衙内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嚅动着没说出话。
她一把扯回告身,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她初来此地本不愿太过惹眼,奈何这些人一个两个都要上赶着找她晦气。
她倒也不喜欢做那人人可捏的软柿子。
揣着一肚子火气,鱼听雪冷着脸出了衙门,直到站在了忧酒馆门口,怒气才稍稍去了些。
许是昨日之事太过血腥,今日酒馆里零零散散得没几个人,连那掌柜的都坐在一旁打瞌睡。
她四下打量了几圈,也没看到月娘的人,正打算改日再来,就被一道声音叫住。
“小祝大人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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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闯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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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笑嗓音自身后传来,她转身去瞧,看清后面上露出笑来。
是昨日给她解围的紫衣男子。
“昨日想跟兄台道谢来着,转眼功夫你就不见了,”说着她抬脚走了过去,坐在他对面,“没成想今日又在这酒馆里碰见了,倒还真有缘分。”
男子掀唇笑笑,抬手给她倒了盏茶,问:“小祝大人不应该新官上任三把火,怎么天天往这酒馆里跑?难不成是个酒鬼?”
鱼听雪端着茶盏摇了摇头,道:“我倒是想去上任,可这不是碰一鼻子灰回来了。”
男子了然地笑笑,岔开话题道:“小祝大人是过来喝酒?”
“我找沈老板,”她放下茶盏转头看了一圈,“只是沈老板好像不在。”
他点点头未曾搭话,鱼听雪收回视线,看向男子拱了拱手:“昨日匆忙,未来得及问兄台尊姓大名?”
男子手中酒盅微微晃着,闻言掀眸看向她,嘴角勾起笑来,答:“祝辞。”
“祝贺的祝,辞行的辞,”又端着酒盅与她碰了碰,“八百年前跟小祝大人还是本家。”
鱼听雪微怔了下,随即便笑出声来:“祝兄说的是,还真可能是本家。”
祝辞仰头灌了口酒,含糊不清问道:“小祝大人找沈老板有何事?说不定我还能帮得上忙。”
二人靠窗坐着,一阵风吹了进来,她束发的青色发带在空中飘着,祝辞盯着飞舞的发带出了神,只看到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没听清说了什么。
“祝兄?”
“小祝大人刚说了什么?”他强自挪开视线,颇有些赧然。
鱼听雪笑了笑,耐心重复道:“想找沈老板问问北郊那座山,为何一座山能引起番禺两大势力的争夺?”
“原来是这事,”祝辞挑眉道,“这事我知道点。”
“哦,祝兄给讲讲。”她眸子亮了起来,平平无奇的面容因着亮晶晶的眸子竟多了几分好颜色。
他眸色微动,喉间溢出一声低笑,往前凑了凑低声道:“那座山叫雁归山。几年前还只是一座无甚出奇的山峰,直到去年有人在那里挖出了宝贝,才成了番禺炙手可热的地方。”
鱼听雪还在等待后文,却见他戛然而止,忙追问道:“什么宝贝?”
这几大帮派什么稀奇古玩没见过,却因着那座山争红了眼,想来是那山中藏着的宝贝实在不俗。
祝辞眸中带笑地喝了口水,斜瞥她一眼,卖关子道:“小祝大人猜猜?”
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十分配合。
“山中的宝贝可太多了,什么千年人参、极品灵芝、珍稀野兽,”她挑眉看向他,“只是不知这人挖出来的是什么。”
他嘴角勾了起来,低声道:“是玉。坊间传闻去年有人在雁归山挖出了珍稀玉石,卖出了极高的价钱,自那以后雁归山便被几大帮派纳入管辖之内,不再允许百姓进山。”
“只是这雁归山的归属问题暂未敲定,几大势力正在争夺,”他轻敲着酒盅壁,道,“所以昨日肖石宇才会以息事宁人为筹码,逼沈老板将焚乌阁劝退出争夺。”
鱼听雪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沉吟半晌道:“多谢祝兄告知此事,我这就先告辞了。”
说着便站起身向外走,祝辞见状也扔下一粒碎银子,跟着走了出去。
“小祝大人可是要去雁归山?”他快走两步与她并肩而行,转头问道。
她脚步未停地拐进了左侧的小巷子,点头答:“是。祝兄要去何处?”
祝辞笑意淡淡,漫不经心道:“小祝大人应该不知道雁归山怎么走,我来给你指个路。”
鱼听雪原本跨出去的脚落在了原地,转头疑惑地盯着他。
这人为何对她如此热心?
“有问题?”他低头看她,眉间神情颇为不解。
“没事。”她笑着摇了摇头。左不过就是一个热血心肠还有闲暇时间的人罢了。
她抬脚向前走去,道谢道:“那就多谢祝兄了,改日请你喝酒。”
祝辞向前走去,夸张道:“那小祝大人可得做好被宰的准备。”
“好说。”
二人一路出了巷子,在马行买了两匹马,便向北城门行去,街上人潮拥挤,直到临近晌午才出了城。一路策马狂奔,半个时辰后才到了雁归山附近。
鱼听雪跳下马来,走到悬崖处眺望,入目是一座草木并不繁盛、较为高耸的山峰,山底山腰处站立着密密麻麻的人。
“那便是雁归山吗?”她指了指对面那座山,转头问道。
祝辞点了点头,面容带笑:“山上的那些人都是三大帮派和巴勒派去的驻军,名为保护,实为监督,几大势力互相制衡,所以雁归山至今未曾开采。”
话音刚落,便听她嗤笑道:“这巴勒真是胆大包天,挖到了玉山却不上报朝廷,反而跟这些人蛇鼠一窝,他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祝辞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小祝大人说的极是。所以你现在是要传信回呼兰,求王上一道旨意,带兵剿灭了巴勒和三大帮派吗?”
悬崖处秋风飒飒,二人衣袂翻飞,男子身材颀长。鱼听雪突然想起之前被拓拔晗推下山崖的那一幕,偏头瞧了一眼他,又平静地收回视线。
不是他。
她眯着眼审视着雁归山,沉声答:“我自有盘算。”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转头看向雁归山,面上带笑,眸色却沉。
“祝兄既然都出城了,那便再给我指个路吧。”鱼听雪转头看他,眸底一片狡黠。
祝辞挑眉问:“什么?”
她最后看了一眼雁归山,转身往回走,答:“据我了解,番禺驻军有一部分是驻扎在北郊的,我这个郡尉也该去见见弟兄。”
“小祝大人谋算真不错,”祝辞嘴上如是说,却已翻身上马,笑道,“请吧,小祝大人。”
她策马而出,清冽嗓音被风吹的模糊,却还是传进他耳中,她说:“谢过祝兄。”
祝辞亦打马而出。
自雁归山上望去,只看到一青一黑两道身影消失在了悬崖处,衣角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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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郊,龙泉营。
日头高悬,气候和煦。两道策马身影自远处而至,在军营门口处停了下来。
鱼听雪驱马靠近祝辞,眸光诚恳,低声道:“一会还得祝兄帮帮忙。”
“小事,小祝大人躲远点,可别伤着你。”他唇角弯了弯,当先跳下马靠近军营。
“此乃龙泉营,闲杂人等勿进。”门口守卫将手中枪杆递出,凶神恶煞。
鱼听雪紧随其后,不待她开口,祝辞沉声道:“郡尉祝迎朝前来巡营,还不放行。”
两名守卫对视一眼,不以为然。
“你说郡尉就郡尉,那我还说我是王上呢。还不快走。”
她掏出腰间令牌,举在二人面前晃了晃,问:“令牌在此,可能证明?”
守卫眯着眼仔细辨认一番,又耳语几句,最终看着她们迟疑道:“你们在此等候,我先去禀报彭军侯。”
祝辞往旁边走了几步,靠在一侧的栅栏上,看着她道:“你猜咱们能不能进去?”
鱼听雪站在他面前,闻言笑道:“为何不能?”
转身望向军营门口,之前那名守卫小跑而来,她眸子闪了闪,又说:“只是这进去的方式,应当不会太好看。”
也不知这句话哪里好笑,竟惹得祝辞开怀大笑,笑完了站在她身后,神情逐渐冷峻。
“军侯说了,从未有什么郡尉要来,你们这两个骗子还不快滚,”守卫握着枪往前递了递,距她胸口不足一尺,“再不走,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叫彭驰出来,让他看看认不认识这腰牌。”她冷着脸往前走了一步,守卫忙不迭收回了枪,看着这不要命的男子神情逐渐不耐。
“军侯日理万机,哪里来的时间见你这个骗子,快滚!”
鱼听雪勾唇笑笑,往后退了一步。祝辞大跨步上前,抬手拽住守卫的枪,三下五除二将两人甩了出去。
“彭驰日理万机没时间见我,那我祝迎朝便去见他吧。”说着她抬脚跨过军营门口,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祝辞冷冷瞥了眼倒地哀嚎的守卫,跟在了她身后。
“有人闯营,抓刺客!”一名士兵眼见同伴倒地,嘶吼出这句话,随即从四面八方跑出来数十士兵,将二人团团围住。
鱼听雪心下有一瞬的慌乱,捏紧了袖口。下一瞬便见祝辞的颀长身影挡在她面前,低沉嗓音不见慌乱,带着安抚人心的意味。
“小祝大人,我来为你开路。”
她松开了袖口,慌乱神色逐渐褪去。
士兵一拥而上,齐齐扑向两人。祝辞踹翻当头一人,夺过红缨枪,持枪与众人撕打起来。
朴实无华的枪杆在他手中如有了生命般,招招式式都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掀翻众人,偶有两三个士兵循着空隙冲到她面前,也被他三两下撂倒在地。
一炷香过后,数十士兵能站着的已所剩无几,祝辞面上却不见疲色,反倒有几分意犹未尽之感。
“小祝大人,请吧。”
鱼听雪扯唇笑笑,用袖子抹去溅到脸上的血迹,抬脚走向军营中央的主帐。
“何人来闯?”
一道威严十足的嗓音从帐中传来,随后一柄闪着寒光的大刀划破帐篷直冲而出,转眼便到了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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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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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听雪瞳孔蓦地睁大,惊慌后退却仍无法避开,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闪开!”
祝辞话音刚落,便脚踩极其诡异的步伐,极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转眼间持枪挡在了她面前。
“铮——”
大刀在枪尖转了几个旋,竟反向飞进了帐篷内。里面传出大刀扎进木头的闷响,紧接着一道冷哼声响起。
“郡尉祝迎朝前来巡营,彭军侯速来拜见。”祝辞眸底一片凉意,似在透过帐篷门帘盯着坐在主位的男子。
营帐内一片寂静,仿佛先前翻腾而出、夺人性命的大刀只是幻觉。
鱼听雪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先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营帐不大,内里设施却齐全。甫一入目的是摆在正中央的沙盘,上面插了些各色小旗帜,再往后便是沉着脸盯着她的瘦高男子了。
“彭军侯真是好魄力,有人擅闯军营竟还能稳坐如山。”她双手负在身后回看他,面上笑意不显,祝辞持枪站在她身后,倒还真有几分富家公子与贴身侍卫的感觉。
彭驰劈手拔起钉在桌上的大刀,冷笑一声道:“祝郡尉前来龙泉营,何来擅闯一说,自己人不是吗?”
“既知我是郡尉,又为何不放行?”鱼听雪蓦地沉下脸,声声质问,“你彭驰是不将我祝迎朝这个朝廷钦派郡尉放在眼里,还是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她快走两步俯身撑在桌案上盯着他,循循善诱:“还是说这龙泉营已是你的私家军,彭军侯,意图造反?”
此话一出,其余二人皆变了脸色。祝辞嘴角勾起一抹笑,眼神玩味了几分。
彭驰面色骤然一冷,微微前倾,眼神阴鸷,沉声道:“祝迎朝,你别以为有了郡尉这个名头就能在这番禺横行无忌,在这里,你屁都不是。你若是想好好活着,我劝你夹起尾巴做人,如果非要摆你官架子那一套,你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鱼听雪哼笑一声,直起身来睥睨着他:“怎么,你彭驰是承认在这番禺只手遮天,蔑视朝廷,意图谋反吗?”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他一刀将桌案上的东西扫落在地,提刀指向她,“你祝迎朝能如何?哭爹喊娘地去朝廷搬后台吗?”
刀锋闪着寒芒,仿若下一瞬便要将她捅个对穿。可她不退反进,刀尖抵在了心口,她抬手敲了敲刀背,问:“你敢杀我吗?你杀得了我吗?”
她面上无甚波澜,不待他回答就轻声喊道:“祝辞。”
彭驰被她这一声“祝辞”喊得莫名其妙,下一瞬便见沉默寡言的黑衣男子持枪直冲他面门而来。他赶忙提刀去挡,那枪却在近前时拐了弯,枪尖挑开了他束发的发冠,紧接着一枪将桌案劈成两半,桌上器物书籍散落一地。
“祝迎朝,你该死!”他眸子瞬间瞪大,气急败坏地拿刀劈向她。
祝辞原本还有些散漫的神色骤然变冷,一枪横出,狠狠击打在他胸口。鱼听雪轻皱了下眉,她好像听到了肋骨断裂的声音。
彭驰连人带刀倒飞而出,砸在了碎裂瓷器之上,身下蔓延开来一滩血迹,痛呼不止。祝辞枪尖抵在他脖颈处,嗤笑道:“该死的是你。”
营帐之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数名士兵冲了进来,将二人团团围住。
“抓住他们!”彭驰不顾渗着血丝的脖颈,怒声喝道。
士兵眼见军侯被擒,纷纷向祝辞握□□去,反倒将鱼听雪晾在了一旁。祝辞眉间神色颇有几分不耐,反手回枪与众人撕打在一起。
彭驰抬手捂住脖颈,嘴里仍不断渗着血丝。鱼听雪抬脚向他走去,蹲在他面前,轻笑一声道:“后台?我没有,也不屑于搬。但这番禺,我待定了。”
“彭驰,你若是不想白白丧命,我劝你擦亮眼睛跟对主子,”说着她站起身向外走,冷冽嗓音传入他耳中,“我只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你若还是这般态度,来日我不会再给你将功折罪的机会。”
祝辞见状也一枪挑翻围攻他的几人。
“嗖——”
枪杆脱手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彭驰慌忙后退,却还是刺穿衣角钉入他身前的地里,颤鸣阵阵。
“彭军侯,祝郡尉的话你可记清楚了。”他哂笑一声,掀开大帐走了出去。
帐内士兵面面相觑,有反应快的已上前扶起了彭驰,试探问道:“军侯,咱们怎么办?”
彭驰抚着胸口,强自咽下涌上喉头的一股腥甜,眸底乌云密布,阴森道:“狗屁郡尉。我会让他知道,这龙泉营,跟谁姓!”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驻地,便策马回城。鱼听雪握着马缰的手骨节发白,沉默着一言没发,祝辞随意瞥了眼,调侃道:“小祝大人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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