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那些家丁反应过来,姬萦以极快的速度闪现到为首的家丁面前,一记重重的勾拳,后者便下巴带着身体向空中飞去。刚到半空,就被姬萦一脚踢飞,撞翻了停在街边的一辆满是桃子的板车。
人群中惊叫连连。
“别慌,今天的损失由春州太守买单。”姬萦笑眯眯道。
周遭霎时沸腾,众人都在议论。
而姬萦已经再次击飞一人,江无源也加入了战斗。这些乌合之众,在他们手下过不了一招,全都如切瓜砍菜那般轻易倒下。
最后,家丁们都躺在地上哀嚎翻滚,而江无源踩在刚刚领头的家丁背上,反剪着对方的手臂。
姬萦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说:“哪一只手脱的足衣?”
那家丁满脸恐惧,诺诺不敢言,不消姬萦开口,江无源手上一用力,家丁便惨叫起来。
“右手!右手!”
“好,”姬萦笑道,“那就折了他的右手。”
随着清晰的一声骨节断裂声,江无源松开了对方软绵绵的手。后者抱着断手在地上痛叫不已。
“别在我面前欺负女人。”姬萦冷冷道,“再有下次,我要你狗命。滚。”
几个家丁挣扎着爬了起来,互相搀扶着,狼狈地逃走了。
围观群众这才掌声如雷地叫起好来,刚刚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淫邪面孔,好像都消失不见了。也或者只是,姬萦辨认不出来了。
“你对人性倒是琢磨得挺透。”
徐夙隐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姬萦满心挫败和失望。
她一点都不了解人性。她其实不愿了解人性。
人性是那么冰冷。
尚不如一场生死拼搏的战斗,在疼痛和鲜血中感受生命最原始的赤诚。
第60章 第67、68章
“都别看热闹了,有那得闲的,还烦请去怡红院一趟,让那里的妈妈来姬府找我。”
姬萦脸上带着从容而沉着的笑意,仿佛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使得周围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些。
她弯下腰靠近女子,右手从她的腋下穿过,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
“抱住我的脖子。”
女子闪烁着泪光的美目扫了她一眼,眼中满是无助与迷茫,但还是依言揽住了姬萦的脖子。
姬萦轻轻松松就将她抱了起来。
大约是从未见过女人抱女人这样罕见的场景,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不但没有散去,反而像潮水一般聚得更多了。他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脸上充满了好奇与惊讶。
姬萦抱着女子,步伐坚定地径直回到马车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车辕上。
女子紧紧抓着姬萦盖在她身上的青色道袍,道袍的布料在她手中微微褶皱。随后,她弯下腰,动作略显艰难地坐进了马车里。姬萦也跳上车,弯腰进了车厢。
年轻女子的眼泪已经止住了,甚至在姬萦没看见的时候,已经被她悄悄擦干了。她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警惕而审视地观察着姬萦。
一个貌美的女子,一个不幸流落风尘的貌美女子,随时拥有警惕之心是值得赞赏的行为。
姬萦笑道:“你别怕,我是宰相亲封的春州太守,我的府邸就在前边。我带你回去,是让你有地方休整一下。叫妈妈来,也不是为了送你回去,而是要谈为你赎身的事情。”
“我早就为自己赎身了。”女子说。
“哦?”姬萦惊讶道,“那为何还会被卖给何员外?”
马车摇晃了一下,是江无源跳上了车辕,驾车往前驶去。
伴随着马车轱辘发出的吱呀吱呀的声响,女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恨意:
“何员外买通了妈妈和县官,伪造了一张借据,强逼我嫁人还债。这些年,我为妈妈赚的钱早就够买一百个我了,只因我提出了赎身一事,妈妈强留不得,才想到此法,利用我最后再赚一笔。”
“既然这件事让我碰上了,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置之不理。倘若事情真的如你所言那般,你只管放心,我必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姬萦说。
女子惨淡地一笑,并未说话。似乎对姬萦的承诺并未抱有太大的希望。
回到姬府,姬萦寻了个房间给她休息,又找了套女子衣衫给她换上。做完这些,那怡红院的妈妈和何府的管家一齐急急慌慌地登门告罪。
这两人一齐登门,想来在来之前,恐怕早就把推卸责任的说辞相互串联好了。
姬萦在花厅里接见了他们,秦疾闻风而来,特意旁听。要不是姬萦把这暴脾气的少年给拉着,怕是连听这两人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原来,这女子叫冯知意,是青州有名的妓女,自六年前来到青州后,便给怡红院赚了个盆满钵满。
“大人您可要明察秋毫啊,奴家一直都是把知意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在我们楼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她冯知意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她如今这般恶意攀咬我们,实在是居心叵测,用心险恶至极……”
满脸涂抹着厚厚脂粉的妈妈刚一开口,就装模作样地呜呜大哭起来,哭声假得让人一眼就能看穿。而那何府的管家也是叫苦连天,口口声声声称自家老爷完全是一片好心,却被当成了驴肝肺。
相比起这两人的丑态,洗掉了脸上口脂颊粉,冷冷坐在八仙椅上一言不发,任由他们怒骂质问的冯知意便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高下立判了。
不久后,江无源回来了。
南亭处出身的人,来调查这种事情完全是杀鸡用牛刀,当江无源将种种证据摆在怡红院妈妈和何府管家面前后,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中充满了慌张与恐惧。
姬萦对于他们那些所谓的理由和借口完全不在乎,她态度坚决,只有一个明确的要求,那就是立刻销毁那张伪造的借据,并把冯知意的赎身契交出来。
眼见大势已去,再也无法抵赖和推脱,怡红院妈妈无可奈何地从怀中掏出了冯知意的卖身契,而何府管家则当着姬萦和冯知意的面,颤抖着双手将那张伪造的借条用烛火点燃。
“没你们的事了,滚吧。”姬萦摆了摆手。
何府的管家脸皮极厚,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竟然还妄图与姬萦套近乎,拉关系。秦疾见状,怒火中烧,飞起一脚踢中他的屁股,毫不客气地将他撵了出去。
冯知意走到花厅中央,对着姬萦缓缓行了一个大礼。
“大人大恩大德,小女无以为报。幸而这些年还存下了一些积蓄,愿献给大人,为百姓做一份好事。”
姬萦走上前,将人扶了起来:“你生活不易,要没有积蓄傍身可不行。你赎身以后,想好之后的方向了吗?”
冯知意自嘲地一笑:“走到哪便算哪儿,像我这样的人,还能奢望什么好归宿呢?实不相瞒,在遇到大人之前,有许多从前的恩客想要为我出头,但他们的要求,与那何员外也无甚不同。我赎身就是因为厌倦了这一切,怎会做这多此一举的交易?”
秦疾连忙安慰道:“某可不这么认为,路都是靠人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只要你的心地善良,正直纯洁,那和其他的女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冯知意似乎听多了此类安慰,不觉宽慰,反倒露出了几分冷笑。
“你们男子总是这么说的,却不会这么做。旁的不说,我便问那戴着面具的男子,你戴着面具,应是面容丑陋或是生了恶疮吧?”
江无源沉默不语。
“我不嫌弃你的脸,愿嫁你为妻,你可愿娶我?”
“我不娶妻。”
“看吧,男人都是这样。”冯知意毫不意外,美目流转间有轻蔑闪过,那颗莹莹的泪痣,此刻更像是锋利的刃芒,“我猜,你马上要说,你不娶我的原因和我的出身无关,理由有你还未立业,或是家中不会同意,更甚,你还可以说,是你配不上我。”
“我的确配不上你。”江无源说。
“不必宽慰我。”冯知意并不领情,冷冷道,“我也没有真的想要嫁给你。”
“冯姑娘,既然你现在还不清楚自ῳ*Ɩ己要前往何处,不妨先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一番,再做决定出发也不迟。”姬萦微笑着打破了这尴尬的僵局,“这姬府之中空着的房间有很多,你可以随意选择一间住下。”
“你别听外边说什么闹鬼,我在这里住得十分舒适,你要是想离人近些,便和我一起住西院,若是想单独住一院,北院还空着。”
冯知意面露动容,秋水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姬萦:“可是……会不会太麻烦大人了?”
“不麻烦。”姬萦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只要你不嫌弃这里没有下人来伺候,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自己动手打理就行。”
“那怎么会,我也是贫苦人家长大的孩子,照顾自己还是会的。”冯知意终于露出一丝虚弱的笑意,郑重行了一礼,“大人的恩德,知意没齿难忘。最迟三日后,定来辞行。”
姬萦对美人一向格外的宽容和耐心。
她让冯知意自己选,也有试探她虚实的原因,这宅子又大又空,保不齐有什么人想要塞点眼线进来。但冯知意主动选了一间在西院的厢房。
这间厢房内部的布置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普普通通。然而,就其所处的位置而言,却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在行走的路径规划上,不管选择哪条路线,进出都必须经过西院主院的房门。
这种选择相当于将自己置于姬萦的密切关注之下。倘若这是无意识的行为,那或许是因为冯知意内心惧怕鬼怪,下意识地希望能与姬萦住得更近一些,以获取一种安全感。但要是这是有意识的举动,那其中所蕴含的意味可就十分有趣了。
一个冰雪聪明,擅察言观色的美人,姬萦更加喜爱了。
冯知意来了之后的第二天,岳涯终于回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着一个熟面孔。姬萦得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花厅等待多时了。
姬萦彼时正在城外监督防御工事的修建,连忙交代了下面的人,一路快马赶回。好不容易回了姬府,脚还没迈入花厅,嘴上就先热情地喊了出来:
“尤兄!”
“姬将军!”
尤一问一见到姬萦,情绪格外激动,赶忙拱手作揖行礼。岳涯则面带微笑静静地站在一旁,脸上流露出没有辜负信任的骄傲神情。
“辛苦岳弟跑这一趟了,路上可有遇到什么意外?”姬萦说。
“十分顺利。”岳涯说,“我出青州后,直奔暮州,按照你给的信息,找到了那个世外之地。尤兄果然在那里等候姬姐。”
尤一问也面带微笑说道:“当日我们在天京城下不幸失散之后,属下完全不知道该前往何处寻找您,于是便带着剩余的部下回到了那个山谷。心中想着,倘若主公要找寻我等,必定会朝着那个方向而来,没想到真被属下猜中了。只不过,属下万万没有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主公已然成为了春州太守,如今属下得尊称您一声大人了。”
说着,尤一问特意又揖手行了一礼。
尤一问所提及的那个山谷,正是数月之前,姬萦率领着鸡鸣寨众人离开凌县时,在暮州境内所发现的一处适宜隐居避世的所在。当时,姬萦仅仅带领了两千余名精壮之士前往天京,而剩下的鸡鸣寨中的妇女和儿童便在这个山谷中定居下来。
前不久,姬萦便是想到尤一问可能会在那里等她,遂特意派岳涯跑这一趟。
姬萦虚扶了一把,笑道:“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太守罢了,这些繁文缛节的客套话就免了吧。我如今面临的难题,岳涯可曾跟你提及?”
“大人放心,四十万两纹银通过云天当铺的渠道,马上就可洗成来源可溯的干净银两。”
“你办事,我向来放心。”姬萦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者被这一拍,身形有些摇晃,勉强才站稳,“这姬府里面空闲的房间多得是,你自己找个合适的地方住下来。改天我给你介绍一个以粪生财的奇才,说不定你们俩能够携手合作,成就一番大生意。”
尤一问笑着揖手:“属下便期待着了。”
当天夜里,姬萦便在青州最大的酒楼摆了一桌,用于岳涯和尤一问的接风洗尘。徐夙隐因为咳疾没有好转,亲自遣了水叔来回,待下回再登门拜访。
虽然酒桌上只有姬萦一个女人,但她没觉得不自在,她思考,可能是因为没把对面几个当男人的缘故。
当然,她猜他们也早就忘了自己虽然能扛大鼎,但依旧是个女人。
民间的百姓倒没忘,他们编排了许多个版本,主题无外乎都是《春州太守和她的男人们》。
众人喝得微醺后,散席回府。各人住的院子都不相同,平日里除了一起吃饭外,照面都打不上两个。和《春州太守和她的男人们》里面意淫的境况截然不同。
姬萦返回西院的时候,留意到小院里亮着灯光。冯知意身着单薄的衣物,独自一人坐在花园中的石桌前,用手撑着脸颊,呆呆地凝视着夜色,脸颊上还残留着一丝泪痕。石桌上摇曳不定的烛火,映照在她那泪痕交错的脸上,仿佛使其化作了一片璀璨夺目的晶石。
看到姬萦,冯知意恍然回神,急忙用袖子擦掉了脸上的泪水。
“大人——”
她刚准备起身行礼,姬萦就已经伸手将她按回了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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