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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娘娘千秋——年年雪在【完结】

时间:2024-06-23 17:25:22  作者:年年雪在【完结】
  也许只是因为他刚刚替她系上腰带的时候,都丝毫没有碰触到她,她极少被这样尊重。
  也许是他从殿里走出来的时候,身上落满了月光,是她今夜唯一看到的明亮。
  总之不管因为什么,都没必要拖他下水。
  善善解开了斗篷,准备脱下来还给他,却听他说:“怎么不跑?孤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要是跑了,孤都不一定寻得到我,今夜之事,也许我可以瞒得更久。”
  善善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我都说了要替我善后,我为什么要跑……?”
  “孤还以为,我是不信孤,才准备将斗篷还给孤。”
  善善看着自己脱到一半的斗篷,犯了难。不过更令她愕然的是:“我自称‘孤’,我、也是王爷?”
  “王爷?”萧无谏笑了。
  “我不知道孤是谁吗?”他朝人走近,“两日前我在完园献舞的时候,孤就坐在父皇身边的位置,离我最近。”
  他在审视她。
  他以为她是故意装作没认出他?
  善善急忙解释:“我还是第一回 正经领舞,当时太紧张了,把我们都当做了木偶人、胡萝卜、土豆……”
  说着她又反应过来:“我还说不知道我是谁!”
  萧无谏道:“没骗我,孤确实不知我的名字,只不过孤的记性比一般人好些,记住了我的脸而已。”
  “善善。我叫善善,是善歌善舞的善。”
  两人沐雨而行,浑身湿透。她沉默,他陪她沉默,她出声,他也句句回应。
  实则萧无谏的伞早在掐死那老太监之前,交到了善善手上。
  善善却一直忘记了撑开,只记得死死抱在怀里,太过用力,以至于手骨发白,青筋凸起。
  太子一直送她到教坊司附近:“孤开解不了我,不过若是我愿意忘掉今夜的事,那么今夜便等同什么都没发生。再过几年,也许五年,也许十年――”
  再过几年如何呢?
  他没告诉她,她也没问。
  就像他不曾戳破她一路上的故作轻松、强颜欢笑。
  其实早在脱下斗篷的时候她就想好了,等走完这段路,就结束吧。
  反正她卑如蚁尘,谁会在乎一棵草的生死?
  有人却这样不讲道理,开口就要把她留在人世。
  他不知道,一棵草要好好生长,要经历多少的践踏和摧折吗?
  等善善回过神,太子已经冒雨披风地远去,背影被雨水浇得湿润模糊。
  她不必再强撑,瘫坐在地上。风中雨中,神识昏重,许久才被教坊司里找出来的宫人扶起:“太子也真是的,不就是要编个舞,也不必这么晚还请姑娘去东宫,钟灵还出去找我了。觉了,姑娘不是有伞,怎么不记得打呢?”
  善善呆愣愣地看向怀中,原来她装得一点都不好。
  至少要把伞还给他吧。
  五年、十年,她先试着……等一等。
  *
  风来榭里,帝王起身:“善善还在教坊司的时候,有过一个密友。”
  同样的开头,他连着说了两遍,才继续说下去:“只二人许多年前就已割席断交,旁人不知她还有此旧故而已。后来朕封她做了婕妤,她偷偷央朕把钟灵调离了教坊司,去了定嫔宫中侍奉。有一回朕去看定嫔,人不在,钟氏给朕上了盏茶。”
  萧无谏的脸色忽有些沉凝。
  就在他停顿的一息里,孟绪想起这宫中曾经有过一个钟美人,曾是唯一怀过皇嗣的宫嫔。
  她也跟着起身,谑声道:“这盏茶不会是迷魂茶,将陛下迷得走不动道了吧?”
  说话间,孟绪走到帝王身边,共人临湖而立。
  萧无谏似笑非笑地转目向她:“确实是迷魂茶,柳柳喝了,一样走不动道。”
第66章 蟒鞭
  钟美人给帝王下过药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就连她曾经的主子,定嫔也浑不知情。
  定嫔是外邦朝贡上来的美人,嫔位也是今年宫宴上才升的。孟绪倒是见过她几次,不过也都是去凤藻宫请安的时候见的。
  听说这位定嫔在宫里的唯一趣志便是吃好喝好,旁的万事不关心。
  “朕当初还算常去看定嫔,她大梁的话说得不好,又不肯用功学,见了朕就一声不吭,只管吃自己的、乐自己的。不过后来钟氏的事一出,她就对朕避如蛇蝎了。”
  萧无谏收回眼,烟波里山水在望,芰荷将枯。
  他的神情也变得渺远冷淡起来,话里更有一种近乎冷漠的风轻云淡。
  “朕自幼习武,区区迷药,还不至于不省人事,却也费了些时才散去药劲。钟氏将朕扶到了榻上,什么也没做,定嫔就回来了。朕当时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如了钟氏的意,一个是杀了她。”
  仅仅是这样的只言片语,孟绪也能听出帝王对钟氏其人的轻鄙。
  就好像连让他耿耿于怀都不配。
  恰好有宫人端了佐茶的点心过来,还没进水榭,被她打了个手势赶了出去。
  他再不介意,这也是一桩轰天裂地的皇室秘辛,只怕这宫人若不慎听去,轻则要心惊胆碎,重则小命都不保。
  但旁人不敢听,孟绪敢啊。
  想到他现在虽是这么不咸不淡的样子,可当初竟然在一个小小宫婢身上栽了跟头,怕也是气的不轻?
  孟绪忍着没笑话他,若无其事地问:“陛下怕善婕妤伤心,所以选了前者?”
  萧无谏似乎觉察到了她语气中那一丝雀跃,转过身来。
  负在身后的手忽伸向她,不偏不倚落在了那软腰后:“朕没选。”
  没选?
  “朕封了她做御女,但仍教她在琅指笫谭睢J呛罄粗邮嫌性校定嫔来找朕,半天说不清楚,御前的又不放她进来。偏钟氏只告诉了她一个,她只好在太极殿外守了一夜,就为了堵朕。一夜未归,次日还领了陈妃的罚。”
  封了御女,却还让人以侍婢之身在定嫔身边侍奉,这便是天大的羞辱了。是告诉她,就算她计划得逞,也永无飞上枝头做主子的一日。而宫中各人更势必对帝王的这番安排东猜西想,届时一人一口唾沫,怕都能将这钟氏淹死。
  届时嫔妃们不屑与之为伍,宫女们又何尝容得下这个看似爬到了她们上头,实际上又仍需和她们同吃同住的异类?
  堂堂帝王坏起来,心肝也是黑的。
  只是孟绪倒未想到,这位外邦来的定嫔竟如此憨直善良,非但没处置借着自己爬龙床的丫头,甚至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包容了。
  她不得不感叹:“善婕妤倒是为她的昔日姐妹挑了个好主子。”
  可是……
  她被帝王的大掌按着往前走,贴在他身前,讶然问道:“什么都没做,钟氏却有身孕了?”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钟氏另与他人私通。
  弄了半天,这钟氏原来是要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找个便宜爹?
  怪不得选了这样急进的法子。若单单为博宠,怎么样都不该选下药这一条路。就算急于成事,也该下春///药,而非迷药。
  “她大概也没想到,朕始终清醒着。”萧无谏道。
  宫里的金蝉大多来不及啼夏就被宫人拿竹竿子打落,水边却不知有什么秋虫还没冷僵,叫声聒噪。
  帝王微微蹙眉,脸色也有些不耐。似对这个故事耐心罄尽,三言两语,一口气把后文俱交代了:“再后来,钟氏有孕的事传了出去,沈氏当着她的面打断了宫人的一条腿,把她吓小产了,一尸两命。善善求了朕很久,同朕大吵了一架,朕只同意追赠钟氏美人,以美人仪制厚葬了她。”
  “钟氏如此秽乱宫闱,陛下没有将真相公之于众,还肯厚葬她,已是陛下宽宏大量。”
  孟绪轻轻抚上他的眉心,帝王被她的举动逗笑。神色缓了缓,握住她的手腕道:“后来朕让人查过,钟氏早与外朝的一名侍卫有染,那年围场秋A有刺客来犯,那名侍卫死于当场,钟氏腹中应是他的遗腹子。”
  这下连孟绪也疑惑了,歪着头:“竟还有这样的内情,这钟氏到底是攀龙附凤,还是用情深沉,另有隐衷?”
  不管是什么,都随人死灯灭,长埋九幽了。
  孟绪又想起一桩:“陛下没将这些告诉善婕妤吗?”
  旁的倒不用说,只需要让她知道钟氏坏的是他人的子嗣,她或许便能好过多少。这欺君罔上之行,本已是灭族的大罪了,钟氏死得不算太冤枉。
  萧无谏却道:“或许什么都不知道,对她来说最好。况且朕也没有义务,事事要为她周全。”
  水榭外的宫女太监们谁也不敢眼神乱飞,可无意中稍稍一瞟,就看见临水的台子上,帝王忽然将意婕妤深深拥进了怀中。
  帝王的大掌压在腰上、背上,孟绪几乎被他手上的力道压得失去了平衡,猝然一跌,狠狠撞在人胸膛上。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半点不在意钟氏的事?
  靠近水塘的那一侧,无人能够窥伺之处,帝王轻咬在人耳上。
  一下下吮吻,最后无奈地一太息:“朕其实不愿对柳柳有任何保留。”
  孟绪道:“还有那样多的日子要走,又何必急于把一生的话都说尽?妾与陛下,来日方长。”
  *
  这两日,鸿胪寺陪着自梧使团的人在江都城中闲逛够了,也没搁下正事,九月上旬的时候,两方就正式签订了条例。
  阿娜公主的裙子却还没这么快做好。
  使团的人轻易是不能到后宫来的,可眼瞧着回家的日子在即,阿娜公主哪里还坐得住。
  当初恩将仇报,在含元殿下了她的面子,如今又打算食言而肥?
  “什么人啊!”
  阿娜越想越气,杀上门的时候却正巧撞上陈妃的人过来。
  那宫人对孟绪道:“今日沈氏离宫,这毕竟是开了宫里的先例,又是意婕妤主理的此事,陈妃娘娘说,想请婕妤一起去送一送,往后恩怨了断。娘娘就在宫门口等您。”
  沈氏离宫,多半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送一送也不过是客气的说法,想来是要防着沈氏生出什么乱子,也顺道找她问话才是真。
  翟衣的事,陈妃没有审出结果,却在她这儿盖棺定论了。
  还有善善手上的伤,如今也是闹的人尽皆知。旁人不知内中曲折,不知孟绪也是个假公济私的枉法之徒,还道她明察秋毫,断案神速,为善婕妤伸张了冤屈。
  如此一来二去,便免不了将她与陈妃诸多比较。
  近来更有风声,帝王宠爱意婕妤太甚,有意让她与陈妃娘娘分权了,善婕妤的事就是让她小试牛刀。
  孟绪没打算躲这一遭,看了眼阿娜,对宫人道:“我也看到了――我安顿好公主便来。”
  宫人望了望身边气势汹汹的公主,退开一步:“您可得抓紧着些,奴婢就在这儿等您。”
  其实宫人也有些怕阿娜公主,动辄拿个蛇鞭挥来挥去,到底是野蛮之地长大的人,能懂什么好赖,能不惹还是不惹。
  她转身去了门口等。
  孟绪让人给阿娜公主上一盏宫中特有的荔枝熟水,对阿娜道:“今日是不巧了,恐怕要请公主先在这儿稍等,我有些事要处理。”
  阿娜一直不知道孟绪早就打点过,故而内卫们见了她才会装作不见、轻易放行,一心只以为自己是能耐大,又一次偷偷摸进了后宫。
  既是做贼,此行又怎会带上译人?
  如今她两眼一{黑,什么都听不懂,愤怒又懵然地看着孟绪,愣是说不出半个字。
  就算她骂上几句,也是白费口舌!
  孟绪也是说完才想起她听不懂,好笑地将她按在椅子上。
  簌簌很快将一盘点心和荔枝熟水端了上来。
  荔枝是宫里的贡果,市面上没有,可熟水阿娜这两天却是早就喝了个饱,什么花头都见过了。她一点也不稀罕,把头别到一边,傲慢地抱起了双臂。
  沈氏出宫在即,孟绪也没法和人周旋太久,见她这样子,笑着便要走。
  阿娜却抓住了她的胳膊:“我去哪儿!”
  孟绪不知如何与她沟通,便只能先将胳膊抽出来。
  簌簌也上来想挡开阿娜。
  阿娜见这情形立马急了:“我们到底什么意思!”
  握住鞭柄就往空中一打。
  鞭风骤振,只听啪的嘹亮一声。
  “主子小心!”簌簌喊道。
  阿娜本是怕孟绪这儿人多,自己吃了亏,想吓吓她们而已,一不小心却当真甩在了谁的胳膊上。
  孟绪嘶了一口凉气,一下子缩回手,捂住了胳膊。
  疼得眼中都冒出了泪色。
  如此变故陡生,满殿的宫人瞬时拥了上来。
  阿娜这鞭子不是普通的蛇鞭,而是将蟒蛇皮用特殊的药液浸泡而成,寻常的时候软若棉绳,挥直的时候却是能和刀剑硬碰硬的。
  眼下秋衣还不算重重层叠,孟绪的衣袖都瞬间被打烂了一道口子,隐约可见雪肤上绽开的血痕。
  阿娜忙丢了手中的杀器,被急急围上前的宫人一把推开,也不知道生气。
  只一个劲在宫人后头伸长了脖子,用自梧话问:“我还好吗?怎么样了?我不是故意的……”
  江太医来的倒很快。
  他为孟绪处理好伤口,这么大一条皮开肉绽的口子,饶是他见了也有些发憷:“婕妤肌肤娇贵,这伤口怕有的养,别留疤就是万幸了。”
  孟绪抬头就见正呆立一旁,手足无措的阿娜,她没真哭出来,阿娜倒是泪眼朦胧了。于是笑了笑道:“那便请江太医多费心了,要是留疤,我可是要治我的罪的。”
  阿娜见她还能笑,又怀疑起自己下手其实并不算重。
  若换了旁人,江太医恐怕要腹诽一句这又关他什么事,简直无妄之灾。可想到善善和沈氏的事……他清了清嗓子,“臣尽力为之便是。”
  正要起身去写方子,孟绪却又看了一眼此时也过来察看的昭阳殿宫人,对他道:“对了,烦请江太医再为我把个脉吧。”
  一如所想的那样,她这个月的癸水,迟迟未来。
第67章 昭仪
  江太医知道孟绪不会无端说这话,但他也没多问,究竟是何缘故,一探脉息便知。
  簌簌也顾不上盯着孟绪腕上才被包扎好的伤处看了。
  江太医反复搭了两次脉,终于在她期盼的目光中沉稳开口:“这脉象……是滑脉,且脉象和缓有力,并非病脉。敢问婕妤,上一次月信是什么时候?是否有乏力、嗜睡、恶心等症状?”
  簌簌差点要蹦起来,苦巴巴的的神情彻底一扫而空:“主子这几天确实干呕了好几次,月信也迟了!”
  江太医这才起身道贺:“恭喜婕妤,您是有身孕了。”
  “主子有身孕了?”
  刚才还人心忧惶的椒风殿一下子和天上掉了一箩筐馅饼似的,人人都被砸出了一脸的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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