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比我更适合读书。”薛净秋沉默了一瞬,还是挤出一丝微笑。
薛娇心里其实也很痛,只是这件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一开始便是错的。
如果薛娇是男子就好了,如果薛父对薛母没有那么多憎恶就好了。可惜万事都没有如果啊。
薛娇叹了一声,把碗搁到桌案上:“那哥哥,你康复之后有什么打算么?”
“我啊。”薛净秋侧过头望着墙壁,眼神蒙上一层淡淡的哀伤,“回家陪娘吧,留在京城到底也不是长久之地。”
说完,薛净秋认真地轻拍薛娇的肩膀:“娇娇,我知道你一定会大有作为的。但是你顶替我的事情还是太过冒险,万一被发现了,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过几天的殿试,你还是慎重考虑吧。”
其实薛净秋一直觉得自己已是命不久矣,他的心口总是闷闷的,憋得喘不过气。但他选择了隐瞒,没有告诉薛娇。薛净秋私心里,还是想要薛娇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另一方面也是想要薛娇替他完成他没有完成的梦想。
像他这样身中剧毒昏迷半年,能够再次转醒就已经是很幸运了!
薛娇听了,没有说话。
薛净秋的顾虑她一直都有。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她的身份早晚会有一天暴露的,及时收手才是明智的。
可是扶摇直上的青云之路近在咫尺,谁有可以做到轻易放弃呢?
“哈,薛娇好不容易中了贡士,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还劝人放弃起来了?”沈以观摇着扇子走了进来。
他脸色很不好,眼下一片乌青,看着似乎这几天夜里都没有睡好。
也确实没有睡好,沈以观此时内心嫉妒地快要疯了。他两只眼睛一进屋就紧紧盯着薛娇,巴不得在薛娇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薛娇自然察觉到了他满怀恶意的眼神,但她抿抿嘴,没有选择计较,道:“临川,你只是一时视力,不必如此耿耿于怀。天高海阔,并不是只有科举一条出路。”
是的,沈以观春闱落选了。这几天他心里非常不好受。
听了薛娇的话,沈以观露出微笑:“你说的对。”
此时的沈以观,竭力克制自己内心的妒忌,因为他正在酝酿一场大的阴谋。他进不了殿试也就罢了,他想要薛娇同归于尽。
作为青梅竹马,沈以观自然知道薛净秋对薛娇而言是多么重要。可碍于谢承玄安排的三个守卫,他一直找不到动手的机会。但是机会很快降临了,前几天他在街上转悠的时候,意想不到地碰到了一位老熟人。
而这位老熟人,可正是对薛娇怀恨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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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倒计时!
第43章 现在才算
薛娇一直在准备着春闱, 但是心里也不免有些动摇。
四月十九,晴夜无云。
离殿试还有三天。
映晴坡上一片寂静,除了薛娇和谢承玄便再无旁人。
薛娇将头靠在谢承玄肩膀上, 默默无言。
这几日她一直在准备殿试,但实际上心里也不免有些许动摇。就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这样是对的吗?
理智告诉她应该放弃, 可是情感又克制不住地想要去接近那座宫闱。
“你顺从你的心就好了, 不需要那么多顾虑。”谢承玄道, “就算到时候有了问题,也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有我在, 你不必慌乱。”
虽然有了谢承玄的宽慰,可薛娇心里到底还是彷徨, 她想起先前和薛净秋的对话, 便对谢承玄道:“世子,不如过两天你把我哥哥送回落花城吧。”
谢承玄指节一僵, 只“嗯”了声。
这些日子,薛娇忙着殿试, 谢承玄倒是常常去看望薛净秋。只是薛净秋每况愈下,一直在咳大片大片的黑血,看着实在是怵目刿心。
薛净秋大概到底还是不行了。
谢承玄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薛娇。
前几日落花城来了一封书信, 谢承玄也把书信扣下了。
信里写的是薛母在家已经自缢了。
谢承玄不想把这些糟心的事在殿试前夕跟薛娇说,怕影响她的状态, 便私下安排了人去落花城替薛母料理后事。
谢承玄心里透彻,自然知道薛娇对科举的顾虑。
谢承玄道:“薛娇,你尽管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不管你是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其实这种话从热恋的男人嘴里说出来, 很多时候都会让人觉得是一种敷衍。谢承玄想了想, 想让薛娇更加确定自己的心意。
他转过头, 认认真真地看着薛娇,细细看她的眉眼。他怎么就那么喜欢她呢?就是非她不可,就是哪一出都很喜欢。
谢承玄这样想着,便又忍不住按着薛娇的脑袋亲下去。
薛娇顺从回应着。
两人就这样在寂静无人处肆无忌惮地接吻。
*
四月廿二便是殿试。
这些时日,一切都顺利得进展,甚至都有些诡异。
这一年的殿试,谢承绪总算有了资格。
一大清早,两个人同乘一辆马车去参加殿试。
殿试由定光帝亲自主持,整个考场庄严肃穆。
有胆小的考生甚至手心出满了汗水,笔都握不住。
考试进行的时候,突然一个衣着华贵的侍卫快步走了进来,附在定光地耳语。
听了这些话,定光帝脸色一沉,不动声色地递了个眼神。
很快,两个粗壮的侍卫便一左一右走到薛娇旁边,把薛娇提溜起来。
薛娇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甚至不敢直视定光帝。
衣着华贵的侍卫道:“把这个冒充兄长的贱人带到慎刑司。”
听了这话,谢承绪笔一顿,没有转过头去看薛娇,仍然一笔一画规规矩矩地赶做着自己的试题。
薛娇被带出去了,考场上的诸位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仍都在镇定地书写。
*
慎刑司大堂。
刘三才和沈以观倨傲地站着,被五花大绑跪压在地的人是薛净秋。
薛娇也被扣押了进来。
薛净秋看向薛娇,吐了很大一滩血,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句话:“不关我妹妹的事情……”
说完,便咽了气。
薛娇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向沈以观,好像在质问沈以观为什么要背叛她。
沈以观错开了眼神。
薛娇的视线又挪到刘三才身上,刘三才一愣,接着恶狠狠地回瞪。
刘三才倨傲道:“你还敢看老子?告诉你,你爹跑了,你娘死了,现在你哥哥也死了——你怎么不一起去死呢!?”
因为薛家拒绝了刘三才的求娶,刘三才对此一直怀恨在心。
原来是沈以观怂恿刘三才检举薛净秋。
薛净秋本就命薄西山,经此一折腾,自然一命呜呼。
欺上瞒下,女扮男装,替兄科考……
这几项罪名叠在一起够薛娇死上好几回。
薛娇被关押进了天牢,一连两三天,对外面的消息一无所知。
在阴暗的地牢里,腐朽的气息包围着薛娇。
殿试还没完成,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哥哥、父亲、娘亲都离自己而去……接二连三地打击劈在薛娇头上。薛娇已经觉得自己麻木了,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冷了下来,只一颗心脏还在密密地疼。
她甚至想过撞墙自尽,可是她眼前总是浮现出谢承玄的身影。闭上眼,好像还能闻到谢承玄身上清淡的气息。
谢承玄……
*
薛娇替兄科考这件事败露,谢承玄当天晚上就知道这件事。
雁翎把这件事告诉谢承玄的时候,谢承玄正在览阅一番密函。
阅完,谢承玄面无表情地把密函放在烛焰上。跃动的火舌子贪婪地舔舐尽密函,上面写着的重要消息也很快化为灰烬。
春虫的细微叫声透过绿窗传了进来,窗外是一片月色,窗内是压沉的昏黄。
随国府在朝中势力盘根交错,是以就算有弹劾也很快被压了下来。薛娇这件事对随国府来说实在没有一点影响。
谢承玄摸索着食指上的扳指,冷笑一声,径直走向寻龙剑,对雁翎道:“备马,去找沈以观。”
“现在?”雁翎不敢多嘴,道,“属下知道了。”
城南沈以观处。
房门紧闭,沈以观和刘三才在一起饮酒。
两人都喝了不少,沈以观自己都醉了。他一边笑一边哭:“三才,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刘三才醉眼迷蒙:“你?你可是落花城有名的大才子啊。”
沈以观道:“那你说为什么我会落榜呢?”
刘三才道:“啊。”
沈以观道:“你说为什么薛娇不喜欢我呢?”
刘三才道:“她这个贱人,仗着自己读过几本书就清高,我看她是谁都看不上。她来京城说是替兄科考,其实没准是为了来傍金枝呢……”
刘三才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沈以观一拳。
“你他妈说什么呢?”沈以观酒意上头,听到刘三才嘴里不干不净地诋毁薛娇,便直接动手。
刘三才被打得眼冒金星,下意识地就要还手。
就在这时,沈以观家的门被一脚踹开。
来人身形高挑,身着黑衣,手里拎着一把冒着寒光的剑,浑身上下带着迫人的矜贵之气。
正是谢承玄。
他递了个眼神,雁翎二话不说一个飞身就把沈以观和刘三才按倒在地。
从薛娇口中,谢承玄也了解过刘三才为人。
刘三才在落花城就欺软怕硬,坏事没少做。
谢承玄安排人去替薛母料理后事的时候,发现薛母的死和刘三才逃不开关系。
一声剑鸣,刘三才的头颅就被斫了下来。
温热的血溅到沈以观脸上,吓得沈以观瞳孔剧缩。
沈以观难以置信道:“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谢承玄冷笑一声,在沈以观的身前蹲了下来,冰冷的手掐住沈以观的脖颈,强迫沈以观直视着自己。
沈以观醉意彻底清醒,他惊恐得无以复加,只觉得面前之人的精致面容仿若鬼魅。
“你!”沈以观被掐得几乎就要窒息。
谢承玄不是个喜欢虐杀生命的人,在战场上就算面对仇寇他也向来是喜欢一击致命。
“现在才算仗势欺人。”谢承玄声线平平道。
说完,手上的劲加大,沈以观就这样咽了气。
谢承玄起身,接过雁翎递过来的洁白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手,嫌恶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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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计45章完结!!
第44章 “等我。”
薛娇抱膝坐在昏暗的监牢里, 两眼呆滞看着刻在墙上的划痕。
第三十七道。
今天是她被关在监牢里的第三十七天啊。
却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薛娇是被单独关押的,狱卒们倒也没有克扣饭菜,也不给她安排苦活干, 甚至都不和她交谈。薛娇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在这个世界上,她已然孑然一身。
哥哥、母亲、父亲……全都不在了。
按理说, 万念俱灰之下, 人也会没有活下去的渴望。偏偏薛娇还不想死。
三天前的午膳, 是两个发硬的馒头。
薛娇面无表情地吞咽掉第一个,吃第二个的时候, 发现里面夹了一张小小的字条。
趁着无人注意,薛娇打开来看。
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等我。”
龙飞凤舞、雄浑挺劲的黑字, 一眼就看出来是谢承玄的。
薛娇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然后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去。
*
薛娇被关在监牢里的这些天,她并不知道云京已经掀起了一场浩瀚的风云。
五月十九日的夜晚, 下了一场大雨,惊雷滚滚。
起因是定光帝中了风寒, 太子侍疾。
郑道宁的手端起汤羹,递给定光帝。
神色中一闪而过的不耐被定光帝捕捉到。
定光帝大怒,扬手打掉了汤羹。
瓷碗摔在乌檀地板上, 发出清脆的响声。
太子郑道宁默默地站起身,冷漠道:“父皇, 你已经很康健了,已经活够了。”
太子当庭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在场所有人脸色遽然一变,纷纷跪了一地。
定光帝冷笑道:“你就这么等不及?”
原来, 太子和高贵妃得到消息, 郑道昀早就回京了。回京的原因, 就是定光帝想要郑道昀取郑道宁而代之。
郑道宁不得不出手了。
定光帝在位时,看上去励精图治,实际任人实在不清,擢拔得尽是些昏庸之辈。
定光帝道:“来人……”
奈何在场的十来个人,都依旧纹丝不动地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这时,大门被推开了。
郑道宁牵出一丝残忍的笑容,回过头,笑容复又僵在了脸上。
“太子殿下,是在等陈将军吗?”
郑道昀负着手,气定神闲地走了进来。
在郑道昀的背后,暴雨如注、血光冲天。
“怎么是你?”郑道宁蹙眉,竭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
郑道昀不言,随手将一颗人头扔在地上——正是目眦尽裂的陈将军。
另一只手,抽出一柄匕首。
“你想做什么?金龙殿不许带刀!”郑道宁道。
这时,跪在一地的众人纷纷让出道,并神色莫测地齐刷刷看向郑道宁。
郑道宁和定光帝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场文武也许尽为郑道昀的心腹。
郑道宁一慌,连忙扑到定光帝床畔,妄图挟持定光帝。
郑道宁:“你、你别过来!”
“弑父、弑君?”郑道昀仍是一步步前来,“太子殿下,你敢么?”
郑道昀说的没错,郑道宁不敢。
他的手不停地颤抖着,两行泪水后知后觉地从眼眶边流出。
“懦夫。”郑道昀轻描淡写地丢出两个字,迅速地解决了郑道宁。
“父皇,儿臣来救驾了。”郑道昀慢慢踱到定光帝床榻边,可在他那仿若冰霜的一张脸上却看不见丝毫身为儿臣的谦恭。
定光帝道:“好、好,有赏、重重有赏!黄金万两、再封你……”
只可惜定光帝话还没说完,就被郑道昀掐住脖颈,强逼着吞咽下药丸。
定光帝睁大着眼睛,嘴里一口血,便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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