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今日臣妇本是直接上长公主府求见,未曾料到长公主竟在殿下府中,因此臣妇只备了长公主的那份香礼。”
她这话说得大胆且有些失礼,就差直言“这是给你妹妹的你别抢”了。
燕桁听了反而哈哈大笑,他一个回旋坐回圈椅中,单腿屈起,手肘支在膝上,撑着那线条优雅的下颌线,从嘴里溢出微不可闻的轻笑声。
“把香打开给孤单看看。”
江舒窈闻言有一瞬间的迟疑,太子如今应有二十来岁了,莫非今日在此还真要同自己的妹妹抢东西吗?
谁知她这一犹豫,不知怎么戳到了燕桁的逆鳞,他脸上笑意不减,眼中的温度却极快地褪了下去,仿佛下一秒就要让她血溅三尺。
江舒窈一个激灵,赶紧将彩杏手中拎着的精致锦盒接了过来,亲自呈到了燕桁面前的茶几上。
“都在这里了,请太子殿下过目。”
她双手交配,正要退开两步站在一边,燕桁又不怒自威地瞥了她一眼。
“给孤拆了。”
两旁的内侍动也不动,江舒窈只得自己伸出手指,去拈起锦盒上扎好的绢花。
那绢花包得繁复。她一层一层地拆着。思绪突然打了个盹儿,
自己中了那个秘药后,不是也忘了太子吗?难道她既心悦李偃珩,又心悦当朝储君?
同时喜欢两个男人?!
江舒窈被自己的猜测震惊到了,手中不由得顿了一下。
燕桁看到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令人不寒而栗,吓得她赶紧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再也不敢出神。
待到包装拆完,江舒窈将锦盒盖子揭开,露出盒中静静躺着的四盒香。这次的香乃是秋娘子加急研制的新品,还未来得及售卖。
江舒窈为了借长公主的手在上层权贵间宣传馥兰堂,这才将未出售的新品拿了过来。
哪知眼下看来是要被太子截胡了,长公主为何还没有来?
她乌溜溜的眼睛不住地向门口瞟着,只觉得度秒如年,分外煎熬,
正这般想着,厅外就传来了燕姝愉悦的笑声。
“我来迟了,舒窈可是等久了。”
燕姝着一身茜红宫制裙装,另披了一件羽缎披肩,乌发高高竖起,带着如云的侍女跨入了门槛。
她见到燕桁也在,不禁愣了一下,随即敛了神色“咯咯”笑起来。
“哎呀,皇兄还走在我前头来了,我就说怎么只去净了手,再回来就没见着你了。”
她走到燕桁身侧看到几上的香盒,眼前一亮,欣喜问道。
“这是什么?是舒窈给我的礼物吗?”
她笑着用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指捏起一个精巧的贝母小香盒,只感觉这气味分外好闻。
“臣妇见过长公主殿下。”
江舒窈见到燕姝,仿佛在这偌大的太子府飘荡时,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语气都带上了欢欣。
“这是臣妇新得的一味香,闻起来很是雅致,臣妇觉得和公主十分相配,今日本打算直接送至公主府的,听闻长公主在太子府上,便一同拿了来,方才已呈给太子殿下了。”
她赶紧把拆礼物的锅甩到燕桁头上,燕桁似笑非笑的朝她看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并未说什么。
“相配?你这是竹香,我看皇妹成日里花枝招展、招蜂引蝶的,还从未见过哪根竹子是这样的。”
江舒窈自重生后见到太子以来,还是头一回听他说这样长的一段话,竟然是故意打趣自己的妹妹,想来他俩一母同胞的感情非比寻常。
燕姝也未曾想到燕桁会这样说,一向雍容大气的长公主在太子府的前厅中跳了跳脚,娇怒道。
“皇兄你就会编排我,我是爱打扮了些,可我何时招蜂引蝶啦?我引的都是舒窈这样的珍宝!”
她说完便过来扯着江舒窈的衣袖晃了晃,夸赞道。
“舒窈你真好,有了这等好东西,头一个便想着我,今日这四盒香我都要带走,一盒都不留给皇兄!”
“谁会同你争这点东西不成?你若真喜欢,马上整个京城的制香师都得被太后召去,不分日夜地把你这辈子用的香都做出来。”
燕桁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很是无语。
燕姝听了又是一阵活泼的闹腾,江舒窈正捂嘴在一旁笑,一内侍急匆匆地进来,附耳小声在燕桁耳边说了几句话,燕桁的眼神立刻冷戾了下来。
他不再与燕姝拌嘴,起身抽出身侧侍卫的佩剑便大步向门外跨去。
“皇兄你去哪儿?”
燕姝笑容一滞,蹙眉叫了他一声,燕桁逆着光转过头来,面若修罗,眼中翻涌着无尽的杀意。
“皇妹且同世子妃自便,孤去杀人。”
他将杀人说得如同喝水吃饭一般简单,搁下话便大步走了。
刚才还雀跃的气氛一时有些凝固了,燕姝脸上笑意未变,似乎已经习惯了燕桁这样子。
她重新拉过江舒窈的手让她坐下。
“太子殿下可是有事,不若臣妇先行告退吧。”
江舒窈刚才就被燕桁抽剑的样子吓了一跳,此时她面色犹豫,坐如针毡。
总感觉这太子府都变得阴森了起来。
“无事,皇兄日理万机,不用管他。”
燕姝把茶几上的小盒子端在身前,抬头问她。
“你这是找的哪家的香?这香味好奇特,我从未闻过将竹香做得的这般清新淡雅,又余味悠长的。”
她将话头重新引到了香料上,江舒窈定了定神,这才勉强露出笑容。
“长公主殿下谬赞了,其实这是臣妇名下新开的一间香铺货品,制香师傅颇有些奇才,这香能得公主的夸赞,臣妇也感到荣有余焉。”
燕姝是通透之人,顿时闻弦音知雅意,明白了江舒窈今日来寻她的目的。
她没有半分被利用的不悦,反而目露喜色。
“那可太好了!你这香可还有多的?不若改日我来办个品香会,让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都来见见你这奇香,如何?”
第22章 来当我的皇嫂
江舒窈未想到燕姝居然愿意这样大费周章地帮她,她高兴得嘴角上翘,弯成了一个月牙儿。
“此香还有不少富余,待明日我便差人送到长公主府。”
“明日你不若再去我府上玩呢?最近父皇新赏了我两个伶人,唱得曲儿非常不错。”
燕姝极力地邀请她明日再去玩,江舒窈只能笑着婉拒了。
她倒是想多与燕姝相处,可明日还得去金桂坊逮那个小蹄子“婉儿”呢。
“多谢长公主相邀,只是臣妇明日还有家事处理。”
这等丑事,江舒窈不想同燕姝细说,她自己解决了就好,没得污了燕姝一颗热烈真挚的心。
“那行吧,往后时间多的是,再约见也是一样的。”
燕姝听了也不恼,十分善解人意地没有细问,反而笑盈盈地同她敲定了品香会的一些细节。
“对了,上次你在我府中晕倒,回去后整治了那个妾室吗?”
“治了,本该逐出府的,只是她怀着世子的骨肉,所以臣妇直接将她赶到庄子上去了。”
燕姝还记着她上次生病的事,江舒窈没有告诉她自己用了苦肉计,只捡了好听的说。
燕姝闻言拊掌大笑,好不肆意欢快,待她看到江舒窈纤细的腰肢与平坦的小腹,又不由得低声问她。
“舒窈,你别怪我多嘴,我听闻你一直未曾有喜,需不需要我再宣太医为你瞧瞧?”
她怕江舒窈多想,连忙解释。
“你别不舒坦,我是担心你身体有碍,不是觉得你未生子不行。”
江舒窈一丝灼热涌上眼眶,只觉得心底暖暖的。
自她嫁来后,所有人都在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只有燕姝,明明是身份尊贵的长公主却放下了身段,与她如密友般谈着关心的话。
她不能一直持着戒心对待所有人,既然燕姝投她以木瓜,她便也要报之以琼瑶。
“关于此事,臣妇要告诉公主一个秘密。”
她故作神秘地拢着手靠近了燕姝,燕姝果然眼神闪烁,大感兴趣地凑了过来。
江舒窈隐秘地耳语了几句,燕姝描着红妆的长眸一下瞪得老大。
“还望长公主保守这个秘密,你知我知便好。”
江舒窈温婉一笑,留燕姝慢慢消化着她的话。
燕姝后槽牙都咬起来了,李承楷这个狗贼,舒窈那么好的人,他却不懂珍惜!
她只皱眉了一瞬间,顿时又醍醐灌顶般变了想法。
“舒窈,你为何要在这种男人身上蹉跎岁月,你去和离了,来当我的皇嫂不好吗!”
江舒窈手一抖,险些漏了手中茶盏中的茶水。
“长公主,万万不可妄议储君!”
长公主真是语出惊人,她们可是身处太子府啊!
一瞬间,那些被砍了手脚的美人、被划破脸颊的贵女一一在江舒窈脑中闪过。
她真怕今晚燕桁就派人拎刀架住她的脖子。
燕姝还想继续说,她觉得江舒窈同皇兄真的很般配。
况且皇兄对她明显不一样,那些老大粗看不出来,她一个妙龄女子还是能看出的。
可惜舒窈的脸色有点不太好,还是皇兄的名声太凶残了。
这般想着,她又默默叹了声气,正想扯开话题,庭外突然有一队侍卫匆匆跑过。
过了一会,燕姝守在外面的婢女也一脸焦急地快步走进,对她悄声说了几句话。
江舒窈隐约听见“受伤”等字眼,燕姝面上的笑容凝固在了唇边。
待婢女退下,她朝江舒窈露出抱歉的神色。
“舒窈,我突然有些急事要处置,我们品香会上再见。”
可能是太子府发生了什么事?江舒窈再不好久留,于是匆匆起身告辞。
她登上马车后没有走远,而是绕到了太子府后门。
片刻后,一辆载货牛车从后门匆匆驶出,经过马车时,她敏锐地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快回府!京中恐怕要出事了。”
急匆匆赶回府后,江舒窈下令今夜家丁严加守卫。
她回到房中,还未歇下,淡绿便迎上来塞给她一封信。
“小姐,这是今日收拾房间时在书下压着的一封信,您是否忘在那了?”
江舒窈低头,发现是那封兄长来信,昨日还未细看就慌忙压在了书下,后来琐事太多,又给忘了。
此时外面秋风大起,吹得庭中枯叶簌簌下落。
黑羽的禽鸟从树上惊起,在渐暗的天色中扇翅,颇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意味。
江舒窈看完了信,呼吸急促起来,鼻尖上沁出细密汗珠。
兄长在信中言明,战事有变,不仅日前回不了京,甚至有可能一战拖延到冬日。
秋围的日子快到了,前世兄长分明在秋围前便凯旋,为何到了这一世,形势变化得这般大?
江舒窈一双好看的细眉在灯下拧住了,战场上的事她暂且毫无办法,只好将信烧了。按捺下心中的着急唤来两名暗卫。
“方才在太子府中,是否是太子出事了?”
她不知今日昭雪昭月跟着她躲在何处,还想从她们嘴里问出些真相来。
可惜昭雪昭月彼此对视了一眼,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请主子责罚!太子府内的暗卫身手很强,我们无法近身,只能在外围护着主子。”
此话也在江舒窈意料之中,毕竟是储君,身侧不太可能没有高手,否则岂不是人人都能养了暗卫去窥探皇室。
“起来吧,这也不能怪你们。”
她叹了口气,还未来得及坐下喝两口茶水,院外便又传来了喧哗。
彩杏焦急地拍门。
“小姐!皇城司来人搜查了,现在正拿人去前厅呢!”
昭雪昭月倏然隐入黑暗,江舒窈悚然一惊,果真出事了,皇城司的人马这么快就出动到了侯府。
匆匆赶到前院时。一家人已全部聚在了前厅,成安侯正吹胡子瞪眼地站在皇城司人马面前。陆统领。我这可是侯府。又有不少内眷。岂能让你们随意搜查?
他有些惧怕皇城司的名头,又忍不住补充道,
况且我的长子李偃珩就是你们司长。查我们侯府真是岂有此理!
然而皇城司的带队人面无表情,毫不留情道
有贵人遇刺,现在全京彻查,不只是查侯爷一家。即使今日李司长亲自来了。也得带人翻上他自己的院落一番。
他说完便拨开成安侯,拦在身前的手。身后人齐齐一阵。鱼鳞钩刀在腰带上碰撞,叮当作响。然后散落在了侯府各处。
第23章 厌胜之术
陆统领背手立在庭内,李家人不敢与他起争执,便纷纷躲到了前厅。
李老夫人戴着青玉抹额,还算冷静地坐在上首闭目养神。
成安侯黑着一张脸,胡须都被呼出的粗气吹得飞起,白氏捂着胸口,一脸天塌下来的表情,还不忘紧紧握住李瑶溪的手。
成安侯的两个妾室,刘氏和叶氏,平日轻易不跨出院门一步,自重生以来,江舒窈还是第一次见着她俩。
此时两人也都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不敢吭声。
白氏看着这仗势暗自惊心,想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的李承楷,眉心染上一点忧虑。
“侯爷,楷儿还未回来,在外不会出事吧?”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话头,成安侯本就烦闷的心像是寻到了一个缺口,直接对着她痛斥起来。
“慈母多败儿!你也不看看楷儿现在成了个什么样子?昨日我才勒令他非当值不要出府,今日他就又不知到哪里鬼混去了。”
他痛骂完尤不解气,想了想又道。
“我看这个世子真是给他封太早了,他大哥日日领着皇城司的人给自己挣荣耀,到了他这就顶着个世子名头混吃等死!”
这句话可就不简单了,白氏闻言霎时变了脸色,两个姨娘眼观鼻鼻观心,都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侯爷这话什么意思?你正经的嫡子拢共就楷儿一个独苗,莫非你还想把世子封给那个亲娘都不知道是谁的杂……”
“闭嘴!蠢妇无知!”
白氏话未说完,成安侯便一声爆喝,打断了她。
他一向还算随和,从未如此粗暴过。
此时成安侯的脸色几欲凝成黑色铁水,白氏委屈极了。
她觑了眼闭目养神的李老夫人,见她岿然不动地坐在那儿,宛如一尊金身雕像,不禁心里暗骂,装聋作哑的老东西,就由着儿媳当着全家面吵闹,也不出来说一句话。
站在屋外的陆统领对着天上模糊的月影看得起劲,成安侯唯恐家丑被人听了去,于是吼完白氏后没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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