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旁人,便是他,梁照晨。
果不其然,下一瞬,齐国公拍了拍他肩膀,“要她活命去找御乱王,你知道该如何做。”
“你父亲那边,老夫会替你周旋,不出半年鹿屿书院的家主非你莫属。”
梁照晨心下冷嗤,这人不愧在官场混迹数十载,眼神毒到,一眼猜中他最想要的东西。
梁照晨微颔首,“补茂深谢国公爷大恩。”
说罢,他抬脚离去。
*
梁照晨刚出驿馆,便被围个正着。
“别来无恙。”
来人端骑马上,半低着身子居高临下朝梁照晨沉声开口。
“王爷大驾光临,草民有失远迎。”梁照晨又端回以往落拓公子的模样,扬着笑,语气带着几分随意。
商凭玉斜睐他一眼,一撩长袖大跳下马。
“梁照晨。”
他语气倦懒,双手环抱,长指在手臂上敲击着。
梁照晨看着他直直朝自己一步步走来,面上却平静无波,不带一丝情绪。
思索间,就见商凭玉拿出一印章,其间悬坠的朱砂坠,一眼便识出,这印章曾是他之物。
“你。”
梁照晨还没来得及说话。
商凭玉又晃了晃手中印章,“是个好东西,可惜主人不是本王。”
“可本王又喜欢得紧……”
他说着,只听“啪”地一声,印章应声碎了一地。
看着一地玉碎,梁照晨皱紧眉弯。
那是他熬了无数个夜晚,写废一双手才换来的印章,他苦苦珍藏了十数年的物件,就这般被摔碎了。
就听跟前人笑出声:“这下好了,本王得不到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许得到。”
梁照晨咬牙,挥起拳头便用力往商凭玉脸上挥去。
可他如何是这人对手,只一招便被制服。
“商凭玉,注定不属于你的东西,便永远不属于你,纵使你摔碎也不属于你,你少自欺欺人,做出这般可笑行径。”
商凭玉拍了拍手,似恩赐一般,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说得好。”
话音刚落,他不知何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猛地刺上梁照晨的大腿。
梁照晨下意识惊呼出声,瓷白面色噌地红了起来。
他疼得冷汗直冒,却尽力抿住嘴不发出一点声音。
商凭玉却只淡漠瞟了一眼手中沾上的血渍,飞快将匕首拔出。
这一用力又使得梁照晨闷哼出声,疼得倒地来回打滚。
商凭玉冷眼瞧着,哼笑出声:“你算什么东西,敢同本王争。本王要想弄死你便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不自量力。”
话落,他又看了看匕首上的血,嫌弃的将匕首往地上一丢,生怕沾上半点污痕。
第52章 畅快
梁照晨咬牙忍着痛,忽而狰狞的面色浮出一抹笑。
“呵,你这算恼羞成怒?除了拿这物什撒气,你也没甚本事。”
越说他越兴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御乱王竟连个女人都搞不定,传出去可笑至极。”
商凭玉英眸微眯,抬脚朝他靠近,一脚踩在梁照晨大腿伤口处。
“她在哪儿?”
梁照晨还以为要与这人多周旋一会儿,不成想这人当着众人的面能这般直接。
“她?谁啊?”
梁照晨满脸坏笑,在世人眼里,容消酒是已然被就地正法的死刑犯,世上再无此人。
那么商凭玉说的她又是谁呐。
他就是想看商凭玉敢不敢当众唤出容消酒的名姓。
他正抱着看戏的态度,等待商凭玉的答复。
却不想这人全然不按他想的来。
只听商凭玉伸出手,长呵一声:“拿鞭子来。”
话音刚落,一直候在身旁的随侍双手将长鞭奉上。
长鞭狠狠落在梁照晨身上,那皮肉撕裂声,声声溢血。
商凭玉没想过避讳众人,他就是要梁照晨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再没有尊严可言。
“不说?倒也无妨,那本王就打到你说为止。”
言罢,商凭玉没有丝毫手软,继续挥鞭朝他身上掷去。
好半晌,齐国公自楼阶处走来。
“补茂好歹是个书法大家,王爷如此大动干戈,唯恐寒了天下文人的心。”
齐国公说着,又跺了跺拐杖,面上端的是宽和,单看着便似个慈祥老人。
商凭玉停了手,却没有转头,而是走到梁照晨跟前伸出手指顶着他脑门,强迫他抬起头。
“常言文人有风骨,这书法大家的骨头更硬。”
他语气悻悻带着挑衅,全然没有顾及齐国公的样子。
直到齐国公走到跟前,商凭玉才松了手,象征性的转头,朝齐国公看去。
若论身份,商凭玉当下的身份倒是比齐国公高一个等级,故而他也没行礼。
反倒睐着齐国公,眼神示意他率先施礼。
可齐国公走到他跟前后,便站定不动,两人面对面再无旁的举动,似乎都在有意等着对方低头,一时间暗流涌动,两人僵持在原地。
“王爷带兵来此,如此大张旗鼓,想来是听从圣上吩咐,不知可有圣旨?”
齐国公绕过施礼,直接问出口。
商凭玉歪头,全然没了之前对齐国公的谦卑姿态。
当时之所以谦卑,是晓得这人曾是容消酒母亲的恩师,如今容消酒不告而别,他正气愤,不想再顾及容消酒的存在,便也懒得跟这齐国公再装谦卑。
“本王府里遗失宝物,国公方将来府中作客,为了避免牵连到国公你,不如让本王入室查看,以此洗清嫌疑。本王自宫里来,自是知会了圣上,可惜没有圣旨,若国公不信,可待本王搜过,一道儿入宫面圣,咱们当场对峙。”
齐国公轻笑一声,似是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看他的眼神,只当是看一小辈在自己跟前胡闹。
“公宜说笑了,老夫哪里会在意你是否请示过圣上。只是不管请没请示过,这当众搜老夫的寝间是否有失礼数。”
他说到最后,停顿半刻,又继续道,“毕竟老夫活了这几十载,半截身子已入土,还未有谁搜过老夫寝间。”
言罢,他皮笑肉不笑,眼神难得浮上几分狠厉。
他在等商凭玉松口,可显然,他想多了。
下一瞬,商凭玉挑眉,“那便趁国公入土前,让你享受一次这好待遇。”
齐国公闻声,皱紧了眉头。
他心中烧起怒火,可碍于此地是汴京,而非寿州。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况且这人不仅是汴京的地头蛇,更是盘踞在朝堂上的一尊强龙。与这人面上过不去,怎么着都是不利的。
可他有国公爷的威严要坚守,若被商凭玉带人搜了寝间,那这传出去势必教人取笑。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威信受到挑衅。
于是,在商凭玉下令众人入驿馆搜查时,齐国公抬起拐杖,拦住了排头士兵。
“王爷不就是丢了宝物,若老夫说了那宝物所在何处,是否便可不用搜查?”
“那是自然。”
“补茂说吧。”齐国公轻叹口气,看向梁照晨,不等对方回应,他又道,“说来惭愧,老夫也是后来知晓,这补茂扮成小厮随老夫入了王府,谁料竟是别有居心,盗走了宝物。”
商凭玉眯眸,这人嘴上带着愧疚,眼底却只有算计甚至还有几分得意。
“如今瞒不住了,补茂你便说了罢。”
齐国公说完,仰头直叹气。
在旁观的百姓看来,只以为商凭玉真的是来寻宝物。
于是在得知梁照晨偷盗宝物后,皆震惊的面面相觑。
这一瞬间,什么寿州第一书法大师,此刻便沦为汴京第一大盗。这次摔了印章,还让梁照晨名声扫地。
看着周围看客对梁照晨投出的异样眼光,商凭玉心头一番爽快,这可正合了他的心意。
不过这尚且不够,他要让容消酒亲眼看着因她逃走,与她有接触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不过这下场要在问出容消酒下落后,再施行。
梁照晨脸上也挂了彩,此刻半张脸上尽是鲜血。
他疼得眼神迷离,嘴唇泛白,额角也跟着溢出冷汗。
只是在听见齐国公言语时,他视线更冷。
可想到容消酒,他还是毫不犹豫告知了商凭玉,“她随国公爷送舞姬回寿州的船离了汴京。”
商凭玉皱紧眉梢,“送舞姬的船?”
忽而想起之前容消酒曾跟他说过的计划,便是待她扮成舞姬,一路留下印记,叫他的人再一路跟着印记得知舞姬被运输的路线。
可是他并未瞧见甚印记,只当容消酒是不告而别。
他有些怀疑是否是自己遗漏了什么。
思及此,他心头有些许烦躁。
齐国公却惊呼出声:“哪里来的送舞姬的船?可是晚上那只货船?”
他眼底扮着无辜,说完急切的用拐杖捶了捶地面。
“那货船上装的是废品,都是要拿去江边销毁的,甚至就连那船也是废船需要一同销毁。若是他们不知晓船上还有人,怕是那人也要跟着一起沉入江底了。”
商凭玉面色一沉,他就知晓这人没安好心。
“那船驶向何处?可还有办法与船上人联系?”
“那船驶向的是与寿州相反的方向,想来此刻早已行过半程,联系不上。”
商凭玉心头一凛,问清了路线,带着众人离去。
只是刚吩咐众人随他一同去,又忽地抬脚走向齐国公。
“既然是国公家的船,带上国公自是没错的。”
他打着要齐国公陪葬的算盘,试图向齐国公施压。
不等齐国公开口,便被商凭玉的人抬去了驿馆外。
商凭玉瞥向梁照晨,像是在看一只蚂蚁,只随手一指,急吼吼开口,“将此人一并带上。”
*
暮色渐沉,船泊在江面上,越往前行风声越紧。
一山山的浪有力的汹涌着,癫得船只止不住的摇晃。
容消酒看了眼已挣脱束缚的众舞姬,自己率先走出房间。
刚出门,正巧与朝此而来的曲六子碰上面。
曲六子谦和颔首,难得收拢起痞性,“容大姑娘怎出来了,瞧着入夜了,这江上寒气可小瞧不得,教人无防备间便染了风寒。”
容消酒佯装着得体,朝他莞尔一笑,“多谢曲叔叔提醒,奴家正要去寻你,那壮士头上的血止不住的流,实在无计可施,你且随我前去一观。”
曲六子没怀疑,抬脚便随容消酒往房内赶。
只是刚推开门踏将进去,一直躲在门后的舞姬抬起烛台从背后将他砸晕。
曲六子捂着后脑勺,僵直着身子倒了下去。
容消酒有种不真实感,她怎么也想不到会这般轻易就将这头子干掉。
众人探了探曲六子鼻息,所幸还活着。
滞后将曲六子捆将起来,与那壮汉摆一块儿。
容消酒又故技重施,将一个壮汉引去包房内,将三个壮汉处置好,只剩下掌舵的一名壮汉。
她们十几个人虽说人多,却都不会驶船,要想让船往回开,便只能拿刀威胁那掌舵壮汉配合。
容消酒思索着,便带着几个舞姬往掌舵壮汉那处去。
见着人,二话不说执起从曲六子身上搜刮来的短刀,便抵在那掌舵壮汉的脖颈处。
众人趁机踹弯他的腿,迫他跪下。
“不想死,便教船原路返回。”
容消酒怒吼着,两个舞姬桎梏这人站起身,逼迫着人转动船舵。
眼见着将自己围成团的几人来势汹汹,壮汉咽了咽口水,不敢多加反驳,只得卖力调转船舵。
总是这人十分配合,容消酒和几个舞姬也依旧没有丝毫松懈,全程将他死死盯住。
时过两个时辰,离汴京越发近了。
天色已完全暗淡下来,江上披了霜的清冷,在寒风的侵扰下,众人身子止不住的打颤。
忽听一声惊雷,一道形如枝杈的闪电临空劈下,一时间,白昼骤现,又伴着轰隆声蓦地沉寂。
彼时风又刮了起来,众人的衣衫发丝被吹得凌乱,甚至有身形瘦小之人快要被风吹倒。
“照这形势,怕是要下暴雨。”
舞姬轻叹口气,提醒道。
容消酒丝毫没被干扰,只朝那掌舵的壮汉又吼:“再快些,若是半个时辰后还到不了汴京,你也不必活了。”
只是她这般说着,也晓得若是下起暴雨来,半个时辰不一定能到。
只听风声越发紧了,船只摇晃的越发厉害。
猛地轰隆一声巨响,像是老天泄下一口闷气。
不移时,天上抛下大颗大颗的珠子,坠进江面,飘在众人身上。
雨珠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到最后几乎像是摔砸一般,落在身上带着刺骨的疼痛。
“去拿伞,看看船舱内可有伞。”
其中一个舞姬朝旁人吩咐。
纵是下大雨,她们也是不能松懈的。
眼见几个人走将进去,守在壮汉身边的只剩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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