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这是急什么,我不过跟你闹着玩儿你还当真了。气我就气我你喊别人做什么,咱们俩的事你把满院子的人喊来就行了?”
“你,你、你……”
武承安身段欣长,再是单薄瘦削也是个成年男子,即便被孟半烟扶住也往后退了两步才站住。
他怕自己压着孟半烟,下意识转身去扶她。可心里还搓着火,见孟半烟还拿话打趣自己,连眼尾都染上一抹红,是真真气急了。
“好了好了,今天是我的不是行不行。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是我这人不知好歹,心里憋着邪火儿全撒你身上了。”
孟半烟到底不敢把人真气出病来,总算朝他服了个软,又把人扶着重新坐回床榻上,“我说要去厢房也是逗你玩儿的,你在这里我还能到哪里去。”
武承安就没见过孟半烟这样的人,想生气可被她一哄又气不起来,想算了又觉得今晚上这一遭自己实在无辜。最后只能又起身去喊丫鬟进来,这次不是要收拾厢房,只让她们去打水来洗漱歇下。
闹过这么一场,正是新婚腻歪得紧的两人终于有一个晚上是老老实实盖上被子并排躺着。
“长安,睡了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是睡着了还是没有嘛。”
“快了。”
孟半烟的手从自己被子里伸出来,又伸到武承安被子里,摩挲着握住他微凉柔软的手掌。修长的手指颤动了两下,又很快平复下来。
“对不起啊,今天是我不讲理了。”
也许是当家久了,孟半烟也添了好脸面的毛病,平时不显到了要紧的时候才较劲儿。其实方才孟半烟就明白这次是自己的错,可就是开不了口认错,非得等到现在熄了灯,才好意思把心里话说出来。
“我以前不这样,就算心里有火气也大多自己憋着,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今天见你说那些我就忍不住,旁人怎么说我听也就听了,你一说我就觉得委屈。委屈完了又觉得明明你都知道,又何必再说。”
一番话被孟半烟说得颠三倒四,说来说去其实还是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倒是武承安先听明白了,泄愤似的拿手指捏住孟半烟贴在他掌心的手使劲捏了捏,“我知道,你也就在我跟前不讲理,对不对。”
说罢便主动蹬了被子钻到孟半烟的被子里来,“以后我不问就是了,你也就是个窝里横,专挑了我这个软柿子来捏。”
第53章
两人闹过这么一场,倒越发腻歪起来,一连大半个月去哪儿都要一起,把侍郎府的众人从看稀罕到看腻了,如今连最好热闹的小丫鬟和婆子,都不大在意今天大少爷和大奶奶又一起去干了嘛了。
王春华出发回潭州当天,孟半烟早早地就带着武承安来送。这次回去王春华不想再一直待在船上,就说趁着天气还不热直接走陆路南下,等路上走得倦了再换水路。
一行人走到城外留客亭才停下,下车走到王春华身边,本以为自己早就练就铁石心肠的孟半烟,还没说话就红了眼眶,嘴角忍不住往下耷拉着,一副可怜狗崽儿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咱们家大姑娘不是最厉害的,今天怎么转了性了。”下了马车见着女儿急急往自己这边来,王春华还有心打趣她,等走近了瞧见女儿通红的眼眶,才慌了手脚。
王春华哪里见得女儿这幅模样,赶紧把人搂在怀里细细安抚,“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也就今年莺儿要出嫁家里忙些,等过了今年腾出空来,明年我再来看你。”
“母亲别哄我,每年有每年的事,潭州离京城隔着千里,哪里是想来就能来的。再说路上这么辛苦,就是你要来我也不让。”
王春华今年三十七了,转眼就是往四十岁去的人。别人家四十岁的妇人都能当祖母了,也就王春华命不好生了自己这么个不省心的,才得放着安安生生的日子过不了,还要这么山长水远的往京城来。
“那就等得了空,你带着姑爷回去。孟家的根基到底在潭州,你也该回去看看,到时候咱们娘俩不就又能见面了。”
人哭的时候最怕有人哄,以往受了气挨了委屈孟半烟躲进屋子里,摔两个杯子落几滴泪,什么天大的事也都能过去。
现在被王春华搂抱在怀里,任由孟半烟怎么撒娇不讲理地拉着娘的衣袖不让走,反而哄不好。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止不住,哭得狠了还抽抽噎噎的,看上去是真伤了心。
还是王春华见时候不早,再不走今晚上怕是要错过住宿的地方,这才招手把站在远处的武承安叫到跟前来,把女儿往他怀里一塞,把哄孟半烟的大任托给了女婿,这才上了马车离开。
“母亲如何不再跟姐姐多说会儿话再走,我看姐姐是真舍不得您。”
“舍不得也是要走的,京城这地方我住不惯,还是回家的好。”
王春华去年来的路上其实是想过不回去的,反正她和张杨只是半路夫妻,要是女儿真离不开自己,她一准儿是要为了孟半烟对不住张杨的。
可来了京城住了小半年,不说吃喝说话皆不习惯,女儿那边也事事顺利并不算艰难。自己留下她反而要分心,这么一来早回去晚回去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你们放心,我的姑娘我最清楚。以前在家的时候多要强的人,去年从家里来京城,出门的时候说不让我们送出门就硬是不让,自己带着人走,连头也不回。”
“你们看着她哭得伤心,我倒是比之前要放心百倍。她小时候就这样,娇气得很。只不过是出了她爹那档子事,才不得不比谁都要强。”
孟半烟出嫁回门一路风光,侍郎府和孙娴心算是给了孟半烟能做到的最大的排场体面。甚至连这次回潭州,孙娴心准备的礼物都额外装了满满一马车。
但要说放心,王春华还是到这会儿才放心。即便她不清楚武承安那病病殃殃的身子,是怎么哄得女儿放下心防,但看着变得娇气的女儿,就比她嘴上那些保证来得强十倍百倍。
孟半烟还不知道自己心里那点小矫情的劲儿都被亲娘看透说破,送走王春华一行人,回城的路上都恹恹地靠在武承安身上,要是屁股后头能长尾巴,这会子肯定都耷拉到脚边了。
“中午咱们不回府了,我带你去宝月楼吃东西好不好。”
“宝月楼?那个吃回鹘菜的馆子?”
“对,就那家。听他们说那里做回鹘菜很正宗,香料都是从回鹘送来的,连陈货都没有。”
“他们说宝月楼里一桌席面最便宜的也要八钱银子,最贵的上不封顶,就这样还要提前好些天定才吃得到。这么好的生意,哪来的陈货。”
说起生意上的事,孟半烟总算打起些精神,“你说去就去咱们也没提前定,到了吃什么?”
“父亲在外面交际多,不光有朝廷里的同僚还有好些勋贵人家的亲戚朋友,有些人有些事不好在衙门里说,干脆往外面来。”
武靖的身份说起来有些特殊,出身勋贵之家却又不靠荫封,而是正儿八经科举二甲二十三名的成绩入仕。
入仕之后先在翰林院做了三年庶吉士,后又出京去任上做了两任地方官,之后才调回京城入了户部。翻一翻他的履历着实是漂亮,能办事又不务虚。
隆兴帝用得顺手,上官下属觉得武靖虽出身勋贵但没有那些膏梁纨绔的习气,是个可交之人。旧日的纨绔老友们也觉得武靖虽整日跟那些朝臣厮混在一起,为人却不迂腐古板,有事没事也愿意叫上他。
武靖在两边都混得如鱼得水,但勋贵和朝臣们之间却一直互相看不上,他也懒得从中撮合便都是分开往来交际。
衙门里多有不便又不想把什么人都往府里带,就在京城几个有名的馆子都包了雅间,平时武承定在外面厮混结交不少纨绔,都是把人带去那些馆子。
武承安常年不出门,今天带着人往宝月楼来,外头迎客的掌柜一时间都没认出来是哪家的公子。
还是看马车角上的家徽和马夫,再细细一思索这才摆出一副笑模样,拱着手哈着腰上前请安,“今日是哪阵香风,如何把大少爷吹到咱们这里来了。”
“往日在府里就听说过宝月楼的掌柜最是长袖善舞,今日一见果然不俗。”孟半烟下马车时没带帷帽,武承安也不觉得哪里不对,“这是你大奶奶,今日专门带过来尝尝你家的味道,雅间可还空着。”
“空着空着,大少爷慢着些。”宝月楼的老板是回鹘来的番商,掌柜却是地道京城里的人。也正因如此,京城里不少各处番邦异国口味的酒楼饭馆,只有宝月楼的生意十数年如一日的好。
两人到地方的时候正好是饭点,宝月楼上下三层,一楼是散座,二楼是普通隔间,三楼是单独的雅间。
看着侍郎府的大公子带着新娶进门的大奶奶出门吃饭,大奶奶连个帷帽都不戴,还是引得不少人转头多看几眼。
有那胆子大的闲人高声道喜,羞臊得武承安耳根子通红,却还是强装镇定回身拱手道谢,又惹得那几人扯着嗓子说大少爷客气,明明都不认识一来一回的,聊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你别怕,再过阵子就好了。我这人病病歪歪的在京城也出名了,街面上的那些人浑闹惯了,倒也没坏心。”
“我不怕啊,他们又不是说咱俩的坏话,不妨事的。”
进了三楼雅间,孟半烟看着脸上的红还没褪干净的人就来安慰自己,忍不住笑起来。武承安见这一路总算得了她一个笑脸,就也跟着笑。
随行伺候的丫鬟们都习惯了,自家主子在大奶奶跟前这幅不值钱的样子。只有掌柜的没见过,虽说不好是什么感觉,但就是觉得自己挺多余的。
便也没再多抖机灵,给武承安和孟半烟奉上茶水之后,又问过两人有没有忌口,便下去安排菜色去了。
掌柜刚退出去没多会儿,外面又响起敲门声。孟半烟还以为他们家上菜这么快,让翠云去开门才发现外头站着的是个眼生的。
瞧着像是哪家的管事,一见武承安就先跪下磕头请了个安,再站起身来就说隔壁谢家舅爷也在,请大少爷过去叙一叙。
孟半烟记性再好,关于武家的亲戚间的联系也都还是死记硬背下来的。一说舅爷她还真愣了一下,怕是孙娴心还有什么姓谢的表兄弟之类的。直到看着武承安变了脸色,才想起来府里还有个谢姨娘。
“这是哪里来的野人,说闯就闯进来,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武承安嘴不如自己快,她怕这人气性大嘴皮子笨再把自己气着,就干脆抢在他前头发了话。
谁知那人脸皮还厚,见孟半烟发怒不但不退,反而又作了个揖,“好叫大奶奶知道,我家姑奶奶是府上谢姨娘,姨娘是正经良妾,我家老爷又回了京城述职就等着授官了,如何不是亲戚。”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大爷又从哪个犄角旮旯多出来个舅舅。”没等人把话说完,孟半烟就强行打断,“大爷的大舅舅如今是国子监的司业,二舅舅在扬州任上,你家主人这是哪门子的舅舅。”
话说到这份上,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孟半烟冷着脸让安福上前按住了那小厮,又示意珍珠拿布巾堵了他的嘴。
“好叫你知道,咱们府上不光是大爷,就是底下这些弟弟姊妹们,也只有两个舅爷,旁的一概不算数。这话是我说的你记准了,回去原模原样的学给你家主人听,既回了京城就多少要仔细些,别乱了规矩叫人笑话。”
谁也没想到谢家老爷本自以为的‘给面子’来请武承安过去喝杯酒,会让自己颜面扫地。
门外等着上菜的店小二也唬得连进门都是踮着脚的,只有武承安笑得见牙不见眼,执起酒壶给孟半烟倒酒布菜,仿佛方才的事,压根没发生过。
从宝月楼出来,两人没再在外面多逛径直回了府,武承安除了成亲那几天再没那么早起床,这会儿早困得不行,回房连衣裳都没换就往床上一躺,不动弹了。
“主子,您先起来换身衣裳再睡啊,这么躺下也不嫌身上灰大。”琥珀向来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平时说话办事比秋禾还爽利几分,就连武承安有时候都怕了这丫头。
偏她又能干,院子里大小事情除了秋禾便是她管得最多也最妥帖,珍珠办事也仔细但为人不如她泼辣,松云院里人人都知道要是哪天秋禾出去嫁人,顶上秋禾位置的一定是琥珀。
“算了,你让他躺着吧,等会儿他自己闻着自己身上的汗味,自然就起来了。”
“以前我们私底下还总说,幸而如今多了大奶奶能管得住主子,现在可好,大奶奶也是惯着大爷的。”
琥珀本就是怕武承安这般随意,再惹了刚进门的孟半烟不喜欢,一看孟半烟也不在意这些就也不劝了。
这些日子武承安已是难得的勤勉,满院子的丫鬟婆子都有些心疼了,现在见大奶奶是个体恤人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赶紧就唤了小丫鬟进来,去伺候武承安脱鞋盖被。自己则绕到孟半烟身后,准备伺候她卸下钗环,盘个更轻便的发髻。
第54章
阿柒上午见孟半烟在王春华怀里哭得那样,回家之后怎么琢磨怎么不放心,等到吃过中午饭实在待不住,干脆又来了侍郎府。
侍郎府里上下都知道大奶奶身边的阿柒姑娘,她进出府里不需要通报,自有门房上的小厮把人往松云院这边带。
孟半烟刚坐在梳妆台前换了衣裳卸了钗环,听外面的小丫头来报说柒姑娘来了,便让香菱替自己编了个大辫子垂在背后,就起身拉过阿柒往后头抱厦里去。
“你这是看什么呢,我脸上有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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