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同入宫,走在了前往金銮殿的路上。
“上回喝得过头,后来都没机会同郑兄好好说会话。”
后来他都去私会美人了,自然没机会。
郑祎眼神飘忽了会,只得奉承地笑了笑。
赵桓晋邀请他改日来府再会,临了,不忘一句:“要是尊夫人有空,一起过来也好。”
郑祎默然片刻,迟疑道:“大相公,以前认识内子?”
赵桓晋比他身姿颀长,居高临下看向了他的眼睛,不急不徐道:“自然认识。”
“若有空,你可以多带她过来,同我叙叙旧。”
郑祎这日一回府,坐到了主厅的太师椅上,沉默了许久。
直到柳茵茵抱着孩子进门,才逗得他展颜笑了一下。
柳茵茵央着他带她出门去一趟醉仙居,“听说他们最新研制了新菜式,我想去尝尝。”
待两人下车来到了醉仙居门前,郑祎抬眼朝醉仙居门口看去,却看到了兰姈的身影。
柳茵茵朝着兰姈招起了手,郑祎显然没有料到兰姈会在这,面容滞了一瞬,眉宇露出了一丝不满。
兰姈原只是想过来尝一尝新的点心。
眼下正值饭点,楼内厢房紧张,柳茵茵便拉着郑祎一同坐到了兰姈的雅间内。
兰姈见郑祎不待见她,也不想夹在他们之间,主动请辞,前往了楼下的大堂上。
柳茵茵见桌上还放着兰姈刚点好的一份糕点,招来小二给她送下去,“兰姐姐还真是极爱吃醉仙居的鹅梨饼子。”
郑祎原听着她这句话只是一句简单的感慨,直到她说出后面这一句,“赵大人也很喜欢鹅梨饼子。”
郑祎的眉心一皱,抬头看向了柳茵茵,柳茵茵却望向了露台外,指向了对面的雅间。
“那不是赵大人吗?”
郑祎回眸看去,只见赵桓晋站在了楼内雅间的危栏前,若有所思地盯向了楼下的大堂。
目光所落之处,正是兰姈坐着的地方。
兰姈并没有发现楼上人的存在,只见台上正好有杂耍班子登台表演,双眸一下被那高超的技艺吸引了去。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才艺,楼上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出神。
“那眼神,当真是痴情。”柳茵茵叹息道。
这样的暗示,任何一个男人听了,都是再明显不过的。
郑祎的双手紧紧攥住,看向柳茵茵的目光,多了一些晦暗不明,“是他叫你来跟我说的吗?”
柳茵茵是赵桓晋送他的人。
赵桓晋要想同他说些公事之外的,通过她的嘴,的确再适合不过。
郑祎此前还一直有些纳罕赵桓晋为何如此赏识他,他们原没有什么故交,如今,倒是有些回味过来。
原来,故交深远,只是不在他这。
柳茵茵道:“大人没有要强求的意思。”
柳茵茵见他脸色发黑,目光朝着旁边的奶娘一瞬,将孩子抱了过来,“夫君,你看我们的孩子多可爱。”
一见到孩子,郑祎的眉眼,顿是又柔和了不少。
“夫君,茵茵也是别人送你的,送你之前,大人本也想纳我进门。如今便当是为了孩子,你也需要考虑一下。”
“投桃报李。原是相处间的正正之道。”柳茵茵道。
要真说情分,郑祎也没有那么舍不得。
只是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被别的男人觊觎自己的女人。
郑祎沉吟了片刻,冷声道:“可是前不久,秦世子刚警示我要对他的妻姐好些。”
“夫君之前对姐姐做的事,你觉得世子妃一点儿都不知情吗?郑家如果出事,你觉得是秦世子会帮你,还是赵大人会帮你?”
“你忘了上回婉姨娘犯下大错,都是赵大人一力相护。”
柳茵茵:“这是一个机会。”
“迢迢青云道,近在眼前。”
郑祎沉思了好一会,只叫柳茵茵先吃饭。
柳茵茵也十分识相,把该带的话带到,便点到为止。
回府的路上,郑祎坐于车辇内闭目养神,柳茵茵掀帘看向了窗外的景色,忽而又起了一阵疑窦的嗓音,“那个是月姐姐吗?”
郑祎睁眼一看,只见一道类似婉月的柔弱身影,鬼鬼祟祟地入了一间别院。
她头上用锦帛裹着,回头四顾的那瞬,露出了半张熟悉的脸。
郑祎眉心一跳,当机立断道:“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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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姈从醉仙居回来,明明看见了柳茵茵与郑祎比她先走了一步。
回府后,却并没有在马厩里看到他们的车。
兰姈心想他们可能又去了别处约会,一从马车下来,便缓缓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不料还未转过回廊,身后忽而传来了一阵女子的哭嚎之声。
兰姈猛然回过头,只见几个家仆抬着一个麻袋回了来。
袋子里,传来了婉月熟悉的求饶声。
“主君,主君我知错了!”
郑祎出现在家仆后头现身,眉宇凝重,满目的阴阴沉沉,对于婉月的一声又一声哀求,充耳不闻,“把她丢柴房去!”
柳茵茵随在郑祎的身后而来,路过兰姈身边,见她满脸疑惑,愁眉惨淡地告诉她,郑祎抓到了婉月在外头与人通奸。
“正正捉奸在床,夫君都快被气疯了......”
兰姈目光滞然,玉裳站在她身旁,痛快地低骂了声,“恶有恶报!”
兰姈连忙朝她嘘了一下,她虽对婉月早没了主仆情谊,但终究是不光彩的事情,郑祎素来自尊心强,要叫郑祎听见玉裳这么高兴的语气,只怕会殃及无辜。
玉裳明白地捂了捂嘴,兰姈并不想管这些腌臜的事情,只想快快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安闲度日。
她刚走过二门,却又见到了另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大门,由着看门的家仆,鞠躬哈腰地引了进来。
赵桓晋的身后,亦随了几个好手,扛着一个麻袋。
郑祎当场抓到了婉月与尤文私通。
尤文一见事情败露,一把将婉月推向了他们,自己跳窗逃脱了去。
赵桓晋早早派人将那院子死死围住,他一跳窗,就落到了他的手上。
赵桓晋不事声张,悄然把人送到了郑祎手上,只道:
“没有经过郑兄的同意,就敢碰你院里的女人,真是不自量力。”
没有经过他的同意的不能碰,那他要是同意了呢?
郑祎望着赵桓晋那一副极其正经的骨头,心里不由冷笑了声。
赵桓晋只将人送了来,无意插手他的家世,转头便回去了。
尤文一从麻袋里出来,开口便道是婉月先勾引的他。
郑祎冷面听着他的指控,尤文则把一切推到了婉月身上,说是她一直觉得郑祎不举,才想在他这儿借种,怀上身孕,稳住在郑家的地位。
郑祎迈进柴房的时候,面容阴森恐怖。
婉月不知尤文已经出卖了她,上前抓住了郑祎的衣摆,“主君,主君,求求你看在我这么多年伺候你的份上,放过我们吧。”
郑祎冷道:“你们?”
婉月讷然了会,神色慌乱,尚未想到妥帖的托辞,只见郑祎瞪向了她,双眼戾得犹如两道鬼火,“你也觉得我生不出?”
婉月目光一滞,只见郑祎在她面前蹲了下来,“那茵茵为什么能怀上我的孩子?”
“我怎么可能生不出!”郑祎就像是遭人触到了逆鳞,一把掐上了婉月的脖子,“你们这群水性杨花的女人,天天惦记着外面的男人,还在这污蔑我。”
郑祎一下猛然回想起当初是婉月跟他说,兰姈心有所属。他一下想起了兰姈的脸,又想起了婉月和刚刚那个男人在床上的样子,心口登时就像油烹了似的,越发怒火中烧。
“你们都看不起我是吧?”
“想着去攀高枝了!”
郑祎的状态就像疯魔了般,双眼犹如重影了一瞬间,婉月听不懂他到底在骂谁,攀了什么枝,她快要窒息了,拼命地用手抓开他的手,可郑祎的手劲越来越用力。
直接,掐断了她的脖颈。
郑祎见婉月已经没了动弹,怔了片刻,面上的狠厉散尽,露出了一丝惊恐之色。
他吓得连连退了两步,盯着那地上没了生息的女子躯体看了好一会,缓缓站起身来。
失神良久,郑祎用手绢包裹住自己被婉月抓破了皮的双手,再抬眼,在心里下了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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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合,赵府的管家轻敲开书房的门,入目的一排高高长长的书架,堆满了书卷。
砚台上的墨迹未干,赵桓晋手上握了一叠案牍,从书架后边出来,双眸朝管家一瞬,便站在了桌案前,一壁执笔继续办公,一壁听他汇报着柳茵茵最新派人传递的消息。
郑祎活生生掐死了婉月。
赵桓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握笔的手顿了一顿。
他大抵猜得到婉月不会有好下场,却从没有想到一派书生模样的郑祎,竟然会如此狠心,亲自动手。
赵桓晋脑海里一时间闪过了兰姈柔弱的面庞。
他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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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的傍晚,秦陌难得早些归了家。
兰殊今早在他出门前,特意同他交代章肃长公主今日会送一些巴蜀上贡的皮袄子与锦缎给他们做冬衣,希望他可以早点回来。
“早些量好尺寸,就可以让尚服局早点赶制,省得公主娘娘操心。”
冬日的夜晚来得早,东宫的门口已经亮起了灯笼。
秦陌刚从马车下来,才迈上两个石阶,大理寺的卢少卿忽而出现在他面前,抬手拦住了他的身影。
“卑职的属下今日在梁渠末尾,打捞上了两具尸首,一男一女。”
“女的是保宁坊郑府的一位姨娘。”
秦陌一听郑府二字,目光不由凛然起来,端望向了他,“少卿大人所为何意?”
“卑职目前掌握的蛛丝马迹,嫌疑人,怕是郑大人......卑职觉得有必要先同世子爷汇报一下,要继续查,还是盖?世子爷怎么看?”
“赵桓晋叫你来找我的?”秦陌素日同大理寺的交情不深,卢少卿一向都是赵桓晋的人。
要说郑家出了事,除了兰殊,最关心的,还得是他赵桓晋。
“便是赵相公不说,卑职也要来汇报的,毕竟是您的连襟。”
秦陌冷笑了声,“这是来探我的态度吗?”
看看他会不会徇私?
还是,看看他会不会见机行事?
“世子妃,对此总是在乎的。”
秦陌目光一顿。
四目相对了会,秦陌沉声道:“密查,有了证据和结果再说。”
卢少卿躬身称是。
看样子,他是要看情况来处理了。
揭发还是徇私,这个变数,估计是取决于世子妃的态度。
秦陌回到了清珩院,一进门,只见卧室内侧,兰殊满心欢喜站在铜镜前,顺着银裳对照在她身上的手,比划那些新的绸缎。
十六七岁的姑娘,如何会不爱美呢。
脚步声渐渐靠近,兰殊回首见秦陌回了家,连忙招呼着尚服局过来的内侍,为他量体裁衣。
“这个人儿才是重点!”兰殊笑道。
秦陌见她今天的心情貌似不错,默然片刻,喉结一沉,没打算把郑府的糟心事说给她听。
长公主娘娘赏了好些锦缎,兰殊发现其中有一匹龙胆花的花纹样式,喜上眉梢,直言兰姈最喜欢龙胆花。
兰殊试探问道:“我可以送一匹给我姐姐吗?”
这些可都是宫里供给贵眷嫔妃的样式,送给家中无爵的妇人,可谓是一种莫大的恩赐了。
少年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兰殊唇角的笑纹益深,忍不住哥们般地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陌受了她一眼好兄弟的夸赞,蓦然觉得有些可笑。
可到了深夜,秦陌唇角的笑意趋渐散去,双眸紧闭,眉宇却深深蹙了起来。
他梦见了崔兰殊在哭。
第055章 第 55 章
一个簌簌的大雨之中, 昏暗的天空恍若压在了头顶上,时刻都要倾塌下来一般。
他看到崔兰殊扑在了荒郊野岭处,抱着她姐姐的尸首, 悲声饮泣。
雨滴与泪痕一并打在了她的脸上,她抱着崔兰姈,就像抱了朵枯萎的龙胆花。
那满身的紫色淤青却像是一道道毒藤, 扎在了少女的身上, 疼得她浑身都在发抖, 却又不愿意把那了无生息的人儿放下。
那时的他好像不同于之前的梦境,他没有束冠,还只是像现在束发的少年模样,还不够爱她,只是静静地陪着她,呆在了大雨之下。
直到她悲伤过度, 一时间晕厥了过去,他猛地过去抱起了她, 头一回,体会到了心软和心疼的感觉。
梦里的少年, 从所未有的后悔起来, 后悔之前自己太过冷淡, 没有对她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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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清晨, 刚吃完早膳,兰殊就已迫不及待地前往了郑府,抱着那匹漂亮的龙胆花绸缎, 满心欢喜地送给兰姈做冬衣。
马车吁地一声停下, 兰殊掀开车帘,正从车厢内探身而出, 甫一抬头,却看见赵家的马车穿过清晨的浓雾,踩着嶙嶙之声而来。
一大清晨,竟是赵家的马车将兰姈送了回来,兰姈一下车,眼角犹有泪痕挂面,直奔着郑家大门进去。
兰殊骇然失色,连忙攀到了赵桓晋的车窗口,紧紧盯向了他。
赵桓晋迎上她质问的视线,“我什么都没做,只是逼了她一把。”
赵桓晋只是步步为营,暗示郑祎,让他为了前程,把她送到了他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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