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芜没放在心上,想北姜本就要比南梁民风开放些,或许这就是这里时新的式样呢。
这些日子,只要萧言舟在忙政事,她就会钻空去舞乐司呆着;等萧言舟忙完了事,她又因为累了而睡下,一来二去,两人也只在夜里能说几句话。
大抵是萧言舟等着谢蘅芜主动去找他,竟也没有在白日传召过她一回,谢蘅芜便也心安理得地不去御书房或是紫宸宫,整日很是清闲。
她忍得住,萧言舟却不一定。
“娘娘,陛下传您去御书房。”
赵全过来报信儿时,谢蘅芜正打算出发去舞乐司。
听他这么一说,谢蘅芜方才后知后觉,自己有许多日没去看萧言舟了。
“赵公公来得巧,本宫正打算去看看陛下的。”谢蘅芜带着毫无破绽的笑容,背在身后的手晃了晃,示意梨落去将准备的包裹收起来。
看来今日是去不成了。
—
谢蘅芜踏入御书房时,萧言舟靠在椅背上,手中捧着卷不知什么东西瞧着。
他神色自然,姿态也放松,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处理政事。
谢蘅芜福身后,便往他身边凑去。
她无意看萧言舟究竟在瞧什么,然她一靠近,萧言舟便十分迅速地将那卷东西收了起来,不免令她疑心。
“陛下?”
萧言舟面色镇定,侧眸看她:“你来了?”
“不是陛下叫妾身来的吗?”谢蘅芜狐疑着,目光向下扫去,试图看清他在看什么。
萧言舟不满:“孤不叫你,你也不记得来瞧瞧孤是不是?”
“前几日孤让赵全去寻你,你也不在宫中。怎么这段时间,你对孤的皇宫这么有兴趣了?”
因每次谢蘅芜去舞乐司,都会寻个别的地方作掩护。这样数日,她几乎将整座皇宫都逛了一遍。
谢蘅芜心一凛,开始想是否有此事,嘴上说着:“这不是暖和了,想多走动走动吗?”
“再者说……周院使也说了,妾身现在多走一走,才能恢复得更好。”
她不忘打探一番:“而且陛下想见妾身,让霍珩或者赵全来不就成了吗?”
萧言舟拨弄着指上玉戒,缓缓:“孤还没兴趣监视你。霍珩这几日在忙,不在宫中。”
“左右都是四处走走,你便不能来紫宸宫吗?”
谢蘅芜听到霍珩不在宫中,这才放下心,柔声道:“这不是担心打扰陛下吗……而且妾身现在不是来了吗?”
以防萧言舟继续发难,她紧接说道:“妾身给陛下按一按吧,最近政务多,陛下也没休息好吧?”
说话间,她的指尖已经搭在了萧言舟额角。
萧言舟一时沉默。
自他头疾恢复后,便不再需要人按摩了。
然她已经开始,萧言舟也没有拒绝的道理,索性享受起来。
满室静谧,谢蘅芜揉着揉着,忽然说道:
“妾身好像已经许久不曾给陛下按摩过了。”
萧言舟随口应了声,问她:“怎么了?”
“陛下从前好像很喜欢让妾身给陛下按一按的。”谢蘅芜轻声说着,努力回忆起从前,“还有陛下以前……也几乎每天都要见一见妾身。”
她俯身,在他耳边玩笑道:“陛下那时候是怎么想的,莫非是那时候……就看上妾身了?”
谢蘅芜本就是随口说笑,等着萧言舟如想象一般回嘴。但出乎意料的是,萧言舟竟没有说话。
她心中生疑,手上动作一顿。
“陛下?”
因萧言舟背对着她,谢蘅芜才没有看见他漆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怎是把此事疏忽了……
她那样敏锐,注意到了这些,那会不会……还注意到别的?
她会猜到自己曾经利用过她吗?
心中想得再多,萧言舟面上也镇定,淡声道:“无事。”
谢蘅芜却误会了他的表现,以为他是默认了,不由惊讶:“陛下当真那时候就……?”
她回想:“也是……那会儿陛下就带着妾身去过什么生辰。这么一想,陛下对妾身……还真是用心呢。”
萧言舟不欲她再想更多,有些突兀地拿过一旁的匣子递到她面前:“看看这个。”
谢蘅芜扫一眼,木匣平平无奇,看不出里头是什么。
“这是什么?”
“尚衣局送来的新衣。”
谢蘅芜疑惑,也不再给萧言舟按摩,走到桌前打量起来。
素手已经搭在匣子间的搭扣上,她嘟哝着:“尚衣局不是已经将衣裳送过来了吗……”
匣子一开,谢蘅芜噤了声。
里头躺着一叠软纱,像是由月辉织成,莹莹闪光。
她小心翼翼抚过,触手软滑微凉。
萧言舟在一旁道:“这是鲛月纱,只此一匹,都给你了。”
谢蘅芜心中一动,想这样的衣料做的衣裳,一定很好看,便将它取出打开一瞧。
她面色微微僵硬,心中的那点感动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鲛月纱不愧是极好的布料,制成的纱衣轻透无比,若是当作披在外头装点的衣裳也就罢了,但……
这做的分明是小衣的模样!
谢蘅芜的脸腾地红起来,将纱衣迅速地塞回了匣子。想到这衣裳是尚衣局做的,经过了许多人之手……谢蘅芜不由痛苦地闭上了眼。
萧言舟还在一边道:“鲛月纱精贵,尚衣局就是赶工,也花费了十日才做好。”
一件小衣,做了十日……
谢蘅芜想十日的时间……那经手这衣裳的人,不是更多了吗?
萧言舟看她面色变幻,知她心中所想,笑着点了点衣上的某处:“这里,孤还添了两针。”
“这么说来,这衣裳也算孤给阿蘅做的了。”
肉眼可见的,谢蘅芜的脸红得通透,连脖颈处都染上了粉色。
“你你你……”她一时羞赧,支支吾吾道,“我……我是不会穿的。”
“是吗?”萧言舟抬眉,可惜道,“这料子可难得,孤可是费了些心思才拿到的,阿蘅当真要辜负孤的心血吗?”
谢蘅芜知道他是变着法逼迫自己,可他说得也确实没错。
但……这样子的衣裳,她怎么好意思穿啊!
这一打岔,她已经全然忘记在看见纱衣之前,因萧言舟而起的一点疑惑。
谢蘅芜搪塞道:“妾身带回去,下次再试试……”
萧言舟目中噙笑,温声:“下次?”
“阿蘅不如,现在便穿上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孤比较好学
现在?!
谢蘅芜受惊似的瞪大了眼,两手揪住领口,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若是旁人这么说,谢蘅芜会当他是在开玩笑。
但此人是萧言舟……
她有道理怀疑他会来真的。
似是被她惊恐的目光刺痛到,萧言舟垂了眼,无辜道:“阿蘅这样看着孤做什么,孤还会强人所难吗?”
你当然……会了!
谢蘅芜嘟哝着:“我不会现在穿的……”一面挪蹭着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木匣上,见他没反应,“啪”地一声将匣子关了起来。
萧言舟瞧着,不轻不重地嗤笑一声。
“陛下……若没有别的事,妾身就先回去了?”
谢蘅芜试探着问道,脚下已往外头蹭去。
萧言舟的视线在她足尖一顿,又上移落在她面上。
“才来多久就想着跑了?”他点一点案面,不满道,“你果然有事瞒着孤,是不是?”
谢蘅芜心头一跳,想自己去舞乐司的事是被发现了?
虽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发现便发现了。但好歹是她想准备的惊喜,最好……还是不被提前知道。
那厢萧言舟依旧絮絮着:“他是谁?”
“妾身不是……嗯?”谢蘅芜下意识辩解,随后才听出来他问了什么,神色登时古怪起来。
“……谁?”她一头雾水反问,这般反应落在萧言舟眼中,却像是心虚。
他目色沉下,好脾气地又问一遍:“他是谁?”
“阿蘅早点告诉孤,孤也好让他死得痛快些。”
谢蘅芜愣了一时,才明白萧言舟问的是什么。
她莫名道:“谁……妾身也不知道,根本没有这人啊。”
萧言舟冷哼:“没有?”
“若是没有,你这几日在宫中四处乱逛,可赵全有时去寻你,却根本没有找到你。”
“还有霍珩……好端端的,问起他来做什么?”萧言舟像是把自己说生气了,目中跳着幽幽暗火,“你分明就是有事瞒着孤。”
他真是盯了她许多日,发现她几乎日日都跑到舞乐司去。舞乐司……萧言舟根本没想过舞女之类,只想到了那些宫廷乐师。
因他知道她善箜篌,定是与乐师们交流去了。
宫中乐师,不乏年轻俊俏的,萧言舟本有些芥蒂,然想到此前为着崔鹤与她闹矛盾之事,又忍了下来。
想她在乎自己,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
然最近越发不对了……她去舞乐司便去,何必要用旁的地方作掩?
萧言舟还命人去舞乐司打探过,里头的人支支吾吾的,什么也没说。
于是在他看来,舞乐司与谢蘅芜定是有些古怪。
俊俏乐师通音律,又温柔贴心,与她有许多话可说……萧言舟这般想着,越想越气,幸好残存的理智告诉他或许还有误会,便没有做什么。
谢蘅芜听他说完,抿了抿唇,压下心头沁出的一点笑意。
他真是变了许多……要是从前,哪还会这样平静地询问她。
说不定已经杀到舞乐司,宁可错杀而不放过了。
那里的人不说,也是因为谢蘅芜嘱咐过,若是萧言舟来问,万不能透露。没想到倒是更让他怀疑了。
萧言舟看她沉默,心下愈沉,觉得她是默认,恨声中都带了些委屈:“孤对你哪里不好,你还要去寻旁人……”
谢蘅芜心底软下,觉得他这样吃味伤心的模样,莫名让人……让人喜欢。
她俯身,吻住他喋喋不休的嘴。
萧言舟双眸睁了睁,有些不可置信,想推开她,又忍不住沉溺于温软中。他暗恨自己不争气,看向她的眼睛,却发现谢蘅芜星眼微饧,带着笑。
他觉自己被愚弄,狠心将人推开。
然谢蘅芜却抬手环住他,赖在他怀中不走了。
她与他额间相抵,垂着头,闷笑几声。
“陛下……陛下怎么会想这么多……”尽管谢蘅芜极力压制,但言语中还是带上了笑意,“我谁也没见,去舞乐司,见的也是舞女们。”
萧言舟狐疑:“你去见舞女作甚?”
谢蘅芜一时想不出借口,索性将人抱紧,埋在他肩头,软声:“陛下若是不相信,大可问一问妾身随行的宫女。”
“她们不是梨落,不会说谎。”
到此,萧言舟已信了七分,但还是不解:“所以你去见舞女……”
“妾身没有想到陛下竟会这样怀疑我……”谢蘅芜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委委屈屈道,“在陛下眼里,妾身便是这种人吗?”
萧言舟心中一慌,在她背上轻拍着安抚:“孤不是……”
“陛下就是这般意思。”谢蘅说着,还真挤出了几滴泪来,“妾身从前都与陛下说得那么清楚了,陛下现在却还怀疑妾身……可见陛下根本没有信过妾身。”
她委屈:“我真的好难过……”
萧言舟看不清她面上神情,却是听出来隐隐的哭腔,他觉得她这般情绪转变得突然,又似乎合情合理。
于是身子微微僵硬着,有些不知所措。
谢蘅芜背着他,得逞地笑了笑,又继续装可怜,莺莺低泣起来。
“好了……是孤的不是。”
萧言舟沉声,语气略微生硬道。
他顿了顿,又补一句:“定然不会如此了。”
谢蘅芜闷声:“陛下上次也这么说。”
萧言舟心虚:“上次不作数,这回是真的。”
谢蘅芜这才像是被哄好了一般,直起身子在他面颊上又亲一下。
萧言舟有些迷糊,像这样是不是太好哄了?
见他不再追问关于舞女的事情,谢蘅芜也不免松了口气。
某种程度上来说……萧言舟真是又好糊弄又好哄啊。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觉得对方真好应付。
温存了一阵,谢蘅芜偎在他怀中,看着满桌的奏章,忽然想起一事。
“妾身刚来时……陛下在看什么呢?”
她本以为要多费些口舌才能让萧言舟说出来,不成想此人甚是痛快地将东西往桌上一放。
谢蘅芜定睛一瞧,见封皮上大大的三字。
秘,戏,图。
而上头绘着的,正是一对交缠在一起的男女。
谢蘅芜的手本来都按了上去,此时却像摸到烫手山芋一般,唰地收回了手。
“你你你……”她磕巴着,一如见到那件鲛月纱小衣一般,“你看这个做什么!”
萧言舟意味深长:“孤比较……好学。”
“阿蘅,三个月的时间,就快到了。”
他的手在她腰间暧昧流连,他低声:“阿蘅可还记得当日许诺?”
她当然记得,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谢蘅芜捉住他的手,没好气道:“妾身记得,不劳陛下挂心了。”
萧言舟不恼,慢悠悠道:“那便好。”
“阿蘅放心吧,孤学东西,一向都很快。”
回应他的是谢蘅芜重重一声哼。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早些出现就好了
午膳之前,谢蘅芜离开了御书房。
到了临近傍晚的时候,紫宸宫的人往拾翠宫送了一个木匣。彼时谢蘅芜在里头整理妆奁,便打发梨落去取。
梨落捧着匣子进来,迎面撞上往外走的谢蘅芜。
看见她怀里的东西,谢蘅芜眉心一跳:“这就是紫宸宫送来的?”
“是啊。”梨落看她神色古怪,不由摸到了匣子的搭扣上,“娘娘要不要看看是什么?”
谢蘅芜瞳孔微缩,手掌已经按在了木匣顶部。
她有些紧张:“……不必了,给我就好。”
梨落不明所以,哦了一声,将木匣递到谢蘅芜手中,退出去安排晚膳了。
见人走了,谢蘅芜才鬼鬼祟祟地将匣子打开一条缝,往里看了一眼。
瞥见熟悉的纱质与颜色,她面上一热,将匣子关了起来。
但片刻后……又忍不住打开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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