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什么?”小王下班离开后,重新回到放映室的邱凯丽,百般无聊地坐桌边,转动着披着一层冰冷水珠的杯子。
“吃烧烤怎么样?”李因从放映机旁的高椅上滑下来,在喝到只剩下冰块的杯子上,重新注入咖啡。
“吃烧烤的话得配啤酒。”
“那就喝一点。”
“你确定?”
“确定!”
“出了事你负责。”
“我的领导会负责,放心去吧。”
“我锤死你,你领导不就是我吗!?”
最后邱凯丽猜拳输了,落得去打包的下场,刚走出门外想起什么似的回来欲言又止,最后说回来再聊。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她提着几大盒东西上来,烧烤的木签横穿着袋子。
“酒呢?”他吐着烟雾从椅子上站起来,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将袋子里的食物摆放在桌面上。
“来了,”她坐在椅子上,喘着气点烟,顺着她视线看去,一个小伙子手里抬着一箱啤酒从门外进来,“放这桌面上就行了,谢谢啊!”
“我说的是一点点,”他无语地看着整箱的啤酒,“不是亿点点…”
“哎呀,”她讪皮讪脸地用火机熟练地打开啤酒瓶盖,拿起杯子,杯口倾斜着,瓶嘴抵在杯子内壁上倒出一杯没有气泡的啤酒递给他,“今天难得这么多值得庆祝的事情发生,我们就喝点庆祝一下嘛,出了什么事你领导负责。”
“你的同事倒是不担心,”他皮笑肉不笑地接过杯子,咬了一口手里的肉串,“但是你的朋友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我跟你说正经事,”她喝了一口清凉的啤酒,拿起一串白菜,“今晚我要去你那借住一宿。”
他装聋作哑地埋头吃着东西。
“这几天他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逼着我去相亲,我都快疯了!”邱凯丽见他还是没有反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质问道,“我现在落难了,你不帮我是不是?”
“你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啊,”他用纸巾擦着手上的油渍,幸灾乐祸地看着她,“我帮了你,我就跟着遭殃。你是见我太久没被邱叔打过了,觉得我皮痒是不是?”
“行,”她拿起杯子,跟他碰了一杯,在他以为这个话题就结束的时候,她补充了一句,“那就同归于尽吧,你就看着吧。”
“什么叫同归于尽,”他放下杯子追问道,“他们现在也没有叫我过去谈话啊。”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我爸在打听房子的事情吗?”她一边倒着酒一边说道,“已经确认好地段了,在普君北路那边。还专门有个本子来记录对比哪个人更加好,不管是给我还是给你安排的相亲对象!虽然我是铁了心不被安排的,但是想想还是有点点不爽,凭什么不给我准备房子,就给你准备房子?”
“女儿都是往外嫁的,正常哈哈,”他笑着笑着笑容就硬化了,恢复正经道,“我们得想个办法,不然到时候冲突会很大。以前我们决定进入电影行业的时候,刚开始毒打几顿就算了,后面被骂了一年。这几年好不容易让他们慢慢接受我们的工作,都是五十好几老人了,打倒是没关系,怕气坏他们身体。”
“这么说吧,上次我们反抗赢了。这次你觉得他们还会让着我们吗?而且还是结婚这种在他们眼里无比重要并且极其严肃的事情。”邱凯丽猛地干完一杯,放下杯子,拿起肉串,表面看上去清纯可爱的人,此刻豪爽得像土匪一样,“这次肯定没办法耗几年就把他们打发掉,他们自尊心那么强,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哪里受得了无法掌控自己的小孩又没办法用漂亮的结果去反击亲朋好友流言蜚语的情况。”
“让我想想,”李因喝了一小口啤酒,点着烟对天花板吐着烟雾,“让我想想…”
“今晚去你那躲一晚,没问题吧?”她也跟着点了根烟。
“两码事?”
“行啊,有难你就跑,那我只能用最后的底牌了。”
“什么底牌?”
“我告诉他们你有女朋友了啊,他们肯定会高兴得不得了,让你带回去让他们见见。等他们了解到你黛安的情况,他们肯定会不乐意。你们交火的时候,我就是在这场战争中受益的受害者!”
“你威胁我!?”
“对啊,你能拿我怎么样?”
“那我就让你来避一晚的难,就一晚,不要得寸进尺!”
“别怂啊哈哈哈哈。”
“惹不起你这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们吃到一半,电影也播放到一半,啤酒也喝了半箱。中场休息的时间,邱凯莉用放映室里的座机打了个电话回家,表示今晚在李因住处过夜,电话那头问什么原因的时候,她立即脱口而出,“阿福被车撞了,我们医院看完他就很晚了。太晚了不想折腾来折腾去。”
他刚拿起杯子,喝下一口酒,听到‘阿福被车撞了’之后立刻喷了出来。
“不信你问你宝贝儿子,他就在我旁边。”她拿起一本书砸向无声地质问她为什么说谎的李因,示意他过来配合一下。
他走过来没好气地揪着她耳朵接起电话,“阿姨,是,没错没错。不用不用,就轻轻被车蹭了一下,我们去就行了。好好好…”
“你老实告诉我还有谁被车撞过?”他盖上电话,松开手。
‘谁谁被车撞了’是他们以前惯用的骗人手段,几年前他们就达成共识过不能再用这一招。
“多大点事啊,”她不服气地揉着压根就不疼的耳朵,“也没几次,阿雅啊,小张啊,小王啊都被撞过…”
“做你同事真不容易,动不动就被车撞…”
第12章 .
十一点左右最后一场电影迎来落幕,结束了一场短暂的情感之旅的人们,在亮起的日光灯下回归日常,大多数人走出电影院睡一觉就会忘记,关于昨晚看的电影内容,剩下的可能连感觉都没有。只有极少部分人,电影刚结束就生怕大脑来不及收录影片蓬勃的思想。
“下班了。”李因关掉机器,收拾着东西。
“我帮你…”早早就拿着垃圾袋坐在凳子上等电影结束去放映厅搞卫生的邱凯丽猛然惊醒。
“放映厅座位的卫生我们就不收拾,留着给明天小王弄哈哈,”他收拾着桌面上的食物垃圾和地面上的空酒瓶,“收拾好这里我们就走。”
像暮色般昏黄的路灯照亮着寂静的公路与街道,李因和邱凯丽像坐在大鱼的背脊上,时而游进光影斑驳的树下,时而游向辽阔明亮的路面,乘着自行车以晚风为浪往家的方向游去。
“她是那个人吗?”她坐在后座上,温热的晚风,加重被酒精包裹着身体的困意。
“嗯,”他肯定地回答道,“我已经做好了准备,遇到她时做的那些幻想,现在正慢慢实现着。”
“你清楚保护你的那些幻想将会很艰难吧?”
“我已经迫不及待去面对了。”
“我会支持你,就像过去你做的所有决定一样。”
“谢谢了,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他加快速度向马路的尽头飞驰而已,临近十二点的夜晚马路畅通无阻,很快他们就到达了所住的村口。他们临时决定去小卖部买两根冰棍吃,于是单车停在路边,俩人坐在小卖部门口的小板凳上吃着雪糕,旁边有一帮工人坐在小桌子上,用凉爽的啤酒就着香咸的花生洗刷着一天下来累积的疲倦感。
他们吃完冰棍,准备抽根烟就回去。
这时腋下夹着包的骆驼仔从他们面前经过,穿着背心和大裤衩,脱鞋像死鱼一样拍着地面,转动手腕甩手表的频率都赶上眨眼间了。他旁边跟着两个小弟,一个手里提着十多盒打包的宵夜,另外一个抬着一箱啤酒。
“你看,”邱凯丽喷着细小的烟雾,“这个人走路拽得跟他爸当官似的?”
“我让他低调点,”李因说着冲骆驼仔喊了一声,“骆驼仔!”
他立即一个转身,光李因那熟悉的声音就让他戴上了‘开心面具’。他跟两个小弟交代了几句,便小跑着过来。
“你认识啊?”
“你见过的。”
“大哥怎么在这坐着呢!新大嫂好!”骆驼仔乐呵呵地走来,看到邱凯丽后立刻拍着马屁,“还得是我们大哥厉害,这么快又换女朋友,什么时候指导一下我这方面嘿嘿。”
邱凯丽一听立刻笑得前仰后合,被烟呛到眼泪都出来了。
“啧,你的思想还有待提高啊!”李因说着从烟盒,抽了根烟递给他,“她是我朋友,上次那个是我姐。你下次说话的时候要先摸清楚情况知道吧。”
“是,小弟记下了,”他双手接过烟,脱下脱鞋垫在屁股下,盘腿坐在他们面前,“跟您汇报一下,上次您交代点事情。那天早上喝完早茶之后,我没有去买车,本来想买辆二手车的。我让我老板给我介绍了一个律师,关系都打点得特别到位。我老板也对我刮目相看,更加器重我了。谢谢大哥指点,以后我会报答您的。”
邱凯丽听着觉得不对劲,看了看李因,就好像在问,“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好是挺好的…”李因无奈地露出笑容,“我上次跟没跟你讲过,不要叫我大哥。我也没有给你什么啊,为什么你就真的把我当大哥一样呢?”
“大哥救了我两次!”骆驼仔一听不乐意了,拍着大腿激动地解释道,“第一次那晚,我们有眼无珠抢你,幸好你没有举报我们。当晚就有群众举报了我们,但是没有证据,关了我们四个小时。第二天我提心吊胆的去买早餐,大哥大人有大量,还像对待朋友一样待我。我当时心里头的特别暖和,打心里就认你做大哥了!第二次大哥指导我拓展人脉,这不,黄律师立刻就帮我解决了一个案子。所以以后啊,不管您怎么打怎么骂都好,您一辈子都是我大哥!”
“我也想要这样的小弟…”邱凯丽听完羡慕地看了看旁边的人。
“看来是我的错,”李因尴尬地笑着挠了挠眉毛,“我没举报你,是看你们几个年纪小,一看就是刚进城,几天找不到出路的那种。我让你打点律师关系,是预防你们那晚干的事情带来麻烦,让你收手做正当生意。你小子….到时候要是我无意间亲手培养了个黑社会大哥,我连去自首都不好解释。”
“大哥你放心!等我存够了钱,我就立马收手。”骆驼仔羞愧的低下头抽着闷烟。
“话说回来你老板是谁啊?”邱凯丽双手抱胸问道,“说一下名字,本地的基本上我们一听就知道。”
“我老板可有背景了,”骆驼仔立刻兴奋起来,“我估摸你们没听说过,特低调的一个人,我们每次见面都是在烂尾楼里或者乌漆嘛黑的河边。”
“说名字!”她不耐烦地追问道。
“我老板跟我强调过,”他为难地看向李因,“就算死都不能跟别人提他的名字…”
“听不听大哥的!”李因一下子就来劲了,直接搬出自己没办法接受的身份来说事。
“听!”
“说!”
“蔡耀福…”
李因和邱凯丽听到这个名字后,手里的烟应声落在地上,俩人目目相U。
“不得了,”骆驼仔看他俩这反应,感叹道,“看来我跟的老板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你再说一遍他名字?”李因回过神来,匪夷所思地问道。
“那个脸像马脸似的,瘦得只有骨头的蔡耀福?”邱凯丽激动地站了起来。
“是…是啊,蔡耀福没错啊…”骆驼仔一头雾水,这才明白他们刚才为什么是那种反应,“你们认识啊?”
“哇,”邱凯丽双手插腰,目瞪口呆地来回走动着,“这个崽种,我就说一天天忙得见不着人影。”
“一起长大的,你说熟不熟?”李因郁闷地重新点了根烟。
“大哥…”骆驼仔蹭地站了起来,后悔莫及地恳求道,“你可不能说是我说的,不然我就完了!”
“先别着急,有我们在,他不能把你怎么样,”李因起身看了看一旁还没从震惊里缓过来的邱凯丽,继而追问骆驼仔道,“你都帮他做什么事情?说说看。”
“刚开始就…”骆驼仔支支吾吾道,“老板新开的棋牌室有帮人老来闹事,我们就出面削了他们。”
“还有呢?”邱凯丽摸着李因的口袋,拿出他的烟来。
“之后我们又陆陆续续帮老板锤了几个人,具体是什么原因,老板说我不知道的好。通常都是他指派任务给我。”
“他这个性质有点严重了…”她不安地看向李因。
“这样,”他抚摸着手腕上的钢表,“下次你们见面的时候,通知我们,我们跟你一块去。你进去借个笔和纸,我把办公室和家里的号码写给你。”
“可是…”骆驼仔犯愁地摸着下巴,欲言又止。
“别可是了,听我的。不然到时候你们通通都被抓进监狱里包吃包住。”
“行…”
骆驼仔很快从小卖部里拿出纸与笔,李因写下号码后,收起在大裤衩的裤兜里。
“那个是戴安吗?”邱凯丽迟疑地望着不远处的巷口。
李因顺着她视线望去,看到一个穿着臃肿西服的男人在车边拉着戴安的手,陷入纷争与纠缠的混乱里的戴安试图挣脱但挣脱不开来。
“喂!”他顷刻间像雷电般暴怒地吼了一声,快步走过去,像浇了汽油似的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邱凯丽被他的反应吓傻了在原地。
刚从便利店出来的打架专业户嗅到冲突的味道,熟练地活动着肩膀跟过去。
“松手。”李因黑着脸走过去,这才看清楚,这个满身酒气纠缠戴安的人,被多年的烟酒摧残得肥头油耳的模样。
“李因…”戴安恐慌的模样,加剧了他的怒气。
“你他妈谁啊,多管…啊啊…”
李因握住那个男人的手腕,将他整个手臂向外翻转,疼他身体往后仰,靠在车门上惨叫着松开了手。
骆驼仔站在旁边跃跃欲试,见局势被李因掌控着也就没有轻举妄动。
“带她上去。”他转身向跑过来的邱凯丽说道。
“小心点…”邱凯丽叮嘱了一下,硬拉着忧心忡忡望着李因的戴安向巷子里走去。
“畜生东西!还不放手是不是!”那个男人脸胀红着骂道。
李因松开他,他立刻反咬一口,抡起拳头砸在李因脸上。
“我他妈…”骆驼仔扬起拳头扑过去,被李因伸出像钢管一样坚硬的手臂拦下。
“我来…”李因转身的同时,拳头像铁锤般重重地砸在他下巴,他死去般倒下,陷入婴儿般的睡眠。
“大哥…”骆驼仔看傻眼了,连忙蹲下来确认他死活,“幸好,只是晕了过去。”
李因俯身抓着他衣领,将他整个人拎起来,“打开车门。”
骆驼仔打开车门后,李因像丢沙袋一样把他丢进驾驶座里,嘭地一身关上车门。
“现在怎么办?”骆驼仔看了看驾驶座里的人,“这一时半会估计醒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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