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慈宁宫内皇后一手遮天,只有她手下的两个太医能入前侍奉太后,连太医令都甚少给太后号脉。
顾长泽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心中想着办法。
谢瑶搬来了这个侧殿,秋菊整日待在这,小宫女和顾长泽都再没来过。
她那天晚上特意打开了窗子,冒雨淋了半宿,才终于高热,跌跌撞撞地趁着秋菊当值的时候跑出去,算准了洐帝来的时间。
虽然成功接近了秋菊,但也整日得喝着药汁子。
她心中提防着秋菊,每回送的药都偷偷倒掉了,第一日谢瑶因为高热昏昏沉沉地睡着,第二天晚上,她终于好了些,入了夜才睡下,便听见在屏风前守夜的秋菊偷偷推开了门走出去。
谢瑶在黑暗中睁开眼。
*
第二天一早,秋菊又端来了药。
谢瑶搅弄着手中的汤匙,听见她第一回热络地提起了太后。
“听里面伺候的姐姐们说,太后娘娘的脉象好多了,也许这两日便能清醒呢。”
“当真吗?”
谢瑶有些惊喜地抬头。
秋菊絮絮叨叨地说。
“自然是真的,奴婢怎么敢骗您。
这两天晚上下雨,奴婢不一定守在这屋子里,您身上高热才好,可得多小心些别着凉。”
“为何不守夜了?”
秋菊笑笑。
“这几天雨大,皇后娘娘体恤慈宁宫的奴才侍疾辛苦,便恩准奴婢们后半夜可以在偏屋睡下。”
“外面的守卫也如此吗?”
谢瑶抬头,没在外面看见轮值的守卫。
“守卫们后半夜改为两个时辰一轮,中间休息一炷香。”
谢瑶垂下眼。
“今日的早膳还没好吗?你去瞧瞧端来吧。”
秋菊走了出去,谢瑶将手中的药倒在了窗子外,嘴角的笑与惊喜敛去。
秋菊昨晚出去了整整半个时辰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谢瑶还没睡着,听见了主殿外恭送皇后的声音。
到了子时,皇后竟然还在主殿。
那秋菊去见了谁自然不言而喻。
明明前些天那样忌讳与她提起太后的病,今儿却这么主动,还告诉她晚上侍卫轮值休息一炷香。
谢瑶摩挲了一下手腕。
秋菊身上的药香已淡了许多,可昨晚与今日发生的事,却也让她确定了。
就是秋菊。
那天晚上她出去,一定有一个人躲在屋内,调虎离山又推了太后。
事发之后,屋内全是人,她出不去,只能躲在屋子里,又因为连日跟在皇后身边煎药,身上染了洗不去的药香。
这日晚上刚过戌时,秋菊送完了药,便早早睡下了。
至夜半,她从殿内离去,悄悄等在一旁偏僻的屋子里。
没一会,果然看见谢瑶穿戴好走了出来。
秋菊眼中闪过诧异。
皇后娘娘果然料事如神,太子妃知道了太后娘娘将醒,一定会冒险前去主殿,让太后娘娘为她正名。
谢瑶恍若不觉身后的目光,她穿着一身低调的宫女服饰,悄然往主殿去。
秋菊跟到身后,瞧见她进了主殿便没再往前了。
谢瑶入了内,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没了,她停下步子,看着只有一步之遥的内殿,终于没再往前。
第一晚,她只是要试探一下,皇后到底要做什么。
这殿内多半为她准备了“大礼”,谢瑶不敢掉以轻心,转头往自己的侧殿去了。
她才踏进门,轮班的守卫也刚好站到了外面,时间卡得严丝合缝,谢瑶心猛烈地跳了跳。
她身上的衣裳还是秋菊的,这些天秋菊侍奉在她身边,身上的药香渐渐没了,却总挂着一个香囊。
谢瑶从小在王府便喜欢熏香,所以这香味再淡也被她闻了出来,本身这两日病着便觉得头晕,当即将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
第二日,秋菊面色如常地在她身边侍奉,谢瑶瞧了她一眼,一边在心中思索。
经过昨晚,她多半已确定了皇后想做什么。
这晚秋菊照旧早早回去歇了,没过一会,果然又看见了出门的谢瑶。
依旧是昨晚那个时间,这回到了殿外,谢瑶犹豫了一下,抬手推开了侧边的窗子。
太后在屏风后的床榻上安安静静地躺着,屋内并无任何异样,谢瑶扫了一圈,刚要转身离去,便闻到一丝极浅的,被风吹出来的香味。
谢瑶心中猛地一跳。
这回她再回去的时候,并未先回到侧殿,猫着身子去了慈宁宫另一侧,用到了手中的玉佩。
第三日,秋菊一连两天没见她踏进太后的主殿,心中难免有些焦急。
“奴婢早起还听见内殿伺候的姐姐们说,太后娘娘脉象平稳,多半今晚便能醒了。”
“当真吗?”
谢瑶惊喜地开口,秋菊一边应声一边观察着她的动作,这一幕全落进了不着痕迹盯着她的谢瑶眼中。
这一晚,秋菊并未睡着。
皇后娘娘只给了她三日的时间,让她一定骗着太子妃去主殿,所以秋菊今日下了一剂猛药。
她焦灼不安地等着,生怕今晚谢瑶再不上钩。
到了子时,谢瑶换上她的衣裳,面色如常地出了门。
秋菊忐忑地跟在身后,这一回见她进了主殿,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她眼中闪过几分阴狠,扬声喊道。
“快来人啊,主殿进贼人……”
她话喊到一半,肩头猛地挨了一棍,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59章 59
慈宁宫主殿灯火通明, 皇后飞快地赶到,抬手推开门。
“这回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太子妃,本宫体恤奴才们,让他们晚上回了屋子休息,却不想让你钻了空子,你带着这药在母后屋子里做什……”
皇后尖利的声音里夹杂了几分痛心,她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偌大的慈宁宫主殿安安静静, 没看见谢瑶的身影,只有一个悠悠转醒手中拿着一瓶药的秋菊和她四目相对。
“这是怎么……啊,母后, 您怎么在这?
父皇万安。”
惊呼声从身后响起,皇后僵直着身子回头,看到跟在洐帝身后一脸惊吓的谢瑶。
“你……你怎么会在这?”
“我为何不能在这?母后问的好生奇怪。
皇祖母这是怎么了,我瞧着脸色不大好, 秋菊,你手中拿的什么?”
谢瑶惊呼了一声, 洐帝与身后的一众太医奴才都看了过去。
秋菊才刚转醒,被这么多人一看, 啪嗒一声松了手中的瓶子,脸上血色尽失。
“我……奴婢……”
“我被惊呼声吵醒,听到主殿进了贼人,赶忙要让你来瞧一瞧, 却没在你的屋子里看到你, 我心中惊慌,还以为是你遇到了什么不测, 可是你怎么会在这?”
谢瑶一脸不可置信,秋菊哆嗦了一下唇。
“你怎么会在屋子里醒,你不是……”
“不是什么?我被父皇禁足侧殿,自然不敢外出一刻。”
谢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你手中拿的什么瓶子?怎么会在皇祖母屋子里?”
“太医。”
洐帝沉着声喊了一句,立刻有太医上前,拔开瓶子一瞧,面色惶然。
“皇上,这……这是……”
“这是什么?”
“这是毒药,这宫女想害太后娘娘!”
“快看看母后如何。”
几个太医连忙上前探了脉,战战兢兢地回话。
“太后娘娘身上……的确已中了毒,但好在不深,臣等这就开药施针。”
“还不尽快!”
一声怒吼下去,太医们顿时忙作一团。
谢瑶心中也是一片冰凉。
虽然早知道皇后非要置她于死地,却也没想到她真如此大胆,竟敢给太后下毒。
洐帝抬腿踹了过去,一脚正中秋菊心口,她顿时吐出一口鲜血。
“你大胆,你可知谋害太后是诛九族的死罪!”
秋菊哆嗦着连声磕头,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了这样。
“奴婢不敢,奴婢万不敢啊皇上,奴婢是跟着太子妃到了主殿外,便被人打昏了过去,一醒手中就拿着这瓶毒药,奴婢也不知道事情为何变成这样……”
“你胡说些什么?我自始至终都在殿内歇着,是听见了声音才出来。”
谢瑶蹙眉,不可置信地看她。
“你蓄意谋害皇祖母,竟然还敢往我身上泼脏水。”
“太子妃说你在侧殿歇着,你便真歇着吗?可有人看到?”
皇后也知大事不妙,登时冷声开口。
“自然有的。”
谢瑶抬头看向皇后,嘴角勾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儿臣出来的时候是遇见了父皇,父皇准许儿臣过来,儿臣才敢来的。”
“你……”
皇后看了一眼洐帝和不慌不忙的谢瑶,顿时心中冰凉。
“你说,为何谋害太后?”
洐帝没理会他们,只盯着秋菊。
“奴婢没有。”
这样的罪秋菊自然不能认,她正想着如何开脱,便见谢瑶幽幽看了她一眼。
“难怪我这两晚总是叫你却听不见你回应,原来你竟是来了主殿想害皇祖母吗?秋菊,皇祖母到底哪苛待了你,你竟敢下此毒手!”
“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并没有……”
秋菊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但看着自己手中的瓶子,她便知道自己是遭了局了。
“如何?”
洐帝瞥了她一眼,看向太医。
太医急匆匆地上前,低声回禀。
“太后娘娘身上的毒已有两日。”
皇后心中一慌。
“皇祖母身上的毒如此严重,为何诸位太医日日在殿内伺候,却从没发觉?”
谢瑶登时反问道。
那当前的太医连忙跪地。
“皇上明鉴,这几日都是副院首奉皇后娘娘的命在殿内侍奉,臣等已有几天不曾为太后看诊了。”
若非今晚跟着洐帝来,他们此时也对太后的近况不得而知。
“母后……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
眼看几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皇后登时一慌。
“想必是那太医玩忽职守,臣妾回去便砍了他们的脑袋……”
本身是要算计谢瑶,他们才提前给太后灌了药,这一朝事发突然,皇后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太医如此玩忽职守,娘娘竟无片刻察觉吗?
皇祖母病情严重,娘娘素来孝顺,又为何如今这样不上心?
父皇,儿臣以为,还是请太医令与诸位太医再为皇祖母看诊,也许皇祖母多日未醒,也是因为这两位太医的缘故。”
“皇上!”
皇后当即腿一软。
“准。”
洐帝沉声道。
太医院所有太医都连夜被传来了这,挨个给太后请了脉之后,俱是觉得奇怪。
“太后娘娘屋内不该点着这么重的安神香,娘娘养病昏迷,这香可不益于太后娘娘醒来啊。”
“撤走。”
洐帝脸色越发阴沉。
皇后孝顺,他这几日前朝事忙,便把慈宁宫一众事情都堆给了她,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皇后,到底是太医玩忽职守,还是你压根不上心?”
“臣妾……臣妾不敢,皇上……”
“父皇?”
皇后刚跪下去要辩解,就见谢瑶奇怪地看了一眼秋菊。
洐帝皱眉。
“又怎么了?”
“儿臣惶恐,太医们说皇祖母屋内点了熏香,儿臣便想起,秋菊身上……也有和皇祖母屋内一样的熏香。”
秋菊顿时面如土色。
她身上的香虽淡,但这会经谢瑶一提,人人都闻到了她身上的熏香。
这样名贵的熏香,便是沾染,也不该沾到一个洒扫宫女的身上。
“你到底来太后宫内几回?贱人。”
“奴婢……”
秋菊才要说话,对上谢瑶沉静如水的神色,顿时绝望地又闭上口。
手中的毒药,身上的熏香,只有她一个人在内殿,这不本是他们要陷害谢瑶的招数吗?
秋菊惊惶地看了皇后一眼,对上她威胁的眼。
“父皇,她身为洒扫宫女,却能够畅通无阻地出入主殿陷害皇祖母,到底是背后有人,还是说……她真这样胆大包天?
儿臣以为,她这样骗过了众人视线,又这般恨皇祖母,之前未必没有暗中下手过。”
她话中意思很是明显,皇后顿时冷笑。
“一码归一码,太子妃,你疏忽导致母后摔倒昏迷的事可不能抵赖,秋菊那天并不在主殿,怎么会和她有关?”
“是啊,太子妃,奴婢那天可不在主殿……”
“你那日在哪?”
“自然是在外面洒扫。”
“撒谎,那天皇祖母昏迷的时候,所有的宫女都在殿外侯着,那会正下雨,你怎么会在外面洒扫?”
秋菊脸色一白。
“奴婢说错了,奴婢的确在殿外候着。”
“那可有人看到你?”
“看到……奴婢……”
秋菊哆嗦了一下唇说不出话。
那天她本就奉命躲在屋子里,在太后要坐回软榻上的时候,从身后推了她一把,自然是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也不知道宫女们那会都奉命守在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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