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还是无法成为你绝对的第一顺位。”冬月暄一哂。
而这回静默却没能在两人之间蔓延。
“很抱歉,但我不能在这件事情上有所隐瞒。”五条悟微微吐出一口气,“这是我选择的路。在你离开的半年之前,我已经跟高层成功申请了我们的祓除任务捆绑。”
“我知道你大概率不太愿意回到咒术界了,但这一回特级咒灵出现的事情大概率不是偶然。所以,我想问——”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发现自己意外地无法确定,“你是否愿意和我捆绑,一起祓除咒灵?这样大概率会有很长的时间我们都能在一起。而且也能确保你的安全。”
不出意料的没有立刻回答。
他眼中的冬月暄正伫立在原地思忖。
良久。
她问:“你的意思是,你爱我对吧。”
五条悟没有迟疑:“是。”
“既然爱我,也无法纯粹地跟我只是约会对吧。”
“可以纯粹的约会,但恐怕那样的时间不会有很多。”
“你再喜欢都不能让我成为你的第一顺位吗?”她轻轻地问,“但是在我这里你永远是第一顺位。”
这个问题太沉重了。
酸涩的情绪卡在喉口,他的心脏漫开一阵痛苦。
但这个问题不可以逃避,他只能一遍遍为她解释原因:“因为霓虹如今的诅咒情况很不正常,我没有办法轻易停下步伐。”
“那只要这种情况改变就行了是吧?”她的眼眸里仿佛燃烧着两簇焰火,定睛看却什么都没有,“包括那些腐朽的高层——只要这一切改变了就行了对吧?”
有云翳在她胸腔内泛滥滋生。而他并未察觉。
“这是我为之努力的事情,暄。”五条悟第一次在现实里这样面对面地喊她,“而如果成功了,学生们也足够强大了……”
“我知道了。”冬月暄打断他,“在你解决特级咒灵阴谋之前,我可以和你绑定。”
静默蔓生。
“但是往事无法一笔勾销。”冬月暄说,“就算你的想法让我无可指摘,可那些痛苦我也真实经历过,老师。”
她这样喊他。
“我无法再像从前那样信任你了,我无法信任你不会收回这些爱意。”冬月暄勉强地笑了一下,“你在这方面无数次向我保证,也已经打碎过那些承诺了。”
五条悟的脑海中闪过她身为月雫,满脸是泪地跟他阐述真相的时候。
心脏再一次被箭镞穿透。
一切都没有什么可辩解的。
五条悟的无下限彻底解除,他倏然抬起她的手,将它放在了自己毫无防备的心口,用力地抵住,近乎温柔地说:
“如果五条悟收回对冬月暄的爱的话,那就让冬月暄的咒力穿透五条悟的心脏,反转术式无可治愈。”
属于束缚的冰蓝色光晕泠泠地刺入他的心口,在她反应过来之前。
——单方面束缚成立生效。
第64章 徒花·11
某时某刻, 荡蕴平线,陀艮领域中。
美丽而虚幻的海浪沙滩沁人心脾,成功逃跑、只剩颗头的漏壶用咒力口述具体情况, 花御捏起一条烤鱼。
“〖初步评估〗
冬月暄, 二级咒术师,术式上限高;
性格:极善(存疑)、顽固, 初步认为无法用任何手段来转变其立场;
绝对弱点:五条悟,五条慎(存疑,只从人类本能判断);
危险性:攻击性不强, 战斗力不算高, 较为危险;
备注:方案一成功率降低,改为方案二,即日实行。”
把初步报告生成文字,被推到羂索面前,花御同情地瞥了一眼旁边只剩下一颗头的漏壶。实际上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被拔去的树枝还在缓慢修复之中, 被削断一截的手臂意外难以重新生长, 只能依赖时间。
“这次的计划为什么不让陀艮去?”真人无聊地说,“陀艮可是人类对海洋的恐惧而形成的咒胎诶。”
事实上他其实对理由明白得一清二楚, 只是因为自己不能出面而在发泄内心的不愉快而已, 布满缝合线的面孔上露出小孩子一样的稚气愤怒。然而在座的人没有一个忽略他恐怖的成长速度和真实的性格。
羂索并不恼怒, 捏起烤鱼咬了一口:“让有火山属性的漏壶出现在海洋附近, 让有森林属性的花御出现在城市附近,这样站在背离自己咒力属性的地方去搏杀强敌……往往会得到最快的成长。时间不多了,只剩下四个月, 我们需要万无一失的成功。”
真人脸上的无聊神情终于消退:“总该轮到我了吧。”
“当然。不过在此之前,真人, 你听过人偶师吗?”羂索把鱼骨完整地摆在一边,拿起了一条新的烤鱼。
真人听他掰扯。
“奈良时代,有一名伟大至极的特级咒灵。据说她并非是霓虹本土咒灵,只是远渡重洋来此安居。”羂索看到真人露出了一点感兴趣的神情,不紧不慢地道,“她的立场混沌,既源源不断地给予咒灵们它们想要的人类形态,又在人类咒术师中寻找着自己的传承者。千百年来,她似乎只找到了一位徒弟……”
“给予咒灵人类形态?”真人看看自己。
“我在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她的名字,便去搜寻了很多和她有关的民间传说……不过后来证明只是以讹传讹,她本身比那些传说中记载得强大上许多。”
羂索微微笑起来,属于夏油杰的面孔在这片虚幻的海域之中露出一种愉快的神情:“你的人形是她所随手给予的,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算是她的‘孩子’吧……而也正是因此,立场从来不明的她这次愿意帮助我们。”
真人的兴趣很快消弭了:“啊,还是灵魂更有意思啊。”
“她有一个情同手足的特级咒灵‘朋友’,而那位特级咒灵,则是可以‘锁定’灵魂,‘复刻’灵魂。”羂索抛出了让真人瞳孔骤然兴奋放大的一张牌,“而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想办法深度完善这份报告,让这位特级咒灵有足量的信息以便于复刻灵魂。”
荡蕴平线领域收起,这场密谋只存在于无人知晓的角落。
……
与此同时,天使之心岛的海滩边。
刚立完单方面束缚的五条悟显得有些疲惫。他把手翻了个面,用手背抵在眼皮上盖在额头前。眼罩刚刚因为想要更真诚一点所以勾下来摘掉了,现在戴回去的时候动作就显得疏疏懒懒的,浑身散发着一种松弛下来的、毫无设防的倦意。
眼罩松松地挂在脖颈间,冬月暄的手心还没从他的心口挪开。
他没什么所谓似的,并不对她开无下限,所以只要她起了杀意,就可以把这位平等属于人类的最强完全杀死,变成自己的陪葬者。
他只是确定她不会这么做而已,所以给了这么多无条件的信任。
又或者,他其实觉得死亡也并不可怕,干脆用这种相当疯狂的方式来让她确定那种浮在空中的爱情。他用这种方式让她触碰爱情的厚度。
有一瞬间冬月暄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产生了极度扭曲的念头。
杀了他——他们就可以同死了。
届时他会完全成为她的所有物,而她也是他最终的所属。
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海水蓝到像极了他的眼眸。
一起死在海里也是很美好的归宿。
只可惜她仍然记得小慎在旁边堆沙子,而且这座岛屿是铃木园子的生日礼物。惨剧已经发生,她并不想让自己和五条悟的死让铃木园子变成众矢之的。
冬月暄抬手握住特制眼罩,和他的眼神正对上。
她把另一手摊开伸平,神情里带着点不自知的试探。而他却瞬间懂了她的意思。
五条悟微微弓起脊背,弯腰,把自己的下颌抵在她的手心,然后任凭她把勾着的眼罩往上推。
手指真实地抚摩过他的喉结、下颌、唇珠、鼻骨,稳稳当当地停留在眉心。
后脑的白发因为眼罩不好戴而被推平,冬月暄刻意停顿下动作,去用力地摸了摸略有些扎手的青茬,像是在触碰自己的回忆。
而这个动作让两人人都顿了顿,不约而同地想起从前的事。
那些身.体贴合的时候,她最喜欢用手一遍遍地抚摸他推平的这段发,很少有人知道这里因为被她数次用手温柔地爱抚过而变得敏.感,变成一种允许在情爱中沉溺的隐喻,是伊始吹响的号角。
可那是幻境。
现在的他被真实地触碰着,是真实的他,是真实的她。
眼罩被完整地戴好,圆润的指尖轻轻刮蹭过青茬,冬月暄收回手。
五条悟的动作停顿了半天,才开始把眼罩调整到最合适的位置。
“……还不回去吗。”冬月暄瞥了一眼腕表,“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你跟我走吗。”五条悟说。
“我就不了。”冬月暄平静地拢了拢手掌,“这边还需要收尾工作吧,至少不能把他们全抛在这边。而涉及到收尾这种方面,还是我的术式最有用。”
五条悟把额头抵在她的肩膀处,尾调微微上挑:“那什么时候才能跟我一起走呐。”
他在这种时候的松弛会格外像一只撒娇的猫,被蛊惑的是她。
冬月暄抬手捏了捏五条悟的后颈——成功感觉到了最强本能的僵硬,然而在身体本能做出反抗的举动之前,他把周身绷紧的肌肉松开了一点,避免充血而重新变得相当硬,方便给她最好的手感。
猫猫的后颈被捏住可不是开玩笑的,简直就是百试百灵的魔咒。
冬月暄已经知道了这人本质上是不想回去:“要不打个电话问问乙骨同学那边解决得怎么样了?”
“不知道会不会放帐。”五条悟说。
冬月暄想了想,黄铜天平浮现在空中。
“我想要兑换五条悟从此刻开始,接下来的半天时间。”她把兑换物放在天平左侧,随即去看右侧的砝码。
兑换物是冬月暄半天和友人相处的时间。
五条悟抬起头,把下巴颏继续搁在她的肩头,面颊贴着她的面颊饶有趣味地看兑换条件。
“兑换的条件不高。”冬月暄看上去松了口气,“那么说明,接下来你的半天时间里不需要出非常大型的任务。也就是乙骨同学他们会顺利解决这件事情,而且无人伤亡。接下来的时间你可以不用赶回去,以防万一倒是可以打个电话试试。”
“不用。”五条悟没动。
冬月暄反手从他的兜里摸出手机,又随手抓起他的一根指头摁指纹印。
她摸到的是有牙印的左手无名指,摁指纹的时候还想着百分百失败,然后屏幕闪了一下,解锁成功。
“用这只手指解锁不会不方便吗?”冬月暄的指尖蹭过她留下的牙印,痕迹依旧如新。
“大拇指指纹也录进去了。”五条悟把手指扣进她的指缝里,看着她被撑开,另一只手划到录入指纹的界面。
他捉住了她的手指,把剩下的指纹额度全用在了她的手指上。
指尖和指间都微微发痒,五条悟柔软的发丝在她颈窝蹭过,热意都喷洒在颈项间,酥麻感从后颈点燃,顺着脊柱沟一路往下灼烧。
全部录入完毕。
冬月暄不太自在地把手抽出来,滑动列表,找到了七海建人。
成熟的大人电话很好接通。
那一段的血腥气味却几乎要透到手机这边了:“喂。”
很短促的一声招呼,七海建人没指望五条悟先开口——毕竟五条悟总是习惯于扯一些很浮夸的话。为了减少加班时间,他便主动交代了情况:“这边,三个一年级新生送到家入小姐的医疗室了,乙骨君受了轻伤,不过成功斩断了特级咒灵的一截手臂……特级咒灵逃跑,目前不知所踪。”
“娜娜米,”五条悟忽然问,“我说,如果那个特级咒灵没有逃跑,它和你们殊死搏斗——你觉得它会输吗。”
“不会。”七海建人从来都是一个对自己认知再清晰不过的人,“不过,乙骨君的成长速度非常快,再给他一段时间,结果就未可知了,是个很优秀很有潜力的年轻人。”
“所以它为什么要逃跑呢。”五条悟的嗓音里甚至尚且带着笑音,然而七海建人就是知道他的心情大概因此而不太好。
“……这个问题我无法提供准确答案。”七海建人坐在家入硝子的诊断室里,任由对方把自己肩背上简单的包扎拆掉,露出狰狞的、外翻的皮肉和汩汩涌动的鲜血,仿佛感觉不到痛意似的,只有眉心几不可查地一蹙,暴露了痛觉,“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又是一起针对高专或者你的阴谋。”
“娜娜米,”五条悟忽然喊了他一声,声音里充满笃定,好像六眼能跨越万重山水凝视他,“你受伤了。”
七海建人垂下眼,把手指悬停在挂断的键上,思索了一会儿要不要现在挂断。
“天使之心岛的海水十分漂亮。”五条悟说,“这次结束之后,要不要试试来这边旅游。”
体贴到简直不像是个麻烦的家伙了,七海建人想。
虽然对旅游是有点动心,但他还是彬彬有礼地拒绝了:“不必了。以及,冥小姐提醒你最好快点把钱打到她的账户上,不要因为公费谈恋爱忘记约定的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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