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灼热视线,让商凭玉心生烦躁,他讨厌极了旁人一直看着他。
“妾为您褪衣衫。”
从乐上前,试图抬手去借他前襟扣袢。
商凭玉却后退一步,“你服侍错了人。”
从乐诧异,“错了人?”
“本王只说让你生孩子,可没说是本王自己要跟你生孩子。”
话罢,从乐还来不及替自己辩解,忽而后颈一痛,她遂即没了意识,晕了过去。
第49章 噩梦
江面盛了一爿月,粼粼水纹摇动间,闪出春星似的光。
容消酒换了身舞姬装扮,跟着一行舞姬往江船中去。
这船是往来贸易的货船,一层层木箱整齐的排列着,船上人更多是身强力壮,光膀蛮干的糙汉子。
容消酒有些诧异,一群貌美舞姬竟要做这般简陋货船往寿州去。
这些个舞姬单拎出来都是能被人豪掷千金的存在。
正思索着,她随一行人上了船。
船上人见她们来,反应平平,显然已习惯,早见怪不怪。
几人被带去船中厢房,房内只几张床、一张桌椅再无其他。
待领她们的进来的下人一走,众人松口气的揭下面纱。
这些舞姬过去与从乐一道儿演出,容消酒都认识。
这半夜送她们回寿州的船只,不允许带旁人,故而梁照晨找不着借口跟来。
容消酒只好请这群舞姬帮自己隐瞒身份。
“你不该来的。”忽而一舞姬瞥了眼容消酒,沉声开口。
容消酒眉梢一动,正要说甚,只见那人冷哼一声,嘴上念叨:“来了便是找死。”
不等容消酒开口接话,周围舞姬看不惯,愤愤不平道:“这位娘子是从乐之友,又与我等结识,你怎能这般说话。”
那舞姬闻声,掀了掀眼皮,“我们也不例外,都会死。
说着,扶了扶头上额饰,早已认命般理着衣衫。
容消酒明眸一眯,走到她跟前,“你都知道些甚?”
舞姬听她言语,下意识看向门处。
此时的门虽阖上,门边却空出一道缝来,可以瞧见外面有人。
舞姬只看了一眼,便皱着眉头,垂下双眼。
容消酒却顺着她方将的视线转头,同样睐见人影儿。
那人影朝缝隙处塞进来几支线香。
室内昏暗,容消酒又走近了些,才看清物什。
在意识到此物是迷药后,她抬起胳臂捂住鼻孔。
正要转身开口提醒室内人时,却已吸入迷药,不得已瘫跪在地。
她意识清醒,奈何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室内舞姬一个个被迷倒。
不移时,外面的人执刀将门撬开,踏将进来。
来人是四个壮汉,正是此前上船时,瞧见的光膀糙汉。
其中一个站在容消酒眼前,背对着她数了数室内人数。
临了,轻哼一声:“一个不少。”
另一个长髯壮汉走上前,看了眼一旁的容消酒,眼前一亮,“不愧是东溟舞姬,这小模样长得,甚是称俺意。”
说着蹲下身去,抬手摸上容消酒皎面。
数人数的壮汉抬脚踹了他一下,淡声提醒:“这好东西也是你配沾染的?忘了头儿的吩咐了?不可动她们分毫,让她们好生死去。”
长髯壮汉眼中闪过失望,轻叹口气,嘴上小声抱怨:“怎么着这些美人也活不了,在沉船前让咱们兄弟四个舒服一番,有甚不可?”
“住嘴!再多嘴一句,连你一起沉船。”数人数的壮汉不耐烦冷斥,说着又吩咐其余人,“还不快将她们一个个捆起来。”
几人替齐国公干过不少回这档子事,早对流程驾轻就熟。
捆人保证她们不会逃跑且安然活着,再将船驶入急流,趁船入急流前,取出备用小舟弃船出逃。
只要船入急流,便再没生还的可能,别管是人的尸首还是船的残骸,都将消失得无影无踪。
容消酒与一行舞姬被捆在室内,只有一人做看守。
一舞姬啐了口唾沫,朝原本奚落容消酒的舞姬冷声开口:“你早知道我们会死,为何上船之前不告知我们?”
那舞姬翻了个白眼,“说不说,我们有得选吗?”
“我们的生死不过主子一句话的事。”
她们或是为了家里人被胁迫,或是听从东溟王的吩咐,才不得已跟随齐国公做了这舞姬。
如今她们没有能力完成交代的任务,只损失自身这一条命已是最轻的代价。
一行舞姬听她说完,都自觉噤了声。
只片刻,容消酒轻声启唇:“除了你们自己,没有人能决定你们的生死。”
言罢,她蓄力朝看守的糙汉高喊:“我…我有要事要禀报齐国公。”
由于药效还未完全过,她刚说完话,身子受不住的猛咳起来。
“别妄想了,到了这境地,你以为齐国公还会见你?”
壮汉不屑冷笑。
容消酒冷了眸,“我不是舞姬,你杀了我,可没有留着我值得。”
壮汉快步走上前,大手一挥,结结实实甩了她一巴掌,“闭嘴!管你是不是,哪怕你不是如今到了这境地,你也必须是。”
容消酒被打的有些头晕,嘴角溢出血。她只冷冷一笑,再次仰头看他:“想来你也是个不管事的,去把你那管事的头儿叫过来。”
壮汉冷哼一声:“教训你,不必我们头儿出马。”
“我来时,不仅留了记号,还有人接应,若那人知晓我一去不复返,那他必定会告知御乱王,到时你们所有人,包括你们的主子齐国公都免不了受牵连。”
到如今这生死攸关的境地,她也没甚办法,只能拿商凭玉作势。
自从她离开商府之后,每走一段路,便给商凭玉留下记号,只盼着他能发现,派人跟过来。
不过现在看来,商凭玉定是没有派人来。
汴京,商府内。
从乐醒来便发现自己双手双脚被麻绳捆住。
她身处柴房内,她不知道的是,这柴房是翠羽曾经待过的地方,更是翠羽的噩梦。
此时柴房内有四五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几人脸色蜡黄,双目无神,周身伤痕遍布,一看便知已在这柴房被折磨了有段时日。
她正四下观望,忽而门被打开。
耀眼的光突如其来闯进她双眸中,惹得她闭紧双目,皱紧眉弯。
商凭玉逆光而来,在她身前站定,那洁净又高贵的华服与这柴房格格不入,倒衬得他越发俊格。
“醒了?”
他声音清冷,只两个字却似两滴冰水点在肌肤上,惊起一阵悚然。
“王爷这是要做甚?”从乐强行扯出一抹笑,试图缓解两人的矛盾。
不过说来,她还不是很清楚,他们之间有何矛盾。
商凭玉瞥了她一眼,没回话,朝几个男子招招手:“这女子是赏赐,任你们如何处置,若能惹得她心花怒放,重重有赏。”
说到最后,他唇角勾起坏笑,上挑的眼尾带着十足的玩味。
从乐心头一惊,扭着头求饶:“王爷饶命,贱妾知错。”
她不知自己做了甚错事,但为了保护自己,不管是甚错她都认。
她一向没甚骨气,她只想活着,安然而完好的活着。
她还要再见妹妹一面,所以再见之前,她会极尽最大的力气保住自己。
她说完,见商凭玉没有回头,又急吼吼地反复叫喊着。
眼见着商凭玉不为所动,阖上门也阖上了她眼底里的光。
……
船上的容消酒被反复解开束缚。
那壮汉本就不满主子“不能动这群舞姬分毫”的吩咐,趁着没人便想拿容消酒撒气。
他捏住容消酒的脖颈,用力将她往室内墙面上撞。
“头儿说俺不配沾污你们,俺倒纳闷了,你们不过是一群供男人玩乐的花瓶,哪里俺就配不上了。”
容消酒皱紧了眉头,这人显然并不在意她的身份,她方将说的那些话,做了无用功。
他越说越急眼,脖子上的手臂也在用力收紧。
窒息感让容消酒憋红了脸。
万念俱灰之际,她用力抬脚踢向他会阴处。
壮汉哀嚎一声,松了手。
容消酒四处找着趁手工具,转头摸到一烛台,她捧着烛台,用力朝那人头上砸去。
鲜血从他额角止不住的流,那人叫声更大。
蓦地,他恶狠狠看向容消酒,伸手指向她,刚抬脚便晕倒在地。
容消酒随之松了口气。
她从那人身上摸到一把匕首,将捆缚众人的绳索切断。
十几个人没了束缚,却迟迟不起身。
正急着如何出逃的容消酒扭头看了她们一眼,提醒道:“再不走,待会儿又有人过来了。”
十几个舞姬却是互看一眼,其中一人被推出来,朝容消酒开口:“姑娘,你走吧,我们的命攥在主子手里,他教我们死,我们便不会活。”
一群无病无灾的人,任他人随意决定生死,不可悲吗?
“要走我们都走,你们的主子显然不把你们当回事,你们何必如此?”
“我父亲母亲在他手里,若我死能换全家安宁,我愿意。”
“我们东溟的君主一向深谋远虑,他的指示是我一辈子的信仰,他让我听从齐国公,我便死生不会变。”
“我要见哥哥嫂嫂……”
“……”
十几个舞姬说着自己一定要留下的理由,话落间,她们赴死的眼神也越发坚毅。
容消酒正要说些什么,忽而门外传来动静。
来人是之前数人数的壮汉。
容消酒还没来得及躲藏,就这般与他迎面对上。
壮汉看了眼被烛台砸晕倒地的同伙,轻笑一声:“你这女人还真是大胆。”
容消酒扬脸与这壮汉直视:“你是他们的头儿吧。”
“我有事要说。”
壮汉睐她一眼,没开口,却是挥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容消酒见他难得爽快,直接开门见山:“我不是东溟舞姬,我是御乱王的大娘子容消酒。”
原谅她又抬出商凭玉这一生死筹码。
壮汉眸光一亮,整个人愣了下,开口时,唇角跟着颤抖:“你…你是施将军的女儿?”
“你认识我母亲?”
壮汉面上难掩惊喜,眼底湿润,喉咙干涩地咽了好几回口水,“没想到有生之年,竟有幸见施将军的女儿一面。”
第50章 蔓延
“头儿,可别糊涂了,她说是便是了?”
正当这壮汉鼻头一酸,即将落下泪时,跟过来的手下高声提醒。
瞧着自家头儿不为所动,他又凑近了些,“况且那商府大娘子不早就被枭首示了众,她又哪里凭空冒出来的。”
壮汉这才扭头,将眼中未蓄成泪珠的湿润给逼了回去。
他朝容消酒走进,弓着背上下左右来回打量个遍。
蓦地,指着容消酒长叹口气,“我也不愿相信,可这来来回回看了好些眼,实在太像了。这身段,这面相,这鼻子,这眼,就连眼神都像极了。”
“怪我方将没留意,如今经她亲口承认,倒真是越看越像施将军的女儿。”
容消酒瞧他这模样,顿觉有了生机,赶忙继续开口:“你为何会认得我母亲?我母亲正是奉命剿清寿州水贼的施桃花施将军。”
“若是不信,那便同我一道回京,我自有法子证实。”
那壮汉伸手摸了摸下巴,眼前人确实越看越像,他甚至可以断定这人必与施将军沾亲带故。
“你不是死了吗?怎的又混迹于此?”
壮汉更愿意相信她是施桃花的女儿容消酒,这就代表施桃花没有绝后,他也不至于太歉疚。
“我…”
听他问话,容消酒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答话。
好片刻,她才道:“我想去寿州,故而才乔装打扮跟着上船来。”
壮汉双手环抱,眯眸颇审视地看着她:“你已是王府的大娘子,整个汴京城都横着走,可比去寿州快活多了。”
“我这真实名姓已是行过死刑的罪犯,再也回不去。与其待在汴京担心着身份暴露,倒不如去寿州的好。”
她没有告诉他去寿州的真实目的,只随意抓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壮汉捏了捏下巴,看着她停顿好半刻,迟迟没接话。
容消酒悄悄抬起眼,面前人神色凝重,大抵是没信她这话。
正当她开始编撰着新借口时,那人轻咳一声,突然松了口:“姑且认你是容家大姑娘。”
他说容家大姑娘,而非是王府大娘子。
不等容消酒开口,这壮汉身侧的手下激动高喊:“头儿你糊涂啊!”
壮汉利落抬起手,示意他噤声,遂即肃声启唇:“我曾受过施将军的恩惠,施将军的女儿便是错认总比误杀好,容大姑娘叫我曲六子就行。”
这人言语笃定,让容消酒松一口气。
她微微欠身,朝这曲六子行一礼。
曲六子面色宽和不少,朝容消酒温声开口:“可惜你上错了船,这船去不得寿州,只能去黄泉路。”
他冷声说完,嘴上又十分为难的咂舌:“我可以饶你一命,待回京查清你的身份再做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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