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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同一时刻,萧月音又哪里会知晓金胜春对自己亵渎至此,虽然漠北的通商要求被拒,但裴彦苏作为大周驸马,可是在新罗人面前好好给她长了脸,她欢喜还来不及。
回到驿馆时,她眉目如画的脸上,也仍然掩不住那份喜气。
但她一路抱着的蒙混过关的侥幸,在与裴彦苏前后脚回到房间后片刻,便被打破得一干二净。
彼时这位意气风发的状元郎也不说话,只是突然将自己的新婚妻子抱起来,径直来到了房内的桌案上,又不知从哪里掏出那副鳄鱼皮的棋盘,展开,然后轻而易举将她锁在他的腿上怀里,看着她芙蓉面上因为惊愕泛起的红晕,沉着嗓音问她:
“公主,你可是当真不会棋?”
第53章 输赢
萧月音被裴彦苏的问话弄得措手不及。
此时,她的心里面仿佛立了一面小鼓,心脏每跳动一下,那鼓便被敲一下。
咚咚,咚咚,咚咚。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鼓也被敲得越来越重。
可是另一面,仍抱着她的裴彦苏其实并没再多做什么,问完那句话后,连手指都没有多动一下,只微微侧头,凝眸看她。
他身上的气味若有似无地在她鼻尖萦绕,往日与他同床共枕、被他抱着入眠时的气味尚在,而今日因为在金胜春的东宫赴了宴,又多添了几分淡淡的酒气。
他的一呼一吸是淡淡的。
他的眉眼他的神情他的动作他的气味,也无一不是淡淡的。
偏萧月音淡定不了。
文人四大雅趣之琴棋书画,萧月桢从小师从大儒,样样拔尖、无一不出众。
但她萧月音不是,她与姐姐虽然几乎生得一模一样,可许多事上是天差地别。
方才那东宫宴上她之所以能成功讨巧藏拙,是因为深爱萧月桢的裴彦苏从金胜春的嘴里听到了萧月桢当年的剽悍之事,为了萧月桢的颜面,才故意将所有人的注意都移到自己的身上。
眼下两人独对,他旧事重提,再次直直剑指那“会棋”一事,根本不给她任何再次藏拙的机会。
怎么办?
到底怎么办?
都说被逼上穷途末路之人,反而容易生了急智,萧月音心中的鼓声乍然加快,再加快,又旋即暂歇,只留余音。
她口中濡湿,将目光重新移到裴彦苏的面上,对上他的直视:
“我会不会棋,在此时似乎并不重要。倒是大人你,为了诱得那金胜春放下警惕之心,不惜先大败于新罗的准驸马朴重熙。”
见他眸光一动,却未有回应之意,萧月音继续说着,心下也安定了不少:
“驸马负于驸马,十分新奇的见闻。当时,我见大人惨败,心里面着实是慌得很,一直在想找个什么合情合理的借口,能让我们夫妇顺利从宴席上撤下……”
“公主说,那时心慌?”裴彦苏却在此时开口,嘴角挂着点点的戏谑:
“公主若是心慌,之后见我被金胜春纠缠,非要再下几局的时候,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我,我……”他的质问语气淡然,内容却是合情合理,萧月音心虚得紧,难免嗫嚅不已:
“是你,你自己都没有半点给自己找借口的样子,我若是替你说了,在金胜春他们眼里,你我夫妻,岂不是怂成了一个模样?”
“所以,公主的意思就是,”裴彦苏恍然大悟状,刻意顿了顿,“即使我之后再输给那位新罗太子,我们夫妻两人,就不怂了?”
“哪有,”知道他一直盯着自己,萧月音耳尖发红,好不容易架起来的气势又消了下去,声音放低,回道:
“以我了解的大人,必然不会坐以待毙。事实上,也果然不出我所料,‘以退为进’‘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几个字,让大人演绎得明明白白,同时也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面对她这般由衷夸赞,裴彦苏只是浅浅一笑,忽而唇角凝住,一顿,又放大了音量:
“所以公主,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你究竟会不会下棋?”
“我、我不会。”不得不承认,他是玩弄人心的高手,最擅长在人意志薄弱时展开攻击,萧月音由着心底的实话出口后才意识到不对,但又不能收回,便只好舔了舔嘴唇,自己为自己找补:
“大人也不是不知道,当年我输给那金胜春后恼羞成怒打伤了他,这么多年来,我便一直心有余悸。是以,这棋艺……也没什么长进。”
只能睁眼说瞎话了。
“奇怪,公主才刚到新罗一日,汉话就已然说不明白了?”他忽然执了她的手,长指在她的掌指关节处轻轻按抚,像是在宽慰她的紧张,又像是在通过这个,查探到她是否在说谎一般。
这样,萧月音便抽不得手出来,呼吸也凝在喉咙,万分艰难。
“没什么长进,是什么水平?”裴彦苏欣赏着她被他试探谎言的慌乱,好整以暇,故意将唇靠近她紧绷的下巴,却不触碰,“今日我为真儿化解了大难,真儿不对我表达感谢就罢了,怎么还胡言乱语起来?”
“我,我哪有?”非要说胡言乱语,他这个奇奇怪怪的转折才能称得上“胡言乱语”吧。
但回回次次如此,主动权一旦被他抢过去了,萧月音再想拿回来可就难上加难了。
果然,裴彦苏不给她任何再次翻转的机会,松了捏着她的手,却从桌案上拿出两捧棋子,一黑一白,放在她也能够得到的地方。
然后,便又握着她的手腕,放在了黑棋棋子的竹兜内,“不如还是真儿与我下上一场,我才知真儿所言是否属实。黑子先行,自当落于天元位。”
象牙所制的棋子轻凉,颇有“举重若轻”之感,只在指尖揉捏,也便多了几分心定。
“可是大人,你的棋艺无须藏拙藏锋,是有目共睹的,”萧月音心慌意乱,只敢将目光落于鳄鱼皮制的棋盘上,“别说三子,即使是让我十个子,我也还是会输。”
必输的棋局,下来有何意义?
就像是她每每与他对峙,似乎都占不到多少便宜一般。
“我帮了真儿的大忙,真儿连感谢我、陪我再下一局都不愿意?”裴彦苏说这话的时候,尾音里似乎带了她从未听过的委屈。
她恍然间回头:“大人,你今晚已经下了四局,还没下够?”
回答她的,是他又一次提起她的皓腕,借她的手,在棋盘中央的天元位落下第一枚黑子。
他很快也在黑子之旁,也落下了自己的白子。
“无论是从前在邺城,抑或是自邺城出发之后,我想与真儿对弈很久,到今日才终于有了机会。”裴彦苏微微偏头,看着萧月音踌躇着不知下一子该如何落时、颤抖的睫毛,淡淡笑着,“真儿自谦,我也不会逼迫真儿。这一局棋不为分胜负,只为愉心,何如?”
愉心……恐怕愉的人也只有他自己。
萧月音抿着嘴唇落了子,又听一直搂着她抱着的裴彦苏一面快速落子,一面缓缓说道:
“以提子数量为计,我每提一枚黑子,便亲真儿一下;同样地,真儿也可以想想,每提我一枚白子,可以讨得什么好处。”
亲来亲去的话被他如此不知羞耻地说出来,萧月音本就因为棋艺拙劣而汗流浃背,听了他的话,小脸更加通红。
“……哪有什么好处。”她不敢看他的表情,只能努力分心想着应对的话语,“好处,不都让你给占完了?”
可是说话间,才短短下了几枚的功夫,她竟已然有两枚黑子失了气,呼吸之间,裴彦苏慢条斯理地用长指将那两枚黑子提起,然后又凑近她红嫩的脸颊,连续吻了两下。
只是啄吻,不带半点湿意。
与以往他的不知节制比起来,似乎是收敛了不止一点半点。
可饶是如此,萧月音的心口也仍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又甜又涩,闷闷沉沉。
“怎么,真儿才失了两子,便准备缴械投降了?”裴彦苏的唇离她极近,有淡淡热气呼出,他并没有接着方才的质问,总是喜欢为自己开辟新的天地。
萧月音虽然生性清冷淡漠,可也并非全无好胜之心。
既然他敢这么说,也就别怪她了。
“‘投降’两个字,怎么会出现在我萧月桢的字典里?”她稳住心神,提高了音量,“虽然我技不如人,可是提你一子两子,还是容易的。”
裴彦苏并未回应,她便顿了顿,又提了些音量:
“这几日与你睡在一张榻上,我还是不太习惯。不如这样,我提你一子,你便自觉在另一张床榻上睡一晚,不用和我挤,何如?”
既然要赌,不如赌个大的。
即使她确实技不如人,可是能为自己换来几晚更加舒心的安眠,也是好的。
“一言为定。”又过了几息,裴彦苏爽快答应了下来。
而眨眼之间,两人对弈的速度也因为这个爽快的答应而又快了几分,几子之后,萧月音非但没有占住状元郎白子多一点的气,反而又被他提了一子。
这一回,裴彦苏显然更加郑重其事。
萧月音被他抱着,他多一分的动作和呼吸都能被她感知,是以,在他忽然伸手将她耳珠上的耳坠摘下来时,她竟不自觉嘤咛一声。
“弄疼真儿了?”裴彦苏把那只耳坠,置于她被他提起的三枚黑子之上。
言语之间,半是疼惜,又半是挑逗。
萧月音一动不动,只觉得此时无论自己做什么,都在助长他的气焰。
他是狩猎的高手,从谦谦君子到豺狼虎豹,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罢了。
而随着耳珠上突然的湿热袭来,裴彦苏也用行动,证明了她对他的判断,并非耸人听闻。
他的吻落在了她空落落的耳珠上。
不止是吻,他用舌尖卷起的嫩,肉还未得到疼惜,又承了牙齿的轻咬。
“啪嗒”一声,萧月音捏着的黑子,终于从指尖滑落,跌在了两人交叠的脚边。
如雷击,或如滚了沸水。
她克制不住地浑身颤栗,又一声嘤咛。
意识逐渐混乱松散,连他什么时候放过她的都不知道,只在她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时,被他蹂,躏过的那只耳,又听到裴彦苏靠近的声音:
“不想和真儿分开睡,一晚上都不行。”
第54章 服侍
不出意外的是,之后的棋局,萧月音输得溃不成军。
她的棋艺本就拙劣至极,即使是她摈除杂念、摆定了心思、用尽了技巧与裴彦苏对弈,恐怕也吃不了他几子。
更何况他不断落在她耳珠上的吻,和他在棋上风格几乎相同——
以进替守,步步为营,半点不让她有回击的余地。
而最后的结局,也正如他先前那半是承诺半是狠话的那般,在这偌大的棋盘上,竟然没让萧月音占到半点机会,吃他哪怕一枚白子。
相反的是,裴彦苏在第一次亲吻之后,便连着提了她的许多黑子,又在她的耳边落了无数个吻。
他的花样实在太多了,她实在应接不暇。
彻底丢盔弃甲、投降认输的时候,萧月音恍惚间发觉,他大概、似乎,很喜欢她的耳。
随便想来……最初的时候并未察觉,这样的变化,应当是在他无意间提起她为何没有佩戴耳珰之后。
自从她趁着那日的空档让韩嬷嬷和戴嬷嬷悄悄为她穿了耳洞,他的目光,便开始时不时落在那里。
之后,不仅仅是他的目光,还有他的手指,他的唇舌,他的吻。
谁又知道呢,耳朵柔弱无骨、看似毫无存在的地方,竟然也会如此敏感。
她忍不住暗自庆幸,这次从新罗返回之后,就可以顺利与姐姐交换了。
到时候,虽然要将这些难以启齿之事如实告知……
可她还是宁愿换回来。
不然,又哪里受得住。
***
裴彦苏倒是对自己难得如此锋芒毕露而甚是满意。
推说自己棋艺不好,当然不过是在那些新罗人面前藏锋,只是,为了给他们留点面子,他赢金胜春时,也只出了三分功力。
三分功力便足够了。
他可以忍受觊觎她的金胜春输得不那么惨淡,却不能忍受要与她分床入眠。
是以,这一次与她的棋局,他才分外不留情面。
他的目标是不与他的音音分离,满意达成之后,这晚他便睡得格外香甜,抱着被一盘棋下得精疲力竭的她时,也更紧更用力了。
清晨醒时,身心舒朗。
被他派去监视金胜春东宫的倪卞,在终于见到自己的主子之后,便将昨晚的宴席散了后,那金胜春与朴秀玉之间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汇报了一番。
包括,金胜春嘴里那如同亵渎一般的呢喃:
“桢儿……”
“桢儿……”
金胜春不配喊。
无论他与谁交欢,身下压着谁,只要金胜春嘴上喊着她的名字,就十足龌龊腌臜,令人作呕。
男人对于情敌,总是分外敏锐。
何况是对阴差阳错来到他身边的音音。
在此事上,裴彦苏毫不避讳承认,自己的心眼堪比针尖,不,比针尖还小。
一个青梅竹马的静泓已经足够,而这个又丑又蠢却自视甚高的金胜春虽然早年是与萧月桢产生的交集,但这次来到新罗,那几乎不加掩饰的渴求,却是都冲着他的音音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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