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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抛下你去了美国的那个人吗？”
“是。”
“你怨恨她吗？”
“我很想念她，离开我之前的她。”
“回来的她，让你无所适从对吧？”
“是。”
“那你们有没有坐下来聊聊天呢？”
“我走开了。”他失落地低着头。
“我感觉吧，”她握住他滚烫的手，拇指温柔地轻抚着他手背，“你只是需要时间，在心里腾出她的位置。”
她的话像一束光般投射在他一时间拎不清困扰住他的黑暗里。
确实，那个时期属于她的位置空置得太久了，那个时期属于她的位置存在的每分每秒承载着回不去的美好记忆残忍地提醒他，那是如此的沉重和遗憾。
以至于他不得不将那个位置清除掉，确保自己每晚躺在床上的时候，不会像掉入充斥着疼痛和阴郁的漩涡般难以入眠。
“只要你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去了解她当初为什么离开你以及现在回来的原因。无论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她伸出另外一只手抹掉他脸颊上淡淡的泪痕，将嘴唇都快咬破的李因揽入怀中，“想哭就哭出来，在我面前没关系的。”
公交车站对面的宾馆六楼的一扇窗户里，一个金色头发的女人吐着烟雾注视着他们从公交车上下来往村里走去。
李因尴尬地避着黛安的视线，刚才一路上在公交车里像个小孩一样在她怀里哭，事后的别扭和羞愧感让他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给你的，”黛安给了他一颗大白兔糖果，“刚才你在哭的时候，坐在我们另外一边的小女孩递了一颗糖给你，我帮你接了。”
“嗯…”李因不i不p地接过糖果，“小女孩真善良…”
“现在知道害羞了吗？哈哈！”她忍不住调侃了他一句，随后安慰道，“放心，我不会因为你哭就觉得你怎么样，相反你哭样子还挺可爱的哈哈。”
“你知道大白兔糖果的厂名叫什么吗？”他转动着手里的糖果，抿紧嘴唇忍着笑转移话题道。
“这我还真没了解过。”
“叫爱西皮糖果厂，其实是英语字母ABC的谐音。这家采用英国技术，美国品牌，中国原料的米老鼠奶糖在1941年诞生于上海。”
“怎么感觉你什么都知道一些呢？”
“忘了什么时候在哪里看到的相关信息，脑子里塞满了这种没有用的小知识哈哈。”
进入巷子的时候沉默在俩人之间延伸开来，爬楼梯时弥漫在俩人之间的沉默充斥着不舍与横冲直撞的荷尔蒙，平日里爬上八楼之后的喘息是平静的，而此刻起伏在两人之间的喘息则像某种猛兽在体内呼之欲出。
“到了…”黛安站在两扇门形成的直角中间，转过身来看着他。
“是啊…”他走上去几乎要贴上了她，俩人都默契地站定着没有退后。
“你要喝点咖….”他转动着钥匙，缓缓推开门。
“好啊。”她脱口而出打断他的话回答道。
他进入屋里半转着身，面向灯光开关上，准备开灯时――黛安紧随其后进来，两人的距离再次贴近，这次的贴近，他用生命保证那个瞬间是互相同时上前了颤栗地半步。
柔和的城区灯光从阳台照映进来，他们紧拥在一起以墙为床滚动着激烈地热吻着仿佛灵魂都在悸颤。李因用手掌垫着她后脑勺生怕磕到她，黛安以冰凉与他的滚烫顷刻间水火相融。
“打住…”
“好…”
他们额头相抵喘着粗气，体内浅尝辄止的猛兽久久难以平复。
“我想听你念《小王子》给我听。”
“那你准备好录音机了吗。”
“等你准备好咖啡的时候。”
在客厅灯光亮起之前――他们以一个短暂又深入的湿吻给此次异于平日的交流暂时画上句号。
越日，李因在太阳还没起床之前换上运动服，以热身的速度小跑到附近的公园跑道上，进行久违的晨跑。跑步是他生活里的必需品，同时也是调节情绪的良药。在以不同速度往前跑到的时候，多巴胺物质会在肉体上持续性的折磨下于大脑里释放，每次跑完步浑身漫溢而出的能量感能让他轻松地跨过任何情绪上的障碍。
他按照惯例先进行五公里左右的慢跑再提速跑完剩下的5公里，通常会根据当日身体的实际状况来做分配，有时候慢跑多有时候加速跑多。
他慢跑完五公里之后，感觉身体状态还不错，于是提速到一定程度维持住大步伐地往前跑。
“我超了你…”一个戴着运动帽一身灰色运动服的女生像风般从他身边掠过。
他没有放在心上，纯当她是友好的打招呼。
不过在他刚才慢跑的时候她一直都保持着高速奔跑的状态，修长的双腿就像轮毂般快速向前滚动。
“我超了你…”
“我超了你…”
“我超了你…”
短时间内她快速超了他三圈，三番四次地在经过他的时候嘲讽一句。她不出意外地将他的胜负欲激了起来。
他看准时机，远远地看到她又追过来的时候，遽然间拼尽全力迈开腿极速向前奔跑，身体上的肌肉像发射的火箭般抖动着，风从耳际哗啦啦的掠过，就像把脑袋伸出高速行驶的车窗外一样，两条长腿激烈地交错在跑道上。
“我超了你….”她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超越他时，在那刹那间喜上眉梢地看了他一眼。
他在骇然中看清楚了对方帽沿下的面孔――是李夏…
第9章 .
他缓缓放慢速度快步地向前走着，她仍然飞快地奔跑着，快跑到他身边时才放慢速度走上前来。
“没想到你还挺能跑的，果然我们家的运动基因就是不一样，”她调整着呼吸，“我可以教你，如果你想超过我的话。”
“看到你这么厉害，我就放心了。”他抬头看了一下跑道位置，决定走完这半圈就从出口出去。
“你放心什么？”
“放心你不是因为得了什么必死无疑的绝症才回来的。”
“你是觉得自己长大了，我收拾不了你了是吧？”
“这不是事实吗？”
“你这犟劲倒挺像我的。”
绕完半圈，他没有理会她的话，向出口走去，她也跟了出来。
“昨晚我联系上阿福跟他聊了挺久的，打听了一些你这些年的情况。”
“临时抱完佛脚高兴吗？”
“高兴啊，怎么能高兴？即使我不在你也一个人坚强的好好的长大了，有份好工作，没有误入歧途之。”
“哎！大哥！”骆驼仔带着他的一帮挂彩的兄弟迎面而来，其中一个手臂还打着石膏挂着，上一秒还在训斥同行的人，看到李因后立即嬉皮笑脸起来，“这是大嫂吧？叫大嫂！”
“大嫂啊！”一帮人扯开嗓子响亮地问候起来。
“这….”李夏震惊地看着他们，“你的马仔？”
“你们这….”李因仔细看了看他们一帮人的伤势，八成是去打架了，“大清早的一帮人要干嘛去？”
“去茶楼喝点早餐，然后去提车！”骆驼仔走上去来，扬起手臂转动着手腕上的新表故意让他看到，“老哥，看这是什么东西嘿嘿。昨晚赚了点小钱，您今晚下班有没有空？”
“等等，”李因把他拉到一边，他其他兄弟也屁颠屁颠跟过来，“你们昨晚做什么了？”
“昨晚带着兄弟们，成功就业了！”他自豪地回答道。
“刑啊，什么公司试工这么激烈，一个个伤成这样？”他见他时不时地摸着肋骨，试探性地一巴掌拍过去，疼得他原地嗷嗷叫。
“老哥别闹，”骆驼仔捂着肋骨处，到吸一口凉气解释道，“一个老板雇了我们，我们就帮他解决一些小问题而已。没办法啊，这么多兄弟跟我进城，我得养着！”
“嗯…”他拍了拍骆驼仔的肩膀，沉思了一会开口道，“你这样，赚到钱了不要光买车威来威去，先去结交一个律师朋友，没事就跟人家打点一下关系，多跟律师咨询一下你现在做的事情。存点钱自己开个饭馆什么的，做点正当生意。别整天搞这些违法的事情知道吧。”
“谢谢老哥指点，我会放在心里的！”骆驼仔毕恭毕敬地双手交叠放在腹前，“那您晚上大概几点下班啊，我在包子铺等你，我们去歌舞厅嗨皮一下！”
“你们去吧，我不去，就这样先啊！”
“好嘞，送大哥！”
“大哥慢走！”一帮人朝气蓬勃地喊了声，吓得李因连忙折回来补充道，“还有，你们以后不要叫我大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黑社会头目。”
“都明白了啊！”他看着他们一个个地点着头，转身继续往回去的路上走去。
“明白了，大哥！”――身后又传起响亮的回应声，他哭笑不得地快步离开。
李夏在原地目睹着整个过程，看到他走过来后，有意为之讽刺地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来大哥，刚才说话是我态度不端正，没认出您来。”
“大哥不抽陌生人的烟…”他看了看她，再看了看她手里的烟，面无表情地扬长而去。
“看来真的得打一顿他才能分得清楚东南西北了…”她郁闷地点着手里的烟，快步跟了上去。
李因从村口进去后朝所住的巷子走去，李夏仍然跟在他旁边。
“你跟我干嘛？”
“去你家蹭早餐啊。”
“你经过我同意吗？”
“难不成你还能叫你的马仔来打我？”
“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他打开门向楼梯间走去，没有拒绝也没有欢迎的意思，“我早上去跑步的地方也是阿福告诉你的吗？”
“普通朋友管你叫大哥的？还这么整齐划一的左一个大哥右一个大哥？”李夏高兴地跟在他后面爬着楼梯，“纯属是偶然遇到，而且我还是比你先到地。”
“那是人格魅力。”
“看来是我对人格魅力有点误解了。”
进入家里后，李夏兴味盎然地对他住所进行游览。他坐在桌前冲着咖啡没有阻止她，任由她到处转悠。
“不错噢，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楼，里面你收拾得干干净净地，”她来到客厅，看到他在冲咖啡连忙凑上前来，“你还有喝咖啡的习惯啊？这挺好，我还担心回来喝不到咖啡。”
“你知道早上喝咖啡不能空腹的吧？”她坐在他对面耐心地等待着自己那份咖啡，“一会你准备做什么早餐？”
“水煮鸡蛋。”他把萃取好的咖啡倒入杯子里，在她理直气壮伸手来拿之前端起来喝了一口。
“我的咖啡呢！？”她瞪大眼睛荒唐地盯着他。
“在美国…”他放下杯子，点了一根烟，向卫生间走去，准备简单冲洗一下再做早餐。
“看看这欠打的样子…”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吐着烟雾端起他的咖啡，慢悠悠地喝上一口。
刺眼的阳光透过卫生间的窗户在淡蓝色的瓷砖墙来回反射着渐弱的光线，晶莹剔透茂密的水线从花洒喷出来落在他身上；一部分形成不同大小的水珠飞溅，一部分缓缓漫过他背部大面积醒目的伤疤――像猛兽锋利的獠牙和尖锐的爪子留下的痕迹。
简单地冲洗过后，他穿上休闲的衣服，着手开始准备做早餐。在客厅的冰箱里拿了三颗鸡蛋。
“哎，你的过滤纸放哪里去了？”李夏手抓着磨豆器的手柄，像摇拖拉机手把一样使劲地转着。
“在那豆袋旁边的盒子里，”他拿着手里的鸡蛋经过的时候，有点担心地补充了一句，“你慢点转，别给我弄坏了。”
“弄坏了，我给你弄台咖啡机回来。”
鸡蛋在清水沸腾的锅里翻滚着，他盯着锅看了好一会，随即回到客厅，打开冰箱重新拿了两颗鸡蛋。
“这么快，”李夏把桌面弄得一团糟，看到她弟弟端着早餐出来后立即从阳台走进来，“这早餐很健康！”
李因坐下来端起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酸涩的口感顷刻间在口腔里炸开，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喝都没问题，而且放这么久按理来说温度应该是温凉的。
“怎么了？”李夏放下手里的咖啡坐下来，看到他狐疑地看着自己便心虚地问道。
“你把自己冲的咖啡跟我杯子里的调换了？”
“我没有啊…”
“不会冲就不要弄，浪费我的豆子。”
“我自己也没弄过，喝习惯了咖啡店机器做的意式。”
他没有再搭理她，自顾自地吃着早餐。
“你喜欢咖啡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开家咖啡店呀！这里估计没什么竞争，目前来看的话。”
剥着鸡蛋的李因被这个话题挑起了兴趣，抬起头看了看她，忍住没有理她，而是将整颗鸡蛋塞进嘴里，让自己一时间没办法说话。
“找个好地段盘个店铺下来，”她拿起鸡蛋轻轻敲在桌面上，“咖啡设备我可以从国外买回来，前期还可以从国外请个专业的咖啡师指导你。除了咖啡，我们还可以卖一些甜品和面包。你感兴趣吗？”
他啃着一排排的玉米粒，脸颊塞得鼓鼓的，愣是不吱声。
“话说回来你考到驾照没有？”她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开始剥着鸡蛋，“据我所知驾校是近几年才有的吧，前些年想要学车不仅要挂靠单位还得懂得修车。”
考了――他内心回答道。
“你要是考了的话就给你买辆车，上下班平日里也好，都方便些。”她两口吃下一个鸡蛋，一面嚼着一面盯着他看，“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一生气就不吭声。你知道小时候我是怎么处理你这种状态的吗？”
怎么处理？――他拿起另外一个鸡蛋剥着壳，仍然没有开口。
“我会挠你痒痒，”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露出笑容抽了两张纸擦了擦鼻子，“然后你招架不住就会笑出来，一般你都能马上就笑出来，因为你不是真的生气。你小时候可爱多了，像个小胖熊猫一样。当然，你也有真的生气难过的时候，那个时候挠你痒痒就不好使了。你会躲进衣柜里，像个害怕人类的小胖熊幼崽，越靠近你，你整个人就缩得越紧….”
她说完别过脸去打了一个喷嚏，折叠了一下手里的纸巾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第一次，”她勉强挤出笑容，扯了扯上衣领口咳嗽了几下，看上去有些喘不上气，“吃你做的早餐，别提多开心了，想都不敢想。”
他困惑地看着她的反应，直到她扶着桌面低着头整个人抖动起来，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才意识到不对劲。
“你这是哮喘病吗？”他从凳子上弹射起来，绕开桌子来到她身边，惊惶失措地蹲下来查看她状态。
“过敏引发的，”她呼吸艰难地咧开嘴笑道，“对不起，贪嘴了。”
他立即看向桌面上的鸡蛋壳…
“医院…”他站起来闪电般冲向沙发旁的座机拨通阿福家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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