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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的卢【完结+番外】

时间:2024-08-14 17:14:59  作者:的卢【完结+番外】
  只是他这人,沉默寡言,不像李裴表露的那么明显,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关心到他的头上来。
  又是抓又是挠。
  秦衡垂着眼皮,面无表情。
  *
  陆绥回了府。
  母亲在去苏州的路上起了高烧病了,父亲请了几日的假,赶到半道将母亲接了回来。
  连着几日高烧不退,这两天才好了一些。
  父亲事必躬亲,药是一口一口喂的,母亲并不领情,喝了多少就吐了出来,脸色苍白叫他不要再来了。
  父亲却是不怎么听的。
  陆绥知道他更像他的父亲,看着温和,骨子里是个很顽固的人。根本说不动。
  也感觉不到什么痛。
  陆绥看见父亲从母亲的院子里出来,他站在门外,过了会儿,开口问了句:“母亲好些了吗?”
  陆首辅鬓边也有白发,他嗯了声:“好的差不多了,但也得继续喝药,本来她身子不大好,生了你们,到底还是伤了根基。”
  陆绥说:“她不想看见您。”
  陆首辅淡道:“我是她的夫君,她这是在同我闹脾气,她难受,便要我也难受,这没什么。”
  陆绥听着,点了点头。
  接着便听见他的父亲同他说:“你若是有了喜欢的人,莫要逼她,免得她恨你。”
  男人望着窗外远去的鹰,叹道:“恨你容易,喜欢却是难上加难。”
  陆绥捏紧指骨,他说:“我不用她喜欢我。”
  他忽然想起下午,他无意间瞧见的春色,她静静趴在桌上,在他一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陆绥说:“父亲,我不在乎。”
  这些年,母亲都没能爱上父亲。
  两情相悦实在太难,他不强求。
  他要用手中的权、用忠心、用杀戮、用尽一切所能,将她牢牢绑在金銮殿高高在上的那个位置。
  要她离不得他。
  也要她断然不敢抛弃了他。
  绑住她。
  便够了。
  陆绥听见父亲笑了声,过了会儿,遥遥传到几个字:“当年我也如你一般,如今悔不当初。”
  陆绥执拗道:“我同您,是不一样的。”
  顿了顿,男人抿唇:“父亲,我不会轻易后悔。”
  纷纷扬扬的春花在风中飘扬又落下。
  这场父子对话,亦是戛然而止。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去。
  三个月之后。
  朝臣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上折子请陛下充盈后宫,早日诞下龙裔,也好维系前朝后宫的稳定。
  竺玉不想选妃害人,可这事不是她随便就能糊弄过去了。
  有心往后宫塞人的臣子贼心不死,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折子上奏。
  尤其是户部尚书张槐,一天好几封折子,大写特写空置六宫的弊端。
  竺玉被逼得焦头烂额。
  当天夜里,都察院的人便将张家给围了起来,将张家给翻了个底朝天。
  张槐当晚就被下了牢狱。
  陆绥历朝历代最年轻的都察御史,这段时日也是威名远扬,听见他的名字都让人闻风丧胆。
  这般干脆利落的手法,像是寻仇来的。
  谁也不知道张槐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不好相处的煞神。
第108章
  都察院主掌监察,权利不小。
  刑讯的手段不比另外两司收敛,甚至因为陆家这位新上任不久的佥都御史,名声比起刑部和大理寺,更加闻风丧胆。
  偏偏这位佥都御史每次上门的阵仗都像是来抄家一样。
  手里拿着不知何时、也不知从哪儿拿到手的罪证,给人定罪,叫人无话可说。
  时间一长,便也无人会去招惹他。
  好端端的去寻阎王爷的晦气做什么?
  即便如此,请旨陛下选秀的还是大有人在,朝堂之上甚至愈演愈烈了起来。
  且不说先帝便是因为子嗣单薄,到最后差点就是选无可选,若是新帝底子再差些,怕是真的得请金陵那位小世子来坐这个皇位了。
  朝臣未雨绸缪,亦是情有可原。
  心里想句大不敬的,若新帝也是个短命鬼,连个子嗣都没有,储君人选不定,岂不是要天下大乱?届时打着各种名号谋夺江山的乱臣贼子,师出有名,打起仗来,生灵涂炭,也是罪过。
  选妃的折子如雪花似的往金銮殿上飞。
  与此同时,都察院也不断的在抓人,今儿有个死谏求陛下开后宫选秀,明儿就能收到全家下狱的风声。
  饶是这帮迂腐的老臣再怎么迟钝,一回生二回熟,渐渐也看出来不对劲来。
  这位陆大人分明就是不想让皇上选妃,这是要陛下断子绝孙啊!
  做法歹毒,其心可诛。
  他们心中惶惶,不曾想陆家竟然敢如此胆大包天,连陛下后宫的事宜都要插手,不让选妃,又如何能诞下皇子?往后这江山更是无人继承。
  歹毒,歹毒啊。
  可他们原也说不得。
  既拿不出陆绥公报私仇的证据,二来他也并非冤枉了那些个下狱的大臣,每个罪名都有板上钉钉的证据。
  人心慌张,再不敢多言。
  生怕下一个就查到自己家的头上来,这位阎王爷可是三更半夜都会带着人来抄家的玉面修罗。
  半分人情不留。
  连他沾亲带故的远房舅伯都给抓了,刑讯时用的手段样样都没少。
  自家人都不留情面,外人落在他手里岂能讨得着好?
  总归陛下还年轻,选妃的事宜还能再往后拖延一二。
  竺玉这日上朝,耳根子总算清净了下来,再没有人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陛下合该以皇嗣为重啊!”
  诸如此类的话。
  即便有微弱的声音,也被陆绥挡了回去:“陛下体弱,如今更需养好身体。”
  活阎王都开口了,其他人哪里还会再那么不识相的同他作对。
  秦衡也站出来帮了几句腔:“陛下重仁孝,尚在孝期,诸位大人不该再苦苦相逼。”
  秦衡当然也不想见她选妃。
  她原本就喜欢同女子走得亲近,从古到今,磨镜之好,也不是多稀奇的事儿。
  他瞧着她待女孩子,还要多出几分温柔,说不准,朝夕相处,还真就让她日久生情了。
  竺玉是不打算选妃的,她附和了句:“陆大人所言极是。”
  这句话在朝臣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听起来像手无实权的可怜小皇帝被威胁了一样,实在可叹。
  周淮安同朝臣想的一样,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岂不是灭人欲?怎么能连选妃都要伸手干涉?咄咄相逼。
  尤其是陆绥,做的可真是明目张胆,就差在脸上写字,谁敢怂恿陛下选妃,就抄谁的家几个大字。
  周淮安本以为兄长会站出来帮一把孤苦无援的陛下。
  谁知他的兄长,不言不语,任陆绥在这儿胡作非为。
  下了朝。
  周淮安还在想着这事,他同李裴一道往外走,想不明白的事儿就只能问李裴:“陆绥不让陛下娶妻生子,是怎么个道理?他们陆家做事真要这么绝?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啊。”
  李裴现在看着也有了个副指挥使的样子,他心里已经猜到了怎么回事。
  李裴的手放在腰间的刀上,五指慢慢握紧:“现在本就不是选秀的时机。”
  他今日想说的话,被陆绥捷足先登,不然他也是要这么说的。
  周淮安皱眉,操心起她的婚事比自己都要着急:“她今年都要二十了!荣郡王家的世子爷,女儿都有咱们小腿这么高了。”
  李裴:“陆绥这事办得没错,换成我也要这么办。”
  周淮安:“我倒是忘了,你喜欢她,自是见不得她同别人长相厮守。”
  说着周淮安拍拍他的肩膀,既是劝也是警告:“可她是皇帝,不可能一直空置后宫,生来就是要有六宫粉黛的。你别犯浑。”
  李裴:“她没这个福气。”
  *
  竺玉没有后宫佳丽三千,也不遗憾。
  她每日都要出宫,少时被拘着的性子,在这个时候玩了个痛快。
  平时乔装打扮,也没人认出她的身份。
  她这样走出去,看着就是个清俊秀气的小少年郎,只是被养得娇气了些。
  时逢开恩科,京中学子众多。
  竺玉常去的酒楼,每旬都有斗诗会。
  文人学子,少年心气,斗起诗词毫不相让,倒也精彩。
  陆绥知道她每日悄声无息就跑出来,她身边放了他的人,知道她每日的去处,陆绥也没管,吩咐他们私底下把人看好,别叫她被什么不长眼的给伤了。
  陆绥也没过问,她在外头认识了些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而竺玉也不知道自己被陆绥盯着,她跑出来,纯粹是因为前十几年被陈皇后管得太严,做什么都不得自由,都得小心翼翼避开她的眼线。
  如今陈皇后是太后,但是已经管不着她、也威胁不了她什么了。
  陈皇后已经没有同她鱼死网破的机会。
  陈家想象中的官运亨通、平步青云也没来,周淮景处处找他们的麻烦,他又是极擅长刑案的官员,这几个月叫他们焦头烂额,难受的要紧。
  陈家人找到太后也无用。
  新帝只知道睁着无辜的眼睛说她也没法子。
  近一个月,陈家光是定罪的人就有四五个,还有十余个淮安士族的同族在刑部待审,不留活路。
  他们自顾不暇,竺玉方得自在。
  便是在斗诗会上,她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男人一身水洗发白的粗布麻衣,瞧着仍旧风姿翩翩,他追上前来:“公子,你的荷包掉了。”
  竺玉摸了下腰,荷包还真的没了。
  她接过对方递来的荷包,拱手道谢:“多谢兄台,是我太粗心大意了。”
  里面还有沉甸甸的银子。
  若非他好意将荷包送还过来,她都没银子付账,要被掌柜的当成吃白食的。
  男人迟疑半晌,同她说起实话:“其实不是公子粗心,方才我瞧见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靠近你,趁你不备,偷着将你的荷包给摸走了。”
  他这样说,还有几分怕她不相信。
  竺玉这次发现男人脸上有一块不怎么显眼的淤青,像是被人打了。
  她抬手,指了指他脸上的伤:“你的脸,没事儿吧?”
  男人摇头:“没事,不痛。”
  竺玉心下过意不去:“我请你吃饭,还望兄台不要客气。”
  他素来腼腆,本不想答应,但对上她的眼睛,便不忍回绝:“好。”
  路上,竺玉才想起来问他的姓名。
  “在下姓严,单名一个忌,颍州人士。”
  “严公子,我姓沈。”
  “沈公子,幸会。”
  严忌话不多,懂得却多。
  一番交谈中,竺玉知道了原来他上一届考试还在孝期,才未能进京赶考。
  刚出了孝期,便准备下场为自己挣一个前程。
  他的话虽然不多,听着却叫人无比舒服。
  什么烦恼说与他听,三言两语都能轻易化解。
  竺玉听他说颍州的风土人情,听得沉醉,天快黑了才想起来到了点,该回去了。
  临走前,竺玉盯着他的脸,忽然察觉严忌长得也很不错。
  眉目清冷,眼色温润。
  外边下了雨,严忌忽然抓住她的手,把自己的伞塞给了她:“你看着就瘦,还是别淋雨了。”
  气息相近,她抓着手里的伞,脸上忽然一热,脑袋还有点晕晕乎乎。
  少女情窦初开,总在不经意的一个瞬间。
  她轻声问:“那你怎么办?要淋着回去吗?”
  严忌在附近租了院落,虽然小了点,还是与人合住几间房,但是胜在离长安街很近,他说:“我住的不远。”
  竺玉打着他的伞,遥遥消失在雨中。
  这天之后,两人就常见面。
  她批完折子趴在桌上,听着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还会想起严忌来,感觉他又古板又正经,但是又是十分通情达理、很好相处。
  竺玉那天回来就叫平宣将那把油纸伞好生收了起来。
  这会儿下了雨,那把伞又被放在了殿门外。
  竺玉盯着门槛外放着的油纸伞,忽然间又很想去见严忌。
  听他同自己讲故事,哪怕她表现得很无知,他好像也不会嫌弃她。
  头顶被卷起来的书卷轻轻碰了两下。
  陆绥看见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想什么。”
  竺玉才不会把自己结交了新朋友的事情告诉他:“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听。”
  “梅雨时节,还要再等两天。”
  “噢。”
  她已经等不及了。
  想出宫。
  陆绥看她眼睛珠子频频往外看,当她只是贪玩:“等放了晴,才出去玩也能玩得。到时候我陪陛下一道。”
  竺玉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不用你陪,我有去处。”
  陆绥手上一顿:“还没去腻?”
  她叽里咕噜,说得不清楚,他没听清。
  陆绥垂眸一看,只见她在纸上写了他的名字,旁边还画了只丑丑的老乌龟。
第109章
  竺玉察觉到他的目光,莫名心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也不好把纸张揉碎,未免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嘴硬解释道:“没在画你。”
  陆绥好似故意盯着不放,扯了下唇角:“陛下墨宝珍贵,臣瞧着这只小王八也眉清目秀,怪好看的。”
  竺玉被他说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后背一阵发麻的凉意,顺着脊椎蹿上脑门。
  她辩驳了两句:“这不是小王八,这是一只丑陋的老乌龟。”
  虽然没胆明着骂,且也被他看出点什么。
  但还是要拐着弯的说他几句不好才甘心。
  陆绥缓缓从她手中抽出这张已经被她捏得皱巴巴的纸,仔细看过两眼,认真的神态仿佛在欣赏什么传世大作。
  他的神色不似作伪,再度抬眸,黑瞳认认真真望着她:“很丑吗?”
  好像不是在问这只老乌龟。
  而是他本人。
  竺玉被他盯得狼狈,仓促撇过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结巴:“就是、就是很丑啊!又老又丑。”
  陆绥漫不经心将纸张交还给她,神色淡淡:“原来陛下便是如此看这只王八的。”
  她极小声:“是老乌龟。”
  陆绥嗯了嗯:“乌龟不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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