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幅吞吞吐吐的样子顿时让众人疑心,眼看秋菊惊慌失措,皇后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顿时开口。
“便是不管屋内有无人,母后如何昏倒,太子妃熬的汤药有问题也是事实,这么快便不认了吗……”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熬错了药的,可一直不是太子妃,而是您!”
一句话落,太医令从门外走了进来,与谢瑶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躬身朝洐帝行礼。
一言在屋内掀起万重浪,顿时太医面面相觑。
“你倒是说说,如何是皇后熬错了药?”
“回皇上,臣那天晚上在宫内尝了药便觉得不对劲,按理说太子妃的药是臣看着煎出来的,方子也并无问题,如何熬出来便少了一味?
于是臣回去便着人找到了娘娘的方子,与之对比之后,发现了不对劲。”
太医令将手中的两个盒子打开,一份是谢瑶熬出的药渣,一份是皇后的。
“你说是本宫熬错便是本宫熬错了?你从哪找来的这药,想污蔑到本宫头上?”
“自然是您的药方。”
太医令看了她一眼,抖出来一张方子。
“这是娘娘亲笔所写,不会不认吧?”
皇后脸色一白。
那天为了让谢瑶确信,她是亲自誊写了一张方子递过去的,此时两张药方放在一起,都是她亲笔所书,自然不能不认。
“您的药方上,还有您亲信太医的笔墨,这笔墨写的是为太后娘娘增精神气那味药的剂量。
您在药中多放了足足两倍的剂量为太后娘娘增精神气,太后娘娘久病体虚,一朝吃了这药,自然觉得身上躁意难安,起了意想下地走走,所以太子妃所言并不假,她的确是应太后娘娘的意思办事。”
“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娘娘敢让太医院所有太医都看过吗?而不是只让你的亲信太医看这药渣,污蔑太子妃。”
洐帝一言不发地摆手,几位太医一同上前看了那药。
“娘娘体虚不敢过度增精神气,太子妃熬的药,是按着正常的剂量,那药熬成便几近于无,所以当时几位太医都觉得是少了一味。
又加之皇后娘娘和她的亲信太医先入为主,引着诸位太医都觉得是太子妃少放了药,自然也忽略了这剂量,压根不是太后娘娘应当用的。”
太医令一段话没说完,皇后眼前一黑。
她明明故意松了手,让太后把药碗打翻,一切都消失匿迹了,怎么会!怎么会!
几位太医一同看过,俱是认可了太医令的话。
“把那两个太医给朕提上来,审!”
洐帝一声令下,立马有御林军往太医院去了。
“少熬了一味药是无稽之谈,太子妃尽心尽力,反倒是一直孝顺恭谨的皇后娘娘熬错了药,是不小心熬错了剂量,还是说……”
太医令欲言又止。
人人目光落在皇后苍白的脸色上,对此事已信了八分。
“煎药的事水落石出,且不说皇后娘娘居心何安,儿臣当日的确是被人叫出去回禀事情,父皇说太庙前的事传回来尚且需要半个时辰,那又是谁敢假传圣意呢?”
谢瑶俯身跪了下去。
“儿臣不敢欺瞒父皇一句,但请父皇明查,皇祖母若真因为吃多了药而精神劲好,为何又会自己摔在地上?还是说屋内的确有人等着推了皇祖母栽赃儿臣?”
洐帝眼神晦暗不明。
“将这宫女带下去……”
“杖毙!
皇上,这样的人,必须杖毙!”
皇后尖声抢在前面开口。
秋菊刚要开口,便被皇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她心中一凉,死死地闭上眼想要咬舌自尽。
“皇上!”
太医令正巧在她身边,反应极快地扣住了她的下颌。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给朕带下去,用重刑!”
一声令下,皇后眼前阵阵发昏。
“你们,给朕留在这,好好给太后看诊!”
洐帝坐在主位,皇后脸上血色尽失。
谢瑶与太医令对视一眼,心中渐渐落定。
她昨晚来的时候,便察觉到了太后屋内的熏香和秋菊身上的一样,她猜到太后连日不醒必定有皇后的手笔,便用到了顾长泽的玉佩传信给太医令和顾长泽。
谢瑶猜到了熏香的用处,又知道了皇后的谋算,便想着将计就计,先将秋菊拖下水。
今晚她出来,顾长泽的侍卫跟在她身后打晕了秋菊,又带回来了让她安定的消息。
“太医令已查清楚药的事,娘娘放心动手。”
她方才大胆一搏。
一众人都坐在这,从子时坐到了天明。
太后尚且未醒,洐帝先去上了早朝。
皇后坐在原地呆愣着,纤细的身子有些抖。
未到辰时,便听说洐帝准了顾长泽出东宫。
消息传来,皇后腿一软,险些没坐稳椅子。
半个时辰后,圣旨到了慈宁宫。
“两位太医都已招认,是娘娘亲自命他们加大了剂量,那秋菊是个忠心的,咬死不认娘娘一句,却也承认了是自己推的太后。”
“啪嗒——”
皇后手中才端起的茶落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咳咳……”
与此同时,屋内传来一道虚弱的咳嗽声。
谢瑶疾步往里面走。
“皇祖母。”
*
洐帝到的时候,皇后依旧痛哭流涕地辩驳。
“臣妾与那宫女不认识,太医们玩忽职守陷害臣妾,臣妾毫不知情啊皇上。”
“娘娘既然不知情,那天为何早早离开了?你明知皇祖母身上无力,偏生故意松了汤匙让皇祖母打翻了药,难道不是为了毁尸灭迹吗?”
洐帝坐在太后床榻前,太后浑浊的眸子看了一眼他们。
“那天的确是听见了太监的传话,哀家才让阿瑶出去的。
那太监不是慈宁宫的,皇帝便该好好查一查,到底是哪个殿里的。”
皇帝冷厉地瞥过去一眼。
“将皇后带下去,给朕细查。”
谢瑶没想到那宫女嘴如此严,到了最后也没供出皇后。
她心中痛恨到底是棋差一招,一边起身出了屋子,频频往外张望。
洐帝早上解顾长泽禁足的时候,必定已是得了准信了。
太医令在她身侧压低声音。
“那药方是殿下昨晚夜探太医院得来的。”
谢瑶身子一震。
她往回传信,不过是让太医令查一查太后屋内的香到底是什么,却没想顾长泽亲自探了太医院,还找到了张铁证方子。
“您送回了药,殿下便急着让臣找清楚,殿下亲自入了凤仪宫三回,想查线索救您出来。”
“他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没见好,这两日一直忙着。”
谢瑶喉咙一哽。
“太子殿下到——”
屋外太监的唱和声响起,一道黑色的身影一掠,从殿外而来。
头顶的薄薄日光将他毫无血色的脸照出些光彩 ,他疾步走来,谢瑶几乎是踉跄地出了门槛,匆匆扑到他怀里。
“阿瑶。”
顾长泽将她抱住,急急低头看她的神色。
谢瑶却一眼看到他手臂上还没包扎的伤口。
上面的血迹都干涸了,一连数日,他连衣裳都没怎么换。
这一瞬间,她心中忽然有些别扭。
为她屡次受伤,闯入大殿,亲探凤仪宫,哪怕种种证据指着她,顾长泽也依旧信她。
这样的情,当真只是因为夫妻吗?
第60章 60
她还没想明白, 屋内太后已开了口。
“是长泽来了吗?”
谢瑶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拉着顾长泽往里面走。
太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嘴角的笑敛去了些。
“如果不是哀家昏迷,也不会让阿瑶就这么遭了算计,好孩子,你受苦了。”
她握着谢瑶的手,眼中带了几分温和之色。
“皇祖母平安便好。”
“哀家那晚命阿瑶出去查看情况,屋内的灯盏忽然灭了,哀家正要起身去点的时候, 忽然有人从身后推了哀家一把。
皇帝,一个三等洒扫宫女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吗?你得好好掂量这件事。”
太后的脸色不大好。
“从哀家病起,皇后也算事事恭顺, 哀家如何也想不到她会让太医做下这样的事。”
虽然宫女并不攀扯皇后,但皇后命太医给她多加了药去陷害谢瑶,这宫女受谁的指使自然也不必多言。
洐帝脸色微沉。
“母后放心。”
“哀家乏了,你们也都退下吧。
阿瑶在慈宁宫受苦多日, 等回了东宫,哀家再命人好好送些赏赐。”
“皇祖母好生歇着就是。”
谢瑶温声行礼。
“长泽留下。”
谢瑶与顾长泽已走到了门边, 太后忽然开口。
两人对视一眼,谢瑶出了门。
洐帝同样站在门外还未离开, 谢瑶恭顺地上前行礼。
“父皇。”
洐帝的目光中带着打量看了她一眼,谢瑶神色镇定地与他对视。
“这几日在侧殿受苦了。”
“只要能查明真相,儿臣不苦。”
“你不愧是你父亲的孩子,旁人碰到了这事多半要吓坏了, 你还能在殿中抓着那丫鬟的错漏, 当真不错。”
“父皇谬赞。”
察觉到洐帝探究的目光,谢瑶依旧垂首。
“你……”
“父皇。”
洐帝与顾长泽的话撞在一处, 他从殿内走来,不动声色地把谢瑶拉到了身后。
“才下早朝,您快回御书房忙吧。”
“身上的伤好些了?”
洐帝问。
顾长泽应声。
“已见好了,劳父皇挂念。”
“你那日风尘仆仆地回来,这一连几天看着也憔悴了不少,看来心中很是担心瑶儿。”
“阿瑶是儿臣的太子妃,她身陷险境,儿臣自然担心。”
洐帝目光落在顾长泽身上,闪过几分晦暗。
“甚好。”
他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早些回吧。”
言罢,洐帝已抬步出了慈宁宫。
太后需静养,谢瑶与顾长泽也没打扰,她担心着顾长泽的伤,转头拉了他往外去。
“皇祖母留你为何事?”
“随意问了几句话。”
顾长泽岔开了话题,握着她有些冰凉的手。
“虽然两个太医都招认了,但我总提防皇后留有后招,你……”
“你放心。”
顾长泽眼中闪过几分晦暗。
“她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谢瑶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对上顾长泽的眸子,心中忽然落定。
一下了早朝,慈宁宫里发生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从皇宫到民间百姓,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毕竟太后重病多日,皇后亲自守在榻前侍奉,尽心尽力,十足像极了一个孝顺的儿媳,突然告诉他们这模样全是伪装出来的,人们自然觉得荒谬。
然而两位太医在慎刑司招供,又有宫女认罪伏诛承认推了太后,太后醒来也亲自点明了太子妃的清白,顿时宫中内外人人哗然,都没想到素日温婉贤淑的皇后竟是这般模样。
“太子妃和皇后无冤无仇,皇后娘娘为何要害太子妃?”
“也许不是害太子妃,是娘娘不喜整个东宫呢,我可听说自打三皇子去了后,皇后娘娘精神就不大好了。”
“也是,皇后娘娘膝下最争气的就是三皇子……毕竟当年太子殿下出事之后,也就三皇子得尽了好,一跃成为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可谁想到……世事无常。”
众人议论纷纷,朝中上下更是争论不休。
五皇子知道皇后失手,连忙召集了亲信大臣在御书房慷慨陈词力保皇后。
“娘娘身为国母,实在无需这样陷害太子妃,恳求皇上彻查还娘娘清白。”
然另有史官争执不下。
“证据确凿,我大盛万不能有如此国母。”
双方各执一词,在御书房里吵了个昏天暗地。
而此时,谢瑶与顾长泽方回到东宫。
入了宫内第一件事,谢瑶便是赶忙让顾长泽将身上的衣裳换了,又找太医令另寻了上好的药。
“那天从太庙回来,孤半路便被人喊走,所以没赶上与父皇一起。”
等他回去的时候,江臻早焦急地等待在皇宫大门口,告诉他事情不好了。
顾长泽一路奔进慈宁宫,又在外面被人拦着。
手上的伤是权宜之计,然而谢瑶被困在慈宁宫,他也无甚心情清洗,所以还是那天用扯开的衣袍止血包扎的样子,衣布散落,谢瑶瞧着上面血肉模糊,连上药的手都抖了。
“您也太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了。”
“不算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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