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小孩子吃饱就容易犯困,不一会儿,炆儿、姵儿便说困了,妘挽和嬷嬷就将他们抱进了内室。妘挽坐在床边等她们睡着后,便也准备起身离去,谁知刚一起身,就觉得头晕眼花,四肢酸软。看着药效已起,邱嬷嬷一改往日的慈眉善目道,“太子妃,您今日…怕是走不了了。”
最先发现太子妃不见的是蛮儿,她本想不节外生枝,先去太子妃常去的地方找找看,可找寻一圈无果后,才有些着急了,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昨日望夷宫的王孙似乎在同太子妃低语什么,也许太子妃在望夷宫也说不定,想罢,便快速向望夷宫赶去。
此时的望夷宫内,邱嬷嬷正向屋内一桶一桶地泼洒着什么东西,很快妘挽便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她心中大惊,有气无力地道,“你……你到底要做什么,孩子们……孩子们还在这儿,有什么……你冲我来便是,孩子们是……无辜的。”听到这儿,邱嬷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笑道,“杀了你,太子不会放过他们,既知会生不如死,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妘挽道,“为什么,我与你无冤无仇……”
说到这儿,邱嬷嬷突然情绪激动地冲妘挽喊道,“无冤无仇?你不要以为你失忆了,老奴就会忘记你和太子做过的事情,是你,是你们害死了他们的父母,是你们毁了孩子们原本幸福安乐的一生。原本老奴以为带着他们在这宫里苟且偷安,他们就会恨,恨这宫里所有的人,长大了便会给他们的父母报仇,可是因为你,因为你的承诺,他们满脑子想得都是出宫去,去过什么潇洒恣意的人生,他们是王上的嫡孙,这炎国王宫是他们的家,他们才是这里名正言顺的主人,他们哪儿都不许去,哪儿也不能去……”
妘挽看着逐渐疯狂的邱嬷嬷道,“你疯了,你我都没有资格左右孩子们的想法,人生是他们自己的,他们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纠结于王权争斗有什么好,他们的父母已经赔进去了性命,难道还要让他们再搭进去一生吗?”妘挽说着有些动气了,竟瘫坐在了地上,气喘吁吁道,“回头吧,趁一切还来得及,我有办法…”“来不及了,”邱嬷嬷突然发出瘆人的笑声道,“太子妃,咱们一道下阴曹地府,有什么话,等咱们见了大王子夫妇,您再同他们说吧……”言毕,只见邱嬷嬷点燃烛台,抬手一掷,将其扔到了窗台上,很快木制的窗户便燃起了火,火势在屋中蔓延开来。
等蛮儿赶来时,正好看到从屋子内冒出来阵阵黑烟,她一边大叫道,“快来人啊,走水了,走水了……”一边毫不犹豫地冲进屋去。刚进屋,就看见瘫倒在地的太子妃,和立在一旁咄咄逼人的邱嬷嬷。可妘挽还未来得及提醒蛮儿,邱嬷嬷便先发制人,上前掐住了蛮儿的脖子,两人很快扭打在了一起。
蛮儿的叫喊声,引来了很多人,他们手忙脚乱地打水扑火,正巧这时温墨言也来了,他担心孩子们,便想冲进去,但刚到门口,却被烧断的门梁挡住了去路,却在退出去的一瞬间,依稀在屋内看到太子妃的身影,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温墨言,顾不及自己的伤势,向兴乐宫跑去。
妘挽本想趁两人纠缠之际,先救孩子们出去,但奈何没有力气,根本无法将孩子们抱出去,只能用力地摇晃着他们,希望能唤醒他们的意识。邱嬷嬷虽然年纪大,但力气不小,很快便占了上峰,趁机抓起一个花瓶,向蛮儿头上重重地砸去,等到蛮儿不再动弹了,便带着满身的血污朝妘挽走来。
事实证明,温墨言的决定是正确的,得知太子妃身处险境,太子便调动了宫内所有的人手前来,七八辆水车同时开工,火势似乎得以暂时地控制。听到门外的响动,邱嬷嬷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迹,道,“咳咳,看来他们已经知道你在里面了,可惜啊,他们是来不及救你了。”妘挽看了一眼屋角一动不动的蛮儿,无比愤恨地瞪着邱嬷嬷,顺手拿起床边的茶碗向邱嬷嬷砸去,正中她的眉心,在其分神之际,妘挽奋力一冲,将其扑倒,邱嬷嬷手中的花瓶碎了一地,妘挽随意摸起一块,手起刀落一下割破了邱嬷嬷的咽喉。
此时屋内已经浓烟滚滚,妘挽看不清自己的双手,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身手,只觉得眼睛里火辣辣的,而手中黏糊糊的。如此大的动作,耗尽了妘挽所有的力气,她无力地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很快太子也赶来了,虽然火势得到了控制,但起火的主殿已有将倾之意,凤凛知道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夺过一旁侍从已经打湿的棉被,披上身就要往火场里冲去,却被王召一把抱住腿道,“殿下…殿下,如今您可不能有任何闪失啊。”凤凛二话不说一脚踢翻王召,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眼看太子进去了,保护太子的亲卫,也跟着一起进了去。
屋内的情况复杂,从房顶上不断地落下大大小小燃烧的木头,终于,在几经周折后,凤凛终于发现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妘挽,抱起妘挽后,在亲卫的掩护下离开了屋内,在他们刚出屋门的一瞬间,身后的宫殿轰然倒塌。
波澜不惊的水面上,妘挽正安详沉睡,突然,身下的水面上荡起层层波纹,原本倒影着晴空白云的水面霎时陷入一片火海,妘挽的周围不再宁静,而是变得嘈杂喧闹,“?儿,?儿,快醒醒,快醒醒……”“公主……公主……快醒过来啊…”“徒儿…徒儿…你要再坚强些啊……”“……你是对的……你是对的…”
此起彼伏的声音,让妘挽头痛欲裂,她大叫了一声,猛然睁开双眼,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兴乐宫的卧房。妘挽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周围,脑中的记忆一波接着一波翻江倒海地袭来,压得妘挽有些喘不过气来。屏风外,还未来得及更衣的凤凛,快步朝她走来,还未待妘挽有所反应,她便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凤凛紧紧地搂住妘挽,声音微微颤抖道,“你知不知道……刚刚本宫真的…以为就要失去你了,本宫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本宫不敢想,如果没有你,本宫往后的余生该怎样办,还好……还好,你回来了,再也不要离开本宫了,知道吗?”躺在凤凛怀中的妘挽一声未吭,只是无声地留着泪水。
突然她想起来什么,猛然起身问道,“孩子们呢?炆儿和姵儿怎么样了?”凤凛心疼地抚了抚妘挽额间的乱发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今日的结果并不是你的错……”妘挽似乎猜到了什么,大声痛哭起来,“呜呜……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他们还那么小,他们是无辜的。”然后妘挽突然握住凤凛的手道,“殿下,邱嬷嬷对我说,是我害死孩子们的父母,是我吗?真的是我吗?”凤凛安抚道,“不是的,不是的,是那个奴才胡说八道,你根本不知情,你要相信本宫。”好不容易抚慰住了妘挽,让她歇下后,凤凛才安心离开。
书房中,凤凛一面更衣,一面听着桀的禀告,“启禀殿下,望夷宫的火已经扑灭,没波及到其他宫殿。属下在火中一共发现了四具尸体,其中两个孩子…是被活活烧死的,不过他们似乎中了软骨散,死前并没有什么痛苦,有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应该是太子妃的侍婢蛮儿,也是她最早发现望夷宫起火,她的头部似有被钝器击打的痕迹,想来可能是救主不成反被歹人所害,还有一具尸体是一个老妇人,应该就是邱嬷嬷,但是她的尸体…有些特别。”凤凛道,“何处特别?”桀道,“她不是被烧死了,而是被人割破了喉咙,手法干净利落,以当时的情形,属下猜想……也许是太子妃动的手。”凤凛换衣的动作略微停滞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太子妃恢复了武功?”桀道,“殿下,臣不敢妄加猜测,也有可能……情况危机,激发了太子妃的本能反应吧。”凤凛没再说话,不过从刚刚妘挽的反应来看,她似乎并没有恢复记忆,也许真的只是危机情形下的本能反应吧。“彻底清查宫中大王子府上残留之人,那个老家伙能弄来软骨散和火油,必有帮凶,查出来,一个不留。”凤凛阴狠道,桀道,“是,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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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中有一个字显示不出来,那个字念ran(三声),是由“冉”和“羽”组成,是个生僻字,经与客服沟通后仍无法显示,给各位读者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
第141章 天外飞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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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那场大火之后,太子妃便开始闷闷不乐,无论宫人们怎么想法设法逗太子妃开心,太子妃却总是一副恹恹的样子。为了让太子妃尽快走出悲伤的情绪,太子那日亲自带太子妃登上了高耸的阙楼。
站在楼顶的一刹那,宫墙楼阁尽收眼底,平日里只是依稀可见的山川,如今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得。妘挽不禁感叹道,“太壮观了,殿下,整个惠阳城……仿佛就在臣妾的脚下。”凤凛笑道,“其实,那年本宫曾与你共赴阙楼,燃放天灯,只是你不记得罢了。”妘挽略显感慨地道,“是吗,臣妾应该忘却了很多……与殿下共经的过往。”凤凛握住妘挽的手道,“本宫今日带你来,就是想要告诉你,过往终会成为你脚下的尘土,不要过分留恋,因为……我们有更宏大、更美好的将来。”凤凛极目远眺道,“在不久的将来,整个九州都将臣服在本宫的脚下。”
妘挽看着凤凛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灿若星辰的光芒,在很久之前她就知道,凤凛会成为一个举世无双的霸主,会被千世万世的子孙所铭记。妘挽颔首笑道,“臣妾相信,臣妾相信殿下一定会做到……”凤凛伸手抚上妘挽温软的脸颊道,“等本宫君临天下之时,本宫要你站在本宫身侧,同本宫一道共享盛世江山,彼时手握天下,伊人在旁,则本宫今生无憾矣。”
妘挽无言,只是上前依偎在凤凛的怀中,心道,人的一生真的可以做到没有憾事吗?良久,头顶想起凤凛温柔低沉的声音,“本宫……已经命人绘制草图,本宫要建一座九州大地上最宏伟华美的宫殿,一座独属于……我们的宫殿。”眼中之景被浮出的泪水渐渐晕染,妘挽轻声地道,“真的吗?臣妾好期待…好期待能在那座独属于我们的宫殿里,和殿下幸福安乐地……共度余生。”头顶再次传来凤凛的声音,他开心地道,“真的,就在不久的将来……”
一日,妘挽来兴乐宫给凤凛送些吃食,只见王召站在门外道,“太子妃,殿下有事先去了布政属,临走前交代过,若是太子妃您来了,可先进去稍等片刻。”于是,妘挽便带了糕点,进了屋内。妘挽等着有些无聊,便好奇地来到凤凛处理政务的桌案前,身为执政者真是辛苦,凤凛桌案上的奏书,永远垒得像小山一样。突然几张图纸映入眼帘,妘挽铺开细看,只见图上所绘的并非山川人物,而是一座庞大宫殿群的堪舆图、俯瞰图等,从这些描绘宫殿雏形的图纸中,妘挽隐约在脑中想象得到这座无可比拟的宫殿,是啊,独一无二的君王定是要有独一无二的宫殿才可与之匹配。
妘挽饶有兴致地在图中查找,想看看这么一座叹为观止的宫殿,太子会用怎么的词藻为它命名,终于妘挽在一张图中寻到这座宫殿的名字,可当她看清楚上面的字时,眼瞳却猛然地睁大,无比震惊地立在原地,一阵强烈的痛感霎时涌上心头,她的心仿佛瞬间被撕裂开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内心各种强烈的情绪汹涌激荡,让她一瞬间感觉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无力瘫倒在地的妘挽,大口大口地吸气,过了好久,心境才慢慢平复,此时的她已经顾不得许多,佯装镇定地匆忙离开。
是夜,终于处理了大部分事务的凤凛,不经意间瞥见了桌案旁的糕点道,“太子妃今日何时来得?”一旁的王召道,“回殿下,今日午膳的时辰,奴才已按殿下的吩咐,请太子妃进屋稍等片刻,可…不知为何,太子妃过了一会儿便急匆匆地离开,离开之时,奴才留意到……太子妃眼角似有泪痕。”“哦,是吗?”凤凛一边拿笔蘸了蘸墨汁,一边蹙眉思索着,快速地扫了一眼桌案上陈列的书文,目光忽然定格到一张图纸之上,图纸上本就不大的三个字,此时却格外显眼。
凤凛呆呆地看去,手中的笔亦直直地停在空中,此刻的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直到笔尖的墨汁滴下,浸染了下面的纸张,被王召轻轻的询问声打断,凤凛才稍稍缓过神儿来,他看了看笔下的一团墨迹,心烦意乱地放下笔,身体沉沉地向后靠去,闭上眼,用手揉按着眼角,沉声道,“退下吧,本宫……要静一静。”王召不明,殿下刚刚似乎还好好地,怎么突然之间如此烦躁。在凤凛身边伺候多年,他晓得殿下此时的动作,只有遇到棘手的情况时,才会出现。
空空荡荡的宫殿内,凤凛独自一人静坐堂上,紧皱的眉头代表着他此刻的心绪不宁,果然,天下易得,人心难求……
夏末秋初的惠阳城,突入其来地连下了好几日大雨。好不容易等到大雨停歇,云开雾散,妘挽无事便在园子里闲逛,无意间发现了好几只,被大雨打落,受伤落地的小鸟。妘挽觉得既遇见便是天意,便将它们带回月漓阁好生照看。不多时,月漓阁的廊下就挂下了七八个鸟笼,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为月漓阁增添了不少生趣。
一日,凤凛来了月漓阁,远远地便看到妘挽站在院中逗弄笼中的鸟儿。凤凛笑道,“太子妃好兴致啊。”妘挽看到身后的凤凛,有些吃惊,刚要行礼,却被凤凛大手一挥给免了,“殿下,来了怎么没让人通传,臣妾好出门相迎。”凤凛道,“私下里,太子妃同本宫无需多礼。这便是太子妃养的鸟儿啊。”妘挽道,“都是臣妾无意间救下的,觉得有缘,便暂留了下来。”
然后便向凤凛一一介绍了起来,“这只是画眉,平日里就属它吃得最多,比来时可胖了不少;这只是黄白相间的金丝雀,她很漂亮,但却很娇弱,臣妾在她身上可是花了不少心思;这只绿色的是鹦鹉,爱学人说话,最会讨人欢心;这是黄鹂,它声音悦乐,最会唱歌……”凤凛耐心地听着,看到一只空鸟笼,有些好奇道,“这笼里为何是空的?”妘挽轻叹一口气道,“这笼里原本养着一只红嘴相思,相思,相思,大概就是因为寻不见另一半,所以它来时便吃得极少,恢复得也极慢,两日前便病死了。”
凤凛本想出言安慰,谁知妘挽话锋一转,拉着凤凛来到另一只鸟笼前,只见笼中之鸟通体黑色,微泛蓝光,道,“殿下,这只鸟名为乌鹃,她是只很奇特的鸟儿。臣妾每日喂她的食粮,她从来只吃一半,似乎刻意让自己保持饥饿,别的鸟儿吃饱了,或睡,或唱,只有她即使在狭小的鸟笼中,也呼扇着翅膀,目视天空,练习飞翔。臣妾捡到她时,她的翅膀受了伤,如今看来已然痊愈,是时候…让她回家了。”于是乎,妘挽毫不犹豫地打开了乌鹃的鸟笼,乌鹃将头探出了笼口几次后,便唰一下子地冲了出去,展翅而飞,只见她在园中盘旋几圈后,便飞得不见了踪影。
妘挽看着已经飞远的乌鹃道,“殿下,这鸟儿同人一样,性格各异,有的适合被豢养在笼中,有的却始终心系自有自在的天空,表面的平和只是暂时的,虽然臣妾悉心照料,但她始终不开心,与其如此,倒不如放她离去,说不定她哪日回忆过往,还能念及臣妾对她的好。您说,是吗,殿下?”凤凛看着妘挽释然而坚定的眼神,久久无言,他今日前来的目的,本是想试探妘挽是否恢复了记忆,记起了过往种种,如今看来……似乎大可不必。凤凛在今日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似乎更加茫然了……
那日,妘挽刚进兴乐宫,正巧碰见禀报完政事,正要退出宫中的几位朝臣,匆匆一瞥中,竟看到其中一人的腿脚似有不适,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妘挽有些好奇,便向王召问了几句,王召的表情变了几变,笑道,“太子妃,那是太子最近才任命的御史中丞…吕炜,吕大人,他小时生病未得及时医治,故而……落下了病根。不过吕大人虽然腿脚不便,但办事得力,如今很受殿下器重。”妘挽点了点头,眼中明暗不定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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