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已猜到我的身份,接下来你打算……”李欢道。
“其实,你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意。”妘挽道。
“我对冬儿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李欢道。
妘挽道,“那便请李公子牢记你今日所言,若你今后敢三心二意,就别怪云某…横刀夺爱了。”
李欢看着妘挽笑道,“女人如何娶得了女人,其实啊我早就看出来你是女子了,只是不愿揭穿罢了,云十四,你啊,别的都还好,就是有时候爱讲大道理,自负得很咧…哎哟…”李欢话还没说完,便被妘挽狠狠地拍了下脑瓜子,“你…你怎么还打人啊?”
妘挽道,“尊敬长辈知道吗?以后要叫云姐姐,记得了吗?今后有何打算?”李欢道,“我呢,当然要先回趟家,报个平安,将我和…冬儿的事禀告父母,然后八抬大轿去药王谷提亲。”
妘挽道,“不错,不错,不要忘了请我喝喜酒哦。”李欢道,“我都不知道你姓什名谁家在何处,怎么给你发请帖?”
妘挽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反正你不请我,我也会去的。”李欢道,“脸皮真厚,若你以后嫁了人,夫家定会被你气个半死…哎呦…哎呦…疼…疼…”
“知道疼就好,若是以后再敢胡言乱语,我定撕烂你的嘴。”两人边走边说,畅想着他们心中憧憬的未来。廊下的一处拐角,田冬拿着玉佩呆呆地站着,听着两人渐行渐远的声音,心中五味杂陈。
竹林中,风吹的竹叶沙沙作响,艳阳穿过林间的缝隙,投下明亮而又斑驳的光亮,一个少年气喘吁吁地向林中跑去,他急着去见他心爱的姑娘,“冬儿…冬儿,你等急了吧,我刚刚…有事耽搁了。”李欢道,田冬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少年,伸出袖子替他擦拭额间的汗水,“其实,你不用这么赶的,我…找你来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想着明日回药王谷之前,同你好好道个别,李公子,对不起,我小心听到了你同云姐姐说的话。”
听到‘李公子’三个字,李欢原本还高兴的脸上,一下子变得局促不安起来,“冬儿…冬儿,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瞒你…”田冬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怪你,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可即便你生在世族大家,却仍然本性善良,救济灾民,这些都是珍贵难得的品质。”李欢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我本来还不知道怎么开口,你既然知道了也好,等我回家…”
田冬面带悲伤地道,“虽然我不怪你,但我却无法……继续和你走下去了。”李欢诧异道,“这是为何?”田冬道,“我有我坚持要走的路,你有你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道不同,注定无法携手一生。”李欢道,“什么叫道不同,哦,我明白了,你是觉得我们身份悬殊,定会遭到亲长反对,冬儿,你相信我,我不在意这些的,实在不行,我就同李家……”
田冬连忙捂住李欢的嘴道,“我不许你再说这些孩子气的话,我希望我的爱可以让你变得更好,而不是让你众叛亲离,同样我也不希望因为你,而忘记自己是谁,行医济世是我自小立下的宏远,我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放弃。”李欢道,“一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两全其美之法,家父不是顽固不化之人,他也许会理解……”田冬道,“如今的世道等级分明,礼法严苛,不是一人一族可以改变的。”说完她掏出玉佩,放在李欢的手中,“美好的情感不一定非要白头到老,亦可以成为难忘的回忆铭记于心,李公子,你我就此别过,后悔无期。”说完含泪跑开了。
田冬越跑越快,她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回头,她怕自己若回头了,会不忍心,会动摇,可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痛的就像要裂开一样。一路跑到了别院,正巧撞上前来找她的妘挽,一头扎进妘挽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等田冬心情平复了,问清了缘由,妘挽叹了口气道,“真的决定了吗?要是有一天,你后悔了怎么办?”田冬看着漫天繁星道,“这世上多的是想成为世家宗妇的女子,可愿作赤脚医者的女子却少之又少,我的一双手未来可以救无数的人,它们不甘于困在深宅之中摆弄女红,云姐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妘挽静静地看着田冬,可叹她身为女子竟有男子般的豁达胸襟,更羡慕她活得清醒、懂得取舍。“云姐姐,支持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夜色如水,每个人都怀抱着心事睡去,不管今日多么难熬,明日都会是崭新的一天。
出城的街边有一茶水摊,耿原三兄弟候在此处,以茶代酒为来自远方的客人送行,一波波人带着他们在此地或欢乐或悲伤的记忆离去。当送别了陇西李氏的队伍时,牛五啧啧道,“想不到幺弟竟是李家的公子哥,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话还没说完,无崖子、田冬带着药王谷的众人也行至了此处,大家端着水,相视一眼,一饮而尽,耿原道,“多谢先生仗义相助,药王谷的恩情,湘南三郡的百姓会铭记于心。”无崖子笑道,“兄台严重了,相逢既是有缘,我和师妹在此地也多劳烦各位照应,就此别过,有缘再见。”说完一拱手,含笑而去。
牛五道,“你看人家多客气,还带着师妹?…师妹…”他赶忙向一旁的叶三问道,“老叶,他刚刚说什么师妹来者,哪里来得师妹啊?”叶三很平静地说道,“师妹?哦,他说的是田冬吧,他是女扮男装,你不知道吗?”牛五道,“不知道啊,没人给我说啊,老耿你知道不?”耿原道,“知道啊,早就知道啊。”
牛五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般僵在了原地,“原来,你们都知道啊,知道了怎么没人告诉我啊?”耿原拍了拍牛五道,“都是来帮助咱们的,是男是女没什么区别啊。”牛五道,“可…可对我是有区别的啊,你们…你们怎么不为我的终身大事想想呢?”叶三道,“别伤心了,别伤心了,下次,下次我们一定告诉你啊。”牛五望着田冬离开的方向暗自惆怅。
正在这时,一个差役跑过来道,“耿大哥,太子的仪驾已经出发,走到兰亭街了。”耿原、叶三二话没说拉着牛五就往兰亭街方向跑去,牛五道,“就这么走了?还没瞧见云家哥呢。”
等他们三兄弟来到兰亭街时,这里已经挤满了前来送行的人们,除了泸溪郡的百姓,还有不少是来自黔阳郡的,是太子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给他们带来了新的希望,他们理应来为太子送行,站在街道两旁的百姓高喊着“太子万福、太子万福”来表达他们的感谢。本来太子移驾,庶民百姓需跪拜相迎,但太子大手一挥免了此礼。
初来这里时,人烟零落,毫无生气,离去时,这里已然人头攒动,熙攘热闹,坐在马车里的妘挽看着眼前之景竟有些伤感,因为她有伤在身,太子未允她骑马上路,所以只能透过车窗感受外面的盛况一二。
突然妘挽在人群中看到了耿原三兄弟,她不再顾及礼数,将头伸出窗外,朝着耿原三兄弟方向不停地挥手,耿原他们也注意到了妘挽,亦朝她挥起手来,此时他们相视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过往的点点滴滴浮现在脑中,也许今生再也无法相见,但那段同甘共苦的记忆会永远留在心间,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妘挽才退回到车内,掩面而泣。瞅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牛五喃喃自语道,“原来云家哥儿……也是个女子啊…”
在回陇西的路上,侍者看到自家主子拿着玉佩闷闷不乐的样子,很是担心,“小主子不必伤怀,若是有缘必会再见的。您离家已有段时日了,老夫人在家甚是牵挂,先回家报个平安,之后的事才能徐徐图之。”李欢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玉佩,“驾”的一声,策马飞驰,很快消失在路上。
另一路上,田冬儿看着一旁马背上喝得有些微醉的无崖子道,“师兄,往日都未曾见你饮酒,怎么今日抱着酒壶不撒手了呢?”无崖子笑道,“因为……师兄想起了一位故人,心中感慨,才多饮些罢了,放心吧,酒是醉不了人的。”然后又饮了一口,道,“怎么,当真放得下……那姓李的小子?”田冬儿不语,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无崖子笑道,“哈哈,无妨,无妨,人生最难抉择之处…便是拿不起和放不下,还是一切随缘吧,哈哈哈。”
无崖子抬头看着晴空万里,漫云舒展,思绪不觉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一年他在梅江城中遇到了她,也曾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姑娘,我看你资质不错,随我去药王谷学艺可好?”那时她答道,“多谢先生抬爱,我有俗事未了,无法抛开一切专心向学,恐辱没了药王谷的名声,还请先生见谅。”哈哈,一样的回答,一样的心性,自己当年救不了她,如今机缘巧合救了她的女儿,也算对当年的情意做了个了断,这便是因果循环,自有定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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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难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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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快了许多,再有三日便要到惠阳城了,可此时队伍却停在驿站不肯向前,太子妃不在东宫的缘由是入道观进香为百姓祈福,所以只能等妘挽先行回到道观,再由道观回到东宫后,太子的人马才能动身前往惠阳。
太子妃的移驾到达东宫时,东宫众人已经在宫门口守候,当妘挽从马车上下来时,凝霜发现她的面色暗了些,也消瘦了不少,看来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先前丽孺人她们嘲笑她自讨苦吃,但凝霜却打心眼儿里羡慕她,羡慕她有机会可以和太子同甘共苦,因为只有这样的感情才能经得起考验。看到月漓阁的阁门,看到了在门外翘首以盼的辛禾等人,还未等众人叩拜,妘挽便扑了上去,抱住了辛禾道,“我好想你们呀…”辛禾赶忙想挣脱,“太子妃…这样于礼不合,于礼不合啊…”奈何妘挽一直不撒手,辛禾也无法,只得任由她这么抱着,众人的眼中竟不觉泛起了泪花。
太子妃回来,月漓阁众人自是欢喜不已,有的奉上泡好的新茶,有的捧上可口的糕点,辛禾端详着妘挽道,“太子妃您瘦了……”妘挽笑着道,“出门在外,自然比不上家里舒坦,虽说是吃了些苦,但也增长了很多见识,结交了很多朋友,亦不虚此行。”说道这儿,一旁的丁香早已迫不及待道,“太子妃,您这一路上一定发生了很多事,快给我们讲讲呗。”“是啊,是啊,讲讲吧……”一众小丫头附和道。妘挽瞧瞧周围道,“蒋姑姑呢?”辛禾道,“下面庄子上有些事务要处理,蒋姑姑已经回去多日了,昨儿刚刚派人来传话,说还要过些时日才能回来。”妘挽道,“既如此,还不去快把院门关上。”几个小丫头屁颠屁颠跑去关了院门。院里没了外人,妘挽便将自己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挑了些讲给大家,众人听得时悲时喜,感慨万千。
太子妃回到东宫的第二日,太子殿下及众人也回到了惠阳城,武王亲自带领三公九卿于王道迎接太子,并在鸣鸾殿举办了盛大的晚宴,为太子和赈灾的有功之臣接风洗尘。既是宫宴也是家宴,大王子和王子嫔带上了炆儿、姵儿,虞国夫人也难得出现在了宴席之上,坐在较为安静的一角,贤夫人坐在武王的身旁,妘挽和凤凛自是坐在一起,而希夜坐在他们的旁桌。
宴开,武王先行敬酒,“如今湘南的水灾、蜀南的匪患皆已平息,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皆是众卿的功劳,本王在此敬诸君一杯。”说完便一饮而尽,众卿皆举杯道,“谢武王,臣等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后便是太子敬酒,凤凛态度谦卑,语气柔和,言辞间皆是赞扬有功之臣,不过到最后他却刻意提及了南宫家,“南宫少将军此次平定匪患劳苦功高,二公子统筹全局、稳定后方,一府双壁,乃南宫家之幸也…”太子此举是明褒暗讽之意,谁人不知,蜀南的匪患平得何其艰难,南宫锐意气风发地带着大军到了蜀南,却不知怎地差点被当地的匪民围了个四面楚歌,要不是南宫垚带着人马及时援救,说不定南宫锐还被困在蜀南出不来呢。
南宫家的人自是听出了太子的弦外之音,但这次他们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南宫锐闷闷地饮了一口酒,“啪”地一声将酒杯重重地掷在了桌上,南宫硕示意南宫锐要沉得住气,稍安勿躁,南宫锐只得将火窝在心里,他生气地不仅是太子的阴阳怪气,更气的是经此一战,南宫垚军中的威望更高了,他带去的那些人马明面上以自己为尊,实则只听南宫垚的号令。他看了看一旁平静如常的南宫垚,若长此以往,自己南宫家少主的地位怕是早晚不保…
酒过三巡后,大家便开始随意敬酒,等太子敬酒回来坐定,炆儿、姵儿便在王子嫔的示意下,一人举着一杯酒挪着小步子,来到了凤凛身旁,稚气地说道,“太子叔叔辛苦了,我们敬您一杯。”多日不见,两个孩子又长高了不少,凤凛摸了摸炆儿头,看到两个孩子,他也很是高兴,拿起两杯酒一饮而尽。看着太子叔叔喝了自己手里的东西,虽然他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却感觉很兴奋,于是太子喝着酒,两个孩子在一旁拍手叫好,一时间其乐融融。
看着炆儿、姵儿,武王好像想到了什么,他朝妘挽道,“太子妃…为国祈福多日,亦有苦劳,同本王饮一杯吧。”妘挽自是不敢推脱,她起身道,“谢王上。”随即将杯中酒饮尽。妘挽刚坐定,炆儿、姵儿又端着酒向妘挽而来,妘挽轻抚了两个孩子软糯的脸庞,向对面的王子嫔微笑示意,刚要伸手接过酒杯,却被一旁凤凛截下,道,“太子妃近日身体不适,不宜多饮,还是本宫代劳吧。”说完便将两杯酒饮尽,一旁的王子嫔看着太子和太子妃情谊缱绻道,“太子对太子妃可真是体贴入微啊。”武王见状笑道,“凛儿啊,国事要忙,家事也同样重要啊,咱们家已经很久没办喜事了,父王的意思你可明白?”凤凛笑了笑,起身道,“儿臣明白。”
晚宴结束,太子有事,让妘挽先去贤夫人宫中坐坐,等他忙完了便来接她。妘挽在玉临宫中坐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太子便差人来传话,说在宫门口等着太子妃,贤夫人便让希夜送妘挽出门。
如今的希夜已是翩翩少年,个子高出了妘挽一头还多,可是心性却还似孩儿童般天真烂漫,他俯身走近妘挽道,“太子妃嫂嫂,湘南好玩吗?”妘挽轻拍了一下希夜的额头道,“哪里听来的胡话,我是去……祈福,哪里是什么湘南。”希夜摸了摸额头道,“您啊,就别诓我了,其中宫里有很多人都知道,只不过是不说罢了。当初我就应该央求母亲让我也去湘南,我长这么大,连惠阳城都没出过呢。”
妘挽道,“赈灾可不是闹着玩的,贤夫人是心疼你。”希夜撇了撇嘴道,“我今年已经十四了,太子哥哥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上阵杀敌了,我却闷在这宫里纸上谈兵……”看着希夜郁闷沮丧的神情,妘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希夜虽然贵为王子,但也到该磨砺心性的年纪了,于是妘挽便道,“好,我答应你,若下次有机会,我亲自同贤夫人讲,带你出去见识一番,你虽不用冲锋陷阵,但至少要有些力所能及的担当。”希夜一听,当下便高兴的手舞足蹈,他激动地握着妘挽的手臂,道,“多谢太子妃嫂嫂,有你替我说情,母亲一定会同意的。”
那边希夜同妘挽嬉闹的景象,正好落入前方太子的眼中,凤凛心中顿感不快。告别了希夜,妘挽坐上回东宫的马车。马车上,凤凛道,“希夜已经长大了,怕是过不了两年贤夫人就要给他议亲了。”妘挽道,“臣妾倒觉得他心性未稳,多等几年也无妨。”凤凛轻哼一声,幽幽道,“希夜在人前都是谨言慎行,恭顺有礼的,怎么到了你这儿就腻歪得不成样子,毕竟男女有别,太子妃要多提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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