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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逢玄——如汤沃雪【完结】

时间:2024-06-24 17:16:26  作者:如汤沃雪【完结】
  薛娇一路狂奔,气喘吁吁地冲进大堂,她还担心找不着谢承玄。还好谢承玄就在大堂里不紧不慢地吃着早膳。
  薛娇在谢承玄身边站定。
  谢承玄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薛娇道:“你方才和我父亲谈了什么?你是不是知道我父亲……”
  谢承玄打断薛娇,淡淡道:“我早就料到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放心,我已经叫雁翎盯好了。”
  薛娇这才放下心来,几乎是一瞬间,眼泪刷地就从眼眶里奔涌而出。
  就算早有预料,可亲耳听到的时候,她依然觉得难以接受。
  自己哥哥之所以一直昏迷不醒,原来真的是薛父下得毒。虎毒尚不食子,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可以这么残忍。明明不是这样的……
  明明小的时候,父亲也会教着自己和哥哥读书识字,也会亲自送哥哥去上学,知道哥哥读书那么好,爹爹明明也是发自肺腑地替哥哥骄傲……
  倒是自己泼辣暴躁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子,居然连自己的命都差点折了进去。
  明明不是这样的。
  薛娇贴在门口,听到薛父对薛母说:“谢承玄已经猜到了。”
  薛母语气慌乱:“那怎么办?那、那怎么办?”
  薛父道:“只有你亲手杀了你的儿子,让薛娇真正成为薛净秋。一个谎言撒下了,自然要用千万个谎言来弥补啊。”
  薛母近乎歇斯底里:“薛定尧……这么多年,原来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薛父冷冰冰道:“一点都没有。不止没有,我对你,对薛净秋,对薛娇,都是恨之入骨。”
  薛父道:“若是薛娇女扮男装替兄科考的事情败露,这可是株连满门的大罪。我嘛,本来就是孤家寡人无所谓。可你呢,你的那些哥哥妹妹,你那年老体弱的娘……”
  薛母道:“别说了,别说了!我都答应你,我都答应你。”
  说着,便是踉跄起身的声音。
  ……
  薛娇知道,薛父肯定料定自己还没有走,这些话说不定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谢承玄递给薛娇手帕:“哭什么?不是平时都坚强嘴硬得狠嘛。”
  薛娇没接话。
  谢承玄轻哂:“哭吧,很正常。不过你不用害怕,我一直都会在的。”
  薛娇依旧没接话,只默默擦着眼泪。
  谢承玄一撩衣袍,起身,气定神闲道:“走。去找你哥和你爹。”
  *
  二十年前。
  凰阳洛氏嫡女洛璇风光嫁给随国公谢麟。
  可是谁都不知道,这样貌出挑、光彩照人的贵女名姝,在三年前,还在凰阳最不入流的酒楼作着舞女的勾当,和一群达官贵人厮混。
  洛璇还在襁褓的时候就被抱错了。洛氏一族直到很久之后才知道,自家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赝品。在找回洛璇后,他们立刻毒死了赝品,让洛璇名正言顺地做回真千金。因着二人长相相似,是以除了洛氏自家人,没有人知道,洛氏嫡女已经偷梁换柱。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那个时候,洛璇被两个大腹便便的富商,一左一右亵弄,滚烫的烛油滴在洛璇身上,她却被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薛定尧奉谢麟之命来凰阳送物,路过酒楼的时候酒瘾大发,便拐了进去。
  是薛定尧救下了洛璇,只花了一两银子,就救下了洛璇。
  只是薛定尧忘了洛璇,洛璇却一直没有忘了薛定尧。
  所以再次相遇的时候,洛璇心头大喜,使出浑身解数引诱薛定尧。
  一念之差。
  薛定尧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洛璇的骨子里也刻着执迷不悟与痴狂。
  可谢麟的存在,两人注定不能长厢厮守。
  薛定尧被打发到落花城,娶了他并不喜欢由性子泼辣的薛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薛定尧等这一天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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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你喜欢谁
  要不是谢承玄安排雁翎一直盯梢着, 薛净秋可能已经命丧九泉了。
  城北一处破陋的寺庙里,薛母抱着昏迷不醒的薛净秋呜咽哭泣。
  根本不用谢承玄出手,只是在雁翎面前, 尽管拼尽全力反抗,但薛定尧就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薛定尧被按倒在地上, 嘴里呕了一口血, 说不出话。
  庙门被推开, 天光从屋外倾泻进来,随着一起涌进来的, 还有呼呼而啸的凛风。
  谢承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薛娇。
  看清屋内情况, 谢承玄用余光看了眼薛娇, 道:“放开他。”
  雁翎这才松开按着薛定尧的手。
  谢承玄不紧不慢地走到薛定尧跟前,蹲了下来, 朝他伸出手。
  薛定尧拒绝了谢承玄的帮助,艰难地靠自己蹒跚走到墙边, 靠着墙壁坐下。
  薛娇呆站在原地,脸上挂着两行泪水道:“爹!你怎么能这样?”
  薛定尧没有理会薛娇。
  谢承玄吩咐雁翎道:“你先把薛母和薛净秋转移出去吧,把他们好好安顿。”
  雁翎道:“是。”
  于是雁翎背起薛净秋, 薛母跟着雁翎走出去。
  破庙内只剩薛娇、谢承玄、薛定尧三个人。
  薛定尧道:“谢世子,我就知道你早就发现了。”
  谢承玄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自己的手, 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那又何必设计这一出呢。”
  薛定尧只顾低着头,道:“你是洛璇的儿子。”
  “是洛璇和谢麟的儿子……”他喃喃着又重复了一遍,忽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我好恨, 我好恨!”
  “你恨什么!”薛娇歇斯底里地喊道, 走到薛定尧跟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既然已经娶了我娘,既然已经和我娘生育了我,为什么不好好把日子安安稳稳地过?”
  薛定尧冷酷打断道:“我对你娘一点感情都没有。”
  “娇娇,和不爱的人待在一起无时无刻不是一种煎熬。”薛定尧道,“你应该是最知道的。”
  “我不知道!”薛娇痛苦道,“你把哥哥的前程,把我的命运通通都毁了?再没感情,哥哥也是你的亲生骨肉。如今事情走到这个地步,恐怕已是无法转圜了,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薛娇。”谢承玄轻轻拍了拍薛娇的肩膀,“冷静。”
  薛娇掩面,两双眼哭得像核桃一样。
  在彻底的绝望面前,除了仅剩的本能哭泣,人是没有思考余地的。
  泪水虽然没有什么用,但哭出来却的确能够缓解哀痛。
  “既然你对我、对我哥、对我娘一点感情都没有,那好!”薛娇仰起头,憋着气道,“那我也就当从来没有你这个爹。”
  言罢,也不顾薛定尧反应,转身就跑了出去。
  谢承玄冷冷地瞥了眼薛定尧,道:“你好自为之吧。”
  *
  薛府。
  雁翎驾着马车,护送薛母和薛净秋回府。
  薛母撩开车帘,就要下车。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沈以观的声音。
  沈以观道:“伯母。”
  薛母一僵,看向沈以观,勉强笑道:“你来做什么。”
  沈以观和薛娇自幼青梅竹马,薛母自然认识沈以观。只是这个时候,她并不想让沈以观看到自家一地鸡毛的样子。
  沈以观道:“听说娇娇回来了,我想着来看看薛娇。”
  薛母扣着车轼的手一紧,半晌,道:“罢了,瞒着你也没什么意思。”
  薛母对雁翎道:“这位公子,麻烦你先把我儿背进房间里吧。”
  沈以观惊讶,向车厢内瞅去:“啊?”
  薛母道:“有什么事,都进屋再说吧。”
  *
  房间里。
  薛娇和谢承玄也回来了。但薛父没有回来。
  薛母其实心里知道,薛父应该不会再回来了。一时情绪翻涌,没有忍住,趴在床边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薛娇半蹲在薛母旁边,一下下轻轻拍着薛母的背脊:“娘,别哭了,再怎么哭也无济于事了啊。”
  薛母道:“都是我不好,这么多年没有看清你爹的真面目。不……要是,我这么些年,对你爹稍微好一些,他都不至于对自己的儿子下如此痛手吧?我真没有想到,他居然对我这么恨之入骨。”
  薛娇没说话。
  谢承玄抱臂立在一旁,道:“伯母不必如此伤怀,眼下薛娇和薛净秋的身份不能暴露,但我可以托京城的名医来替薛公子看看。”
  薛母迟疑道:“可、可薛定尧一走,我一个人……”
  谢承玄想了想,道:“那不如把薛净秋一起带回京城吧。薛娇带回来的百两银票,我想够您用的了。”
  沈以观道:“是啊。薛娇还是薛净秋,薛净秋也可假作薛娇。妹妹陪同哥哥进京赶考,有什么不妥嘛?”
  听谢承玄这么说,薛娇忍不住看了谢承玄好几眼,心里一阵感动,但还是摇摇头道:“但不能把哥哥送到你们府上。”
  确实。不说随国公,就是大夫人那里也不好交待。何况随国府人多口杂,暴露的风险实在太大。
  谢承玄也想到了这一点,刚想说也可以安置到别处的时候。
  沈以观率先开口道:“这个好办,安置到我那去不就好了。娇娇你来过的,你也知道那里偏僻得很。”
  薛娇感激道:“临川,真的太感谢你了。”
  沈以观哈哈一笑,轻松道:“娇娇跟我客气什么。”
  谢承玄看着两人调笑,没说话,过了片刻,才道:“也可,那我再安排三个侍卫盯梢着。”
  *
  毕竟是临时起意来看望薛娇,解决了这一麻烦事后,谢承玄又马不停蹄地回了云京处理公务。
  薛净秋随着谢承玄一起离开。
  这些天,薛娇一直在家陪伴薛母。经此一事,薛母更加依赖自己的女儿,无不真情实感地向薛娇表示抱歉。
  上元节,晚膳的时候,给薛娇做了一盘拿手的肉末茄子。
  “娇娇,这么多年我只重视你哥哥,对你的确疏忽了。”薛母后悔道,给薛娇夹了一筷子菜。
  温暖的冬日斜阳透过窗照在薛母脸上,薛娇蓦然发现薛母苍老了不少。脸上沟壑纵横,挂满了沧桑的皱纹,仿若田埂上皲裂的土块。
  薛娇能说什么呢?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
  “云京风云多,很危险,你早点落榜,早点回来吧。”薛母叮嘱道。
  她看着自己的女儿,不作男装打扮的时候,其实称得上是非常秀美。
  薛母这一句话戳中了薛娇的心窝,她放下筷子,道:“娘。”
  尽管面对的是自己养出来的女儿,薛母的心却莫名其妙重重一跳,五脏六腑仿佛被揪到了一块。
  薛娇在云京待了半年后,到底是成长了不少。
  薛母发现,她好像越来越看不透自己的女儿了。
  薛娇道:“你觉得我还有回头路吗?”
  说着,薛娇心里也翻涌过一阵委屈。母亲向来只在意自己的哥哥,丝毫不管自己的死活。
  不管是多年以来的偏爱,不管是当年让自己退出学堂供哥哥读书,不管以刘三千的求婚来逼迫自己替哥哥进京科举……自己这么多年的委屈,又怎么能轻描淡写地揭过?破镜重圆都尚有裂痕,这么多年的嫌隙,又怎么能紧紧透过只言片语来弥合?
  听到薛娇的回答,薛母也没说话,只好默默吃饭。
  *
  上元节过了便是正月十六,也是薛娇打算回京的日子。
  落花城的上元节向来热闹,只是往年的时候,薛娇都是陪着母亲在晚市上卖些绣品补贴家用。今年倒还真是头一回参加上元节的庆祝活动。
  到处都是火树银花,烟花一朵朵绚烂在玄黑的苍穹,还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各个商贩招揽客人的吆喝声。
  薛娇身着碧色女装,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走着。周围的热闹与喧嚣仿佛都与他存在着隔阂,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不觉拐到了一处偏僻的巷弄,周遭一片岑寂。
  “娇娇。”
  是沈以观的声音,将薛娇游走的思绪拉扯回现实。
  薛娇一呆,讷讷道:“你怎么在这?”
  沈以观靠着墙,看向她,柔情款款道:“我在等你。”
  薛娇隐隐有些不安:“等我做什么?你不必等我。”
  沈以观道:“你不懂吗?”
  上元节是每年第一次月圆日,也是各个有情男女能够正大光明在夜间相会的日子。
  薛娇如何能不明白呢?她又不是没有感情的人,只是这么些年,她一直都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沈以观从怀里拿出一枚络子:“娇娇,你还记得咱们的信物吧?”
  “信物……”薛娇有些难以承认这两个字。
  沈以观道:“嗯?”
  薛娇道:“我在家里放着。”
  沈以观一阵失望:“你为何不像我一样贴身放着呢?”
  沈以观道:“我知道了,你定是怕弄丢吧?”
  聪敏如薛娇,她哪里能不懂沈以观的意思呢?只是之前的时候,她一直回避他的感情。
  如今,她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心头却没由来的想起了谢承玄。
  想起了他凌厉的凤眸,疏离的容色,以及……柔软的薄唇。
  薛娇道:“要不,我把络子还给你吧。”
  薛娇道:“不过今天来不及了。我明天就要走了,恐怕要回了云京再给你了,”
  沈以观道:“为何?如今谢世子已经愿意出手相救了,你大可不必替你兄长替考了,这太危险了!万一你被发现了真实身份,这可是性命攸关啊!不光会连累你的母亲,更会连累整个随国府!依我看,你不如就待在云京吧。”
  沈以观急切道:“难道你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
  薛娇无言,衣袖中的拳悄悄握紧。
  沈以观的话,很多时候她都并不认可。
  可是,她也有她想追求的东西啊。
  薛娇道:“不必说了!”
  说罢,她没等沈以观反应,转身便快步离开。
  沈以观看着薛娇决绝离去的背影,眼神闪过一丝凶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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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冰冷炙热
  一月十七, 微雨。
  薛娇回京,简便行李。
  她坐在马车上,双手抱臂, 两眼失神呆滞地凝着虚空,心绪不宁。
  雨声淅淅沥沥地拍打在车壁上, 让她不知不觉渐渐有了一些困意。
  “你喜欢谁?”
  薛娇心里没由来地一直在想沈以观的这四个字, 反反复复地环绕在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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