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蓦地红起来,就连手也有些发颤。
男人似乎才发觉,轻轻笑了笑说:“听莲香说这是你辛苦了好些天才做好的,我还未来得及说声话便擅自拿来用了。”
云朵只觉眼睛发酸,眼前视线也模糊起来,哆嗦着动作就要将那汗巾解下来。
沈誉捉住她的手。
云朵屏住呼吸,轻声道:“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怎好系在大王腰上。”
沈誉手上用了些力,将她往怀中一带,“既是定情之物,如何见不得人?”
“...”云朵抬头,看见男人眼底映出的通红的一张脸,“我不过是一时兴起做着玩儿,当不得真,二爷也不必放在心上,还是还我罢...”
“早就放到了心上,凭你一句玩儿就不当真?”男人难得在她面前有这样严肃的神情,一双浓眉也紧紧皱着,“真心给了就给了,就像我的心一早便给了你,如何能说再收回去?”
第53章
云朵眼眶迅速红了,连带着嫣红的唇也轻轻发着颤,只好用贝齿紧紧咬着。
沈誉松了手上力道,从她手中将汗巾接过来自己系上,又取过一边的衣裳自己穿好。
模糊视野里依稀能从男人的外袍开缝里看见一点汗巾的缎料,云朵瞪着一双眼,几乎要将那东西洞穿似的。
一只手适时拉过衣襟,将那最后一点布料也遮住。沈誉摸了摸鼻子,盯着桌上摆着的食盒轻咳一声道:“这个食盒看起来...很...很新。”
“...”云朵又在心底白他一眼,径直上前去,把那食盒拎起来就要走。
男人情急,一把将她拉住,“你...”
云朵停下来,目光从手背移到他脸上。
沈誉僵硬地松开手,试探着问:“你要走?”
他刚沐浴完,鬓角的发还有些湿,连一双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因着水汽蒸的,看不真切。
云朵收回视线,越过他回到桌边,将食盒重新放到桌上,打开盖子,淡淡的清香瞬间就扑进鼻子里。
热气翻涌,将两人的距离也模糊。待白雾散去,沈誉瞥见那清淡的白粥,想到她来时的话,嘴角弯起明显的弧度,又在她看过来时迅速压下,接过她手中的碗筷摆在桌上。
云朵盛了一小碗,用勺子搅了搅,才放到男人面前。
沈誉已端坐好,郑重地端起碗,说:“你坐,站着累。”
云朵也不客气,就在他面前坐下。
沈誉尝了一小勺,舌尖探到一点绵软的甜,是切得细细的梨丝。
他将那股清甜沁进喉头,才抬起眸子,露出里面漆黑的瞳仁,说:“你用过饭了?”
云朵不看他,垂眸凉凉道:“大王问的是晌午还是晚饭?”
沈誉端着碗没动,只直直盯着她。
他眼底噙着满满的笑,就快盈出眼眶。
云朵被看得耳根发烫,忍不住嘟囔起来。“我脸上有东西?”
男人眼底的笑更恣意,被粥润湿的唇轻轻开合,说:“你以前从不会这样说话。”
沙哑的嗓音也终于恢复了些清亮。
云朵一时语塞,干脆避而不谈,提醒道:“粥快凉了。”
沈誉这才动作起来。
云朵没别的话要说,无聊地看着食盒上的花纹,偶尔再瞧一眼吃粥的人。
或许是粥实在太烫,沈誉吃得慢,挖一勺要凉一会儿才喂进嘴里,没发出一点声音,只能看到腮帮子缓慢地动几下,一如既往地慢条斯理。
他没吃两口,又停下来。
一只手撑在桌沿,端着碗道:“我早上和你说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吗?”
云朵一时怔住。
男人的目光锁在她紧抿的唇上,“这粥做得很好,辛苦你了。”
他前后两句话南辕北辙,云朵一时难以捉摸,也不知该说什么。
沈誉似乎并不需要答,将碗放在桌上,忽然倾身过来,将她的手抓住。
“你...”
云朵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抽回。
男人却更强势地握住,放到颊边摩挲着自己的侧脸。
“还以为等我醒来你已经跑了。”
他刚端过盛粥的碗,手心正发着烫,和微凉的脸颊包裹着那只柔软无骨的手。
云朵睫毛轻颤,指尖也无力地弯曲着,眼神闪烁,道:“我还记着,只是大王倒像是忘得差不多了...”
不是说会等她么。
“我没忘。我只是...”男人停下来,很短地叹了声,又浅浅地笑着,“你就当我已病入膏肓,给我暂且续一口气罢。”
他说完将眼帘合上,又更长地轻叹一声,半张脸在那只不算大的手心里蹭着,十足亲昵和依赖,像只慵懒的猫儿。
云朵见了,嘴唇动了动,却吐不出只言半语,只好咬得更紧。
沈誉吃了半碗粥,困意很快上来,没清醒一会儿又躺下了。
他呼吸很沉,云朵不禁探了探他额头,温度又高了许多,才退半日的烧再次回来。
大夫很快就过来看了,忙碌了许久才总算将烧退了,听说了沐浴的事,又惊又恼的,直将侍候的丫鬟骂了一通。
云朵在旁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沈誉先前竟是大病过一回么。
她忍不住询问起来。
大夫是认得她的,忙恭敬道:“念年中秋时下了大雨,大王独自坐在菡萏居淋了一夜,唉...那时他刚从北方回来,才晒了足足大半月的烈阳,又经冷水一淋,隔日便大病了一场,在病榻上也得忙于政事,都不曾好好休息过。”
云朵望着不远处躺着的人。
原来他这一年多竟没好好休息地么,可男人在她面前分明未见半点疲态。
大夫已将东西收拾好,临走前又忍不住道:“臣人微言轻,常常劝诫之言于大王不过轻风拂耳,臣斗胆还请小姐多劝说几句,料想大王还是会听的。”
云朵不好说其他,只得点点头。
大夫走后,云朵又支走被训哭的丫鬟,独自守在沈誉床前。
夜色早已黑下来,男人睡得不算安稳,眉心拧成一个结,不安分的眼珠在眼皮底下来回滚动。
她看了会儿,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在皱紧的眉心揉了揉,试图将那个结揉散,却半晌未果。
“到底是什么事病了昏睡着还纠缠着你。”
云朵喃喃自语着,眉头不禁跟着拧起来,换了手绢将他额头沁出的汗一点点拭去。
到了后半夜,许是药效上来了,沈誉的呼吸总算渐渐平稳。
云朵停了动作,手却没收回。指尖顺着男人的轮廓一路向下轻轻地描绘着。
男人的确瘦了很多,脸颊深深的凹陷着,眼下也淤着长期熬夜的青黑,鼻子下面已然冒出点点胡茬,黑黑的一个一个小点,摸上去有些扎手。
她指尖最终停在那张紧闭的发干的薄唇上,略微用了些力轻点了下,小声嗔道:“笨蛋。”
第54章
日子愈发冷起来,腊月里雪越盖越厚,连虫子叫声也听不见一点儿。刺骨的北风穿过缝隙争先恐后地窜进屋子,将烛台里的火影吹得东倒西歪。
云朵蹑手蹑脚地进屋,将漏风的窗户合上,取下灯罩将蜡烛吹熄,再转身小步到床前,静静地打量着床上的人。
沈誉还在睡,不知梦了什么,眉心微微皱着。这半个月来,男人的病总反反复复,才好起来,没两日就又病了,如此往复几回,人已消瘦得不成样子,好不憔悴。
大夫只说是风寒之症,并未伤及根本。可既是风寒症,为何迟迟不见好转。
云朵端着手里的药愣了会儿神,才缓缓坐在床边,取出勺子搅了几回,望着沉睡的人犹豫了会儿,伸出手轻轻拍了拍。
虽然睡着,沈誉还是很快就醒来,一双漆黑的眸子转了转,看见来人,先是笑了笑,才迟缓地撑着床坐起来。
云朵忙空出一只手去扶。
男人靠在床头后,自然地顺势握了握那只手,说:“这么凉,怎么不多穿点。”
“我不冷。”
云朵收回手。
沈誉摩挲着指尖,看着她指尖没洗掉的药渍,道:“煎药这种事只管让膳房的人去做就是,天气冷,你该多睡会儿才是。”
“我习惯了早起,反正也睡不着。”云朵神情淡淡的将药递过来,“大王先将药喝了再睡。”
这半个月以来,沈誉算是摸清了这人的情绪。心情还不错时便会唤他二爷,若不高兴了,便一口一个大王。
如今他才睁开眼,却不知哪里就把人惹了。
来不及细想自己哪里做错,沈誉只好将药接过来。
可那只瘦得皮包骨的手竟是连药碗也端不稳了,哆哆嗦嗦犹如举着千斤重铁,眼见着就洒了一半到被子里。
云朵胸口一颤,慌乱中将那只枯瘦如柴的手捧住,才没将那余下的汤药翻了。
她眼底全是担忧,眼眶很快便红了。
沈誉急忙安慰道:“是我昨天没怎么吃饭才虚力致此,别瞎想。”
可他深深凹陷的脸颊以及蜡黄的面容分明已是病重之相,云朵心中焦虑全然未消半分,眨了眨满是雾气的双眼,深吸了口气才舀了勺药喂到男人嘴边,“先将药喝了。”
沈誉似乎回复了些力气,将碗接回来,没用勺子,仰头将剩下的药一口闷了,亮出干净的碗底道:“很快就会好的。”
云朵低着头,将药碗放到一边,将折叠小桌取出,准备架在床上。
一转身便僵住动作,“你怎么起来了!”
“我总躺着,浑身难受得不行,也该起来动一动。”男人已穿好鞋子站起来,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还没成废人。”
他的话听得云朵皱紧了眉,沉默地将小桌放回去,取出食盒里准备好的粥和几样小菜摆在桌上。
沈誉在桌边坐下来,没急着去拿筷子,只抬着眼,视线跟着她来回转动。看着她摆好饭菜,又取了件厚厚的袍子过来罩在身上。
男人眼底光芒炙热,云朵却视若无睹,只淡淡地取了另一双筷子给他布菜。
一如这些日子以来的每一个清晨。
沈誉按住她忙碌的手,“你也坐下一起吃。”
云朵停了下,索性也坐下来吃起粥。
席间没人说话,连碗筷碰着的声音也听不见,仅有衣物摩擦的细微动静,和略有发堵的鼻息声。
沈誉似乎没什么胃口,动作慢吞吞的,一双眼大多时只贴在身旁的人身上。
云朵僵着脖子吃了小半碗,终是停下动作,湿润的唇轻启,道:“我一会子有事得出门一趟,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沈誉侧过身,视线从她发红的耳根移到脸上,“我陪你一起。”
“大王还病着,不好出门再染寒风。”云朵快速眨了眨眼睛,“...我日落前就能回来。”
“在府中整日呆着的确乏味,你出去走走也好...”男人放下筷子,“我让莲香陪着你,也好有人作伴。”
莲香前两天就从王宫里来了云府,说是照应,实则明里暗里撺掇着想将她留下。
云朵一想起那个机灵的丫鬟,面色稍显不霁,想说什么反驳的话,却没开口,只紧紧咬着唇。
沈誉捏了捏空空的指尖,道:“我并非想拘着你,只是你一个人出去我实在不放心,你不喜欢她,我打发了她回去就是,你别不高兴。”
他说得唯唯诺诺,云朵强忍着没抬眼,嘴角微微撅了撅,说:“我何时说不喜欢她了。”
沈誉失笑,“是我想多了。”
他笑完又起了咳,急忙背过身去拿手背掩着,身上的袍子随着身子的颤动滑了大半。
云朵也立即搁下碗,倒了杯热水端着过来。
沈誉很快便止了咳嗽,说了句多谢才接过水小口小口地喝。
云朵眉头拧成一个结,俯身将他背上滑落的袍子拾起来重新披好。
男人再抬头时眼眶已因为咳嗽有些发红,却仍是噙着笑的,正深切地望着她。
云朵被那焦灼的目光烫得浑身不自在,转身就想走。
却被抓住了手。
沈誉身上很热,手心更是暖炉般炙着她冰凉的手背。
她试着将手收回,只换来更紧地握住。
沈誉拉着她一双手放到自己脸颊两侧,“手怎么还是这么冰,我给你暖暖...”
云朵别过脸,没好气道:“二爷何时这样了...”
男人分开双腿,将她往面前拉得更近了些,很轻地问:“怎样?”
距离隔得近,云朵闻不到往昔萦绕在他身上的甘松味,鼻间充盈的只有苦苦的药味。
她鼻尖皱了皱,忍不住低头看过来。
沈誉难得身居下位,目光却滚烫,里面映着一张脸也被灼烧得羞红。
他缱绻地偏了偏头,鼻子埋进云朵手心里,迷恋般地深深嗅着。
云朵指尖发颤,有什么哽在喉头,连呼吸也受限,不由得用力吞着口水咽下去。
男人视线始终定在她脸上,似乎十分满意她的变化,嘴角浅浅弯起个弧度。再开口时,声音也沉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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