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当家主的通房,所以我对王妃娘娘实事求是。可我没有想超越过姐姐去的意思,也请姐姐明白我的心意。”
绿痕静静看春芽一眼。
“原来你进「明镜台」,就已经存了这样的心思。可你当日只说,是为了能活下来。”
“呵,是我眼拙,当日竟没看出来。”
第72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绿痕一向温柔大气,难得今日话语中也长了刺。
可春芽倒觉心里舒坦。将话说开了,总比藏着掖着的好。
她垂首:“姐姐,咱们终究都是丫鬟。生成这个命,那咱们在侯府里最好的出路便就是这样了。”
“不瞒姐姐,我不甘心这辈子只当一个小小奴婢,被人任意奴役、随意掌控。我想再进一步,我想争取一点对自己命运的决定权。”
春芽紧盯住绿痕的眼睛:“这是我的野心,我对姐姐坦白。姐姐是否也是如此?”
绿痕却皱眉,眼神里隐约浮起一丝不屑。
“你只说对了一半:我是最早被摆进家主房里的丫鬟,我明白当年老太太、太太的意思就是让我给家主当通房。”
“可我愿意这样做,不是因为什么你说的那些野心。我只是听从主子们的安排,她们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身在侯府为奴婢,我从来没有你说的那种野心,我只有对主子们的忠诚。”
她静静看春芽一眼:“虽然你我都是丫鬟,可是,我与你是不同的。”
春芽耐心地将绿痕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听完,垂眼轻轻扭了扭手里的帕子,便笑了:“姐姐的话我听懂了,姐姐是不屑与我为伍。”
“不过也没关系,有姐姐这样的奴婢在身边伺候,总归对家主是好的。”
绿痕高高扬起头:“我是奴婢,却只是家主的奴婢。就算你抬了通房,我也不是你的奴婢。”
春芽淡淡一笑:“姐姐想多了。我怎么敢让姐姐伺候呢?”
“我既对姐姐坦白了我的心,我也尊重姐姐的选择。我只希望咱们从此后在一个屋檐下,井水不犯河水,和睦共处就够了。”
绿痕却别开眼睛去:“我还有事禀告家主。失陪了。”
满「明镜台」的人,只有弯儿兴高采烈地进春芽的屋子,向春芽道喜。
“姐姐以后便是姨奶奶了!等当了姨奶奶,姐姐就不用再干活,不用再伺候人了!”
春芽抿嘴一笑:“不是的。通房还是丫鬟,有的一辈子也成不了姨奶奶。”
“就像鸢姑娘她阿娘那般。”
云鸢是老侯爷庶出的女儿,那日晋王妃回来省亲这才难得出来一回,叫春芽看见了。
虽然也是侯府的小姐,但是因为生母一辈子没有名分,依旧还是通房,所以那女孩儿就连见了侯府的奴才都怯生生的,看着十分可怜。
弯儿仔细想了想:“那姐姐就只能加把劲儿,给家主生个大胖儿子!”
“家主现在还没成亲呢,若是姐姐生了儿子,那就是家主的长子。即便是庶长子,那家主也必定不会委屈了姐姐,肯定将姐姐抬成姨奶奶的!”
春芽自己倒摇摇头,伸手捏了弯儿鼻尖一记:“你啊,想得太远了!”
“小小年纪,懂的还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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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芽正式成为云毓通房丫鬟的消息,不到傍晚,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侯府。
阮杏媚从外头跟云晏打猎回来,进门听说了就乐得直拍巴掌。
“乐死了,这回卢巧玉可有好戏看了!她不是女才子、人淡如菊么,那她肯定比不过那狐狸精去了!”
她乐半天了,却迟迟没等来云晏的动静。
她收了笑,偏头看云晏:“……阿晏,你怎么不笑啊。难道不可笑吗?”
她的阿晏,不但没笑,她反倒觉得他脸上仿佛是笼罩上了一层寒霜!
明明大夏天的,可是她看见他的脸,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云晏见阮杏媚盯着他看,这才缓缓扬了扬眉,慵懒地抬手,在阮杏媚额头上弹了个脑崩儿。
“他收房了谁当通房丫鬟,与你有关系么?你何必那么关心他?”
“……我陪你打了一天的猎,可是你呢,一回来就打听二哥的消息!怎么,难道我这一天的心思就全都白费了?”
阮杏媚惊讶地睁大眼睛:“哎呀阿晏,你竟然在吃毓哥哥的醋!”
不过这个发现却让阮杏媚十分高兴,她一下子蹦进云晏怀里去,紧紧地抱着他结实有力的身躯:“傻瓜阿晏,我才不是关心他呢!我啊,只是想看卢巧玉和那狐狸精争宠,斗个你死我活啊!”
她仰头看他:“阿晏,在卢巧玉和那狐狸精中间,你押谁会赢?”
云晏眯起了眼:“不关心二哥了,可是却又去关心那两个女人了?”
阮杏媚大笑:“阿晏!你不会是连女人的醋也要吃吧!”
云晏揉了一把阮杏媚的头发:“我不关心她们,我只关心你。”
“让她们斗去,不管谁输谁赢,都只会扰乱他的心,对咱们都有利。所以别插手,懂么?”
阮杏媚甜甜一笑:“好的!”
云晏在佟夫人那用完了晚饭,才沉着脸走回自己的「逍遥处」。
路过花园,听见水榭那边吵吵嚷嚷的,一听就是老侯爷那帮子妾室。
云晏不胜其烦,正想绕开,却忽然听见一个清凌凌的嗓音说:“我当日是老侯爷房里的丫鬟,你们看我不顺眼,还算情有可原。”
“可是我今日成为家主的通房丫鬟,又怎么得罪你们,叫你们非要这么群起攻之?”
云晏便是一皱眉,脚步不由得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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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里,正是春芽面对着一帮子老侯爷的妾室。
老仇人了,有些日子没见,这回又见面,双方都分外眼红。
原本因为天热,这水榭里头水汽充盈,最是凉快,而且可以赏荷花,所以春芽才来的。哪成想,他刚进门,后头便跟进那帮子女人来。
那帮女人进来就将门窗都关了,一副气势汹汹,不怀好意的模样。
不过幸亏水榭的建筑样式特殊,侯府建造这个水榭原本是当水中戏台用的,所以就算关了门窗,却也能借着水下的柱子拢音传声,这才叫云晏听见了。
当日老侯爷葬礼上厮打春芽的为首之人褚姨娘便冷笑道:“听说你刚成了家主的通房丫鬟,就扬言第一件事就是找我们老姐妹儿算账?”
“呵,不过就是抬了个通房,就以为自己得道升天,不知天高地厚了?!”
褚姨娘的话,叫春芽也是意外。
她皱眉:“我没说过这样的话!倒不知姨娘们是从何人嘴里听到的?”
她想知道,这究竟是姨娘们自己找茬儿,还真的是有人在背后左右挑唆!
褚姨娘闻言却是冷笑:“怎么,敢说却不敢认?”
褚姨娘望向身边那几个姨娘:“当日你在老侯爷棺前用恶毒的眼神儿盯着我们,我们可全都亲眼看见了!谁不知道你当时就恨毒了我们,就想着日后要找我们报复呢!”
春芽回想起当日,便也咬着嘴唇冷笑:“我当日被姨娘们冤枉,我心底自然会有怨气!”
“可是一码归一码,我今日却的确没说过抬了通房丫鬟就要跟姨娘们过不去的话!我敢对天发誓!”
笑话,她如何不明白,就算她今日抬了通房丫鬟,可通房丫鬟的身份依旧还是丫鬟,是奴才;而这帮子姨娘们都是有名分的姨娘,算是半个主子,她会蠢到用这个身份跟她们硬抗?
只凭现在这个通房丫鬟的身份,无异于以卵击石!
当初的账,她自然要跟她们算清楚,但不是现在。她会耐心等到自己的身份能与她们相抗衡时!
第73章 他又一次,见死不救
褚姨娘听得冷笑:“说要算账的是你,说不算账的也是你。总归一张嘴长在你身上,你红口白牙的尽说对你自己有利的罢了。”
“不过你这样的小娼妇,我们姐妹可看得多了。越是看着柔柔弱弱的,一旦得宠就越不是个东西!天知道你到二郎耳朵边上,又要说我们什么坏话去!”
上次去剥春芽衣裳的鄂姨娘也冷笑道:“还跟她废什么话!这样的小娼妇,趁着她还没得势,先将她打服了才是正经!”
一众姨娘们纷纷撸胳膊挽袖子,“对,打这个小娼妇!”
这帮子老侯爷的妾室们,生前不受宠,如今老侯爷不在了,那股子寂寞无望,就凝成心底一股子戾气无处发泄。
如春芽这样的,身份低微,长得是个媚惑主子邀宠的狐狸精,最是容易成为她们的“公敌”。
尤其上回在老侯爷的丧礼上,她们曾经痛快地揍过她一场。更美妙的是,无论是三位夫人,还是侯府那一众的亲族,就没有一个人管的,让她们更是痛快淋漓!
再有,眼前这个狐狸精眼见着要起势,如果现在不收拾她,叫她得意了去,那以后等她真的被抬成了新家主的妾室,或者生了孩子之后,那她们就再难对她动手了!
更妙的是,现在这么多人一起都想动手。
反正法不责众;就算眼前这蹄子是新任家主的通房丫鬟,但是毕竟她们从名分上还算是家主的长辈,新家主便也没有为了护着一个通房丫鬟而责罚她们这么多姨娘的道理!
几个人对了下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自己相同的心情,这便一声吆喝,一起就冲了过来!
如果说上次在老侯爷的葬礼上,她们不得不顾忌着人多,还有所收敛的话;此时是在水榭里,门窗都被她们自己人给关严了,那就自然更肆无忌惮了!
她们都兴致勃勃地冲着春芽来,窗边便没了人把守。
春芽自己蹲着没动,可是瞅准机会,猛地抓过身边的座椅,用尽浑身力气砸向窗户!
窗棂被砸开,座椅落进水里,“噗通”一声闷响。
春芽刚想冲窗外大声呼救,却忽然怔住。
窗外,隔着湖水,她看见对面岸上树影里立着个人。
其实随着窗户被砸开的声音,那人立即就不见了,应该是躲进了树后。
那些姨娘们只顾着冲上来抓春芽,捂她的嘴,都未必看见了。甚至,她们就算看见了,隔着这么远,也未必能认出来他是谁。
可是,她能啊。
只需那么浅浅扫过一眼,她就知道那个人是谁啊!
就因为她这么一个愣怔,她便失去了最佳的呼救机会。头发随即被姨娘们薅住,向后硬生生地拖拽;她的嘴,也被她们三四只手一起给捂住了!
她们将她生拉硬拽,想要将她拖下去,再将窗户重新关上。
春芽却不甘心,可是逃也逃不脱,喊也喊不出声来,只能用十根手指死死扣住窗棂,不肯轻易被她们拖拽下去。
褚姨娘便带头掰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反着关节,仿佛要生生掰断一般!
她拼了命抵抗,可是却扛不住她们是两三个人一起来掰她一根手指……
终究,她的手指头被一根一根掰开,最后只剩下她的指甲在窗棂上划下绝望的白色抓痕。
十根手指头仿佛都被掰伤了,指甲也断了几枚,可是她却都感觉不到疼。因为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眼睛,她死死地望着窗外,望向那湖水对岸。
他弓马娴熟,耳朵能听音辨位,所以他怎么可能听不见水榭这边的动静?
他为什么不来救她……
为什么?
就算她不是他的心上人,就算她屡屡出言顶撞他,可是,他却也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就像上次在老侯爷的葬礼上,也是这群姨娘撕打她,他也好歹还是来了啊!
那这一次,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肯出现?什么时候,才能再给她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她等待了好久,拼了命地撑住,拼了命地望向窗外……可终究,她还是失望了。
对岸树林里,再也不见那个身影。他就那么从她视野里消失,弃她于不顾!
她终于筋疲力竭,姨娘们如八爪鱼一般地拖了下去。
窗棂随之关严,她整个人陷入了绝望的黑暗。
女人们的拳头、巴掌和指甲,如疾风骤雨向她兜头盖脸地落下来。
她徒劳地贴住墙壁,却无处可躲。
可是她反而忽然想笑:她想笑自己太天真,笑自己竟然还没对他死心!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她已经吃过了多少堑,她为什么一点智慧都没长?!
她也好恨这样的自己!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大叫:“开门呐,开门呐,开开开开开门呐!”
姨娘们便都是一惊!
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在犹豫是不是要开门时,那门竟然愣生生被人撞开了!
是用他自己的身体撞开的!
门撞开,那人自己也像个肉球一样绊在门槛上,叽里咕噜地滚了进来。
春芽的眼睛立时被泪水模糊。
——不是云晏,却是她一共没见过几面的大公子云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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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姨娘她们一见撞进来的竟然是大公子云宥,全都吓呆了,扎撒着手面面相觑。
不过她们互相看了几眼,很快便也都平静了下来。
——进来的是大公子啊,又不是别人!他得过疯病嘛,别看个子不小了,可是神智还像个天真的孩童一般,好骗!
于是褚姨娘示意她们别慌,她笑眯眯地上前扶起云宥来,替他拍着身上沾的灰尘。
“哎哟大公子啊,你怎么来了?”
春芽想向云宥呼救,可是嘴被死死捂着,手臂也被压住,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看着他,向他哀哀示意。
云宥扫过众人一眼,愣住了:“……我的小金豆儿呐?你们把它藏哪儿啦,快点还给我呀。”
金豆儿?春芽心下也是猛烈一颤。
褚姨娘却都听懵了:“金豆儿?大公子你在说什么呢?”
云宥急了:“哎呀,我跟金豆儿藏猫猫呢,我就看见它钻进来了,你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怎么能没看见呐?”
“你们快点把我的金豆儿还给我!要不,要不,我把你们告我妈,说你们欺负我!”
第74章 是他?不是他?
褚姨娘她们是不怕大公子,可是她们怕他妈呀!
虽说大夫人近些年不管内宅的事了,都交给佟夫人折腾去,可是大夫人毕竟是大夫人,地位在那摆着呢!
更何况,褚姨娘她们当年谁没亲身经历过大夫人跟方夫人之间的争斗!谁没领教过大夫人的手腕!
她们谁惹得起!
褚姨娘、鄂姨娘两个便赶忙一左一右,一起哄着云宥:“大公子乖啊,姨娘们最喜欢大公子了,怎么会欺负大公子呢?”
“大公子爱吃什么?待会儿姨娘们带你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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