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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她拿起手机，摁了接通。
第43章 知难而退
“佑航，在忙吗？”
“我是尹凝。”
不等楚琼回话，尹凝主动说：“佑航被导师叫走了，琼姨有事的话，可以先跟我说。”
楚琼波澜不惊，“那我待会儿再打过来吧。”
电话挂断，尹凝觉得恍然如梦。
多年以前，她跟舒婧偷偷吃年夜饭桌上的香肠，当时屋子里热气腾云，人声鼎沸。
大人忙碌的身影从她和舒婧眼前掠过，或许他们没注意到她跟舒婧偷吃东西，也或许是他们注意到了但没有选择计较。
尹凝第一次听见楚琼的声音，就是在浮光掠影中，白色烟雾里，在老电视上，看见楚琼对着镜头给所有冬城人民拜年。
那时她跟舒婧的小脸被香肠塞得鼓鼓的。没有注意过，大人的虚伪，客套，寒暄，也不过是顶着一张精致的面皮，在这一年的盛宴里，暂时变成一副人样。
尹凝没等到裴佑航回来，济宁医院那边临时有事，把她叫了过去。
裴佑航得知后，猜测应该跟她继父的事情有关，并没有什么不悦。
到了医院，护士告诉她，有人匿名打了两百万，并要求专门用于她继父的治疗。
以防万一，喊尹凝过来确认一下这个情况。
“尹小姐，这个匿名捐款的人，你认识吗？”
尹凝说不认识。
“那这钱......您打算怎么办？”
尹凝默了默，说：“既然是给我爸的，那就用吧。多余的钱，还请你们原路退回。”
-
楚家。
楚琼挂断电话，心口闷得厉害，喊舒婧拿药进来。
她这几年血压偏高，身体大不如前，上次去国外看病，医生说她是郁结所致。
楚孟冉一脸不高兴走进来，径自越过舒婧，在沙发上坐下，抱着个靠枕撒脾气。
“妈，你为什么要劝佑航哥哥去新加坡啊？他一年不回来，万一又出来一个敖曼，我不就离佑航哥哥越来越远了吗？”
楚琼无奈地白了她一眼，“我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
楚孟冉指着自己。
楚琼看了眼舒婧，“你先出去吧。”
“是。”
舒婧一走，楚琼才苦口婆心道：“冉冉，只要佑航去了新加坡，我就把你送到那边读书，到时候还有尹凝什么事？”
楚孟冉眼睛倏尔亮起来，“真的吗？妈！我爱你！”
她扑到楚琼怀里，楚琼摸着她的脑袋。
“冉冉，放心吧，妈妈都会给你安排好的。”
“嗯。”楚孟冉抱着楚琼，“妈，谢谢你。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佑航哥哥。”
楚琼笑笑，“佑航是个有自己主意的男人，你凡事不能太强势，多顺着他一些，才不会给那个尹凝可乘之机。”
楚孟冉翻了个身，躺在楚琼腿上，委屈道：“我就想让佑航哥哥是我一个人的。”
“他一定会是你一个人的。”楚琼温凉的手指抚上她的额头，“但是冉冉，人前显贵，人后受罪，你想要征服一个有野心的男人，就要吃点苦头。”
楚孟冉似懂非懂，但还是点点头，“嗯，妈，我会努力的。”
舒婧在门口听完，悄然无息离开。
没走几步，她和陆京淮撞了个面。
陆京淮手边挽着方昭曦，舒婧看了眼两人交缠的手臂，收回视线，低着头，退到一边。
“我小姨在吗？”
舒婧没有表情地回复道：“在。”
陆京淮嗯了一声，挽着方昭曦去找楚琼。
-
当天晚上，尹凝收到舒婧的消息。
【楚琼打算让楚孟冉和裴佑航一起去新加坡。】
【楚孟冉和裴佑航这周末也会去滑雪。】
那个滑雪场，方昭曦跟尹凝提过，是她朋友开的，暂时不对外营业。
逛街那天，方昭曦客套地问过尹凝去不去，尹凝不喜欢冷的地方，当场拒绝了。
但现在裴佑航跟楚孟冉要去，陆京淮和方昭曦也要去。
楚琼这么做，明摆着拉近两家的关系。偏偏尹凝也没什么话语权。
尹凝等到半夜，裴佑航仍旧什么也没跟她说。
第二天，她主动问裴佑航这周末什么安排。
裴佑航的诚实，在于他不会主动坦白，但若是被问到，他是不屑于撒谎的。
“去滑雪。”
“跟谁？”
“楚孟冉，方昭曦，陆京淮。”
尹凝一愣，直接不说话了。
裴佑航放下刀叉，看她，“别误会，琼姨出面，我不好拒绝。”
尹凝红着眼睛，“我本来以为我跟你表姐算是亲近了一些，但这么一看，我还是外人。”
她这副委屈又隐忍的模样，让人爱不释手。
裴佑航抬手，隔着餐桌摸她脸。
“别胡思乱想，跟楚家联姻，我姐一个人就够了。”
尹凝抬眸，“可是你也知道，昭曦喜欢的是......”
江伝琛这三个字，她没说出口。
裴佑航安慰她：“伝琛又不喜欢她，她现在觉得陆京淮不错，如果没什么意外，她会嫁给陆京淮。”
尹凝鼓起勇气，握着他的大手，“我不能去吗？”
裴佑航笑容多了几分勉强，“凝凝，别闹了，我只是去应付长辈的，已经够累了。”
话已至此，尹凝也只能作罢。
-
舒婧陪着楚琼参加饭局，饭局过后，她趁所有人不注意折回包间，拆掉她藏在楚琼座位下面的录音笔。
录音虽然不能当作证据，但她手里的底牌越多，对她越是有利。
今天饭局上的内容只要送到纪检委，就足够让楚琼喝一壶的了。
只是她没想到，方昭曦也在这家店。
“方小姐好。”
方昭曦笑容亲切，“舒秘书好。”
舒婧原本想直接走过去，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起。
她刚好走到方昭曦身边，方昭曦二话没说，直接夺过舒婧的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
“蓉蓉？”
舒婧暗自捏了把冷汗。
蓉蓉是尹凝的小名。
她拿回自己的手机，笑意不达眼底，“方小姐以为是谁？”
方昭曦挎着包，侧身，正视着她。
“我就直说了吧，你离陆京淮远一点儿。你们那点事儿我全知道。”
舒婧从容应对，“既然方小姐知道陆京淮是我的人，何不知难而退，成人之美？”
方昭曦踩着高跟鞋，朝舒婧走近一步，和她针锋相对。
“该知难而退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第44章 上山
舒婧微笑望着她，一字一句道：“陆京淮喜欢的人是我。”
方昭曦不悦敛眸，“那又怎么样？”
舒婧将额前头发挽至耳后，“就算你们结婚，你得到了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难道没有感情的婚姻，就是方小姐想要的吗？”
“你！”
方昭曦刚要扬起手，被人叫住。
方秋媛缓缓走过来，眉眼凌厉，不怒自威，“昭曦，干什么呢？”
方昭曦强忍着这口气，没说话。
倒是舒婧从容不迫，恭敬道：“方督察。”
方秋媛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没理她。
“包间有位置了，走吧。”
方昭曦挽着她离开，走了几步，方昭曦回头看了一眼，舒婧已经不在原地。
“姑姑。”
方秋媛语调清冷，直接打断：“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难道你打她一顿，就能把她赶跑了吗？”
方昭曦吓得不敢说话。
方家如今全靠方秋媛接济，很多事情，连方昭曦爸妈都不能替自己女儿拿主意。
“那我......应该怎么办？陆京淮又不喜欢我。”
方秋媛拍拍她的手背，“陆京淮喜欢她，是因为男人都喜欢偷情刺激的感觉。会用下三滥的女人很多，但不代表她们适合娶进来当老婆。陆京淮只要没瞎，最后娶进门的一定是你。”
方昭曦心里还是没底。
她想告诉方秋媛，她想要的不只是一个名分而已，如果可以，她也想得到丈夫的心。
但她知道，这话如果说给方秋媛，她一定会骂自己天真幼稚，不识大体。
方昭曦很清楚自己身上的担子。吃完饭，她目送方秋媛的时候，方秋媛还千叮咛万嘱咐。
“昭曦，你千万别像你弟一样，把婚姻当成过家家。好好想一想怎么对付舒婧，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于是第二天，方昭曦约了楚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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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要去滑雪的当天早上，尹凝收到一份加急送过来的文件。
舒婧要把所有财产转移到她名下。
这一举动十分突然，毫无预兆，仿佛暴雨将至的信号。
紧接着，尹凝就联系不上她了。
她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桌子上摊着那份转让财产文件，她始终没动过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尹凝想尽所有舒婧失联的可能，想到最后，越发的心神不宁。
距离收下快递过去二十分钟，尹凝穿上鞋，决定去舒婧家里查看情况。
可她家门紧闭，连车子也不在。
尹凝又去查看小区监控，发现凌晨两点左右，舒婧将一个行李箱抬上车，然后开车离开了小区。
小区外的监控属于社会面监控，除非身份特殊，否则只有警方才有权利查看，尹凝如果报警，那她跟舒婧的关系也就暴露了。
在踏入派出所的前一刻，她遇见一个许久没有见到的人，许诺。
许诺来这里办点事情，他看见尹凝，有一瞬的意外，但面色冷静，像是遇见一个陌生人，也并不打算打招呼。
尹凝鬼使神差上前。
“许诺，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两个小时后，许诺陪着尹凝从派出所走出来。
舒婧上山了。
新开的滑雪场在城外的一座山上，监控拍到舒婧开到了山脚下，后面的监控就没了。
“我帮你给琛哥打个电话？”
许诺低头睨着她这副丢了魂的样子，忍住了想要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
他曾经一次次想把尹凝护在身后，却给她一次次难堪，从湘城回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打扰她的生活。
“来不及了。“尹凝喃喃自语，突然抓住他的胳膊，“许诺，你能不能借我一辆车？”
“你想自己上山？”
尹凝没否认。
许诺为难地挠了下头，说：“你先冷静一下，兴许你朋友只是去散散心呢？”
尹凝无从解释。
如果只是散心，何必给她寄财产转让的合同，如果只是散心，何必到现在还不接她的电话。
许诺拗不过她，只好把一辆车借给她。
尹凝开车离开的一瞬间，许诺不放心，给江伝琛打了电话。
-
尹凝开了七个小时，开到上山的时候，晚霞散去，暮色降临，她不得不降速，车灯照亮蜿蜒而窄小的公路，静静行驶在深蓝色的夜幕下。
路旁的松树上，厚重的雪压弯了枝头。
尹凝无心欣赏风景，她一遍遍地疑惑，这种寒冷的地方，舒婧为什么会来。
她不知道依照标识开了多久，开到最后，也不清楚自己的目的地究竟在哪里。
突然，一声巨响划破宁静。
树林里栖息的鸟，全都乱了阵脚。
不远处，灰色的烟雾，橘黄的火光，吸引着尹凝过去。
她开着车，一眼看见了，正在纵情燃烧的舒婧的车。
犹如过去，她在冬城看过的篝火。
救援队就在附近，很快赶到，尹凝不敢置信地捂着嘴，眼睁睁看着舒婧被抬了出来。
尹凝没注意到，路边停着的几辆车里，陆京淮几乎狼狈地从拥挤的车流里跑出来。
他崩溃地跪在地上，抱着舒婧的身体，舒婧却面色平静，生命殆尽如木偶一般。
如果她还能睁开眼，一定会骂陆京淮混蛋，为什么要让她躺在这么冷的地方。
江伝琛的车随后赶到，他坐在车里，一眼便看到那抹躲在树丛后面单薄的身影。
救援人员张开双臂拦着她，“这里很危险，请你回到车上。”
尹凝的泪全都冻在了脸上，目光呆滞。
救援人员好奇问了一句：“你认识死者？”
尹凝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认识。”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车上，刺耳的鸣笛声，遮住她最后崩溃的呐喊。
尹凝捂着心脏，全身不受控制地发抖，她想用疼痛让自己从胸口的沉闷中挣扎出来。
她的拳头一遍遍砸在车内的各处，砸的血肉模糊，砸得没有知觉，心口那里仍然窒息得快要死了一样。
走到这一步，她甚至不能送舒婧最后一程。
后面的车一辆辆越过，连陆京淮都抱着舒婧上了救护车。
江伝琛拉开车门的时候，尹凝正咬着自己的胳膊。
清楚她对自己有多狠，江伝琛立马捏着她的下巴，捏得她被迫松了口。
他的疑惑还来不及问出口，尹凝突然抱住他的腰，像有了宣泄口一样，哭得声嘶力竭。
第45章 看走眼了
江伝琛怔了两秒，才发现尹凝不是抱他，是抓着他的衣服，一遍遍质问为什么。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尹凝，尹凝哭得他莫名跟着紧张。
仿佛一个一直都不对这个世界抱有什么信心的人，突然发疯质问为什么这个世界要让人这么绝望。
他只能等她自己平静下来。
许久，救援人员清理了路面，走过来说：“这里待会儿要下雪，你们现在就下山吧。”
尹凝松开他，垂着头，控制不住地抽泣。
她手脚冰凉，想要停止颤栗，却发现根本无法自抑。
最后她急哭了，看着自己的双手，眼前模糊不清。
“对不起，我，我现在开不了车......”
江伝琛剑眉微蹙，让她下来，自己坐上了驾驶位。
后面的车子里，一直在等待的江伝柘见江伝琛上了车，捻灭烟头，吩咐司机道：“我们先走吧。”
下山的路上，尹凝躺在后排，身上盖着江伝琛的外套。
江伝琛以为她在睡觉，无意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发现她没有睡，只是睁着红肿的眼睛，神情麻木，安静得连呼吸都如同凝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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