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的桂花香扑鼻而来,耳畔传来树影婆娑的声音,江凝只觉得自己在青石板上见到了许多细碎的金光,便被他拽入一间大屋内,金色锁扣被他反手扣上。
昏暗的光线铺垫盖地侵袭下来,江凝被他抵在门框上,灼热感透过锦袍渗入她冰冷生寒的肌肤上,连带着她双颊也烫得发红。
“唔——”
紧接着,他掰过她不安分的小脸,封住她双唇,落下的吻又重又急。
片刻后,耳畔传来阵灼热的气息声,谢沉胥毫不留情地命令道:“叫——”
羞辱感自心头涌上来,江凝双眼迷朦,却不肯发出羞愤的声音。
谢沉胥却不容她做这种无声的反抗,他冷下眼睫,落到她幽深衣襟处。
“别——”
她声音哽咽,湿润潮湿的手心覆上他手背。
“我叫...”
几滴滚荡的泪水滴落到谢沉胥手背上,黑暗中他怔了怔神,吟息声自屋内传出。
“阿胥——”
门廊外,传来岚清长公主羞愤的斥叫声。
紫云到她跟前回禀,说谢沉胥带了位姑娘回来,一回来便带进凌霄阁。
岚清长公主心中惴惴,以为谢沉胥不过是不满她撮合他和赵玉瓒的亲事,在她面前做做样子罢了,没曾想竟是来真的。
“即刻派人到公主府,说今夜的晚宴作罢——”
“另,吩咐府上护卫,将永安侯府的各个院门都严加看管,尤其是出府的府门,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
岚清长公主着一身藤青色镜花锦缎罗裳,发髻上别着华贵玉簪,手腕间的上好翡翠玉镯在霞光的映照下,生出令人胆寒的通透光泽。
“是!”
紫云迅疾应下。
岚清长公主面容生寒,拂袖离开。
脚步声渐行渐远,江凝紧抿着唇,细颈发烫得不行。
“我如何回去?”
她长睫上还沾着泪花,伸手理已经松散的衣襟。
屋内寂静得很,江凝只能听到自己整理衣物的摩挲声。
“在这好好待着。”
谢沉胥的声音还带着余温,拂过她面颊,她轻轻点了点头。
下一瞬,他已打开她身后的金色锁扣,大步走出屋门。
江凝定下心神,摸着昏暗的光线坐到圆桌边,静静待着,连灯都没敢点,生怕侯府护卫突然闯进来,将她带到岚清长公主面前。
她乃宫廷出身,折磨人的手段定在江老夫人之上。
江凝只觉双腿发软。
第二十八章 轻易惹不得
玉兰院内,寂静得可怕。
岚清长公主手执帕子坐在茶榻边,目光沉沉。
“大公子。”
紫云守在廊下,见谢沉胥过来,给他行了个礼。
“阿瓒是不是知道此事?”
岚清长公主抬起脸,沉声问他。
赵玉瓒突然提出要到永安侯府用晚宴,想来是她早就知道谢沉胥身边有人,又揪不出那女子,便想让她给谢沉胥施压。
不曾想谢沉胥竟会将人带回永安侯府,直接打翻赵玉瓒的好算盘。
谢沉胥站得笔直,修长挺拔的身子遮住岚清长公主面前的光线。
岚清长公主自诩是他的母亲,却总是能不由自主被他身上散发出的迫人气势震慑到,又裹着阴冷,叫人心底生寒。
这一点,谢沉瑾与他却是天差地别。
浸润在慎刑司那样的阴寒之地,也不知是不是害了他?
思及此处,岚清长公主的心底又生出丝愧疚来。
“所以,母亲不必再白费心思。”
冰冷的话,瞬间击碎岚清长公主心底好不容易生出的那丝愧疚感。
“阿瓒是皇兄最宠爱的公主,你迎娶她,日后在朝堂上的根基只会更稳当,你知不知道你如今在朝中树立起来的那些威严得罪了多少人?!稍不留神就会——”
“母亲若是怕牵连到侯府,就更要少叫人给我递帖子,或许他日我入了牢狱,还能网开一面。”
岚清长公主的话未说完,便被谢沉胥截下,说出口的话冰冷刺骨,全然看不到该有的母子情深。
“放肆——”
“砰——”
岚清长公主气得拂掉手边茶盏,碎片和茶水四处飞溅,溅到谢沉胥袍角。
谢沉胥垂眸,眸光更是阴冷,他不顾她失落的眼神,转身奚落道:“母亲别忘了,侯府护卫还是我调教出来的。”
言外之意便是,那些护卫阻拦不了他带回来的人。
“阿胥——”
岚清长公主满腔怒火堵在心间,喘不上气,紫云急忙从屋门外跑进来替她顺气,她稍稍抬眼,只见谢沉胥毫不怜惜,身影渐渐消失在庭院中。
“吱呀——”
屋门突然被人打开,惊得江凝身子发抖。
“怎么不点灯?”
男人皱了皱眉头,下一瞬,眼前的琉璃灯盏亮了起来。
黑暗的视线突然聚起亮光,江凝拿衣袖遮了遮,待看清眼前的人后,她脸色发白地问他:“如何?”
见她如此惧怕,谢沉胥绷紧薄唇阴恻恻威胁道:“你再不走可就真走不了了。”
“外面可都是...”
她话还没说完,这人竟自己转身走出了屋门。
“你们家护卫啊...”
她在后面小声嘟囔着,紧忙戴上斗篷帽子,跟上他脚步。
谢沉胥果真没骗她,出来竟如出无人之境,并没侯府护卫阻拦。
“姑娘。”
马车来到长街拐角处,采荷迎了上来,面色担忧地扶江凝下马车。
“你去哪儿了?”
换上马车,江凝开口问她。
“翟墨将奴婢带到了慎刑司。”
采荷紧忙回道。
江凝了然道:“想来是谢沉胥要掩人耳目。”
如此一来,便没人知道谢沉胥带回永安侯府的女子是江凝。而江家的人,都只以为她被带到了慎刑司严加盘问,此时想必正幸灾乐祸得很。
“姑娘可还好?”
采荷看到了她红肿的眼圈,明显是哭过。
午后的那一幕涌上心头,江凝抿抿唇,终是摇了摇头。
.
宁王府里。
赵启宁一身金銮华服铺开在椅凳上,烦闷地揉揉脑穴,片刻后他掀起凤眸瞧一眼赵玉瓒的神色,劝道:“还没嫁进谢家呢,你就这般被他拿捏住,日后可还得了?”
岚清长公主拂了赵玉瓒到永安侯府用晚宴的事,他都听赵玉瓒念叨了大半日,她猜想是岚清长公主也知道了谢沉胥身边有别的女子,故而有意要压下她们二人的亲事了。
这段日子她一直忙着揪出那个女子,可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皇兄便眼睁睁看着阿瓒受这样的气么?那个贱人说什么我都要找出来,不将她剥皮抽筋,难抵我心头恨!”
日子隔得越久,赵玉瓒心头积攒的怨恨愈深。
“谢沉胥是慎刑司掌司,他想要藏的人,莫说是你,便是咱们父皇,也不一定找得出来。”
赵启宁却像是看透了般,他自然想向着赵玉瓒,可如今的慎刑司较之前朝,办事手段翻了倍的阴鸷狠戾,却更得圣心,只因为慎刑司这些年确实替靖桓帝铲除了不少异己。
而这,都是谢沉胥一手打磨出来的。
朝野上下都知道,此人极难对付,轻易惹不得。
“那本宫还是父皇最宠爱的五公主呢——”
赵玉瓒听了赵启宁的话,更是懊恼揪动手中丝帕。
赵启宁知道她不会轻易罢休,但眼下也只能哄着道:“皇兄答应你,定会帮你把那女子找出来,到时候任你处置可好?”
随即,他朝一旁的宁王妃萧氏使个眼色,萧氏当即上前柔声哄眼圈红了的赵玉瓒:“五公主,今儿个内务府送来了一批蜀锦,颜色鲜亮极衬肤色,皇嫂带你去挑上几匹带回去可好?”
赵玉瓒咬咬牙,哼声点头。
萧氏带着赵玉瓒前脚刚走,赵启宁身边的侍卫杨湛便从外边走进来,垂首道:“殿下,那个叫沈青窈的妓子受不住大理寺的酷刑,死在了狱中。”
赵启宁眸色冷下来,复问:“陆谦可有审出别的东西?”
杨湛摇摇头,道:“不曾。”
默了一瞬,赵启宁挥手屏退杨湛,微垂的凤眸里冷意却未消退。
隔日,得知昨夜江凝安然无恙从慎刑司回来的消息,江砚舟下了早朝便直奔芙蓉院而来。
昨日的书册没能晒完,采荷正继续搬出来晒着,江凝坐在屋中,见到窗外映透进来的身影,眉眼骤骤然冷下来。
“二哥哥。”
江凝唇角含笑行礼。
江砚舟眸光闪了闪,浑身上下打量她,意味深长道:“慎刑司那般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六妹妹竟能毫发无伤回来,倒是稀奇。”
第二十九章 杀伤力
江凝笑了笑,“全仗掌司大人明察秋毫。”
“恐怕,不只是明察秋毫吧?”
“一件小小的刑部尚书女眷碎玉案,只因六妹妹在赏月楼上与她们擦肩而过,竟劳烦掌司大人亲自过来带六妹妹回去问话,莫不是,他与六妹妹有别的交情?”
‘别的交情’四个字被江砚舟说得讳莫如深,倒像是真的察觉出江凝与谢沉胥之间有什么不对劲似的。
江凝隐下唇边笑意,交叠在衣袖中的指尖微微收紧,江砚舟之所以能当上上驷院主事,不仅是倚靠方家的关系,还因为他确实有些真本事。
上回颐园一事,倘若她与谢沉胥扯上关系那是偶然,那么这回,谢沉胥亲自来到护国公府将她带走,便不是偶然那么简单了。
江砚舟原本是想攀附上谢沉胥,若江凝与谢沉胥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还能顺水推舟,借力使力。
可如今江雪仪嫁入方家,方家与谢家是对头,他便只能弃掉谢沉胥。
那么江凝,于他而言便再无可用之处。
他会是整个二房最有杀伤力的敌人。
江凝松开紧握的指尖,柳眉弯弯道:“二哥哥多心了,京州城贵眷皆知掌司大人与玉瓒公主是天作之合,阿凝怎敢有那个心思。”
江砚舟目光深了深,正欲开口,便听到秉文自屋外匆匆走进来道:“二公子,夫人差人来叫您到栖云院去一趟。”
“何事?”
江砚舟皱了皱眉。
“好像是裴家,听下人说裴小姐身边的奶娘来过了...”
秉文垂首道。
江砚舟面上露出丝不安,转身快步离开。
江凝勾起唇角,瞧二房这副手忙脚乱的样子,看来沈青窈那边很顺利。
栖云院里。
沈曼姝坐立不安,她怎么也想不清楚,江砚舟和裴清眉的这门亲事谈得好好的,裴家何以会突然变卦?
“舟儿。”
见到江砚舟过来,沈曼姝紧忙唤他。
“母亲,我听说裴小姐身边的奶娘来过了?”
江砚舟走上前,坐到她对面。
“正是。”
沈曼姝点点头,面露疑惑道:“裴家也不知怎么的,原先定好年关前将你和裴小姐的亲事定下来,可方才那奶娘孟氏过来,说裴小姐还想为生母守孝,不愿这么快嫁人,裴尚书也允了。”
江砚舟目光生冷,片刻后似是想到什么,寒声道:“母亲,你觉得此事会不会跟六妹妹有关?”
江雪仪出事之后,二房接二连三倒霉,先是沈曼姝交出府中中馈,接着被克扣月钱,再后来江雪仪疯癫出阁,桩桩件件,都与江凝脱不了干系。
如今,裴家突然带来这样的消息,不得不让江砚舟生疑。
江砚舟的话让沈曼姝骤然沉下脸色,随即便眼光狠毒道:“你说的不错,这小贱人我们都低估她了,只怕真是她在背后动的手脚。”
不然裴清眉的生母甄氏三年丧期已过,好端端地,她去了趟万钟寺回来,何以突然要继续守孝?
没了这桩亲事,不仅倒霉的是江砚舟,沈曼姝要拿回府中中馈的底气也没了,平白无故失了个好机会。
“六妹妹的事交给我,母亲可想好没了这桩亲事如何从祖母手里拿回府中中馈?”
俩人几乎是同一瞬间想到这一点上。
这一个多月里,二房可以说是过得捉襟见肘。原本沈曼姝手里边还有些私银,可为了筹备江雪仪的亲事,都花得七七八八的了,唯独剩下的那点也拿给江砚舟,让他平日里宴请幕僚了。
见他神色紧拧,沈曼姝便猜想到他定是花得差不多了。
江砚舟可以去求江老夫人,但月月如此,若是每次都去求她看她脸色,只会惹她生厌,也不是长久之计。
心中闪过一计,沈曼姝眼底露出狠绝道:“如今三房能在老太婆面前扬眉吐气,不就是倚靠那一双儿女么,若是老太婆往日里宠爱有加的小孙子重疾缠身,三房只剩下那不成器的五丫头,老太婆定会独独器重你,到那时,府中中馈自会再回到咱们手中。”
“好——”
江砚舟想都未想,便沉声应下。
接下来的日子,京州城只晴了两三日,便又黑云沉沉,陷入了阴雨绵绵的秋雨之中。
好在出了几日太阳,采荷将江凝书箱里的那些书册都晒好了。
此刻外面细雨蒙蒙,采荷正蹲在屋子里,将那些书册都一一装入书箱中。
江凝脱了鞋履,双腿交叠坐在茶榻之上,手里抱着孟婆子在翻看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宫廷史书。
十月底的天儿,已经十足阴冷,采荷怕她着凉,将窗子关小了些。
“姑娘,该动身了。”
半柱香后,采荷见时辰差不多,从锦屏上拿过玉锦色斗篷上前。
“嗯。”
江凝合上书册,将双脚伸下茶榻,采荷弯下身子替她将鞋履穿好。
鞋履被采荷烘在火盆边上,此刻穿上脚底也是暖烘烘的。
江凝娟秀的眉眼覆上阵暖意,好在爹娘给她留下了采荷这么个忠心为主的好丫鬟,替她解了不少忧心事。
“好了姑娘。”
采荷站起身子,拿过榻边的雨伞。
“嗯。”
江凝拢回神色。
主仆俩人出了芙蓉院,坐上马车往城东而去。
天空中落了雨,长街上行人和马车都极少,独有几个撑伞的行人从马车旁走过。
雨色朦胧,看不太清前面的路,车夫赶车的速度慢了些,她们到城东的胭脂铺时,已是晌午后,铺子外已经停了辆马车。
采荷撑伞扶着江凝下马车,走入胭脂铺。
“六妹妹。”
坐在柜台后的沈青窈正抬头往外望着,见到江凝走进来,忙起身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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