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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唐阿茶【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24 14:37:49  作者:唐阿茶【完结+番外】
  她的身体瘦弱,干一会歇一会,时不时停下来擦汗,遇到根深茎叶又难断的草,李兰舟就找来匕首毫不犹豫将其割断。
  这样的转变,这样祥和、平和安泰的日子让李锦书心生希冀,也许,也许两人真能这样过下去呢?就算李兰舟的心里没有情爱,对他没有爱情,他们也能一辈子这样好好过下去,——依靠现在难得的亲情。
  显庆五年中秋前几日,若冰生子,因难产而死。
  在若冰生命最后的尽头,在产婆出来问夫家保大保小时,夫家人一致选择保小。
  这件事还是传到了李兰舟的耳朵里,她没有想象中的暴怒,也没有声嘶力竭,只是在收拾自己给若冰的孩子做的小衣时,手抖得不行,最后因为手实在太抖了,拿不住,手中的衣物掉落在地。
  晌午,李锦书处理完公务来到昭华宫时,一进门,昭华宫的大宫女就给他使了个眼色。
  大殿内气压很低,李兰舟坐在李君玳的摇床前,垂眸在盯着摇床里手舞足蹈的小团子,面无表情,更像是在盯着孩子发呆。
  李锦书暗自吸气,调整了神情面容,笑着走过去。
  “朔阳今日乖不乖啊.....”
  他要去抱孩子,可李兰舟冷不丁突然出声:“跪下。”
  其实在有了身孕之后,到至今这么长时间里,李兰舟都很少有什么情绪波动,更别说像从前那样教训他,动不动就让他下跪。
  只是顿了一下,李锦书毫不犹豫像从前那样,毫无尊严地再次跪下。
  李兰舟将目光从李君玳身上转到跪在身前的李锦书身上,她的目光冷冽,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未改变过。
  她说:“那是若冰的孩子,本宫要亲自养。”
  李锦书点头:“诺。”
  她低头看他,看着看着,突然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李锦书的脸被打偏,但很快,他又转回来,舔吻她漂亮如青葱白玉的手指。
  *
  李君玳继承了李兰舟和李锦书的美貌,小时候是精雕玉琢的小仙童,时日长了,五官长开,越发倾城。
  五六岁的时候,尤其调皮,爬树掏鸟蛋,下水塘捉鱼,什么都干过。不过她的功课才能也在同步见长,李兰舟对于她其他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帝后恩爱,天下皆知,后宫空置,只留一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这样的恩爱,一开始是被传扬称颂的,当然这个称颂要除去皇后原本的身份,但是随着时日渐久,皇帝的子嗣仍然只有朔阳公主,而皇后也不再有孕,这样的恩爱就开始变了味道。
  像当初的玄宗帝一样,李锦书一直被上书要求扩充后宫,为皇家、为夏国的江山社稷着想开枝散叶。
  命运如同一个圆,兜兜转转,历史再次重演,故态复萌。
  显庆十五年,帝王突然下诏要立朔阳公主为太子。
  朝野震惊。
  像是当初皇帝要封昭华长公主一样,突然得可怕,惊得文武百官措手不及。
  当然是反对的,这可比当初要封昭华长公主为后严重多了,万里江山怎能交到一个女娃手里!!??
第91章 结局
  这次,死谏的人数众多,李锦书又露出了嗜血的本性,他对这些人的性命根本没有任何在意,他们要死,他就一个一个拖出大明宫去杀。
  他的神态那么平静,看着下面磕头磕破了脑袋的大臣,他撑着脑袋,神情恹恹,甚至有些昏昏欲睡的姿态。
  他冷漠得令人震惊,令人心惊胆寒。
  有人被拖出去时,咒骂他是昏君,是暴君,他置若罔闻,但若是提及皇后和朔阳公主,那么就会连累家人亲属,李锦书真的会做到杀光别人一家上上下下八十余口。
  这场杀戮持续了好几个月,每日都有人在流血,在掉脑袋,在朝大臣战战兢兢。
  终究还是会有怕死的,李君玳最终还是以一种极端的手段被推上了太子的宝座。
  亲身经历了这场腥风血雨,李君玳的性子稳重起来,不再做那些偷鸡摸狗、上房梁揭瓦的事。
  显庆十五年,朔阳太子十四岁,女子十五岁及笄,她快要及笄了,在当太子的这几年里,她凸显了卓越的政治才能,不负李锦书和李兰舟的期望。
  这几年江山太平,李君玳的太子位置稳固。
  夜色凉如水,月华皎洁,万籁俱寂,高高的明月挂在夜幕中,像个无价的白玉盘子。
  李锦书躺在李兰舟的怀中,虚虚抬眼看窗外悬空的明月,他问李兰舟:“兰舟还在怪我吗?”
  这些年,他知道她在后殿点了长明灯,有许多许多人的,玄宗帝、孝淑皇后、小皇子、魏瑾、魏谦、白术、鸣亿、魏怀光、素芯、素蝉、王嫣.....
  他一直都清楚,她从未忘记那些往事,那些陈年的血债,并没有因为时间给他们覆上纱布而消失。
  李兰舟垂眸回视,沉默再三,只答:“本宫怪的,是本宫自己。”
  怀中的男子早已经长大了,他的五官长开了,下巴和鼻下有了胡须,他的眼角居然有了细微的皱纹,乌黑的发夹杂了几丝白,岁月在他们身上都留下了记号。可视线一恍,她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他。
  这些年看似平和的两人,其实其间还是夹杂着无法释怀放下的东西,这些东西这些伤疤不可能释怀,也不可能放下。只是都不曾提及罢了,都在心照不宣维护这份平和。
  她知晓在有了李君玳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开始自残,在偷偷看到她从抽屉里找出曾经魏瑾送的竹蜻蜓将其拿在手心观看后,他偷偷做了个一模一样的,将原本的偷梁换柱,把魏瑾做的那个丢掉了,这些她其实全部都知道。
  其后她再也没有拿起过那只竹蜻蜓。
  李锦书有些哽咽,泪水从他的眼角流下,滴落在了她的裙裳上:“兰舟,放下。”
  李兰舟叹息了一声,这声叹息融入了黑暗孤寂的大明宫里。
  “有些憎恨就像思念一样,无法忘怀。”
  李锦书的嘴里涌出汩汩鲜血,血色在这黑暗的夜里闪着猩红的光。
  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
  他和她之间心知肚明。
  李锦书闭了眼,费力地侧脸亲吻了她脸边垂下的一缕青丝,泪水从他闭着的眼角流下,他笑着断了气。
  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
  朔阳太子及笄当日,厉帝驾崩,朔阳太子登基,改年号为永淳,懿圣太后垂帘听政。
  永淳三年,三年国丧期过后,女帝的及笄礼被举行,及笄礼空前盛大,现任的突厥王庭可汗哥舒泰也亲自前来祝贺。
  夜晚哥舒泰约李兰舟饮酒叙旧,哥舒泰沉默着凝望了现在的李兰舟一会,眼神沧桑,浑浊又难过:“殿下,您清减了。”
  李兰舟面容淡然:“可汗也是。”
  哥舒泰并没有主动提及不开心的往事,而是说起了两人的初遇。
  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玄宗帝和孝淑皇后还在的时候,记不清是哪一年的大朝会了,哥舒泰随同哥舒伉来到神都,年幼的哥舒泰活泼好动,又天不怕地不怕,就在大明宫到处晃悠,然后迷了路。
  他遇到了李兰舟,然后用蹩脚的中原话向她问路。
  可惜他的中原话实在不好,李兰舟一开始并没有听懂他的话。
  坐在轿撵上的绝色少女蹙眉,笑着说了一句:“外邦人?”
  ......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哥舒泰也快到了不惑之年,当日那个容貌艳丽的异族小王子也老了,枯木逢春犹再发,人无两度再少年。
  ——他们都老了。
  说着说着,哥舒泰突然气息急促,李兰舟疑惑蹙眉时,突然间,哥舒泰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李兰舟急忙揽起他查看:“哥舒泰你怎么了?!”
  她正要去叫御医,哥舒泰却抓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
  “没用的,李锦书给我下了毒。”他急促地眨了眨眼,吃力地扯了扯唇笑,“这些年,他,他一直给我送解药,他死了,我也....也活不了.....”
  说着说着,又喷吐了鲜血,染红了她的宫袍。
  他还在说话,每一句都吃力:“能....能多活这么几年....再来....再来见你一面,我已经满足了。”
  他的眼神发虚,双眼在慢慢失去原有的光亮,但双眼还在急促快速地眨着。
  流不尽的血。
  他说起了当初杀死魏瑾之事,那日大军回朝,魏瑾像往常一样进林子捕猎,见到了哥舒泰。
  魏瑾当然知道哥舒泰的存在,所以当哥舒泰说出他是替李兰舟来送信,并且拿出那封李锦书伪造李兰舟笔迹所写的书信给他看时,魏瑾对他不再怀疑,跟着他进了深林。
  “我....我一直很后悔....当初在他背后,偷袭....偷袭了他....”
  本就微弱的话音低下去,直至再也没有声音发出。
  李兰舟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他咽气了。
  *
  永淳四年,旧时各门阀世家残余势力以及被曾经厉帝诛杀的官员联合组成叛军起义,已经不再年幼的女帝亲自带兵征讨,不过半年就捉拿了全部乱党叛军。
  女帝披霜戴月连夜回到大明宫,向懿圣太后禀明情况,请求懿圣太后定夺,该如何处置这些叛军的头目。
  岁月在李兰舟的面上留下了细纹,她的容颜虽然不及年轻时艳绝,但依然还是可以让人一眼万年,风韵犹存。
  近几年来她的身体一直不好,旧病时常复发,连夜咳嗽。
  她躺靠在贵妃椅上,看面前自己所出并一手培养长大的女帝,静默注视了她的脸良久,直到忍不住再次咳嗽,才恍然收回目光。
  她的咳嗽止下,收回掩口的帕子,淡淡说了一句:“杀了吧。”
  夜风吹过,宫灯闪烁,映照在窗户上的光影晃动。
  女帝愣了一下,李兰舟转头再次看向她:“怎么了?”
  女帝敛回目光,垂首摇头:“无事。”
  ——————正文完——————
  2024年5月22日
  番外卷:
第92章 另类结局
  今夜,好似与寻常的夜晚没什么不同,就是月亮格外圆,明月当空照,点点星光闪烁,枝桠柳柳点缀夜暮,月华宁静照耀,为大地盖上了一层轻纱,苍茫,辽阔,夜风清凉徐徐,吹拂过肌肤,分外凉快舒爽。
  近几月,大明宫内最大的大事,莫过于朔阳太子的及笄礼了。
  说来也是别扭,太子,及笄,这两个词居然可以连在一起言说。
  不过事实就是这样,作为帝后唯一的女儿,朔阳太子是当之无愧的无价之宝,不然当初皇帝也不会为了让朔阳太子光明正大坐上太子的宝座而杀了那么多人了。
  说起那些年的腥风血雨,两个正巡夜值守窃窃私语的宫女都胆寒,可真是血流成河。
  这巍峨的宫宇如同沉寂在黑暗中的庞然怪物,于是二人都不约而同闭了嘴,脚步也加快了些,生怕遇见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昭华宫一如既往的宁静,树荫团团下,园子里的花都被打理得很好,艳色的花丛在夜色下也褪了少许的色彩,变得安静,变得苍白。
  一门之隔,殿内酒菜诱人,菜色俱全,香味扑鼻令人垂涎三尺,可桌前端坐的二人却无人动筷。
  做工精良、费尽绣工的手眼绣制而成明黄的龙袍在黯淡的夜色下,也在熠熠生辉,彰显它的价值不菲和主人的贵气。
  李锦书接过李兰舟递过来的酒杯,苦涩地笑了一下,自顾自低语呢喃:“这一天,还是来了。”
  偷来了十多年的安稳时光,本就不属于他,终究有结束的这一天。
  他的手握着她递过来的毒酒,目光一动不动在深深凝望她的侧脸,夜晚的她,更加恬静淡然,他看不清她的眼神神态究竟如何。
  他一小口一小口喝着,边如闲聊般和李兰舟说起:
  “兰舟,你一点都没变,还和我们第一次见面一样,貌美,高贵,疏远。”
  岁月对她也格外疼爱,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即便李君玳已经十多岁了,可李兰舟也依旧雍容,她老得从容。
  但是他呢?明明他比她年岁更小,却在年复一年的心魔里挣扎,变得沧桑,所求的东西,永远都无法得到。
  绝望,绝望。
  燃起的点点希望在日复一日里消磨殆尽,如同他当初孤注一掷做出的那些恶事,现在的她,也同他一样固执决绝,他们之间没有回转的可能,他打动不了她。
  “我走了以后,肯定会有异动,我给朔阳留足了她可用之人,军队人马、钱粮,都充足。”
  “虽然会有波折......但,威胁不到你们母女。”
  李兰舟的胸脯起伏,良久,只道:“本宫,从来不需要你的保护。”
  月亮还未西沉。
  酒杯见了底,他说完了,懒懒躺靠下,靠近她。
  这一次,李兰舟没有拒绝,他靠在她的怀里,靠在她的膝头,她怀里抱着他,二人一起抬头仰望窗外的悬空明月。
  平心静气地,安安静静地,感受万籁俱寂孤立于世的宫宇殿堂,庄严肃穆,也寒凉彻骨。
  李锦书缓缓说着:“小的时候,我不会握笔,不会写字,连旁的宫人都讥笑我。”
  “你没有笑,你让我过去,你很平和地让我站到你的身前,然后你亲自手把手教我写字,还训斥了那几个宫人,你说...你说....我是大皇子....让她们不得放肆.....”
  李锦书将将来的时候,又瘦又小,身上的衣物也不合身,一看就是新赶制出来的。
  一开始接手他的并不是李兰舟,他是直接被领去了孝淑皇后的宫里,那个时候他很担心,怕孝淑皇后不喜爱自己,所以一直谨小慎微、殚精竭虑,但后来他完全想多了,他在孝淑皇后宫里一个月,连孝淑皇后的面都没见上一面。
  他的身份处境尴尬,在宫里也不好过,后来是李兰舟派人将他接了过去。
  一眼惊鸿,那个高台上的绝色少女,端坐于桌子后,遥遥向他看来,并没有因为他胆怯躲在太监身后而对他面露不悦。
  “从今以后,你就是本宫的皇弟了。”
  不管过了多少年,李锦书永远、永远都记得,李兰舟那时候对她说的话,语气平和却坚韧,让人不敢小觑的高贵和疏远气质。
  人如其名,像一朵兰花一样幽香,后来大厦将倾,临危受命,她也可以如盛开在凛冬里的寒梅,香自苦寒来。
  “你还记得的我送给你的鸟吗?”说罢,他急促地咳嗽了几声,条条鲜血从他的口里流出,染红了他向来漂亮的脸,浸湿了他的下颚,也染尽她素白的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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