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使抄手回:“侯爷昨儿半夜便离了府,如今还未回来。”
容消酒秀眉微挑,咬紧下唇。
亏她天还没亮便开始准备,就想着能同他一齐用个早膳,缓和下关系。
为此,她还特意换了云鬟,点了面妆,就连衣裳也着了俏丽的桃粉色。
她轻叹口气,面上依旧沉静,“侯爷去了何处,何时回来?”
女使垂头,“奴不知,您要是有急事,奴这就派人去找。”
容消酒蹙眉,忙摆手,“倒也不必。”
她也并非这般急切,慢慢来便是。
只是难得她用心打扮,却是没派上用场,顿时没了意思,连早食都懒得吃。
她自顾自抄起佛经来,期间不知女使进来添了几盏茶。
直待到又有人进来点起灯盏,容消酒才从抄满佛经的纸堆里抬起头。
此时,窗外已被暮色铺满,云烧成一片火海。
这才意识到,她已然等了一整天。
这人不来,任是再怎样精妙绝伦的计谋也是徒劳。
一想到母亲的死另有阴谋,再想想商惟怀在暗室里头的惨状。
她心头一阵焦急,撂下笔,再次启唇问:“这早过了上值的时辰,侯爷为何还不回来?”
另一边,宜章大街。
笼烛似连成串的春星,绕着长街习习闪灼,遥遥不见底。
寡独的夜是陪衬,越是漆黑浓重,便越衬得这条长街璀璨通明。
长街之中,最瞩目的建筑当属那三层高的酒楼丰岳楼。
整个第三层的暖阁都点起灯盏,隔着窗面儿能瞧见婀娜舞姬在翩翩起舞。时不时传出的丝竹管弦,欢歌笑语,都教楼外的人好奇又艳羡。
此刻,坐在三楼暖阁内的商凭玉,正斜坐在榻上,饶有兴趣地瞧着与舞姬一道舞动的九皇子。
今儿这宴席,是九皇子赵温奚办的。
只邀了他一人,却带了十几个舞姬,意欲何为可想而知。
商凭玉面上全程带笑,他一身墨色圆领袍,前襟的扣袢不知何时解了开来,领口随意敞着,衬出几分玩世不恭。
舞姬舞腰柔弱,步态轻盈,似云外仙姝般,一个旋身便飘飘然飞到他跟前。
那单薄的软纱包裹着姣好的身段,与他后背贴近,隔着衣料都能触到彼此的体温。
舞姬见他没抗拒,轻挑眉梢,眸中尽是得意。
大胆伸出纤指去解他外袍余下的扣袢。
商凭玉轻轻一笑,拿过案上酒盏一饮而尽。
一旁的赵温奚见状,松了口气。
十个扬州瘦马都抵不过一个东溟舞姬。
况且他找来了十几个,就不信商凭玉不动心。
他年纪尚小,要想顺利继承大统,必须要择一位坚实的靠山,商凭玉是他的不二人选。
故而他要找人或物将这人好好留住,为自己所用。
赵温奚朝其余人挥挥手,带着众人离开。
一时间,暖阁内只剩这二人。
烛火烧的正旺,将两人的体温也烧起来。
舞姬正要替他褪下外袍,却被他叫住。
这人转了个身,蹲下去与她面对面。
伸手指了指她身上的薄纱,“本侯看你脱。”
闻声,舞姬眉梢一蹙。
分明是温和的语气,却就是听不出一丝情意来。
不过她也没犹豫,顺从地开始解自己本就单薄的衣衫。
直到连亵衣都褪去,在他跟前□□。
跟前的颀长少年慵懒地倚在酒案上,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个遍。
好片刻,都没有任何动作。
舞姬站在原地,也有些局促。
她自认自己身材相貌在女子之中是拔尖儿的存在,便是不用撩拨,便有无数男子上赶着过来献殷勤。
况且她如今都赤裸成这般,哪里有男人会做到无动于衷。
可面前这矜贵少年却像看待菜市肉脯一般,眼底里瞧不出一点情欲。
少年冷眸沉思着,长指轻叩桌案。
好半晌,才缓缓启唇:“穿上吧。”
说罢,他起身,头也不回地朝暖阁外去。
出了暖阁,一直候在门外的横舟忙随在他身后。
商凭玉四下睐了一圈,才沉声问,“人走了?”
“是,走之前九皇子还说教你玩得尽兴。”
商凭玉歪头睐他一眼,不答话。
两人回了商府,商凭玉没往正房去,先去了千秋阁。
横舟一直跟着,等到了千秋阁,四下无人才来问一嘴:“侯爷,那些个舞姬…”
商凭玉皱眉摇头,“看过了,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一批。”
横舟咽了咽唾沫:“看…看过了?”
他们要找的那批舞姬,身上会有樱花印记,只是有的在胸口,有的在大腿……
商凭玉没接话,垂眼瞧了下身上的外袍,利落褪下。
*
此时的容消酒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盯着篆香,瞧着那香丝一点点委散。
直到女使过来通传,她才醒过神。
“大娘子,侯爷回来了。”
女使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瞧着比她还高兴。
容消酒一个激灵,起身就开始修整自己的仪容、裙衫。
应是头次去讨好别人,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甚至都不知自己该如何讨好。
要先行礼问好?
还是直接给他一个拥抱?
见着了能聊些甚?
难不成就空着手傻站着?
她有些惴惴不安,心里没底气,连带着手也跟着抖。
忽而她眼前一亮,想起那句“酒壮怂人胆”。
遂即招呼女使拿酒来。
女使见状,越发觉得这大娘子举止怪异。
昨儿还跟商侯僵持着,今儿一大清早就开始想着见他。
一整天蔫耸耸,只等着商侯回来。
她听了不下百次的唉声叹气,心也跟着叹起气来。
故而才会在得知商侯回来后,异常欣喜。欣喜于终于不用再听这姑奶奶唉声叹气了。
*
商凭玉沐浴更衣后,站在门边的横舟才过来传话:“听素子说,今儿一整日大娘子都在找您。”
商凭玉捆着腰带的手一顿,“找我?”
他的姐姐找他,怎么想都觉得没甚好事。
可他还是没由来的心中雀跃,雀跃她还念着他,哪怕是不怀好意的念。
“您的意思是?”横舟上下打量着他脸色,却看他俊脸垂着,全然分不清是喜是怒。
“那便叫她过来。”
说罢,他将刚穿好的外袍仔仔细细拍打了一通。
*
容消酒是带着酒壶和果盘来的。
毕竟是来讨好的,可不能空着手就来。
她将一应物什儿都放在桌案上。
商凭玉自她面前坐下,掀了掀眼皮,山眉微动,“这是何意?”
容消酒弯唇,尽力笑得自然,“我是来赔罪的。”
商凭玉看着她,没答话。
“之前种种都是我的过错,在言语上有些不妥当,薅恼了你,我的罪过。”
商凭玉挑眉,“姐姐在说什么?”
他不要赔罪。
容消酒深口气,正色回:“若你还生气,那便打我一顿骂我一顿好了,也好过把我困在一个房子里,整日闷在里头。”
商凭玉仰头,想起要禁她足的缘由,他的气便又生出来了。
他唇瓣微微颤抖,咽了下口水,才接话:“只要姐姐不离开我,哪里都去得,想去何处,我都奉陪。”
容消酒下意识垂眸看他,那眼神中的热烈与诚挚险些又要让她沦陷了。
不过…为何要用又……
容消酒也不清楚。
只片刻,她恢复清醒。
想起自己今日来,真实目的是为了施美人计,拿他的钥匙。
思及此,她视线在他腰间游移,试图在他身上找到藏钥匙的位置。
商凭玉深看她一眼,面色依旧平静,装作若无其事的将酒壶打开。
“姐姐是要与我共饮?”
他话说的很轻,又有些含糊,让容消酒怔愣了下。
商凭玉似乎并没真的等她答话,只是说笑一番。
轻笑了下,又道:“也是不赶巧了,今日九皇子作杯喝过了。”
“姐姐可是还有别的事?”
他开门见山,他清楚定是有事才来找他的。
容消酒一愣,听着这话像是逐客令。
可她带着目的来的,她还要找钥匙。
“我…我是来找你…喝酒的!”
她急中生智,话捡话。
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可还是硬着头皮端起酒壶。
“最近你我生出许多闲隙,早该喝酒谈心,和解了。”
商凭玉笑出声,英眸璨亮,整张脸都明媚不少。
他起身,拉住她胳膊,“姐姐愿意跟我谈心?”
容消酒有些别扭,不是她才是来使美人计的吗?怎么感觉这个人夺了她的招数。
可话都撂下了,这心是不得不谈了。
她咬牙,心一横,开始自我慰藉。只要她够聪明便可以在谈心时将话头往钥匙上引。
可叹,她不聪明。
三杯两盏下肚,正事是没忘,只是脑子不灵光。
容消酒心心念念着钥匙,许是酒壮怂人胆,她壮起胆子眯着眼,往商凭玉跟前去。
她半跪着,伸手欲去他腰间摸索钥匙所在。
只是手刚伸过去便被人擒住。
“姐姐,你这是要作甚。”
商凭玉语气平静,清亮的眸子细致着看着跟前人。
那眯着的眼睛弯弯的,眼神里像是蒙了层雾,却莫名地衬出几分娇憨。
“钥匙。”她脱口而出。
商凭玉眉峰一凛,他的猜想没错,她就是有目的的。
明知道答案,可他依旧顺着话茬往下问:“什么钥匙?”
“暗室。”
商凭玉身躯一顿。
他脑中只觉一口气直冲头顶,嗡地一下炸开来。
“你…姐姐…你真的看到了,是吗?”
他有些慌乱,双手紧紧握住她双肩,仔细盯着她的脸,生怕错过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从不后悔自己对商惟怀的所作所为。
也不怕自己丑陋险恶的一面被人发现。
但,除了容消酒。
他怕极了,怕她得知他的残忍卑劣,怕她得知他的杀人恶趣味,怕被她讨厌厌恶,怕再走不进她的人生。
容消酒掀眸,因为喝醉,就是睁不太开眼。
她有些看不清跟前人,只听声音晓得是商凭玉。
她摇摇晃晃着,指着身前的人影,“待你恢复记忆,我也便自由了。”
商凭玉心头一滞,却也在她即将栽倒的时刻,将她扶进怀里。
“酒后吐真言。”他哼笑一声,“姐姐,我做了这么多你还是没变。”
他眸光一冷,语气带着几分狠厉:“我的好姐姐,好容易与你成亲,我怎舍得和离。”
他尽力了,既然怎么做都得不到她的心,那就得到她的人。
起初他总想着慢慢来,只要他够诚挚,一定能走进她心里。
如今想来,幼稚可笑至极。
第32章 毁掉
容消酒再睁眼时,手里攥着枚钥匙。
她头还有些疼,瞧了瞧四下已然在寝间内。
“大娘子可算醒了。”
翠羽快步过来,红着眼开口。
容消酒意识还未清醒,她甚至都不记得昨晚究竟如何回的寝间,这钥匙又是如何拿到的。
如今又再次见到翠羽,这桩桩件件,教她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置身现实之中。
正思索着,门外叫素子的女使走过来。
“恭喜大娘子了,侯爷说了,免了您的禁足,佛经也不用抄了。”
容消酒舒眉,有些好奇昨晚究竟是做了何事。
怎的一醒来尽是喜事。
她也不及深想,只想尽快去见上官棠,晓得她母亲失踪的真相。
她利落起身,梳洗打扮后便要去找上官棠。
只是刚上好妆,商凭玉来了。
女使们行礼问安,却不见这人应一声,只挥手示意。
如今又再次见到翠羽,这桩桩件件,教她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置身现实之中。
往常开始脚步都是轻快的,如今瞧着好似冷淡了许多。
容消酒心中诧异,暗道这人又是闹哪一出。
“听说昨儿个一大早,姐姐便要请我一同用早食。”
这人说着长腿一迈,出了里间,坐在桌案上,指尖轻扣着桌面,一副漫不经心地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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