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晏恨得钳住她下颌:“那也轮不到你来笑话爷!”
他指尖加力:“既然你说到了此处,那爷就把这个任务派给你。从今日起,你要千方百计搅了佟夫人与他的联系。”
春芽心底腾起悄然的欢喜:“其实奴婢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做的呀!只要家主对阮小姐冷若冰霜,只要让阮姑娘在「明镜台」不得顺心,那佟夫人迟早会对家主失望,乃至生怨。”
一说到他的大业,云晏终于下了决心。
“爷准你顶撞软软。但是,前提必须是阻止她与他的来往,而不准你借机泄私愤。”
他幽黑眸光从她面上转过,“还有,若是因为你的顶撞,无论软软怎么罚你,你都只能乖乖承受。”
春芽黯然垂下眼帘:“奴婢遵命。”
云晏出了偏厦,心思烦乱,索性出门。
到「合欢楼」,点珠儿相陪。
第21章 花魁娘子酥骨香
「合欢楼」。
珠儿进雅间,见了云晏便笑:“奴家就知道,三爷今晚定会回来的。”
云晏扬眉:“哦?”
她向他促狭地眨眼:“因为奴家知道,三爷必定会回来取那肚兜呀。”
“三爷今儿当着阮姑娘的面儿,将那肚兜赏给了奴家。阮姑娘好一顿大吵大闹,想来三爷必定后悔了,自然得取回去。”
今日阮杏媚怎么都没想到云晏会当着她的面儿,将与她衣裳相同料子的肚兜赏给珠儿。阮杏媚当场大闹,将手边能抓到的杯盘茶盏全都砸了。
老鸨起先还有些舍不得,想上来拦着。倒是珠儿含笑扯住老鸨的手肘,不叫老鸨上前。
她只瞟着云晏,低声劝那老鸨:“反正也都不是新的了,正好砸了,叫云三爷替咱们换新的,换更好的。”
“她现在砸得越欢,待会儿云三爷赔银子才会越利落。”
她说这话,语调不高,阮杏媚在气头上自是听不见。可云晏却一字不漏地全都听着了。
他当场就黑了脸。
阮杏媚原本砸得兴起,扭头看见他脸色,便有些怯了。
小姑娘含着眼泪,委屈地抖着嘴唇抱怨:“阿晏!她是个青楼女子!你怎么能将跟我衣裳一样的料子也赏给她!”
“你说过的,这料子只有我一个人才能穿!”
最终还是云晏伸臂搂住了她,圈在怀里哄着:“不过剩下块布头,扔了也是可惜。”
阮杏媚却还是哭天抹泪:“那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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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珠儿揶揄,云晏沉下脸来,扭过头去:“谁说的!”
“奴家说的呀。”
珠儿含笑在矮几旁跪坐下来,捧过酒壶为云晏斟酒,“奴家若是连这一点子都瞧不出来,岂不是枉担了三爷‘红颜知己’的名声?”
云晏攥住酒杯,哼了声:“你这次就看错了。”
“那肚兜既是爷赏你的,你留着就是。爷绝不收回。”
珠儿便笑:“可那肚兜既不是奴家喜欢的颜色,又不是合适奴家的尺寸,奴家留着它做什么用?”
“更何况它跟阮姑娘身上穿的是一模一样的料子。三爷是给奴家找麻烦呢。阮姑娘现在一定恨死奴家了,说不定哪日就趁着三爷不备,一把火将奴家这「合欢楼」都给烧了呢。”
云晏长眉轻展:“胡说。”
“你可是八面玲珑的花魁娘子。在你面前,她不过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哪有本事找你的麻烦。
珠儿咯咯一笑:“三爷这是捧杀奴家,奴家可不上当。”
珠儿眼波横转,“三爷难道不明白,女人家的手腕高低,跟年纪大小并不是直接相关。”
“阮姑娘啊,年岁是小,可她绝不是好惹的呢!”
云晏挑眉:“你为何这样说?”
珠儿抿唇一笑:“三爷此前跟奴家随口提起过,阮姑娘之前是去了岭南?”
云晏不由得眯了眯眼:“没错。她父亲多年在岭南为官。”
“他父亲病了,她这次去侍疾,走了小一年才回来。”
珠儿点头:“三爷自然知道,岭南多毒虫。”
“更听说有女子以自身养毒虫。”
云晏听得皱眉:“你这是在暗示什么?”
“你说的那是苗疆地界。她是汉女,纵然去岭南,也只是探亲。你怎可给混为一谈?”
珠儿点头:“奴家只是凑巧从阮姑娘身上闻见了些特殊的味道。”
“有些湿冷,就像那岭南山林里的瘴气似的。”
云晏静静打量珠儿半晌。
珠儿是花魁娘子,经多见广。
不过他旋即摇头:“你闻见的不是她身上的,兴许是我身上的。”
“我身上原本揣着一盒蛇油。百年的老东西,自然又冷又腥。”
见云晏不爱听她说阮杏媚的不是,珠儿便浅浅一笑:“原来如此。”
珠儿不再说阮杏媚,端起酒壶为云晏再斟满杯。
珠儿轻笑:“从肚兜的尺寸,奴家瞧得出来,这肚兜原本的主人身段儿生得极好,想来必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也难怪叫三爷如此费尽思量。”
云晏呛了一下。
珠儿瞟着他,“可是三爷既如此用心,那位姑娘却为何不肯收这肚兜,反倒叫三爷一怒之下竟然赏给奴家了呢?”
云晏无奈地蜷了蜷手指。
“又胡说了。哪有什么‘原本的主人’!”
夜色灯火下,珠儿静静打量云晏。
“方才阮姑娘提到侯府中有位‘狐狸精’,说生得比奴家还好看……”
云晏眼尾扫过来。
珠儿连忙笑着举杯:“奴家多嘴了,三爷别恼。奴家自罚三杯,为三爷赔罪。”
云晏用指尖弹了一下酒盅,“当”的一声脆响。
“珠儿,你今日怎这般唠叨?年纪大了?”
珠儿只能叹口气:“三爷说的是,奴家老了。”
想当年她刚遇见他的时候,她也正是女孩子家最美好的豆蔻年华。
没想到,一蹉跎,竟已过了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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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夜晚。
云晏来偏厦,他和春芽都有些紧绷。
春芽早已习惯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可是今天的云晏,却有点不一样。
他往日若是有脾气,一见她就能爆发出来;可是今日他明明不高兴,可却用力绷着,竟没冲她发火。
他不发火,她倒莫名跟着紧张起来。
她先向他服软,跪在他脚边,轻轻抚着他脚踝。
“三爷别生奴婢的气了。是奴婢自不量力,不会哄主子高兴,反只会惹主子生气。”
她的小手软软的,虽说只是隔靴搔痒,却让他心底无比熨帖。
云晏却依旧紧绷着脸,从怀中抽出那肚兜来,又丢到她脸上。
“要,还是不要!”
没错,这肚兜到底还是被珠儿退回来了。
春芽从脸上将肚兜抓下来,本来是准备服软了的,可却还是皱了眉。
只因肚兜上,多了一种浓烈的香气。
她自己会调胭脂水粉,所以她知道,这配香的方子叫“酥骨香”,是秦楼楚馆里的姑娘们爱用的。
而且这香味既然留存这样久,必定不是被人只用手摸一下那么简单,更有可能是在那人身上放了几个时辰的。
她心便一沉:“……三爷不是说要送给「合欢楼」的花魁珠儿姑娘么?奴婢闻着这上面染的香气,猜想三爷其实已经将它送出手了吧?”
“可是这肚兜,怎么又回到了三爷手里?”
“呵,莫非是人家花魁姑娘也不稀罕要的,三爷便又拿回来,非要施舍给奴婢?”
第22章 他一把撕开她的衣裳!
云晏攥紧手指。
没错,那种被激怒的感觉又来了!
可是今日他既然被珠儿说破,他便不甘心在春芽面前又这样控制不住自己。
他便深吸口气:“没错。是她不要,爷又拿回来给你。”
“爷已经给过你一次,爷还有耐心再给你一次。若你再敢不要,便是不识抬举。”
春芽听出来,云晏竟然在克制怒气。
春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几日不见,他竟因何有了改变?
春芽想不明白,便索性别开头去,想法子岔开话题。
“三爷怎不问这两日「明镜台」里的事?与那肚兜相比,三爷的大业才更重要不是?”
云晏这才眯了眯眼:“那你说。”
春芽垂下眼帘:“奴婢这几日仔细想了,既然要拦阮姑娘,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连卢姑娘一并拦了。”
云晏起了兴趣,不由得躬下了身子,凑近她的眼睛,“继续说。”
春芽:“因为卢姑娘和阮姑娘身后是两位夫人。”
“即便奴婢拦住阮姑娘与家主,若是家主迎娶了卢姑娘,便也还是与大夫人那边联手。这便还是对三爷不利。”
“唯有家主不选任何一位姑娘,那两位夫人才都有可能倒向三爷您。”
云晏却耸耸肩:“他会对卢巧玉有兴趣么?卢巧玉主动献了几年的殷勤,他都未曾所动。”
春芽垂下眼帘:“三爷说的是。家主对卢姑娘,的确没有男女之情。但是,三爷自己也是男子,自然该明白,男子娶亲并不都是出于情意。”
“一旦感受到了挑战,为了稳固家主之位,说不定他会为了得到大夫人的支持,放弃自己的信仰和喜恶而迎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云晏便眯了眼,感觉有被春芽的话冒犯到。
可是她偏生又在说着为他的打算,他只好吞住不满:“他感受到了挑战?”
春芽俯首:“不瞒三爷,家主用骆三之死,敲打过奴婢。”
云晏不由得紧紧凝视春芽眼睛:“哦?”
春芽:“骆三之死,虽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指向三爷您。但是任何人都能猜到是三爷您吧。”
“您这样明白的挑衅,家主又怎会不明白?”
云晏幽冷一哂:“我对他的挑战,从来就没有掩藏过,更没想要掩藏。”
“爷想问的是,”他凝着她,“他为何要敲打你?”
春芽:“那晚骆三来见家主是秘密。既然泄密,家主自然要从身边人查起。”
“奴婢是「明镜台」里唯一的新人,家主自然要第一个敲打奴婢。”
云晏指节微微屈了屈:“你可叫他抓住了把柄?”
他顿了顿,还是又问:“……你,可害怕了?”
春芽摇头:“奴婢有些紧张是真的。但是还好,这紧张只会提醒奴婢以后行事更加谨慎。”
她抬眼悄然看他一眼,意外看见他眼底似乎潜藏的担忧。
只可惜这夜色太深,房内又没点灯,她想一定是她看错了。
她便重又埋下头去:“幸好三爷将您与奴婢之间的关系隐藏得很好,无论府中还是府外,都没人知晓奴婢是三爷的人。”
“更何况三爷当日当着全府人的面,要奴婢殉葬,这便堵得住悠悠众口。即便家主会对奴婢有敲打,却也不至于当真。”
云晏屈起指尖敲了敲指上的扳指:“你可有主意了?”
春芽:“有一内一外两个法子。”
“所谓「外法」,便是以外力将两位姑娘与家主拉远距离。”
“奴婢听闻,卢姑娘原本是大公子的童养媳,而阮姑娘是三爷您的心上人。只需让卢姑娘回归大公子身边,让阮姑娘重归三爷怀抱,家主自然放弃。”
“以家主的性子,又怎么会与兄弟夺妻呢?”
春芽所说的是个好主意,可是云晏却高兴不起来。
她不对劲。
她之前与阮杏媚之间那般计较,怎地今晚突然就放弃了似的?
听她的话,她似乎还在鼓励他与阮杏媚更多亲近?
云晏便屈了屈指节:“你真这样想?”
春芽坦然迎住他的眼睛。
“奴婢是三爷的棋子,自然凡事都以三爷的利益为先。”
从这件肚兜与烫手受罚之后,她这几日痛定思痛,越发明白她在他眼里终究只能是一件工具罢了。
她之前的那些委屈、怨怼,换不来他的怜惜,反倒只会给自己招致更多的折磨!
她又为何这样为难自己?
他又不在乎她!
从此收心锁情,只为了活着,为了家人的性命,当他称职的工具就是了。
她不再指望他,因为,他不值得。
云晏“嗯哼”了声:“那又什么是「内法」?”
春芽:“家主在男女之事上还是一张白纸。奴婢会竭尽全力引家主动情。”
“只要家主对奴婢情根深种,以家主的性子,说不定可以为了奴婢而反抗世俗,不再另娶他人。”
云晏心口有些憋闷:“你是说,你不仅要以色侍人,还要让他真的爱上你?”
春芽垂首浅笑:“三爷说得对。”
“奴婢这一生,还没尝过被人爱的滋味。奴婢这次想试试,既能完成三爷的任务,又能叫自己恣意一回,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云晏拳头攥紧:“若他爱上你,你难道不会背叛爷?”
春芽抬头凝视他,天真地眨了眨眼:“三爷,那奴婢要请问您,在一个爱您的人和您的生命之间,您会怎么选?”
云晏嘴角抿紧。
春芽便笑了:“奴婢知道,三爷最爱的首先是自己。”
“奴婢是三爷教出来的,奴婢自然也会这么选。就算家主会爱上奴婢,可是奴婢的命,还有奴婢一家人的命,还攥在三爷手心里啊。”
“奴婢不敢冒那样的险,三爷尽管放心就是。”
云晏恼得终究伸脚,一下将春芽踢开。
“就怕你太过自负!你是能以色侍人,但是想得到他的心,可没那么容易!”
“他的心都给了青灯古佛,怎么,难道你相信你能战胜他心中的神佛?”
春芽妙眸轻转:“奴婢定会设法,成为家主心中的‘女菩萨’。”
“献身之外,如若必要,奴婢也会献上自己的心。”
无形之火在黑夜里陡然燃爆。
云晏腾地站起来:“那这肚兜,你究竟要还是不要!”
春芽仰头凝望他:“奴婢定会为三爷办成那大事。三爷便在肚兜这件小事上,饶了奴婢,容许奴婢放肆这一回,好么?”
云晏咬牙:“你倒会谈条件!”
春芽淡淡而笑:“轻重缓急之间,三爷最会选择了。”
云晏垂首盯住她:“可惜,这次,爷非跟你没完!”
“这肚兜你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他说着伸手一把将她从地上拎起来,两手一分,扯开了她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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