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一路上说说笑笑的,竟不觉得是去跟裴延说谋反这种诛九族的大罪,而是要说什么了不得的喜事。
守门的小厮见是裴清眉回来,忙不迭高兴地将她们往里迎,还说裴延这些日子如何如何地念叨裴清眉。
“父亲真这么想我?”
裴清眉问那守门小厮。
“嗯!老爷每隔一日就念叨着小姐怎么还不回来看他呢!”
带路的守门小厮回道。
“好了好了,你先下去罢,这是我自家的府邸,难道我还会走错路不成?”
裴清眉将他打发走。
“哦,是啊。”
守门小厮虎头虎脑地摸摸后脑勺,随即退了下去。
裴家布景十分雅致,通往后院的路上几乎是丝竹环路,江凝跟着裴清眉来到裴延书房外。
裴清眉装模作样地敲了敲屋门,裴延在里面回道:“进来。”
她方推开屋门进去。
见到来人站在书案前不说话,裴延疑惑地抬起头:“眉儿?”
他立刻放下手中文书,站起身绕开书桌边朝她走来边惊喜道:“你回来怎也不派人提前说一声?”
“怎么?女儿回自个的家还要通传呀?”
裴清眉搂上他手肘问。
“不用,不用。”
裴延笑呵呵的,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
就在江凝以为有戏之时,却在裴清眉将贺繁州和江稚他们欲要谋反的事告诉裴延后,他猛拍了下桌案,嘴里怒斥道:“胡闹!”
第两百七十五章 逼宫
江凝和裴清眉都被他这反应给吓了一跳,原以为裴延许久没见到裴清眉,听到这消息后态度会缓和些,没曾想竟还是惹怒了他。
“爹爹,您对赵家不是也不满意嘛?”
裴清眉看了江凝一眼,大着胆子问他。
“不满意不代表你们就能做永垂青史的罪人!”
“你们若真起了事,可是要被后人指着脊梁骨骂的!”
裴延入朝为官多年,对朝堂和政事远比她们要了解得深,知道燕齐在赵家手中虽比不得前朝,但还不至于闹到民不聊生的地步,一旦起事苦的还是百姓。
这些年他们好不容易过上几年安生日子,若是又要过上硝烟弥漫的生活,那会有多少怨言不是他们能估量得到的。
“那依尚书大人所言,咱们就得一直忍着?”
“这些年,百姓过得不算疾苦,可也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更何况,赵家为了个太子之位在朝中斗得有多不可开交,大人是看在眼里的。”
“这样的赵家,难道能领着百姓过上好日子么?”
听完裴延的一番话,江凝并未表现出太过惧怕,而是镇定自若看着裴延。
“难道你们就那么想当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人?”
说得好听是起事,说得难听便是谋反,这样的罪名古往今来都是受人唾弃的,并不会有人因此为荣。
闻言,江凝倒是笑了笑,“大人是朝堂官员,自然觉得清白,出淤泥而不染最为重要。可您有没有想过,您只顾着自身清白,眼睁睁看着百姓被赵家迫害而不顾,难道就是身为一个朝堂官员该做的吗?这样难道就真清清白白、出淤泥而不染了么?”
她的出言不卑不亢,亦没有指责裴延的意思,说的话都不过是实事求是。
裴延定定看着她,这时候他才明白江凝并不是一个局囿于家宅后院的女子,她对政事的见解不输于吏部的任何一名官员。
他兀自收回略感惊叹的眸光,江凝说这番话亦不是空穴来风,再者便是他不愿意,贺繁舟和江稚也不会收手,更何况这其中还有永安候和江家的助力。
“你们既然已做好准备,此事我稍晚些会同你两位哥哥言明,让他们也做好心理准备。”
筹谋半晌后,裴延终于松了口。
裴清眉眼里露出惊喜光芒,忙抱住他道:“女儿便知道爹爹是个讲理的人。”
“都老大不小嫁了人了,还不知道规矩些!”
裴延佯装教训她,可眼里到底是带着笑意的。
“您是我父亲,这是在我自个家中,还要个什么规矩?”
裴清眉撇撇眉头,权当做听不见。
俩人搂搂抱抱好一会儿,裴清眉才松开手,同江凝一道走出他书房。
“阿凝,你真厉害,连我都说服不了我爹爹,竟被你给说服了。”
裴清眉边和她往外走边道。
“我知道你父亲心中有百姓,又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要说服他自然是容易。”
江凝笑了笑。
“父亲为官这么多年一直洁身自好,做了不少为民之事,这回或许真让他为难了。”
走着走着,想到裴延方才那副忐忑纠结的样子,裴清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是啊,我能看得出来,尚书大人答应我们是因为相信我们,若是我阿哥他们没将事情做好,那真是对不住太多人。”
虽然只是陪着裴清眉过来,可江凝亦是有站在裴延等人的角度替他们着想。
“别想这么多了,总之今日爹爹答应了我们,以后阿稚他们又多了股势力相助。”
裴清眉宽慰她。
永安候在朝中也与不少官员交好,算下来肯站在贺繁州身边的人倒是不少,尽管没有十成把握能顺利起事,可俨然已占据七八成。
江凝拂去脸上凝重神色,冲她点点头,俩人坐上马车回江家。
随着谢沉胥将赵启宁战死、赵启骁被虏的消息从北椋传回来,便到了贺繁州和江稚起事的时候。
这一日,阴沉了半个月的天色突然变得明亮起来,靖桓帝以为是赵启骁从北椋带回了好消息,不曾想却是收到赵启宁战死和赵启骁被虏的消息,令他震惊哗然。
更让他想不到的事,京州城出了大事,沉寂多年的永安候竟然领兵起事,直逼皇宫——
“他们,他们这是要逼宫不成?!”
靖桓帝怒气冲冲拍桌,震得整个御书房内都能听得到他的回音。
张贤跪在地上身子一阵哆嗦,但还是极力劝他:“陛下,赶紧撤吧,咱们逃到蕲州去,那儿毕竟还有宸王殿下在...”
自赵启骁当上太子后,蕲州不能没人治理,靖桓帝便将赵启宸派了过去,一来也是想让他多出去历练,日后好帮着赵启骁治理燕齐江山。
“除了永安候这个乱臣贼子,还有谁参与谋反了?!”
靖桓帝气得面庞黑沉,目光然若凶兽般瞪着张贤。
“还有江家、裴家、萧家等...”
张贤吞吞吐吐将伙同谋反的家族供出来。
“江家、裴家、萧家,好啊,都是表面上忠于我赵家的名门世家,赵家施恩于他们多年,他们便是这么回报我赵家的!”
靖桓帝将这些家族姓氏细细数出口,恨不得给他们扣上个诛九族的罪名!
“陛下,只要咱们留下这条命,日后再夺回京州城也不迟,各州的官员可还是听命于陛下的。”
张贤跟随在靖桓帝身边多年,将前程命运都赌在赵家身上,自然不想赵家失了这份殊荣。
若是赵家没了,他这条命也活不长了。
靖桓帝听着外面越传越近的打斗声,他知道用不了多久贺繁州他们便能杀到他面前来,不舍地望了这御书房一眼,他毅然起身随张贤离开。
张贤已经做好逃亡的准备,领着靖桓帝直奔西宫门而去。
逃出京州城的轿辇在西宫门候着,有许多妃子想要跟着靖桓帝逃亡,都被张贤的人给处死,独留下曹贵妃和她身边的赵明。
“陛下——”
等了许久终于见到靖桓帝过来,曹贵妃好似抓到主心骨一般,整个人害怕得瘫软入他怀里。
第两百七十六章 逃亡
“别怕,咱们这就离开这儿!”
靖桓帝见到她和她怀里抱着的赵明,才觉还有一丝希望。
得知赵启宁战死的消息,曹贵妃本就伤心欲绝,此刻又要面临罪臣谋反的境地,接踵而来的坏消息实在让她支撑不住。
“走——”
张贤一声令下,侍卫们立刻护着靖桓帝和曹贵妃从西宫门外逃亡。
“城门想必已被他们围攻,咱们还能走得了么?”
曹贵妃泪眼婆娑,若非是她手里还抱着赵明,恐怕早已吓晕过去,
“走得了!”
靖桓帝搂着她,目光极为坚定。
当初赵家老祖宗将都城定在这儿时,便做好了会发生今日之事的准备,只是靖桓帝想不到会发生在自己在位之时。
“明儿可不能有事,他是宁儿唯一的血脉。”
曹贵妃盯着怀里一脸害怕的赵明,小家伙身子在一个劲儿的发抖,整个人哭闹不止,好似也感受到了京州发生的动荡。
“可惜了拂儿还在萧家手中...”
看到赵明,不由得让靖桓帝想起赵拂来。
“萧家是乱臣贼子,他身上可流着乱臣贼子的血脉!”
闻言,曹贵妃像是发疯了般回绝靖桓帝。
“是朕疏忽了。”
靖桓帝头疼不已。
说到底,赵拂的身上也流着赵启骁的血脉,只是萧家为替女儿报仇,才参与了这场谋反。
轿辇没从城门出去,而是逃到城西,从城西一处不起眼的宅子悄悄出了城。
贺繁州他们只花了一日便攻下燕齐皇宫,整座皇宫都搜遍了,就是找不到靖桓帝和曹贵妃的身影。
“难道他们逃了?”
江稚身穿铠甲,扬着手中的刀站在贺繁州身边困惑出声。
“可咱们一直派人守住城门,若是他们从城门出去,定然会与我们的人起冲突,难不成他们有别的道出城?”
人绝不会凭空消失,贺繁州能想到的便是这个。
“也有可能还在城内,咱们将整座城都翻遍,便知道他们是逃了还是没逃。”
江稚很快提议道。
“好,搜查的事由我来布置,漠北便交给你了!”
贺繁州郑重其事下令。
“是——”
江稚毅然点头,很快从燕齐皇宫离开。
他们商议好了,漠北由江稚带兵去攻下,岭南一带则由孟承御带兵去攻下。
至于宥阳和云州,有孟家和贺繁州之前打下的基础,早已被他们收入麾下。
眼下,只需等他们带回好消息后,最后再拿下蕲州便真正是成了大业。
江稚没有时间同裴清眉她们道别,只匆匆将靖桓帝逃走的消息转告给江奉玺他们后,便翻身上马驰骋而去。
裴清眉想要与他说上两句话都没辙,江凝见状,握住她的手算是宽慰她。
裴清眉朝她露出丝无奈神色,不过见他们已然成事大半,裴清眉心里还是高兴的。
江凝带她先回东院,想让她先歇下时,尚留在前院里的江奉玺突然道:“我想起来了,当初先帝好像提到过这京州城内有另一条出路,是赵家祖宗将都城定在京州时,为赵家后人留的后路,好像是在城西!”
江奉玺上了年纪,待江稚人都走远了才恍然想起先帝生前同他提起过的事。
“父亲,此话当真?”
闻言,江尧年问他。
“如今靖桓帝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消失,定然是从别的出口逃亡,我只知道是城西,但具体是什么方位,便由你们自个去看了。”
江奉玺能做到的只有这么多。
“好——”
江尧年应声而下,随即让江家军守好护国公府,以防有意外发生,自己则赶忙与贺繁州通气去了。
得到江尧年带过来的消息,贺繁州立刻带兵往城西而去,搜查江尧年所说的地方。
在搜查了好几个时辰后,终于找到靖桓帝他们逃亡的出口,隐匿在一处宅子里面,外人平日里根本瞧不出来。
“他们,定然是逃往蕲州去了。”
贺繁州沉了沉眸。
漠北路途遥远,岭南是苦寒之地。
宥阳和云州都与江家贺繁州沾亲带故,靖桓帝绝不会逃往这些地方。
剩下的便只有赵启宸占领的蕲州了。
赵启宸是继赵启骁之后,赵家里第二难对付的人。
见靖桓帝已逃离京州城,贺繁州没让侍卫们再继续搜城,而是收拾城中残余,好在他们提前做足了准备,受伤的百姓不算多,还不算闹得苦不堪言。
京州城内闹腾了几日几夜后,百姓们终于恢复如常,这或许是燕齐朝代上动荡最短的一次。
百姓们都知道这燕齐江山要换人掌管了,只知道是永安候的大公子,他们以为是谢沉胥,可见到的却是个生面孔。
莫说是百姓们,便是燕齐朝野的官员,也没几个人是见过贺繁州的。
后来听到永安候将当年发生的事说出来,方才恍然大悟。
而原来的慎刑司掌司,早已从燕齐消失得无影无踪。
贺繁州并未打算为难这些朝堂官员,只要不是顺意于赵家的,仍旧保留原来官位在朝为官,真要追随赵家的他也不强求,任由他们往蕲州而去。
不过到头来,真正要到蕲州去的也没几个,早在夺储的时候,这朝堂便被赵家自个斗得七零八落,后来官员们发现靠赵家还不如靠自个。
既然赵家已经逃往蕲州,他们何必还要装成忠心耿耿的模样去追随?
留下来跟着明君,方是正道。
受惊了几日几夜的人们,在缓过心神后,生活恢复如常。
江凝站在院中,盯着已然开出花骨朵的桃花,有些心不在焉。
“该用午膳了,大小姐。”
裴清眉在东院也待不住,想着过来找江凝解闷,不曾想一来便见到她在看着桃花出神。
“你怎不在东院里吃?”
江凝回过神色,笑着问她。
“母亲忙着去帮岚清长公主料理后宫的事,父亲又去帮贺公子整顿京州城,这东院里只剩我一个人了。”
裴清眉落寞道。
“那我陪你一块用膳。”
江凝挽着她进屋坐下。
“你方才发什么愣呢?”
“难道是在想你那位世子爷?”
裴清眉笑问。
第两百七十七章 遇伏
外面春色尚好,可江凝的神色却显得有几分阴郁,尤其是在裴清眉提到谢沉胥的时候。
“怎么了?”
裴清眉察觉到不对劲。
“说不上来,只觉得心口闷堵得慌。”
其实若非是收到谢沉胥从北椋传回来的消息,贺繁州和江稚也不会在京州城里起事。
由此可见,谢沉胥在北椋是平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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