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青梧想要抽回,可傅庭肆比之前叶识檐用的力气还要大。
见她不说话,傅庭肆轻哂一声,“怎么?现在不需要我了,让你开口说话竟然这么难。”
她迎着他的视线,心脏倏地被攥紧,是密密麻麻的疼。
想要反驳却失了声。
他松开手转而扣在了她的后颈,使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到了最短。
“真想好了,要和他订婚?”指尖摩挲着她耳边的软肉。
订婚?
陶青梧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埋头思量之前在包间是不是漏听了什么。
殊不知她的这番举动在傅庭肆的眼中和默认无异。
他低身伏在她的耳边,带着热息的笑似蜿蜒直上的蛇让她僵在原地。
陶青梧被他身上冷厉的寒气骇到,仿佛此时此刻他不管做什么都会答允。
他不由地放慢了语调,一字一顿地将接下来要说的话狠狠砸入两个人的心里。
“还是小看你了,小!舅!妈!”
第51章 GET 51
陶青梧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跌跌撞撞逃离香榭酒店的, 她实在没勇气去听傅庭肆那些离经叛道的话。
她怕她忍不住想要道明她陪叶识檐跑这一趟的实情。
原本乘地铁一个小时的路程,她硬生生转了好几趟公交拖长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家。
屋内漆黑一片,陶青梧借着外边霓虹的灯光到沙发前坐下,被丢在包里的手机振动了一次又一次, 皆被她冷落掉了。
直到最后一次, 她才摸出滑动接听。
叶识檐的声音染了几分急切, “到家没?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她屈膝坐着,将下巴抵在上面,眼睫压到了快阖上的程度,胸口闷胀到几近窒息,“刚到。今天真的很抱歉, 没有帮到你,我走后你的家人有没有为难你?”
“你是说你和傅庭肆的事吗?”叶识檐永远都是礼貌温和, 连提及这个话题都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陶青梧眼底闪过慌张, 顿了几秒才道:“抱歉, 我不知道你跟他的关系。”
“不算太意外。”
闻言,她忽地抬头, 然后很快释然, 今晚她反常成那个样子,叶识檐看穿只是早晚的事情。
“EvoLens全京市大概只有他才有定制权限, ”叶识檐说完后声线忽然哑了几分, 瞬转话锋, “要不要跟我试试?”
陶青梧不解,“试什么?”
“试着帮你忘记他。”
她攥着手机的指尖一颤, 抿唇, 压着哭腔,“可我还不想忘记他。”
明明才见过不久, 她又想他了。
“可他要结婚了。”
察觉到电话那端的人在哭,叶识檐本该安慰两句,可潜意识里他又不想这么做。
再度有了这一次当头棒喝,陶青梧却不如前几次那般难以接受,低笑出声,“我知道。”
“那你......”
她好似麻痹了,迅速打断了叶识檐要说的话,“那就等到他结婚。”
-
京市,Bessie。
未包场的酒吧鱼龙混杂,人人手上都捏着有着奇异色彩的酒杯,在昏暗的灯光下释放着颓废的气息。
傅庭肆倚着吧台坐着,混着冰块的威士忌喝了一杯又一杯。
他从不贪杯的,可今晚又偏偏忍不住。
分开一个多月,他以为再没机会见到陶青梧,老天显然是眷顾他的。
可当她和叶识檐同时出现在家宴时,他又觉得老天是在跟他开玩笑。
他比叶识檐年长三岁,明明一起长大,这人却比他长了一个辈分,按道理来说他还得叫叶识檐一声小舅舅。
太可笑了,陶青梧竟然和叶识檐在一起了。
手头的杯子又空了,服务生很会察言观色,逮着空儿又给他添了些。
傅庭肆微抬眉梢,修长的指尖悠哉地敲在杯壁上,那冰凉的触感让他顿觉身心舒适。
陶青梧如果和叶识檐结了婚,那他是不是可以一直看见她了。
这个想法一旦在脑中浮现,他就觉得离谱。
忽地,一只长臂搭上他的肩头,夏向聿挨着坐下,用鞋尖踢了下他的,“好几次叫你都不来,怎么今儿反常到来借酒消愁?”
傅庭肆表情冷淡地再次捏起酒杯一饮而尽,姿态被酒意染上了几分随意,“我们这个圈子虽大,但我不信这些人这次嘴巴这么紧。”
夏向聿不敢再幸灾乐祸,之所以姗姗来迟就是因为在群里看热闹。
傅庭肆的前任即将和傅庭肆的小舅舅订婚,这个消息不亚于平地惊雷,炸得整个上流圈都为之轰动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坐视不管,还是......”他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酒杯,思忖了会儿才问了句。
然而傅庭肆却一直故作淡定,仿若自己就是个局外人,扯唇一笑,“你觉得呢?”
价值上万元的威士忌被傅庭肆当做白开水一样来喝,沾了心事的酒液比往常更要醉人。
夏向聿未来得及阻拦,这人就将自己灌得人事不省,让他一度以为被叫来一趟就是来买单还有想办法送这人回家的。
临上车前,傅庭肆倏地拽住了他,迷迷糊糊道:“我回璟玺那边,你待会儿记得过来,这里的酒不如我珍藏的那几瓶。”
他惊道:“还要喝啊?”
“记得过来。”
车门被迅速关上,然后疾驰离开。
座椅被放到了最舒适的角度,傅庭肆阖眼倚着,还是头一回坐这辆路特斯的副驾。
犹记得上一次,坐在这里的人还是陶青梧。
秋音桐求他去学校给陶青梧撑腰,他却是存了私心的。
一方面是他想找机会和陶青梧见面,另一方面是他想让追求陶青梧的人知难而退。
细数所发生的种种,陶青梧能如此肆无忌惮,其实自始至终递刀子的那个人都是他。
晚上的那场家宴,他很轻易就读懂了陶青梧每一个动作里所蕴藏的情绪,知道这人一旦走了就不会再回来,所以他随便找了个由头就离席了,还特地在她必经的路上等着。
扣上手腕的那一刻,他只能用弱不禁风来形容陶青梧,怎么离了他还是没学会照顾自己。
他的本意只是想听她说说话,可她一言不发,看着他的眼神无波无澜,比他席间装的淡定还要胜出几分,所以他怒不可遏,没忍住说了许多失分寸的话。
明明当初为了接近他,赖皮的那个劲儿在巧舌如簧的加持下,让他都没法子应对。
车子很快驶入他在龙湖璟玺购置的这套房产,独栋别墅的每一处都是他让设计师从温馨和宜居的角度来装修的。
从代驾的手中拿过钥匙,醉酒后的他不免会脚下踉跄。
艰难走到了客厅,所有的灯光应声接二连三地跟着亮起,巨大的奢石茶几上摆放着从公寓搬来的他曾经送陶青梧的那堆礼物。
没有他的属意,鹤叔和房屋管家都不敢乱碰。
周围实在是太静了,恍惚间能听见外边仿佛有淅淅沥沥的下雨声,而后越来越大,尽数都砸在客厅的玻璃墙体上。
靠近开放式厨房的右手边,有一片特地开辟出来的空间做了下沉式酒窖。
傅庭肆踏着旋转楼梯往下走,自最下方拿到了曾经被秋音桐和陶青梧喝剩下的那瓶麦卡伦,经妥善保存拔开盖子后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
他从中岛台后的橱柜拿出水晶杯,随手往台面上一放,倒酒时就没忍住捏起酒杯浅酌了一口。
屋外的气温因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变得湿热无比,让周围的排风系统再度转换了模式。
伴随着短暂响起的声音,傅庭肆径直回了客厅,在舒适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席地而坐,入眼的是被埋在最下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扁方塑料礼盒。
他抽出打开搁在脚边,一手捏着酒杯,另一手轻拂在质感极佳的西装衣料上。
兀自沉浸在难以言说的情绪中时,掉落在一旁的手机弹出了一条消息提醒,是他之前随手打开的邮件通知。
直觉告诉他,他该调出详情看一眼,即使是封垃圾邮件。
下一秒,傅庭肆很熟练地将ZIP文件按照步骤解压,指尖落下再次碰上亮着的屏幕时,响起的却是一直垂挂在客厅的白色幕布。
7.1.2声道搭配4K影像画质,陶青梧纤细曼妙的身影出现在了上面,竟是他曾经有幸亲眼看到过的画面。
他清晰记得陶衍安那日问陶青梧,将这段视频发给他会发生什么。
这人轻飘飘地丢下两个字——随你。
搁置了这么久竟兜兜转转真到了他的手上,不用细想都能猜到是陶家的人发来的。
他和陶青梧分开的消息在圈内不算秘密,因此这段视频才在陶青梧和叶识檐即将订婚的消息一传播开就得以重见天日。
对方的目的显而易见,不希望陶青梧过得太舒坦罢了。
影音开了循环,明明是他想念的声音,可沾上那些词就变得刺耳起来。
——是。我就是在利用他,不然呢?你以为我真的在跟他谈恋爱......
没来由地,傅庭肆拿过茶几上的遥控,自虐般地倒回去只听这一段,一遍接着一遍。
还真的是彻头彻尾的小骗子。
不喜欢他却又能坦然自若地在离开前一晚对他说了那么多遍喜欢,一句比一句郑重,如果不是他知晓实情恐怕真的会相信。
这一刻,傅庭肆竟意外地想起了几个小时前在香榭酒店包间里发生的所有,都跟着来参加家宴了,那么陶青梧喜不喜欢叶识檐?
不是说别太轻易相信感情吗?
忽地,他蹙着的眉眼舒展开,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长臂一伸挥落了茶几上的所有物品,礼盒散开碰掉了一旁边柜上燃着的香薰。
酒后的眩晕感彻底席卷了他,浑身上下都疲软到没有任何力气。
不知何时,傅庭肆嗅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刺鼻味道,灼热舔舐着他伸直的那条腿的肌肤。
他抬起半倚在沙发里的上半身,香薰沾了酒液迅速引燃了地毯,然后蔓延至各处。
火势愈来愈大,屋内安装的报警系统发出让人脑内嗡鸣不止的警笛声,傅庭肆酩酊着站起身,用搁在身后的薄毯扑灭了燃了一半的裤腿。
他顾不得太多径直冲进那堆散开的礼盒里,着急翻找着陶青梧做给他的那套西装。
如此紧急的情况下,傅庭肆竟然半点慌张都没有。
隔着规模颇大的花园朝里看,浓烟开始从半敞着的窗户散了出来,隐约还能看见别墅内闪烁着的火光,
夏向聿一应付完在Bessie过生日的好友就急忙赶了过来,穿过一心围观的拥挤人群,看到是体积庞大的消防车还有救援人员。
他下意识扫了下古铜门牌,在确定这就是傅庭肆的那套别墅时,闯入眼帘的是正哭得撕心裂肺的秋熹苓。
还下着雨的夏夜,所有灯光都朦朦胧胧的,密密麻麻围着转的一群飞虫是此时独有的光景。
“阿肆......阿肆......”秋熹苓声音几近沙哑,好几次差点脱离秋音桐的怀抱跑进别墅。
夏向聿眉头微颤,一颗心如坠冰冷的深海。明明一个小时前傅庭肆还约他来璟玺喝酒,怎就好端端变成了现如今这幅模样。
救援人员还在努力地扑着火,他刚往秋熹苓的方向挪动两步,安抚的话还未说出口,紧闭着的铜铝大门从里打开,傅庭肆失神般踩着用方形石板铺就的小路走了出来。
这人埋着头,垂落在侧的右手紧攥着一个被烧到面目全非的礼盒,身上板正的西装早已破烂不堪,然而最骇人的却是裸露在外的右小腿,仿若一朵失了保护层的花,鲜红到触目惊心。
啪——
待人走近,秋熹苓用着十成十的力道甩了一巴掌,“傅庭肆,你混蛋。”
秀丽端庄了几十年的人头一次在雨中彻底湿了妆发,声嘶力竭埋怨时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秋音桐看着傅庭肆失魂落魄的样子,霎时就反应了过来。
家宴上这人借故离开,结束后她和秋熹苓放心不下先是跑了趟公司楼上的那套公寓,没找到人才来了璟玺,岂料刚下车看到的就是滚滚的浓烟,还有一群在卖力救援的消防员。
她闭了闭眼,咬牙道:“哥,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秋熹苓微抬了下手中的雨伞,仰头看着眼前的人,被她掌掴过的地方已经浮现出通红的掌印,语气没了方才的严肃,多了几分心疼,“阿肆,她现在是你舅舅的女朋友。”
终于,这句话让傅庭肆死气沉沉的一双眼有了别样的情绪,右手再度攥紧,哼出一声诡异的笑,“她不是。”
秋熹苓从随身带的包里抽出方巾,边擦拭着傅庭肆脸上的脏污边啜泣道:“阿肆,你循规蹈矩这么多年,过去的就让它彻底过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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