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陈洛杳,崔氏眼底多了丝从不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不喜和厌恶。
就连语气,比之方才,都冷淡几分。
“幼薇,虽说长幼有序,但司家四个儿子,司大人和司夫人先为幼子娶媳,本身便未遵循长幼有序的原则,咱们也不必管这个。”
陈幼薇眸色微闪,“母亲是说,这门婚事,是为司小公子准备的?”
崔氏垂眸喝茶,“对,司大人想先为小儿子娶妻。”
陈幼薇轻轻扯住崔氏的衣袖,说:
“既是为司小公子选妻,不如这个机会,女儿就让给她陈洛杳。”
崔氏皱眉,放下茶盏,看向她:
“你不喜欢司家这门婚事?”
陈幼薇连忙摇头,“自然不是,司家这样的门庭,哪家贵女不喜欢,就是……”
她咬了咬唇,有些羞涩,“女儿倾慕司长公子已久,我想嫁他。”
“而且——”她低垂下头,声若蚊蝇,同时为自家母亲在外的名声考虑,“虽说司家未在意什么长幼有序,但在世家里面,长幼顺序,是心照不宣的惯例。”
“如今,司家小公子娶妻,母亲若是‘舍弃’亲生女儿,按照‘长幼顺序’,让嫡女先嫁,外人看来,咱们对陈洛杳这个亲娘早逝的丞相嫡女,不也仁至义尽了么?”
崔氏眯了眯眼,心底有了算计。
她并不是陈颂的原配妻子,在很多年前,陈颂还是三品官职时,便有一位受父母之命明媒正娶的妻子。
便是如今嫡女陈洛杳的亲生母亲卫氏。
只不过那卫氏是个没福气的。
嫁入陈家后,虽不久就怀上了一个孩子,但在两个多月的时候孩子就意外流了,身子还落下了病根。
别说拖着虚弱的身体管理偌大的陈府,就连卫氏自己,也是整日汤药不断。
主母无法执掌中馈,在世家中,自然是不行的。
所以不久,便纳了她崔氏为平妻。
并替卫氏分担府中事务。
崔氏进府后,虽掌中馈,但她从不在背后给卫氏使绊子,反而在一些重大场合的时候,虽掌着管家权,但她事事都与真正的主母商议。
并且,她做事知分寸、懂进退,更是将整个陈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还与主母处得像姐妹,很快便赢得了婆母欢心与夫君的赞许。
没多久,崔氏便有了身子。
以平妻的身份,生下了陈府的长子。
经过长时间的调养,卫氏的身体渐渐好了不少,在两年后,查出有孕。
那段时间,陈颂待卫氏小心再小心,生怕他正妻腹中的孩子,再像第一个孩子那样,未来得及出世便夭折。
但尽管再小心不过,在卫氏生产时,仍旧是出了意外。
最后只保下了幼女,卫氏离世。
陈颂虽悲伤,但也无法从阎王手中抢人。
而崔氏这边,在卫氏孕四个月时,怀了第二个孩子,在卫氏离世后的半年,顺利诞下了第二个孩子——陈幼薇。
她掌家有功,又接连为陈府生下一子一女,卫氏逝去,主母之位又空置,于是在陈幼薇两周岁生辰时,婆母亲自将她扶为了正妻。
自此,她名下的儿子,便成了陈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陈洛杳虽还占着一个嫡女的身份,但陈幼薇,也是正室出身的大小姐,和寻常家的嫡次女没什么区别。
第254章 相看
卫氏离世,崔氏又升至正妻,名下又有儿有女,可谓在陈府切切实实站稳了脚跟。
在她刚被扶为正妻的那段时间,外界有不少言论,都在猜测她这个‘后母’,免不了会苛待那个亲娘早逝的嫡女,毕竟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哪个后母会真心待别人的孩子。
更别论,在世家后院这种地方。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不好听的话。
但无一例外,不过都是抨击她这个平妻上位的后母,为难那个嫡女罢了。
这些言论,崔氏自是听过。
也知道,她们在背后怎么说。
但她处事,依旧和以往那样周全谦卑。
无半点被扶为正妻后的张扬跋扈。
反而对那位人人关注的嫡女,比待她自己的亲女儿还要上心,还要无微不至。
就比如,每次裁衣,她必定会再三嘱咐裁衣师傅先去嫡女陈洛杳院中,随后再去自己名下的儿女院中。
再比如,她每每出去和其他的贵夫人喝茶,逮着机会便夸陈洛杳,从诗词歌赋、到琴棋书画,所有能夸的,全部夸个遍。
反观她自己的儿女,倒是很少在外面当众夸炫。
久而久之,皇城中的贵妇,都知道她虽不是那孩子的亲娘,但待她,比亲娘都好。
崔氏贤良知大体的名声,彻底传了出去。
在夫家,也越发得夫君重视。
思绪从过往回神,崔氏敛了敛眸,最后问了一遍女儿的意思:
“想好了?让洛杳先嫁?”
陈幼薇点头,眼眸中带着几分羞赧。
“女儿想好了。司家这门如意姻缘,可遇不可求,与其便宜了别家,倒不如让她陈洛杳捡个便宜,而且,如此一来,母亲在外的名声,会比以前更高。”
“所有人都会夸赞母亲掏心掏肺对待嫡女,连这种姻缘,都能为了外人的女儿舍弃自己的亲生孩子。”
崔氏拍了拍她的手。
“既然你想好了,那就这么办。”
从陈幼薇房中出来,崔氏很快去了陈洛杳院中。
身为嫡女,陈洛杳院子中的布局摆设,自然是最好的,只是阁院冷清,缺了烟火气。
崔氏身边的婆子进去传话。
很快一身淡色衣裙、姿容绝艳的陈洛杳从房中出来。
崔氏坐在院中的石桌旁。
慈爱笑着朝她招手。
只是在看着这张越发姝丽美艳、酷似卫氏的脸庞时,眼底无声划过抹暗色。
她面上不显,亲热地拉住陈洛杳的手。
高兴的同她说起这门难得一遇的亲事。
陈洛杳垂眸顺眼,静静听着。
待她全部说完,她才轻声问:
“司家威望重,地位也高,母亲为何,不让妹妹先嫁?”
崔氏握着她的手,神情面色,比看待亲生女儿还要热络。
“幼薇说你是长姐,出嫁本就应遵循长幼顺序,自然是长姐先成家。”
“而且司家这门婚事,确实是极好,多少贵女趋之若鹜都攀不上,如今你们爹爹官至丞相,配司家也算门当户对,若是你愿意,母亲这些日子便多同司夫人走动。”
一刻钟后。
崔氏从院中出来。
往外走了一段后,她脸上常年挂着的笑容才缓缓消失。
身旁的仆妇支开了身边跟着的丫鬟,在周围没人后,才低声问崔氏。
“夫人,司家这样顶好的姻缘,你何必便宜外人的孩子?”
在她看来,若是她们二小姐不愿意嫁,直接推了不就是了,
何必将前夫人的女儿捧上司家儿媳那般尊贵的位置。
崔氏弹了弹指尖,眼底闪过冷意。
“夫君有意和司家结亲,幼薇又心悦司家嫡子,这人选,自然便落在陈洛杳头上了。”
“我主动去和洛杳说,还能落个人情。”
“再者,”她话音一转,冷哼:“你真以为我们陈府愿意嫁,司家就愿意娶吗?”
她身旁的仆妇有些懵,“可大人那边不是都定了十之八九了?”
崔氏是何等心思,这些事,她早已看得明明白白。
“司家是愿意了,可司家那位小公子愿意吗?”
仆妇不说话了。
崔氏往前走,语气冷慢,“那位司小公子,可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主,随随便便指一桩姻缘,他可未必愿意。”
“而且,这事夫君看重,我让洛杳同司家相看,既能卖人情,又能在司小公子拒了这门婚事后,得到一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将这个嫡女远远嫁出去,一箭双雕的事,为何不做?”
仆妇这才明白了。
崔氏口中说的‘远远嫁出去’,可不是像其他贵女那样千挑万选挑身份地位匹配的夫家嫁。
而是只能往低了嫁。
—
几日后。
虞听晚和谢临珩来京郊别院找司沅说话。
那天司家的几位公子正好也在。
便说起了这门双方长辈都有意向的婚事。
司长晔偏头看着司隼白,不禁叹气。
但来时父母再三嘱咐,让他这个兄长将相看的日子告知于他,他也只能道:
“五天后,是初定的相看的日子,这位丞相嫡女虽非现任丞相夫人亲生,但据说性情端庄柔顺,又知书达礼,是个很好的姑娘,尤其她生母为人良善,母亲对她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你若是喜欢,婚事便可以往下一步协商。”
被众人看着,被迫赶鸭子上架的司隼白:“……”
他看向这三个个个都比他大的兄长,一言难尽地问:
“这种事,我这个最小的,就非得替你们三个先挡这个劫?”
司长晔淡淡瞟他一眼。
视线随之移向了对面坐在谢临珩身旁,托腮看‘热闹’的虞听晚。
“谁说你是最小的?又是第一个成婚的?”
他朝着司隼白示意虞听晚,“咱们妹妹都定亲了,顺序反着来,下一个,可不就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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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家娶妻按从大到小的顺序,而皇亲国戚家,按从小到大的顺序~】
ps.这两天穿插一下司家哥哥的婚事,不长,大概两天就过去,大家别着急~
这段婚事写完,大篇幅立刻回到男女主的甜蜜日常~
第255章 拒绝婚事
司隼白跟着他看向虞听晚。
一整个无言以对。
虞听晚轻咳一声,惊觉这热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的,她直起身,指尖戳了戳谢临珩,风轻云淡地说:
“我去和母亲说会儿话,你们聊吧。”
音落,她果断起身,往前厅走去。
司隼白见她离开,随后瞅着即将成为他‘妹夫’的储君,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头,他凑上前,笑呵呵说:
“殿下,我有个提议,不知当说不当说。”
这种话,若是换了沈知樾那损友来问,谢临珩直接一句‘不当说’便扔过去了。
但面前这人是大舅子,面子还是要给的。
于是乎,某位储君无任何犹豫,“当然,兄长请说。”
司隼白还真不客气。
顺杆就往上爬。
“长幼有序是咱们东陵多年的礼制,怎可在我们这一代随意更改?不如让礼部拟条律法,以后东陵上下,婚嫁皆按照年龄顺序来?”
听着这条荒唐提议的谢临珩:“……”
在场其余人,“…………”
—
由于已经在宫中住了多日,这次来京郊别院,虞听晚没着急跟谢临珩回去,而是在别院小住了两日。
谢临珩知晓她一直待在宫里会闷,便也不拦她。
只不过绫罗绸缎、稀珍古玩、包括吃食饰品等东西,流水似的往别院送。
只怕她在宫外过的不舒心。
而他自己,除了上朝要回宫,其余时候,大多也会过来,陪在她左右。
如此三天过去。
在第四天,司沅因几个小辈婚事的事,被司裕和魏茵喊去了司家府邸,而虞听晚,则是和谢临珩回了宫。
东宫大殿最显眼、也是谢临珩平时处理奏折最多的伏案上,特地空出了很大一块地方,摆放他从南江带回来的花草。
只是皇城如今已至初冬,哪怕再精心照顾,这些花草,叶子也已慢慢枯萎。
虞听晚指尖拨过那些萎蔫的叶子,“快死了,扔了吧。”
他站在她旁边,同她一起,看向那些花草。
“扔了不就没了。”
“这不好办?”她转身,看向他,“你让人备花种,我给你种新的。”
他眼底浸出温色。
瞳仁晕着她的影子。
掌心落在她头顶,轻轻碰了碰,低眸看着她问:
“种多少?”
她眼尾轻挑,回他满意答案,“殿下想要多少,就种多少。”
他拦腰抱住她,再次提要求,“孤的寝殿有些空。”
她失笑,抬手搂住他,“那多种些,让人往寝殿搬。”
跟他约定好后,虞听晚很快让人将这几盆快死的花搬了出去,
它们在东宫大殿最显眼的地方摆着,占地方不说,东宫中每日都有过来面谏议事的大臣,天天瞧着这些快死的花,成什么样子?
还不如让花房送些冬季新鲜的花枝过来,摆在伏案上也比那些半死不活的蔫巴叶子要好。
只不过她这边前脚刚让人把花扔出去,谢临珩后脚就喊住了墨十。
殿门长阶外,抱着花盆,进退两难的墨十僵硬回身,为难地瞅着自家主子,心里不禁嘀咕要不要再把这几盆他们主子的心肝蔫巴草放回去。
正当他纠结的时候,冷不丁的,听到他们殿下说:
“别扔,送去花房,让他们想想法子,看明年,这些花枝还能不能抽新芽。”
墨十立刻点头,“是,殿下。”
—
五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两家相看约定的时间来到。
一大早,司隼白便在别院中长吁短叹。
一把折扇被他扇得呼呼响。
大冷天,清晨呼出的空气都带着白雾霜气,他手不带停地扇扇子,也不嫌冷。
如此在别院中待了大半个时辰,眼看时辰越来越晚,思考想去之下,他回屋写了封致歉的书信。
为怕陈洛杳难做,又担心外面出什么风言风语毁坏人家姑娘清誉,连累人好好的世家小姐日后的婚事受影响,在信中,他字字句句都在说是他的过错,他暂时无心成家,无心儿女情长。
而且他不像寻常世家儿郎那样在朝为官、官职稳定,住所也稳定。
他多年经商,走南闯北,漂泊不定,甚至都鲜少回皇城,哪怕成了亲,怕也会委屈了她,实在不是择选夫婿的上乘人选。
另又在信中说了很多道歉之言,并提到婚事一事,是他做的不对,日后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只要她说一声,他一定竭尽全力相助。
司隼白怕婚事不成、又男未婚女未嫁的过去见了人家姑娘再传出什么有损她名声的风言风语,便没有亲自去送信。
只将信交给了吴叔,让他过去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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