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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她无所畏忌——假面的盛宴【完结】

时间:2024-07-16 14:33:43  作者:假面的盛宴【完结】
  元贞没理他,继续对众人道:“如今边线战事胶着,北戎意图不明,但想来对方占着顺风之势,是万万不会轻言议和的。设身处地对方处境对换,怕是我朝占据如此优势,也不会轻言议和,偏偏对方又提出了议和。”
  她停顿了一下,见所有人都在顺着她的话在思索,方又道:“他们在图什么,抑或是求什么?必然不会是看中元贞的美色,毕竟在国事面前,一个公主算得了什么?元贞倒觉得他们在使缓兵之计,至于为何要用缓兵之计――”
  说到这里,她停下看向殿门外。
  绾鸢怀抱着一卷约有一米来宽的卷轴,走了进来。
  元贞接过卷轴,打开。
  由于东西需要两个人来撑起,这时刘俭眼神一动,忙走过来两个内侍。二人合力将卷轴拉开撑起,呈现在众人眼前。
  竟是一张舆图。
  且不是一般的舆图,而是河东河西两路的地形舆图。
  元贞接过绾鸢递来的一支炭笔,在舆图上画了几个圈,分别是当下被北戎打下的几个地方。
  “已知北戎不止有四万大军,即使他们藏了些,但应该也藏不了多少,就算他有六万之数。他们已经打下了幽州、保州,以及代州、忻州、定州和真定,看似对方来势汹汹,势不可挡,但其实北戎一侧还有雄州、深州……”
  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一个枢密院的官员站出来道:“这不用公主提醒,这些我们枢密院的官员都知晓,接下来自然是要让雄州深州两地发兵合围,再派其他几地兵马为支援,先切对方后路。”
  元贞这番故作姿态,等的就是这句话。
  闻言,她笑了笑道:“既如此,对方的弱点肉眼可见,兵力不足,却又深入腹内,为何诸位大臣要在此议和不和亲的事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沉默。
  怎么说?难道说,不过送一个公主过去,若是能就此平息战火,自然乐见其成,反正送的不是他家女眷?
  又或是说,觉得根本打不赢北戎,就想先拖延拖延?
  再或是,没觉得打不赢,也不是为了拖延,只是想借机对付你这个参与朝政妄图插手夺嫡之事的不识趣的公主?
  这些话都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
  元贞也就佯装不知,羞愧道:“倒是我小看诸位大人了,竟在人前卖弄,徒增笑话。没想到诸位竟是打着拖延之心,故意做得此副模样,以此来迷惑北戎使臣,实则暗中计划着反攻,而元贞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话说成这样,不光众人听懂了,杨也听懂了。
  他当即也做出一副‘我竟骂错人’的讪讪之态,道:“倒是我误解诸位了啊,没想到诸位相公如此智计在握,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却不动声色。杨在此与诸位道歉,是小子浅薄且无状,急怒之下口不择言了。”
  他又去了至今仍奄奄一息歪在其他官员怀里的陈志业面前,扶起了他,又诚恳道:“陈相公,都是我误解了你,我竟不知你如此苦心。”
  他似是惭愧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又说:“所以说读书还是好啊,读书能使人明理,倒是我因读书太少,目光实在太浅,看不到深层的东西。你可千万要原谅我的出言无状。要不这样,一会儿出宫了,我就负荆去您府上……”
  本来元贞打算亲自来与他们辨个一二三四,文臣都重颜面,她以言语相激,搭起高台让他们下不来,是时他们自然没脸提和亲之事。
  若还是不行,大不了就破罐子破摔抵死不从,万万没想到杨竟提前帮她把架子搭好,她只用顺势而为即可。
  如今,高台已经搭好,谁敢当众反驳自己并非如此,就是存了送公主和亲的心思?
  谁敢出头,注定以后遗臭万年。
  他们合伙摆出这样一副姿态,不就是都爱惜羽毛想告诉众人,我们也是迫于无奈,也是不得已为之。
  谁也不敢!
  甚至陈志业被羞辱成这样,也不敢!
  此时他一口老血翻涌又咽了回去,还要对着杨一张诚恳的脸,露出‘大人不记小人过’之色。
  还不止如此,元贞准备的另一个后手也来了。
  看到殿门外慌不择路奔进来的内侍,元贞眼中闪过一抹光,垂下眼帘。
  “不好了,不好了,太学院的那些学生召集了很多人,来到宫门前抗议,说朝廷奸臣当道,祸乱国本。说战场打不赢,竟拿公主去和亲,本朝万万没有这等荒天下之大谬的事,说武将毫无血性,文官也都不作为,还说……”
  “还说什么?”
  “说诸位相公尸位素餐,荣国公妖邪谄媚,蛊惑君上,诸位相公非但不言,反而纵容包庇,说宋太师袒护门生,那姚广邴临阵脱逃,罪无可恕,诸位相公竟置之不理……”
  内侍说得战战兢兢。
  “他们闹得动静太大,引来了不少百姓,如今竟聚了一群人在宫门前,守宫门的禁军寥寥一算,竟有千人之数……”
  此时紧闭的宫门前,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有穿着儒生袍面容年轻的学生,有穿着布衫的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双方楚河汉界分明,太学院的学生们聚在一起,而那些百姓们则或是交头接耳,或是大声说着什么。
  也有太学院的学生正大声地抨击朝廷和官员,他们言之凿凿、掷地有声,激得一众学生皆是面色潮红,颇有一番今为国直谏便是身死也无憾的慷慨激昂。
  由于这里动静太大,有越来越多的人正源源不绝地往这里靠拢。
  宫门城楼上,几个禁军居高临下看着下面的动静。
  “指挥,难道我们就不管管?若是再这么聚集下去,属下怕会出事。”
  蒋F淡淡道:“管什么?怎么管?一边是太学院的学生,这些人比我们金贵,伤一个,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一边是无辜百姓,你忍心去伤百姓?让他们闹吧,闹不出什么,反正宫门已经关了,很快就会有人出来处理,用不着我们出这个头。”
  这穿着禁军军袍的亲从官,哪知晓眼下这场面就是他口中‘指挥’弄出来的。
  今日正好是蒋F当值,他先听到和亲流言,正想去证实这件事,希筠匆匆而来给他递了话,他转身就安排人帮元贞安排后手了。
  也幸亏皇城司看似其貌不扬,实则私下颇有能量,而太学那早就对朝廷于军事上的无所作为,以及只知和谈送岁币这事怨声载道。
  这并非一日之事,而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每当朝廷和谈一次,市井民间太学各处,哪处不是骂声不断。
  无奈他们也不是当官的,管不了。
  这次听说朝廷又败了,又要和谈时,太学一众学生就在抨击朝廷不作为,蒋F不过顺势让人去点了把火,说出朝廷要拿公主和亲的消息。
  堂堂男儿竟要藏身于妇人裙下?
  这还得了?
  那是新仇旧恨加一起,再加上太学如今平民学子风头正盛。
  为何他们风头正盛?皆因元贞公主啊。自然一众学生都炸了锅,当即联合一起要到皇宫前抗议。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人越聚集越多,便成了当下之态。
  果然没一会儿,就从宫门里出来了几名官员。
  这些官员先是劝,可实在人单力薄,声音也不如人大,很快就被人流淹没了。
  见情况不对,蒋F也带着人出现了,却是只做个样子,手下禁军也碍于‘太学生都金贵,碰不得,一旦伤了,事后文官又要找茬’,只做样子不出力。
  几个官员官袍乱了,官帽都被人扯掉了,狼狈仓皇逃回皇宫。
  又过了好一会儿,又来了一群官员,这一次人数比之前更多,还亲自到场了几位相公。
  “朝廷奸臣当道,祸乱国本,武将无血性,文官不作为,大昊危矣!”
  “官官相护,那姚广邴守城失利,朝廷竟不加以惩治?还有荣国公,一介阉人,妖邪谄媚,蛊惑君上,临阵脱逃,罪无可恕……”
  “到底是谁庇佑这些奸臣,这些无能之人?”
  “占着高位却尸位素餐,堂堂男儿竟要苟且妇人裙下,可耻可恨!”
  “今日送岁币,明日送公主,后天敌人打到门前,难道诸君要把头颅奉上?”
  不远处,蒋F默默看着这些慷慨激昂义愤填膺的学子。
  这样的人,最是愚蠢不过。
  他们年轻、热血,一被人挑唆就群起奋勇,他们拽文嚼字,平时也会说些不知所谓之言,似不识人间五谷,让人只觉可笑。
  可他们心中也有正义,也有忠君报国,也有一腔孤勇。
  也许若干时间后,他们也入朝为了官,可能他们也会慢慢沉默下来,或是同流合污,或是被人裹挟。
  但不可否认,此时的他们是耀眼夺目的。
  人群里,谢成宜也静静看着。
  之前他静静看着杨大骂群臣,看着那位公主为自己寻得生路,也许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寻生路。此时又见到这样一群穿着熟悉衣衫之人。
  似乎曾经他也是其中一员,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宣仁帝也到了,却在宫门城楼之上,此时还不到他出面的时候。
  相公若能解决,自然不用圣上,只有一众相公也无法解决时,才是他。
  而他此时又是一番心境,只觉得楼下诸人字字句句都在骂自己,又恨学子狂妄,又恨百官忤逆,还恨北戎狼子野心贪婪无厌。又思及杨方才所骂之言,想到女儿方才所做一切。
  一时间五味杂陈,只余沉默。
  元贞也到了,也在城楼之上,却在另一个方向。
  随之一同还有杨。
  “看到他们,我突然觉得大昊似乎还是有希望的。”
  杨却甚是不屑:“什么希望?他们太单纯,太知礼识礼,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浑身软肋,怎可能对付得了这群老匹夫?你看着吧,一会儿就会被哄得散了,以后该怎样还是怎样。不过他们闹这么一出,倒让那群老匹夫不好再拿你和亲说事。”
  元贞恍然,又失笑。
  “浑身软肋?你这是在说自己方才滚刀肉?”
  杨不赞同:“什么叫滚刀肉?这叫因地制宜,敌人要脸时,就不要给他脸,敌人说文时,你就不要跟他讲礼,总之跟他们反着来就对了。”
  “所以这也叫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元贞喃喃,又道,“不过你说得对,就该跟敌人反着来。”
  半晌――
  “这一番虽是解决了眼下之事,却让你把满朝文武都得罪尽了。”
  杨倒是敞亮:“反正得罪不得罪也没什么区别。”
  这不过安抚之词,得罪没得罪区别还是很大,以前是文官抱团压制武官,是惯例。如今杨把一众相公的脸皮扯下来,放在地上踩了又踩。
  谁能不记恨,谁能不记仇?
  尤其这些老谋深算的老臣,元贞从不会瞧低任何人,这世上从没有幸而得之一说,之所以人家是高官,而你不是,说明对方一定有能凌驾众人之上的本事。
  这种人若是报复起来?
  元贞看看杨浑不在意的脸,按下心中担忧。
  还有,慕容兴吉那儿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眼下是逃过了,之后她又该如何逃?
  宣仁二十三年,九月二十七这日,注定会被一众官员铭记。
  闹到最后,哪怕一众相公皆都出面,依旧无法平息,反而都被骂得狗血淋头,甚至有百姓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烂菜叶子,劈头盖脸朝他们砸来。
  颜面尽失,斯文俱丧。
  最终是宣仁帝亲自出现在宫门楼上,承诺一定会严惩裴鹏海姚广邴等人,并绝不拿公主和亲求全,才平息了这场闹事。
  可真的平息了吗?
  并没有。
  不过是按下葫芦浮起瓢,恰恰也是他这番话,引得有心人动了许多心思。
  为了平息民愤,关于裴鹏海和姚广邴处置,第二天就下来了。
  裴鹏海抄没家产,枭首示众,姚广邴等一众人,抄没家产,流放琼州。
  这还不算完,由于姚广邴乃宋太师门生,事情自然牵扯到他,关于他的弹劾攻讦也开始了。
  这宋太师倒也利索,不愧是三朝老臣,姚广邴处置下来的第二天,他就上了告老的奏疏。
  本来他年纪也就不小了,这几年中一年里有半年都在卧病,平时对朝事能躲就躲能藏就藏,可有些事是躲不过的。
  之所以没来,不过是时候没到罢了。
  宋太师所有勋衔逐一被褫夺,大昊善待官员,官员到了年纪致仕后,朝廷是会给予荣养的,每年俸禄照发不误。
  区别就是半俸或是全俸。像宋太师这种品阶的高官,一般致仕后都是全俸,各种应有的食邑荫补还是照旧,如今什么都没了。
  这也就罢,清算甚至蔓延到了其长子度支司副使宋纶,还有宋家其他子弟身上。
  有道是一鲸落万物生,这样一尊屹立多年的庞然大物倒塌,其中所包含的利益简直无法想象。
  朝中俨然在上演一场狂欢,甚至连之前所言调整前线战略都没什么人提了,而北戎使臣那,也被扔在一旁,暂时敷衍着。
  这让元贞刚因那群太学生所生出的一丝希望,转瞬被吞噬殆尽,只剩下失望。
  所以她闭门在金华殿想了两日后,找上了宣仁帝。
  “什么?你说你想嫁给杨,选他做驸马?”宣仁帝震惊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二更合一有点少,因为元贞要战略转移了,我捋捋下面的大纲。
  有红包。
第59章
  59
  闭门想了两日的元贞,很是平静。
  “父皇迫于民情,承诺不让女儿和亲。可女儿婚事一日不解决,怕是以后还可能再生出事端,倒并非那北戎皇子对女儿有什么企图,女儿猜他指名道姓要我,大概是听说我乃父皇最宠爱的女儿,以此来试探父皇和朝廷的底线。到底他身为一国皇子,若是女儿已为人妇,又怎好冒着被世人唾骂,再强抢人妻子?”
  “可你之前不是说不想嫁人?”宣仁帝皱眉道。
  元贞笑了笑,说:“此一时非彼一时,之前国泰民安,女儿权可在父亲的庇佑下任性妄为,如今却是没有任性妄为的资格。”
  这话似乎刺疼了宣仁帝,他露出怅然之色:“你这是在怨爹爹护不住你?当日,大臣虽那般争吵,但爹爹其实……”
  元贞主动端起茶盏递给他,也打断了他的话。
  “女儿不怨,若真能牺牲女儿一人,换得大昊安稳,女儿虽死无怨。可显然北戎并没有想和大昊和平的念头,假以求亲和谈之说,不外乎是想拖延,是想故布迷障,实则还是狼子野心,意图侵占我朝疆域。”
  “且,女儿听说,那北戎三皇子已有大妃,女儿即便牺牲自己,也不过是为人做妾。我堂堂大昊公主,岂能给人做妾?”
  元贞笑了一声,别有一番傲气:“爹爹,此人何止狼子野心,他是想把我大昊的脸踩在脚下,若真让他得逞,我大昊颜面将置于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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