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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黛安打开李因家门，屋里打火锅和其他气味也消散了。她拿起桌上的烟盒向阳台的圆桌走去，点了根烟还未落座又折回屋里的书架前。
“今晚第一次来你家，发现你还挺多书的。”她仔细的预览着书架上那些竖立着的书本名字。
“平时没什么事就看一下，你要是有想看的，可以随便拿。”他在鞋架前换上拖鞋，“我去看看她有没有事。”
他走进房间，刚踩进一步，立即转身离开――邱凯丽身上只盖子单薄的夏被，衣服脱光扔得满地都是。
“呃…”他来到客厅，面露难色地向黛安求助道，“你能帮我把她衣服穿上吗？”
“听上去挺刺激的哈哈！”她把从书架上精挑细选出来的《小王子》放在桌面上，“我去看看。”
“你可以在我衣柜里随便拿件干净的衣服给她穿上。”他松了一口气，要不是黛安在，今晚指不定要鸡飞狗跳。
随后他在书架上拿下咖啡豆，开始做咖啡。
“好了！”不一会黛安从房间出来，坐在她对面的凳子上，“我把风扇调小了一档，她额头有点烫，说不定是着凉了，明天你留意一下。”
“谢谢，你不在这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他用烧好的水浸湿着过滤纸。
“这本书的封面挺好看的，但是我看不懂，全部是英文。”
“这本是1943年首刷版的《小王子》，法文原稿翻译成英文出版的。”
“你看得懂吗？”
“看得懂，从小就学英语。我叔看我很感兴趣就请了家教来教我。”
“真幸福呢，我也想看这本书。”
“我可以念给你听呀。”他说着把冲好的咖啡端放在她面前。
“好啊！等我一下，”她迈步欢快的步子，打开房门离开，不一会从家里拿来一部录音机，“我想录下来，以后我再想听的时候也不用你再念一遍，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愣了一下，随后把手里的烟掐灭在烟灰缸，拿起书皮老旧的《小王子》调整好坐姿，“突然这么录音，搞得我都有点紧张了哈哈。”
刺眼的阳光从窗户投射进来，阳台外是早起的阿姨们在巷子里聊家常的声音。卫生间里传来鸡蛋被人虐待的味道，李因从沙发上起来，揉着僵硬的斜方肌肌肉。
他习惯性地拿起手动磨刀器，一边摸着咖啡豆一边向卫生间走去，只见邱凯丽背对着他在厨台上手忙脚乱地做着早餐，每靠近一步都能闻到食材被残害的味道。
“起来了？”
“味道闻上去不错噢？”
“是吧！”
“看来你是准备毒死我。”他视线越过她肩膀，看到锅里乌漆嘛黑的煎蛋，酱油和盐巴凝成一坨物质漂浮在千疮百孔的煎蛋和地沟油似的花生油之间。
“走开！”她扬起手上的锅铲威胁道，“给我吃下去再评价！”
“行行行，”他已经做好了一会吃楼下早餐铺包子的准备，离开前他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昨晚黛安给她穿上了一件他的长袖衬衫，穿在她身上就像穿着裙子一样，“一会你换上自己的衣服啊，挺会吐的，自己的衣服一点都没有沾着。”
当他冲好两杯咖啡的时候，邱凯丽端着两盘模样从地狱回来的煎鸡蛋放在桌面上。
“尝尝！”她兴奋地看着他，等他动筷子，“这可是我第一次做！”
“辛苦了，”他递了根烟给她，“先喝口咖啡休息一下，对了，昨晚我打电话给阿姨报备你的情况后，她让我们今天回家吃午饭。”
“好啊！”她点着烟折起袖口，喝了一口咖啡，“谢谢你昨晚这么照顾我，还给我换衣服嘿嘿。”
她一手托着脸颊开心地望着他。
“不用谢我，昨晚全程照顾你的人是黛安。”
“衣服也是她给我换的吗！？”
“当然，昨晚我出去一趟回来发现你把衣….”
哐当一声――她把杯子重重地砸在桌面上，起身向房间走去。
李因趁这个机会，环顾四周在放零食的小桌子上打开一个空的饼干盒，将自己盘子里那份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煎蛋倒进去盖好，回到座位用筷子上的油渍抹了一点在嘴唇。
“因为是黛安给你换的衣服，所以你生气了吗？”她换好衣服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他拿起纸巾装模作样地擦了一下嘴，“顺便说一下，这早餐不错，味道很足。”
“没有啊，她能帮你给我换衣服，我谢谢她呢！”她坐下来，拿起筷子，一口咬在黑呼呼的煎蛋上，嚼了嚼，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抿紧嘴唇…..
“你那份不对劲吗？”他憋住笑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
“你运气好，给你分到了好吃一点的那份…”她把嘴里的东西吐在纸巾上，端起盘子向里面走去，“下次你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是是是…”他假笑着尽量配合她，庆幸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天知道他吃下去之后会发生什么。
第6章 .
他们各自简单地洗漱过后在早餐这件事上达成一个新的共识――去楼下包子铺买早餐。
“今天坐公交车吧。”从楼梯下来的时候，走在她后面的李因说道。
“你这是嫌弃我重吗？”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用眼神‘问候’他。
“哪里的话，主要是想优雅点上班，”他推着她继续往前走，“我俩一路暴晒过去的话，衣服会被汗水打湿透，今天可是39度呀。”
“不能说不合理吧，很难不同意….”
巷子里一帮小孩蹲在地上玩着石子，今天也照常翻人家垃圾桶的大黄，没有收获一脸郁闷地走在他们面前，肥胖的屁股左右摇晃着给他们开路。
“这狗怎么变得这么胖了？”邱凯丽被它高翘的臀部吸引住了注意力，“这身材比我的还好…”
“大黄是这片区域最早实现小康生活的狗，每天在村里挨家挨户的混吃混喝。混得比我还好！”他说着走出巷子，向旁边生意兴隆的包子铺走去，“你要吃什么包？”
“跟你一样。”
“那你在这等我吧。”他说着走进人堆里，耐心地等待着开口点东西的机会。
“老板，我要五个肉包，五个菜包，五杯豆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前面喊道。
李因往前两步，侧身确认对方长相，乐了――这人就是昨晚企图抢他的那个大个子，现在仔细一比，估计得有个一米九左右。
“老板！再加四个肉包，两杯豆浆。跟我这个朋友的十个包子五杯豆浆一起算，我给钱。”李因说着从裤袋里拿出钱包，拿钱出来。
“你看不起谁….”他转过身来，话说到一半，看到李因后傻眼了。
“哥请你吃点早餐怎么了，放松点，”李因拍了拍他的肩膀，“昨晚累坏了吧，追我这么远。”
“这不是我老哥吗！”他一拍巴掌，爆痘的油脸挤在一起笑道，“您就住这附近啊，昨晚小弟们喝多了，实在不好意思，就是闹着玩的。”
“没事，以后有时间一块喝，”他愉快地从老板手里接过几个袋子，将其中一个袋子，他那份递给他，“叫什么名字？”
“谢谢老哥，叫我骆驼仔就行了。”
“好，改天聊。我先去上班了。”
“好嘞，老哥慢走啊。”
“那个人是谁啊？”邱凯丽伸手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冒着热气的包子，一边吹着一边问道，“我看到你好像还帮他付钱了。”
“一个新朋友。”他把吸管插入豆浆杯里递给她。
最近从香港引进的双层二手巴士由右肽改为左肽投入运营后，逐渐代替了之前经常坐的车厢为木质结构的老牌客车。这车唯一的好处就是装的人多，坏处就是夏季人多就会极其闷热。运气好坐在窗边的话还能吹上风，运气不好挤在人群里的话就会又脏又热，很显然今天决定坐公交车出行的李因和邱凯丽运气不太好，挤在一层过道中间，两边扶手都站满人，不够高的邱凯丽只能抓紧李因的手臂，时不时地毫不客气地把身体的重量压过去。
“你什么时候买车啊？”车平稳开着的时候，她短暂地松开手，在他衬衫上擦了擦手掌心的汗水，接着抓紧他粗壮的手臂。
“我算一下…”他抬起头望着车顶想了想，“以我现在的工资，就算买一辆二手的，不吃不喝大概10年左右吧。”
“我可以借钱给你啊！”
“但是现在汽车对我来说不是必需品呀，有辆单车就够了。”
“当我没有说。”公交车一个急刹到站，邱凯丽顺着惯性往他身上倾倒的同时一拳砸在他腹部。
“幸好我及时收紧了核心，”他跟着她下车，顺带嘲讽了一句，“棉花拳头。”
“那腹部硬得跟搓衣板似得，怪不得你家没有搓衣板！”
上午连续两场放映的都是《征服黑暗的人》动作片，制片地区是埃及，由上海电影译制厂译制。电影名字就让人心生敬畏。
这部经典的励志片吸引李因的地方在于，影片里埃及教育部长赛因.塔哈出身贫寒，自小双眼失明。经过自己不断的努力，最后成为了埃及的教育部长，致力于推行免费的教育故事。
这主人公设定虽然十分魔幻，但是在当今社会教育对许多家庭而言是无法负担的重担，尤其是乡镇地区。
昨晚在和黛安分开的时候，她告诉他自己明天休息。他没有多想就提议她要是没有其他安排可以来电影院看电影，她也欣然同意，看上去还十分期待。他们约好在他下班前放映最后一场电影时来电影院找他。
当他进入放映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错误，他所忽略的点是下午放映的是《叶塞尼娅》，该片讲述的是叶塞尼娅与一个军官相爱成婚后因误会而分离，最后在她妹妹的帮助下与这名军官破镜重圆的故事。
他不敢想象电影结束后她会是怎样的反应，他正在苦恼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本子上写的却是上午整理出来的思绪；将要对邱凯丽说的话。
通常有重要谈话的时候，他都有事先将内容整理出来，这样能确保信息传达全面和言语的柔和性。
邱凯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身后，一巴掌拍他肩膀吓了他一大跳。
“下次我吓你的时候可别发烂渣啊！”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合上本子，看了一眼时间，知道她是来叫他一块回家吃饭的。
“你试试看，我不揍死你跟你姓！”她很自然地拿起他的烟，从烟盒里抽了一根牌给他，自己点了一根后将整盒烟塞进自己口袋里，“走啊，回家吃饭了。”
从电影院正门出来，向左边人行道走去，拐几个弯就是她家，全程几百米几分钟的路程。从昨晚邱凯丽向他坦白了对他的感情之后，他就一直在找机会想跟她聊一聊这个事情，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几分钟聊完，回到家吃饭她也不好发作，就算她要发脾气。
“我们谈一谈吧，”一个小孩站着骑行比自身大几倍的自行车摇摇晃晃地开来，他伸出手从她后方揽住她往里走让出道路，“昨晚你跟我讲的关于….你喜欢我很久，而我浑然不知的事情。”
“你说，我怎么感着你是故意的。现在知道我喜欢你是不是就觉得自己很威了？”她轻轻用手肘顶了一下他侧腹，抿着嘴些许紧张故作轻松地笑道。
“没有，昨晚我们谈话不是中断了嘛。我想我们现在应该继续聊完，不然不了了之的话，我怕后面会影响到我们的自己。”
“不用铺垫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快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吧。”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和其他家庭的兄妹没有什么区别。我承认，在我十八岁的那年，我确实喜欢过你。那种喜欢是懵懂无知的，不考虑后果的。最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没有再往那方面想，而是继续把你当作自己的妹妹和好朋友一样对待。我也反思过了，这些年有时候在一些事情上，或者是一些行为上，我对你十分宠溺。这些都是出于亲情和友情。我想可能正是因为这些因素，在久而久之的相处里导致你对我的感情上出现一些变化。这些变化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愈发强烈，越强烈你的内心就越挣扎和痛苦。我也是人，我也会换位思考，假设我是你我一时之间也会很难接受。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你在我的生命里永远是最重要的人之一。如果有人企图伤害你，无论什么事情无论是谁，我永远都会是你最坚强的保护盾，包括我自己。所以你看我能做点什么，能让我继续以哥哥、好朋友的身份守护你。”他说完，俩人刚好停在斑马线前，他把目光落在她身上，第一时间确认她的反应。
“你干嘛连这种事情都要用哄小朋友的口吻跟我说！”她先前即使眼泪在眼框不停打转也忍得很好的，但是当他低头看向她，迎上他目光后顿时忍不住捂住脸哭哇哇大哭，“我也是大人啊！”
那个夏日午后在屋顶他也是如此温柔热切地注视着她，可恨的是再次迎上他目光时仍然觉得无限接近他。
“要抱抱你吗？”他小心翼翼地张开双臂，她立刻把脸埋进他胸口，他欣慰地摸着她脑袋，“你才不是小孩，我们家小板栗长大了，我只是怕你太辛苦了。换作是我的话，我可能没有你这么坚强。”
“不准叫我小时候的花名，臭李子！”她在他怀里抽泣着，听上去都呼吸困难，“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像现在这样就好了…..喜欢你是我的事情，跟你没关系。就像现在这样就好了，你有喜欢的人就去追，该结婚就结婚，继续守护我就好了。”
“我知道了。”他感觉她的体温高得有点异常，仔细摸了一下她额头，甚至有点烫手，“你是不是发烧了？有没有不舒服？”
“是有一点不舒服，今天早上开始…”
“哭好我们就回去噢，吃完饭看看要不要吃点药。”
“说了不准像哄小朋友那样跟我说话！”她的棉花拳头落在他胸口上，随后用他的衬衫胡乱地擦着脸和鼻子，抬头就抽泣着朝斑马线的另一头走去。
“今天你最大…”他不忍直视地扯了扯被鼻涕和眼泪打湿黏着自己皮肤的衬衫，他也如释重负脚步轻盈地跟上去，没什么比她给予的理解和支持更加重要，在这件事情上。她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不管不顾的发脾气倒是让他觉得意外。
邱凯丽快步走在前面时不时地用手背擦一下眼睛，跟在后面的李因莫名地想笑，她就像生气的小孩一样倔强地迈着步子往前走。
回到家时，她踏进门就向浴室走去，丢了一句先去洗个澡给表情从喜悦顷刻间转化成担忧的妈妈后向房间走去。
“她怎么了？”阿姨握着紧随其后进来的李因的手询问道。
“她想起一些悲伤的事情，”李因微笑着轻拍她后背安慰道，“没事，阿姨不用担心。”
“什么事情啊？眼睛哭得跟鱼泡似的？”
“我养的狗跟别人跑了！”邱凯丽拿着衣服从房间出来不耐烦地喊了一句，继而向卫生间走去。
“臭丫头你吼什么啊你！”阿姨被她吓了一跳，火冒三丈地跟过去追问道，“哪来的狗啊？我怎么没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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