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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吹人醒——上上签【完结】

时间:2024-07-13 14:36:25  作者:上上签【完结】
  余微微的房子本来就不大,一下子多了四个人,还有那两个28寸的大箱子,客厅里一下子拥挤得无法落脚。
  外婆把余微微拉到厨房,悄声跟她说:“这么多人在你这儿,你开销多大?还是打电话给你妈吧,把她喊过来处理。”
  余微微无奈一笑,“外婆,我妈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她来了肯定是一场大闹,咱们消停不了,还会扰邻。她就是来看病,也不会真一直赖在我这里不走,我能应付,你不用担心。”
  外婆叹息了一声,“都是你舅舅太孬啊,没用,什么都听这个恶婆娘的,讹不了你妈就来讹你,把你这儿都占满了,你自己住哪儿呢?你还要上班呢,可不能没地方住啊。”
  “我去跟以安睡,她住的离我这里不远,挺方便的。外婆,你……”
  “姐,你别光顾着跟我奶奶说悄悄话了,咱们晚上吃什么啊?我都饿了,你得给我们弄饭吃啊。”
  外婆看了看自己那人高马大的孙子,又看了眼余微微,摇摇头说,“我来,我给你做饭,你姐还有事呢,她一会儿得走了。”
  余微微却按住外婆,径自走到客厅去,“家里有菜,我给你们准备了三天的菜,等你们吃完,我再让人送来。要吃饭,请自已做,你们当中除了一个病人,另外两个手脚健全,天天等着外婆来伺候你们不合适吧?”
  余微微的舅母从沙发上“腾”地窜了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到余微微跟前,手指几乎要点着她的鼻子骂。
  “你眼里有长辈吗?谁教你这么跟我们说话的?小时候骂你还知道毕恭毕敬的,长大了倒横起来了!我们才刚来你就这么不情不愿的样子,你管吃管住不应该吗?这不都是你应该还给我们的吗?你外婆做几顿饭你看不下去了,嫁出去的姑娘生的丫头片子她把屎把尿地照顾十几年,自己的儿子孙子倒不能伺候了,怎么?难道还是你给她养老送终啊?”
  “你这不是挺有劲儿的嘛?哪里像是病人?你生的也是儿子,你以后也要做婆婆的,我倒要看看,等你八十多岁,你的儿子儿媳是不是也天天饭来张口地等着你做饭。”
  余微微说完,头也不回地去搀着外婆往门外走,“走,我带您出去吃。”
  余微微带着外婆来到一家她跟何以安常吃的本地菜馆,餐馆临河,晚上景色还挺好。
  等菜的空档,余微微看着夜景,外婆看着余微微,欲言又止。
  “您有事就说呗,老这么看着我干啥?”
  外婆支支吾吾地,“小辰……最近回不回来?让他看见我们把你这里占了,他心里得不高兴了。”
  余微微把手里的茶杯放下,“他最近忙着呢,回不来。”
  外婆一听,反而又着急了,“最近都不回来啊?”
  “嗯。”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他老在外地,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你们这过得什么日子啊?面都见不到,怎么生孩子……”
  余微微眼见这个话题一开,又是没完没了的催生,赶忙截了话茬,“外婆,她在老家检查医生是怎么说的呀?”
  “还能怎么说呢,肿瘤,也不知道是良性是恶性呢,她死活嫌弃人家医院小,不相信人家医生的话,怕死,说要去上海查,你舅舅打电话找你妈妈帮忙,你妈说上海的医院天天排队,没熟人就要在那里排队耗着等,她一听又慌了,怕耽误时间把自己耗死了,跟你舅舅合计了一晚上就找上你了。”
  “苏州看病一样很紧张啊。”
  “他们找了村里夏书记的女儿帮忙挂了号,说是苏州哪个大医院的,正好也是乳腺科的医生,不然怎么今天就来了呢,他们都联系好了。”
  “怪不得,找到人了就行。菜来了,咱们先吃饭。”
  外婆犹犹豫豫的,筷子拿在手上也不动,“微微啊,外婆……再求你个事儿呗。”
  余微微笑着给外婆布菜,“您有事儿就说呗,还求我,至于吗?”
  “你帮你弟弟……找个工作,行不?”
  余微微夹菜的筷子一顿,抬眼看了看外婆,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放下了筷子,决定学愚公移一次山。
  “外婆,我这样说,可能是冒犯您的,但您有没有想过,舅舅为什么会长成这个样子?像个寄生虫一样,从年轻到现在,没有一样工作干得长久,一不如意就回来躺几个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年过半百,没有一技之长可以拿来养家糊口,就指着家里一亩三分地的收成混吃等死?”
  外婆像个老小孩,手指无助地拨着面前的筷子,不说话,也不看余微微。余微微见状也不忍心再继续说下去,便给外婆碗里夹了菜,“对不起,外婆,是我话说重了。”
  外婆眼神飘向窗外的某一处,沉默了半晌,那隐含悔恨之意的话语才悠悠传来:“是我跟你外公把他惯坏了,他是儿子啊,谁家的儿子不当个宝啊?全家都缩紧裤腰带紧着他,供着他,望子成龙,不成想,你妈你姨都比他有出息。”
  余微微心里五味杂成,想说的有很多,却又是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小阳跟你舅舅一样,被宠坏了,你5岁就自己生火做饭了,他20岁了在家连个碗都不洗,学也不上,工作也不去找。算了,不提了,你当外婆没说,随他去吧,我只半只脚在棺材外面的人了,不替他们操心了。吃饭,吃饭。”
  余微微给外婆的碗里夹了鱼,剔了能看得见的骨头,“您吃鱼,他们家的鱼做得不错的。”
  “你也吃,你也吃。”
  祖孙俩就这么默默地吃了一顿晚餐。
  余微微送外婆回去的路上还关照她,“白天他们不在家您就多休息,我刚刚给您的钥匙您放在门把手上一照就可以开门了,您白天可以下楼在小区里逛逛,我白天要上班,没法陪您,晚上下班我会来接您出去吃饭,带您逛逛苏州的夜景,吃吃苏州的美食。”
  外婆拍拍余微微的手,“你管自己上班,晚上也不用天天来,躲得远远的最好,省得受气。我年纪大了,逛不动夜景了,就在家给他们做做饭算了,省得他们回来又阴阳怪气的,说话气人得很。”
  余微微手臂揽着外婆,“她说话难听您就别听,她不给您好脸色看,您就别看她的脸,吃好喝好睡好,身体才能健康。”
  “健康有什么用哦,人老了都要被嫌弃的,早点去见你外公才好呢。”
  余微微鼻头一酸,停下了脚步,拉着外婆又旧事重提:“我不嫌弃您,您来跟我一起住?我给您养老送终。”
  外婆摆摆手,“不来不来,城里有什么好,屁股大点的地方,跟关在笼子里一样的。你的日子才刚开始,你自己好好过,外婆老咯,没什么可惦念的了,就是总想到你外公,指望着将来死了能跟他睡在一处,也就可以踏实地闭眼了。”
  余微微不再言语,黑暗里只感觉眼眶温热,她不着痕迹地抬手一抹,又扶着外婆继续走。
  进了家门,沙发上躺着的,床上躺着的都没有好脸色给余微微跟外婆。余微微也懒得理他们,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便带着外婆来到阳台上的茶室,按了几个开关,把茶室变成一个榻榻米,再铺上软和的垫子,窗帘一拉,竟然是一个不错的小房间。
  “您就睡这儿吧,这儿比沙发宽敞。”
  外婆口中应着,便把余微微往门口带,“你赶紧去休息吧,不早了,不用惦记外婆,外婆好着呢。”
  余微微也不再逗留,挥了挥手便去何以安家了。
  何以安倒是巴不得余微微能这么一直跟她住下去呢,之前余微微没有买房时,就一直住在何以安家,何以安管住,余微微就承担她的吃喝,现在又回到那时候朝夕相处的日子,睡前还能喝着余微微煮的肉桂红酒,把酒聊天。
  余微微拨动手中的杯子,趴在桌上,心不在焉的样子,何以安说了什么,她大概也没听清,答非所问了几句,何以安“哐叽”一屁股坐到她身边来,吓得余微微手里的杯子差点打翻。
  “哎,我问你你妈知不知道他们现在住在你这里,你想什么呢?答非所问的。”
  余微微终于回过神来,“不用让她知道,他们后天就去看诊了,看完总是要回去的,你当他们愿意天天跟我呆在一起呀?”
  “大姐,你是不是洒?你让出房子还管吃管住,他们在这里看病加旅游,住个半年一年的也不稀奇啊。”
  余微微一整个惊住了,“不能吧?”
  “呵呵”,何以安都懒得给这个假笑配上表情,“你就不是他们的对手,这种人,除了你妈,没人能收拾得了,我劝你还是告诉你妈一声。”
  “他们病是一定要看的,不住我这里也要住外面,我妈来了,难不成还能把他们连人带箱子一起扔出去?最后无非还是花钱给他们找住处,少不了一通吵闹,还要连累外婆,何必呢?”
  何以安才不这么认为,“你看着吧,你以为你管了他们吃喝,他们会感激你?恬不知耻之人最是贪得无厌,你让一步他们进一步,有你后悔的时候。”
  余微微喝完最后一口红酒,“我不需要他们感激我,最好的情况就是虚惊一场,她连手术都不用做,早日打道回府。”
  何以安的嘴就算能说出吉利话也不打算用在余微微舅妈的身上,她才刚想说什么,余微微的手机震了起来。
  余微微示意何以安别说话,拿了手机去了房间。
  沈卿辰的声音听起来一股子幽怨的气息,“老婆……你终于接我电话了。”
  余微微即使在电话这头,也能想象得到他此刻委屈巴交的表情有多好笑。
  “我冷落你很久了吗?”
  “32个小时了。”
  “这么久啊?好可怜呀,那我今天晚点睡,陪你多聊会儿。”
  “算你有良心。对了,你上次说手上这个画册作者是个北大教授,这个画册完工了吗?”
  “快了,现在是印前审读阶段,下周应该就可以印刷了,怎么了?”
  “你会来北京给作者送书吧?”
  “不一定……并不是每次都人肉送去,也可以邮寄。”
  “哦。”沈卿辰的声音听起来有明显的失落。
  “想我啦?”
  “你肯定不怎么想我。”沈巨婴化身嘤嘤怪,唉声叹气道。
  “矫情”,余微微不由笑道:“那我跟总编申请一下?不行我就自费过去?”
  沈卿辰高兴得像个200斤的傻子,“不申请都行,费用哥全包。”
  余微微的舅母周二便去了医院做检查。
  到底是托了人的,看病流程很快,只是等结果的这几天煎熬得厉害,在家里不是骂儿子就是骂老公。
  余微微舅舅说了一句:“医生说了,这病就是好生气的人才得,你消停消停,对病情有好处。”
  余微微舅母一听,气焰不减反增,从房间里冲出来站在客厅里指桑骂槐。
  “你家有谁希望我好?都巴不得我死了算了,你们等着放鞭炮庆祝呢!”
  余微微舅舅把人拉到沙发上坐下,“别说不吉利的话,没人盼你死,这不是带你来看病了吗?”
  “看有什么用?病已经被你们气出来了,遭罪的是我,是我!”
  余微微外婆装聋作哑,待在阳台的茶室里关着门。
  余微微下班过来时,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屋内舅母的叫嚷声,那宣泄一样的嘶吼里还透着一丝抽泣。余微微以为是她检查结果糟糕,才会如此情绪崩溃,在门口调整了呼吸,才进了门。
  听到余微微来了,外婆也出来了。
  “刚下班呀?”
  “对,外婆,我这几天忙,没时间过来,您还好吧?”
  “哼”,余微微的舅母可逮着出气的机会了,“忙?嘴上说得自己多孝顺,你外婆来了你连面都不露,怎么?嫌弃我们连带着也一起嫌弃她了?”
  余微微瞟她一眼,先前在门口对她的那点同情,瞬间被她这丑陋的嘴脸击退了。
  “您吃饭了吗?我带您去吃饭吧?”
  “我们都吃过了,今天吃得早,你还没吃呢?外婆给你煮点面吃吧。”
  今天新版书审读,余微微出单位已经快八点了,想着来看看外婆。
  “不用,您既然吃过了,那我就去以安家里了。”她审了一天的稿,眼睛已经酸胀得不行,此刻真没有力气就在这里看别人唱戏。
  可是她刚迈开步子,手臂便被人拽住,“你想走啊?门都没有!”
  舅母就这么摊开双臂挡在余微微面前,“我今天倒要跟你算一笔账,不算明白你别想走。”
  余微微肚子饿得咕咕叫,她一饿就容易生气,脾气就不怎么好。
  余微微想把包放在鞋柜上,却发现柜子上堆得乱七八糟,她索性就拖了两把凳子,扶着外婆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把包搁在腿上。
  “算吧,想怎么算,你说。”
  “你妈把你生下来,刚出月子,她就跑去上海了,你是在我们家吃喝长大的,你承认吧?”
  “我认。”
  “吃喝要钱,看病要钱,上学要钱,你花了我们家那么多钱,你认吧?”
  余微微嘴角一抹嘲讽的笑,“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的?”
  “我吃喝看病上学的钱,我妈每隔几个月就定时寄给外公,只是她从来不问这些钱最后有多少是花在我身上的,有多少是被舅舅跟你拿走的。”
  余微微舅舅从沙发上跳起来,怒目圆睁:“你胡说什么呢?谁拿你的钱了?你以为你外公不在了你就可以胡说八道吗?再乱说我……我替你妈揍你。”
  余微微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一对豺狼。
  “外公有记账的习惯,你知道吗?”
  余微微舅舅努了努嘴,“那又怎么样?谁敢说他给我的钱就是你妈寄来的钱?”
  “是或不是,你自己心里应当有数的。”
  余微微一双明目对着她舅舅心虚的眼睛,高下立见,不言自明。
  余微微舅母却歪理一堆。
  “你妈即使寄钱回来,能够用多久?既然把你交给我们照顾,那她寄来的钱就是公用的,分那么清楚干嘛?”
  “不分清楚,怎么算账呢?”
  “从小到大,我因为开学没有钱按时交学费,被老师罚站过9次。我在外公的记账本上看到,每次开学前一个月我妈都有寄钱回来,但外公刚拿到钱,就被舅舅要走了,这些都是外公一笔笔记下的。”
  “你说看病要钱,我记得我病的最严重的那次,高烧四十度两三天不退,外公要带我去医院,你们拦着不让,说家里没钱,死了是命。我眼睛结膜炎化脓,分泌物粘粘,眼睛都睁不开,几块钱的眼药水你们也不同意外公给我买。所以,我看病到底花了你们多少钱?”
  余微微的舅舅不说话,舅母昂着头,理亏,但不妨碍她盛气凌人。
  “你是喝西北风长这么大的吗?不用人给你吃喝吗?”
  “哦,所以现在又要算吃喝的账?好啊,说吧,你打算要多少伙食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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