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探听回来的消息,竟与赵玉瓒所言如出一辙,靖桓帝拟了圣旨,打算等段云骁身上伤口痊愈,再设宴款待使臣们时,便当众宣布这件事情。
江凝在大理寺里连着等了好几日,一点消息也没有,她心头开始涌出丝不安。
每日时樾都给她送些新鲜玩意过来,她能见到的也只有时樾。
今日时樾再过来时,她终于忍不住问他:“掌司大人那边如何了?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儿?”
“这...小的也不知...”
谢沉胥做什么岂是时樾能知道的事,只得为难地摇摇头。
江凝别无他法,让他先退下。
岂料,时樾刚下阁楼,便听到下面传来阵打斗声。
第一百零七章 圈养
江凝浑身警惕地站起身,还未走到屋门口,屋门便被人一脚踹开,段云骁直接带人闯了进来。
“四皇子?”
江凝不可置信看向他。
这大理寺是燕齐关押犯人的要地,他带人闯进来已然是犯了大忌。
可更令江凝吃惊的是,陆谦居然也没能拦得住他?
她目光颤颤,站在原地不敢往前靠近分毫。
“六姑娘别怕,本王是来带你走的,有燕齐皇帝赐的令牌为证。”
说完,段云骁果真从袖中拿出块闪着金光的令牌,上面落的正是靖桓帝亲笔提的字。
“你来带我走?”
这倒叫江凝看不清了。
若是靖桓帝有心放她走,大可派人过来知会一声,她便也能从这大理寺出去了,何以要劳烦段云骁大动干戈?
“实不相瞒,是本王到燕齐皇帝面前请求的,六姑娘跟本王走便可。”
段云骁除了眉眼间的神态与往常无异外,同她说话的语气倒是好了许多。
江凝眸光怔怔,并不急着跟他走,而是问他:“你明知道射伤你是我所为,难道还要上赶着讨好我?”
他骨子里有身为皇室的傲气,绝不会因为自己姿容比别的女子更胜一筹就这么委身下气过来讨好她,这一点江凝心里十分清楚。
“在六姑娘看来,本王这是讨好,可本王却不这么认为。”
话说到这份上,段云骁也懒怠再装。
他缓缓走上前,靠近她耳畔嗤笑:“难道将六姑娘圈养到身边,再慢慢折磨,这也算讨好么?”
段云骁放肆大笑,魔怔的样子倒成了江凝熟悉他的样子。
她紧紧盯着他,哼笑:“看来四皇子已将圈套设好,只等着我一步步踏进去便可。”
“六姑娘好生聪明,请吧——”
段云骁笑了片刻,很快收敛起脸上笑意,现出诡谲阴狠神色。
江凝轻轻绻起冰凉的指尖,只得强迫自己稳下心神,同他走下阁楼。
他早已备好轿辇在大理寺外候着她,上了轿辇,帘布落下来时,江凝立刻察觉到一股阴寒的气息迎面袭来。
“咱们要去哪儿?”
经历过密林一劫,江凝面对他依旧是带着恐惧。
此刻能让她镇定下来的,便是上次谢沉胥对她说的那些话,他答应她的事从来不会食言。
段云骁眼神紧盯着她,不轻不重地打趣问:“难道你还指着谢沉胥来救你?”
话一出口,江凝呼吸猛然窒在心口。
她极力克制心口不断起伏的波澜,唇角含着笑意与他对视:“四皇子此话言重了,小女何德何能,能让掌司大人出手相救?”
“啧啧啧。”
岂料,段云骁皱眉啧声,整个人阴森森地看她:“本王如此操劳六姑娘的事,六姑娘却连句实话都不愿说,真是伤了本王的心。”
段云骁摆明是要套她的话,江凝眼眸微噙,细细思量起他的所作所为。
他能这么说,便是还不清楚江凝同谢沉胥的关系。她又怎能露出破绽,让他从她这儿套出话来。
“算上今日,我同四皇子也不过是仅见过三面,仅见过三面的人,如何说实话?”
江凝眼波流转,神色间流露出一抹嗔怪意味。
她这副闺阁娇娇女嗔人的模样,挑起段云骁兴致。
他伸手,将人搂到身前,禁锢住怀中不停挣扎的江凝,噙笑道:“过了今日,六姑娘便能时常见到本王了,到那时,可得好好同本王说实话,可好?”
“你,你什么意思?!”
江凝愕然瞪向他,这副怒气凌人的样子,竟也叫他爱不释手。
“一会儿到了宫里,六姑娘自然知晓。”
她想知道,段云骁偏不让她知道,同她卖着关子,慢慢吊着她。
江凝脸颊涨红,鼻息间又闻到她那日在轿辇内闻到的味道,不知为何,心底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盯着她这副瞧出几分端倪的样子,段云骁唇边的冷意更浓,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他好似做足了准备,没有像在密林那日那般对江凝动手动脚,而是唤了个侍女进来,让她替江凝好好梳妆打扮。
将她打扮得比往常还要隆重,凝着镜中自己这副描眉画眼,头戴金钗的金贵模样,江凝已经意识到要发生什么。
段云骁无缘无故提起谢沉胥,又故意要在诸位王公贵胄们面前与她亲近,显然是要诱出她与谢沉胥的关系。
可诱出他们这段私情,于段云骁来说也不过是当场热闹来看,最想知道他们私情的人,除了赵玉瓒,绝无可能有第二人。
段云骁,极有可能已经与赵玉瓒达成共识——
江凝紧紧捏住藏在袖中的掌心,寒冬腊月的天儿,她的手心竟不由生出冷汗。
无论如何,她都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那侍女给她梳妆打扮好不久,轿辇便停到皇宫门口。
段云骁给她准备了件紫菱色兔绒斗篷,亲自给她穿戴好,方让她走下马车。
这么多日来,她都是在大理寺那间暖和的阁楼上待着,这会儿寒风夹着雪从前面吹来,倒让她全身生寒。
那侍女给她撑着伞,她裹紧身上斗篷,跟在段云骁身后缓缓朝前走。
皇家御园又恢复往日的热闹气氛,贵女们又进宫来陪同那些使臣,此刻见到段云骁带着江凝过来,他们都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好似他们俩人的好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们到后不久,靖桓帝和赵玉瓒也来到席间。
今日的宴席本就是为庆贺段云骁痊愈,他到了靖桓帝也不好拖延太久,亦是来到席间落座。
见到精心打扮过的江凝,赵玉瓒眼底嘲意顿生。
不过她又急切地环顾四周,始终不见谢沉胥的身影。
从段云骁将江凝从大理寺接出来到此刻,便没见到谢沉胥,一切都出奇的顺利。
赵玉瓒心中吟出不解,却又噙出狠意,他不来倒顺了她的意!
此刻,她只迫不及待盼靖桓帝赶紧下旨,宣布江凝与段云骁的亲事!
第一百零八章 剑拔弩张
殿内一片欢闹,有不少燕齐臣子过来恭维段云骁,他身子痊愈,他们必然要有所表示。
那些使臣们看着江凝坐在段云骁身边,也没敢再叫她陪酒,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她已经成了段云骁的人,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上前为难她。
席间觥筹交错,段云骁身子刚痊愈还不宜喝酒,臣子们也不过是过来与他说几句关怀的话,待他们都走后,段云骁坐回江凝身边,皮笑肉不笑道:“六姑娘还能如此镇定,是不是肖想着掌司大人还会过来?”
江凝眨眨眼睫,佯装不解道:“四皇子身子痊愈,非但未怪罪到小女头上,反而将小女从大理寺中解救出来,小女感激还来不及,为何还要肖想那些有的没的?”
她眼神乌灵明亮,一点不像是装傻充愣的样子。
段云骁嘴里发出轻哼声,却还是不信。
他眼尾覆满嘲弄凑近她,语气微凉道:“是么?一会儿待燕齐陛下宣读你我二人的亲事,倒是不知六姑娘还能不能如此镇定?”
亲事?!
听到这两个字,江凝倏尔蹙起柳眉,目光又羞又愤,他们竟为了诱出她与谢沉胥的私情,不惜在靖桓帝面前拿她与段云骁的亲事来做诱饵?!
段云骁在她耳边轻轻抚掌,“六姑娘如此,才是本王想看到的嘛。”
席间歌舞起兴,没人注意到他们俩人精彩各异的神色。
江凝察觉到自己身子在慢慢变得僵硬,她眼神落到手边茶盏,若靖桓帝真将她许配给段云骁,她便也只有自行了断,方不会给江家大房蒙羞!
“放松些。”
段云骁眼睛何其毒辣,看出她紧绷的神色,唇边露出狠戾笑意让她先放松下来。
俩人话刚说完,便听见奏曲声戛然而止,令江凝蓦然敛回神色。
段云骁亦是收回嘲弄的眼神,直直盯向坐在主位上的靖桓帝。
靖桓帝朝底下坐着的臣子们敬了杯酒,满脸笑意道:“再有几日,各位便要从京州城返程回去,在诸位离开前,朕有件——”
“陛下——”
靖桓帝话未说完,忽然听到殿外传来阵宛若珠玉落盘般的高呼声,下一瞬,诸人便见到一道硕长姿影从外面不急不缓走进来。
他的墨发用玉冠高高束起,着一身暗紫色蟒纹锦袍,身后跟着的是身穿靛蓝色锦袍,手中携着玉扇的陆谦。
正是谢沉胥。
席间的贵女眼眸都不由亮了亮。
谢沉胥极少出现在这样的宴席上,便是宴请各国使臣,他也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靖桓帝从来不会约束他。
今夜他突然来到这,让她们不由芳心一动,只顾着看他,谁都忘了方才靖桓帝说话被他打断的事。
见到他,赵玉瓒妒意从心头升起,失落感溢满心间。
段云骁坐直身子,冷冷盯着站在自己眼前的谢沉胥。
靖桓帝宣读圣旨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就不信他还有那个让他撤回旨意的本事?!
岂料,他这个念头刚生出来,便见到谢沉胥寒眸朝他冷冷扫过来,让他神色陡然生变。
“谢卿可是有什么急事?”
靖桓帝心中虽有几分不悦,但还是给足谢沉胥面子。
“陛下叫臣查的事,臣已查出个水落石出。只是不知六姑娘为何在此?”
谢沉胥语气微凛,眸光落到江凝身上,倒有几分阴恻恻的意思。
靖桓帝神色变了变,将江凝带到皇家御园来,是自己旨意,可他并未同谢沉胥言明。
便给了谢沉胥质问的理由。
“朕想,四皇子既说了他受伤与六姑娘无关,也愿意立下文书,朕便允了他的意思,他待六姑娘,也是一片痴情。”
靖桓帝同他和声和气解释。
“哦?”
谢沉胥脸色一转,一副不认同靖桓帝话的神色看向段云骁反问,“据臣所知,四皇子与六姑娘只在宴席上见过两面,便对六姑娘一片痴情了么?”
段云骁早已做好同他较量的准备,此刻听到他的盘问,一点也不意外,他更是伸手当着他的面将江凝搂到怀里笑着看他:“不错,六姑娘生得娇美,莫说是见过两面,仅是一面便让本王忘不了她。这种感觉,想必掌司大人不会懂。”
后面的话,被他说得意味深长。
谢沉胥沉沉盯着他搂上江凝纤薄香肩的手,迫人的气息自他周身散发出来,叫人不寒而栗。
他哼笑道:“本掌司是不懂,可这殿中却有人懂。”
段云骁拧眉,正要质问他是何意,只见他身后的陆谦先他一步走到靖桓帝面前,递上样东西垂首道:“陛下,这是今日臣带人从四皇子府上搜出来的。”
靖桓帝微微皱眉,随即让张贤带到他面前。
赵玉瓒紧盯张贤手里的东西,神色间涌动着不安,她不知道谢沉胥在卖什么关子,但阻挠靖桓帝宣读圣旨,必定是他到这来的目的。
那是一个小巧精致的镀金锦盒,王公贵胄才会有这样的好东西,谢沉胥不将盒中所装之物示于人前,便是想维护着什么。
靖桓帝目光沉沉,打开手中锦盒。
霎时间,他神色陡然变得黑沉,立刻扣上手中锦盒。
第一百零九章 各藏心事
江凝想趁机挣脱开段云骁禁锢,却被他死死攥着,让她动都不能动。
她紧紧咬唇,只得暂且罢休。
谢沉胥黑眸阴沉,巴不得此刻就将段云骁的手卸下来。
三人神色间好似都各藏心事时,靖桓帝突然开口道:“谢卿所查之事,朕要同几位臣子们商议过后方能决断,今夜时辰已不早,诸位早些回去休憩。”
话里便是要遣退殿中使臣贵女们,只留下几位大臣到御书房中议事的意思了。
“父皇?”
赵玉瓒轻轻叫出声,没有宣读江凝与段云骁的亲事,她自然不能善罢甘休,可却不知为何叫出口的声音竟这般没有底气。
段云骁亦是皱紧眉头,不知晓谢沉胥在自己府上搜出何物给了靖桓帝,竟让他在顷刻间改变主意。
可坐在殿中的使臣贵女们却没有心思凑这个热闹,纷纷站起身往外走去。
于他们而言,只要自己不与这场祸事扯上关系已十分庆幸,更别提往上凑热闹。
殿内一下变得安静下来,靖桓帝起身摆架到御书房。
张贤命相干人等步入御书房后,收好他藏在袖间的圣旨,让江凝在外面候着。
与江凝候在外面的,还有赵玉瓒。
江凝并没有刻意疏远她,只是在御书房的廊外静静站着,她身上穿了今日段云骁给她准备的紫菱子兔绒斗篷,御寒倒是不错,这会儿便是站在回廊上亦是没觉得有多冷。
“呵!想不到还真是你——”
走到这份上,便是谢沉胥没亲口承认,赵玉瓒已瞧出个十成十。
不然往日里连应酬都懒得迎合的谢沉胥,何以会为了她的事出现在今夜那样觥筹交错的宴席上。
江凝定定站着,没有说话,回廊上只能听到冷风娑娑作响的声音。
“你与表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赵玉瓒拧眉瞪向江凝。
此刻人就在她眼前,她却只能装模作样叩问她。
可此地乃是靖桓帝的御书房外,她又不能没了身为一个公主该有的体面。
便是心有怨怼,也极力忍着没在这胡闹。
“我与掌司大人,清清白白。”
江凝垂首应答,没有丝毫怯弱与畏惧。
“清清白白?!”
赵玉瓒嗤笑,“亏你还是护国公府嫡女,便是你嘴硬不承认,你也早已给江奉玺和江尧年蒙羞——”
赵玉瓒故意说着激怒她的话,想让她现出狐狸尾巴,可江凝就是无动于衷,仍旧安分守己站着,也不开口反驳她冷嘲热讽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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