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抱她的时候,沈誉就发现这人轻得不像话,如今揽在怀中,更觉小小的一只,像是某种受惊的小动物,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他认真欣赏她的睡颜,数着她平稳的呼吸,慢慢的也跟着睡着。
才刚打了个盹儿,怀里的人突然抖了下。
男人睁开眼,刚刚还熟睡的人此刻眉头蹙成一团,呼吸急促,嘴唇咬到发白,连抱在他腰间的手也揪紧。
她又在做噩梦了。
或许梦里被欺负得狠了,连身子也止不住的颤抖着,睫毛抖个不停,想要醒来却无法做到。
沈誉捉住她胡乱挥动的手,握在手心,在指尖轻轻落下一个浅浅的吻。随后分开五指,和她交扣在一起。
纤细的手指抖了抖,那双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
男人面色一凝,眼底是强装的镇定。
怀里的人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动作,眸中满是懵懂,仿佛哦还置身梦境之中,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沈誉…”
沈誉整个人都僵住。
这是第一次听见她喊自己的名字,有些陌生。
简短的两个字,被她很轻的噙在唇齿,再不经意地流露。
心底痒痒的,像被只猫儿尾巴挠了一下。
他喉结滚了滚,郑重等着她的下文。
云朵却没再说别的。
在吐出那两个字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梦魇散去,人也渐渐平静下来。
彷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她一直在睡着。
男人却好久都没有动作,甚至连呼吸也不敢用力。
他目光落在哪张红肿的唇,昨晚被她一直咬着,已经破了一道小口,经过刚刚的梦魇,才刚结好的痂又被牙齿咬破,此刻上面还沾着点点未干的血迹。
沈誉盯着那张唇看了很久,缓缓低下头,最后关头却还是停住,稍往上挪了两寸,将吻落在她鼻尖。
第32章
云朵一直睡到早上才醒。
她从未睡过这么久,几乎整整一天一夜都躺在床上。
莲香说她是最近没怎么睡觉的缘故。
云朵坐在一侧的软榻上,问她怎么昨天没见到人。
“昨日奴婢来得早,姨娘还没醒呢,想着等您醒了伺候您起床,结果制衣局来人了,说是要问姨娘的尺寸,二爷不放心,让奴婢亲自过去交涉。”
“又要做衣服?”
前不久才送了好些新的还没穿完。
“得做秋天的呢。”莲香端着粥一勺一勺地喂她,“姨娘近来瘦得厉害,得多吃点才行,不然二爷该心疼了。”
说到沈誉,云朵不自觉地又四处望了望。
醒来后就没看见人。
莲香注意到她的视线,笑笑说:“二爷一早就被世子叫过去了。”
云朵抿了抿唇,自己将碗接回来小口吃粥。
莲香知道她这是不好意思了,便也由着她去,又想起来什么,问道:“姨娘吃完饭要不要出去走走?今日雨停了,也没出太阳,正凉快呢。”
云朵转头看向窗外,果然地面已经半干了。
沈誉住的地方她还没仔细看过,来时又是晚上,现在正好有空,不如…
她心下一动,目光有些期待起来。
却摇摇头道:“晚些再说罢。”
沈誉还没回来呢。
莲香撇了撇嘴,“姨娘就这么坐着?也不出门,岂不是闷坏了。”
“你怎么关心起我出不出门了?”云朵笑起来,“先前可是让我别乱跑的。”
莲香眉眼耷拉下来,说:“是二爷,他昨日责备奴婢没将您照顾好,不仅人消瘦了这么多还愈发孤僻起来,王宫这么大,您却只呆在那菡萏居里,终日闷闷不乐的样子。”
云朵眉心微蹙,有些愧疚道:“是我不好,害你被连累。等我见到二爷跟他解释清楚,这些——”
“奴婢怎么样都无所谓,是姨娘您。”
莲香打断她,“现如今二爷也回来了,还将您接到来了承宜殿,您还有什么可忧愁的呢,以后就宽心住下,有空了再出去走走,让那些冷眼人好好瞧瞧,眼下二爷正宠着谁呢!”
她说到后面越发趾高气昂,云朵却红了脸,“别胡说,什么宠不宠的…”
“怎么不是宠着了?”莲香不以为然,“且不说二爷刚回来连自己的寝宫也没回就进了菡萏居,还为了您请来了吴大夫,单是现在您住进了承宜殿,就已向众人宣明了您在他心中的位置。”
云朵脸更红了,心跳也快起来。
莲香不说,她还不觉得什么,如今被这样一一指出来,原来在别人看来,她和沈誉已情深至此了么。
若非她本人身在其中,说不定就要信以为真。
莲香看她仍兴致不高,又继续道:“就是裴小姐也没来过二爷的行宫呢。”
才说完,云朵脸上神情更暗了。
这行宫不是她该住的。
即便住进来了又怎样呢,总还是有离去的那天。
等裴小姐嫁过来,不…不必等那么久,或许就过两日她就得回到菡萏居去。
她默默叹了口气,把碗递还给莲香,“我有些乏,想歇会儿。”
“怎么又乏了,姨娘不是刚起来没多久?”莲香放下碗,观摩着她没什么血色的脸,“今日天气正好,还是出去走走罢。”
“我…”
云朵有些犹豫。
莲香却将她搀起来,“快别为难了,就是因为姨娘日日都呆在屋子里憋闷着,才没精神,说不定出去走走就好了…”
云朵没办法,只得被拖着出门。
莲香取来披帛给她戴在身上,又看见她的脸,“姨娘脸色这么差,等奴婢给您抹点胭脂如何?”
云朵转过脸看向一边的铜镜,里面的人不光惨白的一张脸,连眼窝都凹陷下去。
是该好好妆点一下。
“哎呀…奴婢竟忘了,姨娘的胭脂都还在菡萏居呢…”莲香站在空荡荡的梳妆台前翻找了一遍,“二爷这怎么什么都没有…”
低沉的男声传过来:“你要找什么?”
云朵一回头,沈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站在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脑中不自觉就浮现出许多旖旎画面,呼吸一滞,急忙低下头去欠了欠身。
莲香也看见沈誉,笑着说:“姨娘今日兴致好,要出门转转,奴婢正找胭脂呢,可惜二爷这什么也没有…”
“我哪里会有那些东西,刀枪棍棒倒是不少。”
沈誉两步停在云朵面前,垂眸看着她未施粉黛的脸问:“想去哪里转?”
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全身,云朵觉得腿有些发软,默默地深吸了口气才回道:“只是在附近走走。”
沈誉目光定在她不安颤动的睫羽上,嘴角弯了弯说:“我倒是有个好去处,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男人的声音似带着某种蛊惑,诱得云朵连什么去处也不在乎,轻轻地点了点头。
“听二爷的。”
沈誉终于移开含笑的眸子,转头吩咐莲香去备马车。
最后云朵也没有涂上胭脂,只戴着个薄薄的面纱在某个酒楼里闲逛。
这家酒楼很大,里面不单只卖酒,各种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云朵十分确信自己没来过,却总觉得有些眼熟。
她不好意思问,只是默默跟在男人身后偷偷打量着四周。这楼上还开着各色的铺子,衣香鬓影十分奢靡,来往的也俱是衣着光鲜的男女,熙熙攘攘间,不少淫词燕语飘过耳边。
沈誉忽然停了下来。
云朵急忙跟着停下才没撞到他背上。
她抬了抬头,又低下,等着沈誉安排。
男人伸出手,将她绞着的手指分开,拉过一只握在手心。
“人太多,我牵着你不会走散。”
云朵脑子里嗡嗡响,眼睛里只有那对交握的手。
男人的手很大,还是一如既往的温热,甚至因着这处的拥挤还有些出汗意。
只是眼下没在王宫里,也需要做这些假象么?
她盯着看了好久,才将目光移到男人脸上。
沈誉的步子很慢,似乎是专门为了迎合她的步伐。
察觉到视线,男人也转过头来,看着她露在外面的一双大眼睛浅浅的笑了笑。
云朵脸上更热了,她很庆幸自己还带着面纱,不然就要被他看见自己丢脸的模样。
又想起沈誉应该看不见她的表情,本想收回的视线强撑着,也朝着男人笑起来。
沈誉眼神亮起来,嘴唇微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再开口时却很简洁,“走这边。”
话音刚落,便拉着云朵拐到了楼上。
这一层比楼下人少了很多,连走廊也安静下来。走在其中放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偶有一两个男女经过,才勉强驱散心中澎湃的涟漪。
转了几个弯,沈誉终于停下来,转头看着身边的人,“进去看看?”
是间雅致的屋子,里面并未设置货架,地上铺着厚实的氍毹,再摆上一张茶桌,倒布置得和会客厅一样。
云朵有些踟蹰。
是要拜访什么亲朋么?可她一身这样朴素,岂不是要丢沈誉的脸。
正犹豫着,就见一个管家模样的妇人迎了出来,热情道:“小人还以为当是眼花了,原来真是二爷!小人上回还在惋惜什么时候才能做您的生意…”说话间又瞥见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哟,这是带着姑娘来买东西?快快请进来,小人给您敬茶!”
云朵被那妇人脸上恭维的言语震得更不敢动了。
倒是沈誉一派怡然的姿态牵着她往里走,“早听说掌柜这里的东西不错,今日顺便过来看看。”
掌柜乐呵笑着说:“能让二爷记得,小人真是受宠若惊!来请里面上房坐…来人,快泡最好的茶来…”
云朵跟着进了店。
里面果然别有洞天,有三两客人正在大堂里看一些首饰,云朵只远远看了眼,那锦布里放的,都是些流光溢彩的珍贵珠宝。
掌柜的领着二人进了个雅间,里面丝竹悦耳,还有禅香萦绕。
刚在窗边的矮塌坐下来,就有人捧了茶进来,掌柜的一看,脸色登时拉下来,低声喝到:“什么馊水也好拿来给二爷,去拿我桌上那个过来!”
沈誉似没听见,只问云朵:“热不热?”
方才楼下许多人,又蒙着脸走了路,云朵是有些热的。
但她却摇了摇头。
掌柜的耳尖,又唤了个人过来说:“去取些消暑的冰块来,再找两人过来打扇。”
等忙了一通才端着个盘子过来,里面是刚刚的伙计重新换的茶。
掌柜恭敬的泡着茶,一边道:“二爷来的突然,小店也没提前准备,招待不周还请恕罪。”
茶杯刚放到沈誉面前,男人手指一抬,淡淡道:“她不爱饮茶,换些甜的来。”
掌柜停下给云朵倒茶的动作,忙道:“是小人的不周,也没问过姑娘。前两日刚得了新的浮瓜沉李,姑娘不嫌弃的话不妨尝尝。”
云朵本想说不必客气,往身侧看了眼沈誉不置可否的模样,只好点点头。
掌柜应了声,又挥手让人把备好的东西呈上来。
“姑娘肤白体嫩,最适合这些通透的。”
云朵看了过去,一共四个托盘。
和外面看到的差不多,底下俱是用精绣的锦缎做衬,上面排着一列列华彩的首饰。
沈誉却说:“不要这些,有没有胭脂。”
掌柜急忙道:“原来是要胭脂。有!小人就去拿来!”
说着就退了出去。
云朵看着推合上的门,转头看向沈誉,“二爷…”
男人猜到她要说什么,只是拈起杯子淡笑道:“省的回去莲香又要念叨,不如就买一些罢。”
“…”
云朵也没权力拒绝,只好点头,“多谢二爷。”
打扇的人进来了,云朵也不再说别的,默默看着那丫鬟将抱来的冰桶放在角落,又退至身后给她扇风。
果然凉快了许多。
她仍有些局促,但沈誉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仍顾自品茗,好像很是喜欢那茶水。
空气有些僵硬。
前天晚上两人才刚做了那种事,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与男人相处。
所幸没过多久掌柜又进来了。
这回手上抱着两个提盒,样式简朴,只有隐隐的暗纹雕在实木漆器上。
掌柜将提盒放在桌上,轻巧地拉开机关,里面放着十几种不同颜色的面脂口脂,装在琉璃碗中。
“小人这里的胭脂不多,但好在都是能拿得出手的,姑娘随便挑选,保管在别家找不着一样的。”掌柜虽是跟云朵说的,眼神看的却是沈誉。
沈誉只是瞥了一眼,又看向身边的人说:“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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