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的提议,她不答允。
那他便任她乱来,撞一次南墙,自己痛了,总归是要来投靠他的。
容消酒瞧着他巨大的情绪起伏,心头忍不住惶恐,但人还在跟前,她又不好表现出来,只暗暗深吸着气,佯装淡定。
“你,你就这般爽快?”
容消酒还有些没回过神,下意识吞吞吐吐地开口。
商凭玉掀眸,眼底沉静如海:“姐姐说甚便是甚,我听着就是。”
“至于这其中分寸,相信姐姐能把控好。”
他说到“分寸”两字时,颇深沉的睐向她,那眼神似有若无间带着威胁。
好像只要她与梁晓晨有任何逾矩,他便要爆发出他最可怕的一面。
像只酣眠的狮子,只要她稍有异动,它便张开深渊巨口,将她吞噬殆尽。
容消酒下意识咽了咽唾沫,“既然你都这般说了,我自然会好生把持好分寸。”
“最好不过。”商凭玉沉声回。
反正梁照晨的印章在手,只要这人稍有不轨意图,便让他身败名裂。
说到梁照晨,她忽而想到那被一剑杀死的官员。
“那晚那人被杀时,你是不是看到了?”
她可以笃定,当时他一定在现场某个角落观望着。
商凭玉扬眉,不绕弯子,直接承认:“看到了,那又如何?”
他回得毫不犹豫,言语中甚至不带一丝情绪。
容消酒倒有些好奇,这人究竟自何时出现在现场的,可瞧见那官员对她的羞辱。
商凭玉似是感知她心声,在此时又开了口:“自你离开包厢,我也便跟在你身后。”
意思是他都看见了,不仅是那官员对她的羞辱,就连她被打的一巴掌也被瞧见了。
可他并未出手,只站在暗处旁观。
若梁照晨没有出现解救她,他会等何时出手呐?
容消酒心底生出一抹憋闷。
大抵对他还是十分依赖的,以至于得知他旁观,心里有些不好受。
想来她实在刁钻,不去在意他的情绪,却又在他不在意她时,心生郁闷。
这实在是无解的难题,剪不断理不清,干脆搁置不念不想,转移话题的好。
“那夜多谢你挺身而出,担下了罪名,以至于我与梁晓晨不受牵连。”
她说得极诚恳,言语间不由得朝他抄手一礼。
商凭玉只淡淡瞥了眼,这般客套疏离的答谢,他不需要。
“姐姐无论道歉还是答谢,总喜欢口头上的。”
“可惜我不喜欢,换个方式吧。”
他说出自己的心声,可越说心底越烦躁,临了拂了拂长袖,试图缓解情绪。
“那…你说,你要怎样的答谢?”
想起上回也是同样的话术,她忙解释:“我…我是真心实意的,只要是你想的,我都尽力办到。你知道的,我不说空话。”
生怕他在生气,她说话时下意识靠近,眼神怯怯地去瞧他反应。
商凭玉没有直接看她,而是借着余光偷瞥她。
瞧见她的所有视线和精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不由得心生快感。
他不需要什么,好像也没什么比她能一直这般看着自己,要更值得贪恋。
他实在太贪恋她的目光,她的情绪,好久好久,没得到过,更甚至说,他从未得到过。
“那我要姐姐每天都看我。”
“啊?”
商凭玉说得认真,容消酒却觉诧异。
每天看他,这要求不是一般的冷门。
这个要求,她打死都猜不到。
这要求这般简单,简单到让人不足以摆在台面上说。
可商凭玉却是十分在意这要求,握住她双肩,“姐姐答不答允?”
容消酒只觉这要求过于简单,自己占了便宜,忙不迭点头答应。
商凭玉瞧着,满意一笑。
“那期限是?”为了答谢,她可以允他随意提要求作为答谢,亦可以设定一个期限,不至于让这个要求践行到没有尽头。
商凭玉明眸一转:“期限?”
他嘴上说罢,沉吟好片刻又道:“还没想好,容我再想想。”
说着,他便转身要逃。
容消酒却察觉出他的心思,正要阻住他去路,门外传来横舟的敲门声。
“侯爷,七殿下的人请您入宫一趟。”
隔着门,听见言语的商凭玉眸光一亮。
算来,也是时候了。
这念头一起,他激动起来,脚步都轻盈不少,只撂下一句“等我想好了会告知姐姐”,便出了门。
他出了府门,此时门外已备好白颠马。
只等他飞身上马,往宫里去。
赵折桂手下亲信早在宫门处候着,见人来,忙小跑上前去迎。
“殿下叫奴亲自接您,望您屏退左右,去除刀刃,孑身前往。”
这小宫人端的谦卑,语气恭恭敬敬,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沉稳。
商凭玉眯眸,一眼便瞧见宫门女墙处隐藏的弓箭手。
这赵折桂明显是想反将他一军。
他只轻笑一声,顺从的从腰间拆卸软剑,将周身锋利物什悉数上交。
临走入宫门时,商凭玉忽而开了口:“还不知这位公公是何称谓。”
“奴名郊矣。”
“郊矣。”商凭玉嘴上随口念着,长舒口气,又道,“公公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郊矣全程垂着的头在此刻抬起,笑吟吟回:“那便借您吉言了。”
商凭玉并未被带去见圣上,反倒被带去了紫宸殿。
他一路无话,全程只有郊矣提醒他迈台阶的“抬脚落脚”声。
直到入了紫宸殿,朗阔的大殿灯火通明,照彻殿内每个角落。
赵折桂坐在九五尊位上,抚摸着正中央金黄龙纹宝座。
在商凭玉行礼时,坐了上去。
“公宜,你觉得这位置如何?”
赵折桂学着自己父皇唤商凭玉的语气,沉声开口。
说话时,他的眼神四处乱看,似要将这宫殿每一处都瞧个干净。
商凭玉依旧抄着手,远远望着那宝座之上的人。
?
“想来是殿下您心想事成了,微臣在此恭贺。”
赵折桂闻言,站起身,一步步朝商凭玉走来。
“商侯可还记得第一次杀人的感觉?”
他沉声问,纵使殿内只他二人,赵折桂依旧不敢大开口。
商凭玉看他一眼,没答话。
显然赵折桂亦不在意他是否回答,只径自说了起来。
“我才知道原来一个枕头,便能致人于死地。”
说着,他抬起右手,开始示范起来:“我先用这只手拿过枕头,狠狠将枕头按在他脸上。”
“他开始猛烈挣扎,可他越是挣扎,我便越是用力按紧,直到他没了反抗,失了动静。”
赵折桂双眸失了光色,眼底似一滩死水,激不起任何波澜。
“为了怕他诈死,我甚至喂他吃了三倍的毒药又将他整个脸按进盥洗盆内半个时辰。直到数十次确认他死亡,我才松口气。”
商凭玉站一侧只静静听着,直到赵折桂自腰后掏出短刃,他才开口。
“殿下是想杀微臣?”
他说得平静,毫无惧意,眼神甚至带着几分对峙。
“我知道凭我一人之力,杀不了你。”
话音刚落,自他身后,宝座贴近的墙面被人推开。
第47章 圣上
除那门处不断涌现的士兵,藻井之上也随之飞下不少暗影来。
一时间殿内约莫上百人,执刀的、仗剑的、秉弩的,尽数对准商凭玉。
赵折桂得意一笑,忽而朗声高喝:“我父皇离世,皆是拜你所赐,如今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你杀我父皇,杀我阿姐,杀我九弟,欺我无权势,将我摆布于股掌。”
“如今众将士在场,我便讨一回公道,灭了你这奸佞。”
他把自己摘得清清白白,将罪行尽数推向商凭玉。
商凭玉双手环抱,指尖轻敲着胳膊,他只静静看着,没接话。
在如此剑拔弩张的境地之下,倒显得他惬意又随性。
赵折桂厌极了他这般智珠在握的模样,心头的火越发烧得炽然。
“谁若能拿下他,便可取代他成为马司指挥使。”
赵折桂自认这筹码实在动人,信誓旦旦指着商凭玉开口。
不想商凭玉依旧淡定自若,好片刻,只淡淡嗤笑一声。
那笑极刺眼,弯起的眸里带着蔑视。
“七皇子还真是像以往一样的天真,一点未变。”
“也好,继续保持。”
最好是一辈子都能保持下去……
这样的人才最是好驾驭。
思索间,商凭玉越发来了兴致,甚至抬脚朝赵折桂又靠近了几步。
赵折桂却将他的靠近当成赤裸裸的挑衅。
余光朝四下看去,见周围人毫无动作,便心一横,咬牙挥刀第一个冲上去。
他身子瘦弱,手腕使不上力,毫无悬念的又再次被商凭玉轻易钳制住。
商凭玉夺了他的剑,将他一脚踹到地上。
鼻间轻哼,道了句:“蠢材。”
赵折桂急了,箕踞而坐,手指着商凭玉朝众人大声吵嚷:“快!将他给我拿下!”
好片刻,众人未动。
“你们都傻了?”
“没听见我的吩咐?”
“我可是未来的圣上,还不快将他拿下!”
整个大殿充斥着他的吼声,却就是无一人上前。
商凭玉拿起从赵折桂手中抢来的剑,握紧剑柄一个使力,插在了赵折桂双腿之间。
只要稍再往前,便可让他断子绝孙。
赵折桂瞪大双眼,双唇微张,嘴边的话戛然而止,一股热流自股间流出。
商凭玉半蹲到他跟前,轻笑一声:“想当圣上?”
赵折桂脸色煞白,喉咙口干涩,咽了好几回口水,才说出话:“别…别杀我,我再也不敢了,商侯我以后都听您的,别杀我。”
商凭玉面色平静,少顷,他朝众人抬抬手,“还不快扶起来?”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士兵走上前,将赵折桂捞起。
赵折桂双脚虚软,全身借着士兵的力方能站稳。
他也这才明了,众人早已归入商凭玉麾下。
就在赵折桂暗暗悔恨间,商凭玉凑上来,抬手替他理了理衣襟:“圣上衣裳都脏了。”
他语气淡漠,甚至夹杂着些嘲讽。
赵折桂却顾不上嘲讽,脑中只记得他说了“圣上”二字。
“商侯您还肯原谅我?”
都唤了他圣上,自然是不会再杀他的。
他长长舒了口气,只要能活下来,哪怕是吓到失禁被人嘲笑,他也不介意。
商凭玉丢掉手上的剑,掀眸看他一眼:“自然,圣上纯恪,想来此举是受了旁人蛊惑,臣怎会不原谅?”
赵折桂挤出眼泪来,佯装感动:“如我这般愚笨之人,哪里当得了圣上,您不杀我已是佛祖开恩。”
他声音颤抖,说得恳切。
装可怜是他在宫中生存的惯用伎俩,对此,早就游刃有余。
商凭玉拍了拍他肩膀,“这圣上之位,臣说您做得便做得。”
他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话里话外带着威胁意味。
他说做得便做得,一切由他说了算。
若不合他意,这圣上之位还可另找他人去做。
赵折桂是个识时务的,点头如捣蒜,嘴上连连称是,不做半点反驳。
商凭玉对他的反应极满意,也早料定他会是这般反应。
只挥了挥手,肃声吩咐:“圣上累了,带圣上去歇息。”
打发走了赵折桂,商凭玉去了勤政殿,处理赵集丧事。
他早在暗示赵折桂杀赵集时,便安排了人暗中跟着。
赵折桂的一举一动他早就了如指掌,至于那些聚集来的士兵和暗卫,尽数是他安排过去的。
为的也是逼赵折桂展露杀他的心思。
只有如此,才能让赵折桂看清他二人之间的真实地位。知道圣上的身份,是他给的,往后不敢多加轻举妄动,只得听命于他。
*
商凭玉在赵集离世的消息传出前,回了商府。
他要将这喜讯亲自告诉容消酒。
若说他装失忆重回汴京的最初目的是为替自己和母亲报仇,铲除商惟怀。
那自商惟怀死后,他所做的一切便是替容消酒报仇。
赵集这人心狠手辣,最懂拿捏人心。还是皇子时,便轻易拉拢商凭玉那步步谨慎的父亲与他站在一边。后又笼络齐国公,才登上皇位。
而在这之后,还觉不满足,在商凭玉父亲死后,便开始挑拨商凭玉与商惟怀的关系。
也才有商凭玉出兵打仗,被商惟怀暗中谋害的事件发生。
其罪魁祸首是圣上赵集,为的是分散商家势力,最好他兄弟二人两相斗到死。
商凭玉原计划并非让赵集死的这般快,谁料他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准允士兵去搜容消酒的身,甚至毫不顾及的将容消酒赐死。
商凭玉自那天起,动了杀心,每日都想着如何杀死赵集。
所幸如今赵折桂替他解决了这事。
先帝丧事结束后赵折桂才正式登位。
34/47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