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当初太后握着她的手爱不释手的模样,不似作假。
太后是真的喜爱她,无奈皇帝势大,她被迫助纣为虐。
“别太难过了……”
江舒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轻抚燕桁的胸口安慰。
燕桁熬了一夜,双眼通红,他走到床边,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牌。
皇祖母临死前只有我在身边,她告诉了我一件事情。
他凑到江舒窈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江舒窈的眼睛登时瞪得老大。
“真的吗?”
她细细的柳眉拧在一起,眼中充满了震惊。
“千真万确。”
燕桁眼中不可抑制地露出一点笑意,随即又惆怅道:“就当这是皇祖母对你的补偿吧。”
江舒窈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半天才消化完燕桁的话。
若有了这件事,难怪前世最后赢的是燕桁了。
只是这一世又多了个七皇子,局势又变幻莫测了一些。
太后殡天,举国哀悼,大寰全境守丧三月,不得嫁娶。
坏消息之后,好消息接踵而来。
先是惠武帝因丧母哀恸,饮酒消愁过量,陪侍的美人直到第二日该上朝时,才发现惠武帝麻了半边身子,不能言语了。
虽然当即就传了太医,从阎王爷手中将惠武帝的命抢了回来,可到底落下了病根,皇帝的半边脸和胳膊从此没了感觉。
第261章 舅侄禁事
皇帝一时半会无法恢复,理所应当的,梁太傅带头领着一众文臣,提出应当由太子监国。
毕竟当初皇帝摔倒昏迷,也是燕桁顶上去的。
“姚大人倒是想把这桩好机会揽到七皇子头上,可七皇子聪明一时,糊涂一世,原本他已经与姚家的嫡出小姐定了婚约,但这个节骨眼上,宫内突然有个小宫女冲了出来。”
说到这里,燕桁眼中面露一丝狡黠。
“原来七皇子一直和这个宫女暗通款曲,宫女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他向宫女许诺,会娶她做侧妃,但姚家小姐不肯自己的夫君竟然在自己没过门前就有了庶长子,几人在太后的葬礼上一通大闹,惠武帝当即就气得不能说话了。”
他将此事当作轶事说得有声有色,江舒窈也听得津津有味。
“看来七皇子被宫中宫人们抚养长大,虽然长袖善舞,但性子里也带上了致命的缺陷。”
她犀利点评,燕桁也笑着点头:“没错,老七平时心狠手辣,但是一遇到宫人,就开始做些糊涂事,他虽然被姚家捧着,但手上没有自己的资产,估计也没什么银钱,听闻前段时间为了救济宫人,他还把惠武帝赏赐的东西典当了。”
皇室的东西都有标记,上给谁也都有册子记载。
七皇子到底出身不高,虽然大体上有姚皇后帮他把关,可这种细枝末节的事,反倒没人会精心教他。
“既然知晓了七皇子的弱点,他倒是好对付了。”
江舒窈笑吟吟地啜了一口茶。
“就是姚家势大,有些棘手。”
“非也。”
燕桁手搭在她的椅背上,文绉绉地来了一句。
“姚家势大,人丁也兴旺,况且姚大人为首的都是权臣,既然是权臣,那就免不了利欲熏心、结党营私。”
他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还记得红拂吗?”
红拂?
江舒窈愣了一下,随即看向燕桁。
“她不是姚家的私生孙女……”
她记得当初燕桁把这个红拂带回京,自己还吃了好大的飞醋。
“她是姚家的孙女没错,一回姚家就得到了姚大人的宠爱。不过她毕竟在江南烟花之地流落了那么久,一身轻浮没那么容易改掉,姚大人再宠爱她也是男人,凡事想不到那么细致,再加上姚夫人看她不顺眼,她在后宅能过什么日子,杳杳你一定能比我懂。”
燕桁轻笑一声,抓起她的手就着她喝过的茶盏就往自己嘴里喂去。
江舒窈对他这些日子不设距离的亲密还有些不适,立马红了脸。
“红拂心机深重又不会审时度势,姚家女眷应该没人会喜爱她,她应该过不上什么好日子吧。”
她以前曾经接触过姚家的夫人和几个小姐,各个都精于算计、不是善茬,红拂在烟花之地流连,又怎能比得过这些世家大族里被精心教养的女子。
“嗯,所以她被我放回姚家没多久,就为了后宅生存榜上了姚家二郎。”
燕桁淡声说出这句话,江舒窈却瞪大了眼。
“姚家二郎?那不是姚家的继承人吗?他也算是红拂的舅舅了吧,他们……居然……”
她咽了口茶水,有些难以消化燕桁的这句话。
“呵!”
燕桁轻笑一声,目中浮现出冷冽。
“姚家二郎是个黑心冷面的,红拂自幼没长在姚家,于他来说就是个陌生女子,再加上红拂对男人颇有手段,一来二去,两人就这么背地里搞在了一起。”
江舒窈听得直咋舌:“这样搞下去,姚家迟早出事。”
“没错,我也这么觉得,杳杳好智谋。”燕桁弯着眼朝她贴过来。
江舒窈举起手掌将他的脸隔开:“哼,红拂对男人颇有手段,殿下怎么知晓,莫非殿下已经尝过了?”
她自知燕桁洁身自好,但是想到当初他为了红拂让自己受的委屈,就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出言嘲讽。
燕桁也想到了当初错怪她的事,闻言连忙将她揽腰抱起,坐下后搁到自己腿上。
“杳杳吃醋了?嗯?”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荡漾着柔情和深不见底的古欠色,按着江舒窈就给了她一个深吻。
“自从回了京,我可没再看那红拂一眼,倒是天天恨不得死在某个爱吃醋的小妖精身上,这样问也太冤枉我了吧,你说是不是?”
他松开粉腮含泪的江舒窈,捏了捏她的鼻尖,又在她耳廓上吻个不停。
江舒窈不停地摆着头,企图躲掉这个粘人的饴糖。
“谁是小妖精!谁爱吃醋了!”
她恼羞成怒,大声喊道。
“没有就没有,干嘛趁机又当登徒子!”
见她又是哇哇乱叫又是踢腿,燕桁笑呵呵地松了手,江舒窈“哧溜”一下灵活地滑了出去。
“你!”
她说不过燕桁这般无赖的行径,只能气呼呼地叉着腰指着他。
“是我错了,太子妃莫怪。”
燕桁起身,两步跨过来又把她罩在自己的气息当中。
江舒窈的脸一下子烧得通红,又支支吾吾起来:“谁、谁是太子妃了……八字还没一撇,我都还不能出别苑呢。”
说到这事,燕桁脸上的笑容淡了两分。
怕他心里难受,江舒窈又赶紧安慰:“没事,我现在这样每日也挺开心的,虽然见不到孩子们,可能收到他们的信也很好。”
可燕桁知晓,她是见过大好山河的人,成日就在这方寸大的别苑里待着,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见她装作没事人,燕桁心底更难受了。
他一把抱住江舒窈,在她耳边低声道:“就快了,杳杳,就快了,马上……我就能迎娶你了,再给我一点时间。”
江舒窈的心倏然软了下来。
要想光明正大的娶她,就得过了惠武帝那一关。
可这世上地位最尊贵的人,反而一心想着燕桁死。
燕桁说得轻轻松松,实际上他在外面恐怕也是举步维艰,步步小心。
摸着燕桁这些日子明显瘦了些的脸,江舒窈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不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她伸手环抱住燕桁,两人在寂静的夜里静静守候着彼此的心。
第262章 文武双殇
又一日,江舒窈正兴致勃勃地跟着药谷子讨论医理,别苑的内门开后,燕桁突然脸色及其难看地大步走了进来。
“杳杳。”
他停留在江舒窈面前,严肃的目光中瞬间闪过了一丝痛意。
“怎么了?”
江舒窈放下手中的药捣子,不安地抿起嘴。
燕桁深吸一口气,沉痛道:“惠武帝对梁家出手了……”
江舒窈一惊:“他做什么了?”
燕桁与她一边向屋内走去,一边说道:“今日姚皇后宣梁季青的夫人进宫,等到出宫时,梁季青的夫人走在大路上,突然蹿出一只猫朝她扑去,梁少夫人受了惊吓,当即摔倒在地,立刻就小产了,而后血流不止,没等到梁家人赶入宫内,梁少夫人便香消玉殒了。”
他虽对梁季青与江舒窈以前差点议亲一事耿耿于怀,但不代表他愿意看到梁家被惠武帝这样搓磨。
流产已是十分痛心的事,梁季青的夫人死了,更是谁都不愿看见的。
“惠武帝好毒的心!”
江舒窈听了,当即皱起眉头。
“宫里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怎么可能在大路上突然出现一只野猫,恐怕今日皇后宣梁少夫人进宫也是他的预谋。”
她想到当初太后的诞辰宴会上自己遥遥一瞥见到的那个女子,眉目温婉,看起来与梁季青也是齐眉举案,没想到就这样草率而不体面地死在了惠武帝狠毒的算计之下。
“明知是他干的,但是偏偏拿不出任何证据!”
燕桁眼眶发红,挥着拳头舞了一下,显然是气极了。
他厌恶惠武帝草菅人命的行为,更是为自己没有保护好梁家感到痛惜。
惠武帝不知中了什么邪,亦或是有人对他说了什么,就在梁家出事的次月,再次对太子一党出了手。
自从梁家出了事,燕桁一下子便忙碌了起来,江舒窈常常好几日才能见到他一次,李福也偶尔不在别苑,待到药谷子和小药童被送走后,这偌大的别苑一下子就只剩下江舒窈一个主子了。
好在有淡绿陪她说话,这几日江舒窈才忙完与董良那边的生意安排,突然发觉淡绿有些不对劲。
“淡绿,你怎么了?”
今日吃完午饭,淡绿又不见踪影,江舒窈皱着眉去寻她,在一处树下看到了抹泪的淡绿。
见她寻来了,淡绿赶紧擦干眼泪,哽咽道:“没事小姐,奴婢、奴婢就是有些想国公府了。”
看着她的泪颜,江舒窈直觉不太对劲。
她与淡绿自小一起长大,淡绿的一举一动她都能大概猜出什么意思,她撒谎时,便会不由自主地咬住下嘴唇,眼睛也会一直往左瞟。
看着淡绿被咬得发白的嘴唇,江舒窈加重了语气。
“到底什么事瞒着我,连我都不能知道?”
见到被她识破,淡绿露出难受的神色,才擦干的眼泪又瞬间落了下来。
“奴婢、奴婢是听别苑的下人们说的,说咱们英国公府被抄家了,老爷少爷他们全都下了大狱!”
说完这句话,淡绿再也忍不住了,站在树下号啕大哭了起来。
英国公府就是她的家,木樨丁香她们就是她的家人,遇到抄家这种事,她们这种貌美的婢女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事!
更何况江家的主子们又都是那么好,还有小主子们,进了大牢那种恐怖的地方,该怎么办呢。
她忍了好些天,见太子也瞒着小姐,于是只能自己偷偷地哭。
没想到还是被江舒窈发现了。
听了淡绿的话,江舒窈如遭雷劈,一下子往后退了两步,勉强扶住身旁的走廊柱子。
“你说什么?”
她耳朵里“嗡嗡”的,扑上去抓着淡绿的手,神色狂乱地问。
“抄家?可是真的?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淡绿擦着眼泪,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江舒窈。
“四日前听到外门的下人说的,小姐、小姐您可千万挺住啊!”
见江舒窈软绵绵地往地上滑去,淡绿赶紧扯着哭腔喊道。
“杳杳!”
远处传来一阵呼唤,燕桁飞快地赶到树下,一把将瘫软的江舒窈揽进自己怀中。
“郡主怎么了?”
他厉声喝问淡绿,还不知道江舒窈已经知道了自己瞒着的事情。
“燕桁。”
江舒窈痛到极致,反而没了眼泪,她木呆呆地盯着燕桁的下颌,平静地问。
“我的家,被抄了吗?”
燕桁抓着江舒窈腰肢的大手一紧。
“你知道了?”
他喉头滚动,不善的目光看向淡绿。
“多嘴的下人!”
“啪!”
话音未落,一个巴掌便甩到了他脸上。
身后急匆匆赶来的李福李旺还有淡绿都吓呆了。
江舒窈居然甩了当朝太子一耳光!
燕桁毫无防备,红着脸被打得偏过头去。
“杳……”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那是我的家!”
他正想解释,江舒窈已经嘶声竭力地哭喊起来。
梳好的发髻早就散了,此时一缕缕混着泪水粘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像一团混乱的麻团。
美人垂泪,原本当是风雅之事,可江舒窈悲恸之下再也无法顾及一丝一毫的仪态。
抄家……她不敢想自己的家人们现在都如何了!
燕桁顶着脸上的巴掌印向周围看了一眼,李福连忙挥退了所有下人们。
“杳杳、杳杳,你听我说。”
他丝毫没有生气,而是紧紧地将江舒窈抱在怀中,疼惜地替她擦拭泪水。
“惠武帝抄家抄得突然,但好在我们已有了准备,现在下人们全都被我安置好了,你的家人们虽然下了狱,仍旧有我的人在帮忙看顾。”
他唯恐江舒窈担忧太过,连忙一股脑地把江家现状说了出来。
“别担心杳杳,大理寺卿是我的人,惠武帝现在病情加重,一应事务都是七皇子在帮他打理,七皇子很快就要被我解决了,不会有事的。”
他声音和缓,江舒窈心中痛楚得到了缓解,这才抽抽噎噎地看向他。
“为什么江家会被抄?”
有她的嘱咐和遭遇,父兄应该更加谨慎才对,况且江家人丁稀少,又未任要职,惠武帝怎么会找到抄家的借口?
说到这里,燕桁狠狠咬住牙关,面孔扭曲了一瞬。
“惠武帝丧心病狂,江家完全是被故意栽赃嫁祸的!”
第263章 姚家要完了
“怎么栽赃嫁祸的?”
江舒窈听了心头一紧,抓着燕桁问道。
“那日惠武帝突然派皇城司闯进英国公府抄家,在进入江云廉的房间后,口称搜出来与边境大军暗地里联系的书信,虽然你兄长极力否认,并非自己所为,然而皇城司一意孤行,就拿着那叠书信给江家安上了企图通敌叛国、私设军马的罪证。这几日以梁家为首的大臣们一直在朝堂之上,奋力为江家正名,然而惠文帝一心想要处置江家,以现在的情况,旁人说任何话,都动摇不了他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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