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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逢玄——如汤沃雪【完结】

时间:2024-06-24 17:16:26  作者:如汤沃雪【完结】
  谢逢花给采萍递了个眼色,采萍便将一个食盒拿了出来。
  谢逢花道:“我知道你今日休沐在家,特地准备了一道金规蜜枣酥来看看你。”
  说着,谢逢花从采萍手里接过食盒。采萍识相地退开了几步。
  薛娇微微讶异,她目光在谢逢花和食盒间流转一番,受宠若惊道:“谢小姐有心了,但是我……”
  谢逢花打断道:“这蜜枣可是来自山北,皮薄肉厚,难得的佳品,是我托人从宫里拿回来的;这金桂也是我和采萍去花园里采摘的带着露水的桂花,酿了十四天再融进枣酥里的。为了这道点心我准备了好久呢。薛公子,不如你邀请我进去坐坐吧,我正好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她期待地望着薛娇,随后又很快垂下头去,带着一丝羞赧的窘迫。谢逢花一只手拎着食盒,另一只手揪着裙摆。
  薛娇咽了咽口水,有些捉摸不透谢逢花的热情。但她还是开口道:“好吧,谢小姐你进来吧。”
  谢逢花进了房间,小心翼翼地环视起来。谢逢花自己是一个比较喜欢精致雍容的人,但薛娇则和自己的哥哥谢承玄一样,房间布置十分简单。既没有什么陈设摆件,也没有点什么熏香。桌案上也很整洁,只有两本经常翻阅的书,笔墨纸砚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我把食盒放在你的书桌上了?”谢逢花询问道。
  薛娇道:“自然可以。”
  “啪嗒”一声,谢逢花按了按食盒上的按钮,食盒被打开了。刹那间,馥郁的桂花香和香甜的蜜枣香充盈了整个房间。
  薛娇下意识的多嗅了几口。
  其实薛娇不是一个很喜欢吃甜食的人,或者说,薛娇根本就不重口腹之欲,在落花城的时候粗茶淡饭惯了,来了随国府更不敢要求什么,基本上就是有啥吃啥。
  但谢逢花做的这金桂蜜枣酥的气味实在是香甜,仿若温柔的触手满满缠绕上薛娇,让她觉得心情都轻盈了一些。闻得出来,这是一盘很好吃的点心。
  薛娇端了一座圈椅来给谢逢花坐,而薛娇自己则坐在另一张椅子上。
  两人相对而坐,一个有些羞窘,另一个有些冷淡。
  薛娇道:“不知谢小姐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谢逢花道:“这个枣酥你吃一点吧。我来呢,其实也是想和你多说说话,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呢?”
  同为女子的薛娇自然也是心思细腻。听到这话,她心头一跳,抬眸看着谢逢花。
  薛娇犹疑道:“……自然有空。”
  在落花城的时候,其实也有几个郎君对自己表示过好感。但薛娇的心思从来都在诗文上,自从换上男装打扮后,她根本就没将男女之情放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察觉到谢逢花对她的好感,薛娇十分惶恐。最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薛娇女子的身份。
  薛娇想拒绝谢逢花,让她不要对自己有多余的想法。但薛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又有点担心这是自己的错觉。
  “那个,你先尝尝这块枣酥吧?不知道好不好吃呢?”谢逢花把装着枣酥的盘子朝薛娇那推了推道,“怎么样?怎么样?”
  薛娇捻了一块送到嘴里,香甜的气息在口腔里漫开,自然是好吃的。但薛娇却无心品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薛娇的反应让谢逢花有些沮丧,眼神中的光芒都黯淡了不少。
  薛娇一边吃,一边暗暗思索,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梅翼。她也想起来谢承绪的话。
  不管谢逢花看什么样的话本子,心情怎样阴郁低沉,但在薛娇的心里,谢逢花就像一汪清水般澄澈单纯。
  梅翼是谢逢花最喜欢的人,两人心心相印、两情相悦,却被自己的兄长棒打鸳鸯、强行拆散。
  薛娇没有过类似的经历,当然不能和谢逢花感同身受。
  但她想起来自己年幼时的那只狸花猫银辉,她觉得自己多少可以理解。
  “其实你很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我总是忍不住想要和你亲近一点。”闷在心里实在痛苦,谢逢花鼓足勇气开了口,“因为他……因为我的原因,已经不在了。但是我常常会想念他。薛公子,你真的和他很像,干净温柔有礼貌。他的文采也很好,如果他还在的话,也许你也会惊叹他的才华。”
  薛娇道:“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是啊,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有些情绪哪有那么容易摆脱呢?”一阵悲伤的情绪重新击中谢逢花。
  本来由于之前发生的事,薛娇一直刻意对谢逢花保持着冷淡,但看她这般肝肠寸断的模样,薛娇不由得心软下来。再加上对谢承玄的厌恶,薛娇忽然觉得因为一个傲慢自私的家伙冷淡谢逢花十分没有必要。
  “斯人已逝。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如果不开心的话可以经常来找我聊天。”薛娇道,“我虽然很忙,但是和你说几句话的工夫还是有的。”
  但薛娇只能和谢逢花的关系绝对不能再进一步,所以薛娇摇了摇头道:“谢小姐,其实我有很多缺点,我根本就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一直只是拿你当朋友。”
  谢逢花一怔,酸楚攀上眼眶,控制不住地,眼角滚下几颗泪水来。谢逢花的确对薛娇十分有好感,但她无声的好感却被薛娇用同样无声的方式碾碎。这让她很狼狈,狼狈到想要落泪。
  谢逢花嘴唇哆嗦了两下,心里生出无端的恐惧。梅翼的惨死在她脑海里无限次回放。她双手捂住脸,双肩剧烈颤抖起来。
  见状,薛娇眉头微皱,身子向谢逢花倾过去,伸出手在她肩头轻轻拍了两下,然后又靠回了座椅。
  薛娇柔声道:“有什么好难过的呢?很多事情及时止损就行。”
  谢逢花哭泣道:“可是……”
  看着谢逢花痛苦的模样,薛娇想到了那只被娘亲送走的银辉。
  薛娇道:“我曾经也以为必须非谁不可,后来才发现谁都可以替代谁。有言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很多事情随缘便好,无需那么在意。”
  谢逢花根本听不进薛娇的话语了。其实谢逢花心里清楚,她难过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薛娇,而还是因为梅翼。可是,痛苦的事该如何开口呢?这种事情,谢逢花不敢跟薛娇倾诉。
  忽高忽低的情绪,时而兴致高涨、时而跌至低谷,这让谢逢花更加难受,所以她十分羡慕薛娇的情绪稳定。可谢逢花心里也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靠外界能解决的,要想真正想开,还是得靠自己。
  于是谢逢花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薛公子,打扰你了,我还是一个人待会吧。枣酥你记得吃,我、我先走了。”
  说完,谢逢花几乎是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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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当街戏弄
  薛娇对谢逢花的情愫早有察觉,一连好几日为了避嫌,她要么在国子监躲着,要么回来只待在寒梅轩内不出来走动。
  时间如水一般悄悄流逝,一晃又是十三天过去了。眼下薛娇最担心的倒不是谢逢花的事情了,而是沈以观。
  说来也奇怪,自那日沈以观告假在家休息之后没几天,他就感染上了风寒,病情日益严重,不见好转。
  沈以观的病情,薛娇本来不想管,毕竟她没有什么余力。但招架不住谢承绪整日在她面前叨叨。她和沈以观,到底是同乡,就算装,也要装出很在意的样子。
  午休时间。
  薛娇道:“谢二公子,你不是认识太医院的人吗?既然很担心临川的病情,为什么不托太医院的人去帮忙整治整治呢?”
  谢承绪道:“那倒也是,那一会散了学我们顺道进宫看看。”
  薛娇拒绝的话语差点脱口而出,转念一想回了府也是在寒梅轩躲着,便道:“好啊。”
  皇宫管理严格,只有像谢承绪这种贵族子弟才能凭借令牌进出。虽然国子监就设在皇城里面,但没什么要事,薛娇进宫的次数真不多。
  *
  深秋,远处的晚霞呈枯黄之色,太医院西侧的宫墙旁栽了一株高大粗壮的杨树。此时叶子都已经凋零光了,光秃秃的树杈上挂了一条驼色忍冬纹绫罗丝带,是被风吹上去的。
  徐莺行蹙眉,有一些着急。她踮起脚,伸长右手想要把丝带解下来。绛紫袖口露出一截莹白手腕,她费劲了力气,却怎么也够不着。
  脖子仰久发酸,她只能叹气,思索着回房间里搬一张杌几出来踩着。
  背后传来一阵徐缓的脚步声,段筠轻笑道:“莺儿。”
  徐莺行背脊一阵僵硬,转过头看向这个身材修长、容貌俊美的男子。
  段筠曾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如今在国子监任经部司业。
  他和徐莺行曾是青梅竹马,本来也是有一段婚约在身,如果徐莺行家里没有出事,他们此时应该已经结为夫妻了。
  “筠哥,你怎么进宫里来了?”说完这话,徐莺行唇角绷紧,双手局促地抓着衣角。
  “自然是有要事洽谈,顺道路过这儿来看看你。”段筠轻轻一笑,望了望树梢上的丝带,“你在这儿做什么?”
  徐莺行回道:“筠哥,你能帮我把丝带解下来吗?我够不着。”
  这是尚衣局给贵妃娘娘做衣服多出来的布料,徐莺行费劲心思讨过来的。她又托宫里手艺最好的绣娘,打算加工了拿道宫外去卖。
  不过这个原因,她实在是不敢告诉段筠。
  段筠比徐莺行高出大半个头,伸出手很轻易就把丝带取了下来,他递给徐莺行,道:“你哪来的丝带?莫非是尚衣局的么?”
  徐莺行羞赧地点点头,从段筠手里接过丝带。
  段筠不想对徐莺行强行说教,但还是担忧不过,便压低了声道:“毕竟是给圣上用的料子,就算销毁了也不能流出宫外。你这样,实在是铤而走险。”
  徐莺行道:“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没关系的,这料子虽然珍稀,但也不是宫中特贡,只要我谨慎些应该没事。”
  段筠叹气一声,道:“莺儿,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大可和我说,我不会袖手旁观的。你……你也知道我这么长时间不婚不娶是什么原因。”
  徐莺行小心翼翼地把丝带收好,心如擂鼓,不知怎么回应。
  恰好这时,薛娇和谢承绪走了过来。
  段筠并没有直接教授薛娇和谢承玄,但薛娇听闻过段筠的名声。翩翩君子、郎艳独绝,无论是才学还是品行,都为京中上流。
  薛娇跟着谢承绪向段筠打了声招呼。
  段筠微微一笑,看向薛娇:“净秋前几日的策问见解独到又兼具文采,如果能够保持,明年春闱想必是没有问题的。”
  听到这话,薛娇微微一愣,她没有想到段筠居然会记得她。薛娇道:“过誉过誉。”
  谢承绪笑道:“段夫子,你也在这啊。”
  段筠道:“哈哈,大可不必这么称呼我,私下里还是叫我的名字便是。话说起来,令兄身体可还安好?前几日我听说他在射箭的时候把肩膀拉伤了,一直想登门探望探望,却抽不出空,”
  谢承绪道:“劳你挂心了,长兄告假在府卧病休养了几日,身体已经大好。”
  段筠道:“那我便放心了。我前天让莺儿配一些膏药给他承玄送了过去,记得让他早晚各敷一次。”
  谢承绪道:“这是自然。”
  薛娇内心惊讶,惊讶于段筠和谢承玄关系一向很好。她在国子监经常会看到谢承玄和段筠两人在一起品茶对弈。
  其实段筠出身并不十分高贵,他的父亲是江南富商,早些年花钱捐了个官,举家才搬到京城。但像段筠这样的端方君子,怎么会忍受谢承玄那种脾气呢?
  薛娇很难想象段筠和谢承玄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谢承绪和段筠又拉扯了两句,段筠便先告辞了。
  段筠一走,徐莺行道:“谢承绪,你又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谢承绪笑嘻嘻道:“临川这不是一病不起了嘛?想请你去你看看。”
  徐莺行神色难辨,盯着谢承绪,有些无奈道:“城中那么多大夫,为什么偏偏要来寻我这个太医院打杂丫鬟呢?要是被上头知道了,我也很难交代。”
  薛娇低头望着足尖,没有插话。她心道徐莺行真是不领谢承绪的情。谢承绪是知道徐莺行家境困难,以看病为由资助她啊。
  果然,谢承绪捏了个荷包出来,在手上掂了掂。
  谢承绪道:“你更靠谱嘛,只要你出手,药钱好商量。”
  徐莺行:“啊?”
  徐莺行道:“行吧,只要价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于是三人一同走出宫去药房抓药。
  刚出药房,三人便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嘘声。
  回过头,原来是七个富家子弟成群结队从酒楼下来了。
  谢承绪压低了声靠在薛娇耳边道:“为首那个穿黑色高领的是高鉴,礼部尚书之子,姐姐在宫里当贵妃。京中有名的混世魔王,一向无法无天惯了。”
  高鉴生了一双吊言,人高马大、身材十分魁梧,一身名贵的对襟常服被他穿得臃肿,看上去不正经得很。
  他嘿嘿一笑:“呦,这不是谢二么?怎么今日又跟我莺行妹妹在一起?”
  听到他轻浮的语气,薛娇眉头皱起,小声对谢承绪道:“你们认识啊。”
  谢承绪摇了摇头,把徐莺行往身后一拉:“不认识。他想考国子监没考上,托高贵妃的福,现在他跟着我长兄担任皇宫守卫一职。”
  原来是谢承玄的手下。
  谢承绪道:“不知怎么回事,他上次巡逻的时候碰上了徐莺行,就对徐莺行一见钟情了。经常有事没事就来纠缠徐莺行。”
  高鉴贼贼地笑道:“莺行妹妹,怎么看到你高哥哥也不打个招呼?这也太不礼貌了吧?”
  一旁的狐朋狗友也跟着附和。
  徐莺行捏紧了药材包袱,不说话。
  谢承绪道:“你闪一边去!别来招惹徐莺行,她不是跟你说过她对你没意思了嘛!”
  大概是气上脑袋,谢承绪这句话说得很冲。高鉴一听果然变了脸色:“谢二,你什么意思。”
  见此情状,薛娇心里冷笑,这仗势欺人的模样,真是像极了谢承玄,不愧是跟着谢承玄做事的爪牙。
  “就是啊,你不过是一个小小庶子,好好回去读你的圣贤书,成日在外游手好闲算什么体统。”跟高鉴一伙的人说道。
  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语不仅戳到了谢承绪,更戳到了薛娇。
  谢承绪撩起了袖管,挑眉道:“怎么?想打一架?”
  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薛娇还是不想把事情闹太大,她扯住了谢承绪,冲高鉴道:“这位高公子,我奉劝你还是说话客气点。毕竟光天化日之下,大家都看着呢。不说承绪天天都能见到谢世子告你一状,就是哪个路人看到了举报你仗势欺人,你在宫里的职位可就不保了呀。当然,自己倒霉事小,连累你姐姐事情就大了。”
  此话一出,高鉴气焰果然熄灭了一些。他这一官半职,是他姐姐好不容易替他求来的。之前已经因为几件小事让姐姐挨了陛下骂了,要是今日再惹是生非,不说自己的亲姐姐,就是自己爹都要揍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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