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的几个心腹丫鬟自然是避着贾琏的,谁知贾琏见屋里的丫鬟避着他,竟还跟其他的媳妇勾搭上。
王熙凤气死了,与他辩了几句,贾琏还振振有词,说什么大夫也说了,你的脉象如今已经稳定,行房不会伤着孩子,你若不是避我如蛇蝎,又将我看得像是坐牢似的,我何至于此?
这些房里的事情,说出去了贻笑大方。她即便是告状到贾母和邢夫人那儿,她们也定是护着贾琏,说不定还要说她善妒。
王夫人虽然是她的姑姑,可到底没那么亲密,有些心事也不好说给王夫人听。
至于隔壁宁国府的秦可卿……
算了,蓉儿媳妇的心事也不少,她这点事情放在蓉儿媳妇那里,都不是事,还不如请教贾滟。
王熙凤心绪起伏,想了又想之后,还是犹豫的。
可不久前平儿还跟她说道:“听说去岁中秋之后,林姑爷便将养在房里的姑娘放了出去,他回京都前,又将先前娶回来的姨娘放了。大伙儿都觉得林姑姑真真是个了不起的女子,驭夫有术,竟能让林姑爷为她做到这一步。太太若想管着琏二爷,何不向林姑姑取经?”
这种事情,怎么开口呢?
她和平儿私下说起贾滟时,是羡慕林姑爷能为她将后宅的姑娘姬妾都放了。可若是王夫人和贾母,即便她们不说,心里都会觉得那是贾滟不能容人,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平儿见她犹豫,就笑道:“奶奶,试试何妨呢?我们虽猜不着林姑姑的心思,但她却不会害您。她若是想害您,何必向老太太和太太隐瞒您让来旺在外头放债的事情?”
贾滟除了上回去看她的时候,说几句话敲打她之外,确实并无害她的心思。
相反,王熙凤心里还莫名觉得贾滟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对贾滟的信任和信心都来得有些莫名其妙、毫无原因,但王熙凤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暗中吸了一口气,豁出去了。
“姑姑,你是知道琏二爷的,平日里总是喜欢跟旁的女人厮混。成亲以来,若不是我看得紧,他在外头也不知认了多少混账老婆带回家来。”
贾滟:“……”
贾滟喝完了一杯养生茶,又默默地倒了一杯,继续喝。
说起这事情,王熙凤就觉得委屈。
她自从嫁到荣国府,管着这么大一家人的吃喝拉撒,有着操不完的心。贾琏娶了她,平日是没亏待她,却总是不知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她连平儿都给贾琏当通房,他还有什么不知足?
如今家孝,他本该修身养性,清心寡欲,却还总是想着下三路的那些事。
贾滟觉得很为难。
因为小夫妻之间的事情,本来就很难说谁对谁错。当然,她不是帮着贾琏说话,可就目前这样的局面……她也很难说王熙凤一点错都没有。
贾滟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说道:“从前你还没到荣国府时,琏二爷就喜欢和隔壁的珍大爷一起玩。他们俩是兄弟,平日素来亲密,喜好也大差不差。”
什么逛花楼啊,跟唱戏的调情啊,声色犬马,这些纨绔子弟什么样的把戏没玩过。
贾琏娶了王熙凤,倒是成了妻管严。
贾滟回想起从前自己看过的一些分析,大多人认为贾琏在王熙凤面前很窝囊,是个中看不用的绣花枕头。甚至在尤二姐被王熙凤整死之后,他想为尤二姐办一个体面的葬礼,都迫于王熙凤的淫威无法实现。
贾琏本性不坏,在外头也有些周旋的手段,可与王熙凤的精明能干和泼辣劲儿相比,他却只是一个软弱无能的男人。
一事无成,既没本事顶门立户,也保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可即使那样,他还是乐此不疲、见缝插针地寻找机会背着王熙凤偷腥。
大概是背着王熙凤偷吃的那种背德感和刺激,令贾琏心里产生了一种挑战王熙凤强势的快感。
物极必反,有时候看得太紧未必是好事。
不过这时候的王熙凤和贾琏,关系还远不到原著中后期的程度。成亲一年多,虽然已经过了蜜月期,但关系还是挺甜蜜,彼此心里都还十分惦记对方。
贾滟想了想,斟酌着言辞,说道:“自从你到府里后,琏二爷比从前倒是收敛多了。我刚从扬州回来,看到琏二爷时,只觉得他周身气度十分沉稳,丝毫不输于隔壁的珍大爷。如今大老爷去了,他袭了爵位,前头虽有二老爷帮着照应,他心里想来也不轻松。”
王熙凤一听,委屈说道:“家里发生这样的大事,谁心里能轻松?只是家孝在身,闹出什么丑事,没脸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谁不是这么说呢?
可身在这个大染缸,本来就不是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人,要求也不能一下子拔高那么多吧。
要是贾琏能管好自己的下半身,原著里怎么会闹腾出那么多的事情来?
贾滟双眼含笑,问王熙凤,“若你心中当真这么想,何必来找我?直接将这些话说给老太太听不好吗?”
王熙凤:“……”
王熙凤被戳穿了心事,原本还觉得有点难以启齿的话,此刻仿佛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毫无负担。
“说给老太太听,老太太不见得会理解我。老太太再心疼我,也比不过自家的亲孙儿。但姑姑不一样,我虽与姑姑相处的时间不长,却也知道姑姑真心疼我。”
王熙凤那双漂亮的凤眼看向贾滟,摆出十分虚心求教的姿态,“姑姑嫁给了林姑爷后不久,林姑爷便将后宅的姨娘和姑娘都放了出去。我与姑姑不说两家话,我羡慕姑姑驭夫有道,求姑姑教我。”
此言一出,正在默默喝茶的贾滟顿时喷了。
什么驭夫有道,这真的是个天大的误会。
贾滟心想当初林如海将路姨娘和西跨院的两个姑娘放出去的时候,她心里也是很纳闷的。她那时甚至都没跟林如海滚床单呢。
如今虽然滚了床单,贾滟觉得也是彼此的欲|望和感官的快感占了上风,说什么驭夫之道,不过是两个成年人搭伙过日子,各取所需罢了。
可王熙凤十分虚心的模样,贾滟觉得好歹也分享一下经验之道。
她想了想,跟王熙凤说:“其实你想多了,我自从去扬州之后,倒也没想着管老爷屋里的事情。男人的事情或许就是这样,管得太严,便适得其反。他若有心招惹旁人,我管得了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难道还能一辈子那么管着吗?”
“那是林姑爷,若是我们家琏二爷,越是不管,便越是变本加厉。”
“可管到最后夫妻反目成仇,又该怎么办呢?”
王熙凤顿时哑然。
贾滟记得原著里王熙凤和贾琏成亲那几年,两人的感情还是挺好的。贾琏虽然风流,心里也惦记着王熙凤。秦可卿去世,王熙凤协理宁国府时,带着林黛玉回扬州办理林如海丧事的贾琏派了兴儿回家,王熙凤对他也十分牵挂,算着日子他什么时候能回来,需要带些什么,既担心他会在外面认混账老婆,又担心他在外头受苦,让跟去的小厮们好生服侍。
可是到后来,贾琏跟人偷情时,旁人诅咒王熙凤死,他也没什么感觉。到偷娶尤二姐的时候,更是盘算着等王熙凤死了,就将尤二姐带回府里当正房太太。
有些话虽然只是嘴上图个痛快,但心里真没这些念头,又怎会说得出口?
贾滟觉得既然活在这个世界,就别提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适者生存,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王熙凤再厉害,如今也已经是贾琏的妻子,她这辈子都跟贾琏捆绑在一起,贾琏对她心怀怨恨,并不是什么好事。
贾滟没什么心得可以传授给王熙凤,但贾敏对陆清洛的做法不失为是一个成功的范例。
因为贾滟觉得王熙凤身边,就有一个跟陆姨娘差不多的人物。
那是平儿。
贾滟于是将贾敏怎么为林如海管理后宅,怎么调教陆清洛等事情告诉王熙凤。
王熙凤听了,十分郁闷,说道:“谁能跟老太太嫡出的姑姑相比?我若是有姑姑的能耐,何至于如今这么发愁?”
“你怎么没有能耐了?”
贾滟将手里的茶盅搁下,笑着说:“这么大的一家子,上上下下几百人,被你管得服服帖帖,你分明也觉得自己很能干。只是执法严苛,虽有好处,久而久之,便容易看不到旁人的苦处,令人心生积怨。管家如此,与外头的那些爷儿们相处,大概也是如此。”
“与其日后反目成仇,不如先退一步。你房里也不是没人,与其让琏二爷在外头瞎混,不如将他放在眼皮底下。”
王熙凤知道贾滟说的是平儿。
平儿确实不错,又是她的陪嫁丫鬟,她终日既防贾琏又防平儿,心里其实也很累。
王熙凤机智得很,又很会举一反三,贾滟也不用说太多,只是笑着说:“男人大概都是如此,得不到的时候念念不忘,得到了也不见得会多么珍惜。可是不管他在屋里外头怎么折腾,你不还是正房太太吗?”
活在这世界,指望男人一心一意,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王熙凤在意贾琏,可更在意手中的权力。既然这样,就更没必要跟贾琏来硬的。
说不定松一松手,适时让步,不仅自己海阔天空,还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可是王熙凤却哼笑了一声,说道:“即便是我让他碰平儿,你以为他就满足了?他平日最喜欢和珍大哥哥蓉儿一起玩,如今又是大将军,更是不得了。今晚中秋,他不在府里,却在隔壁与珍大哥哥们一起呢。”
和贾珍这些人在一起能干什么事,王熙凤心里太清楚了。贾琏是个耳根软的,平日和贾珍又亲近,虽然是在孝期,也保不准会在贾珍贾蓉的包庇下干出些什么荒唐事来。
贾滟劝道:“如今你最重要的事情,是将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也别为旁的什么事情跟琏二爷生出隔阂来。你看老太太,这么有福气的人,年轻时未必比你好过。”
何必这么真情实感,坐稳了自己在荣国府的位置,利益最大化才是最重要的。
贾滟虽然劝王熙凤,但也知道她大概没那么容易听进去。
能怎么办呢?
还是等她慢慢看透吧。
贾滟送走王熙凤,又去看过林黛玉和林绛玉之后也睡下。才入睡没多久,只听到二门的传事云板响了四下。
神三鬼四。
四下报的的凶丧大事。
贾滟心里咯噔一下,贾府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听得传话的人说:“隔壁东府的珍大爷跟蓉哥儿没了。”
贾滟:???
第62章
062
贾滟被突如其来的噩耗弄得一脸懵逼。
贾赦病死了,怎么宁国府的贾珍和贾蓉好端端的也死了?
贾滟如今帮着王夫人处理荣国府庶务,连忙起床,夏堇和锦葵来服侍她穿了衣服,往荣禧堂王夫人的住处去。
这时荣国府上下都已经知道贾珍和贾蓉去世的事情,大家都觉得很奇怪,早先还好好的人,怎的说去就去了?
贾滟去荣禧堂的时候,贾政已经带着贾琏等人去了宁国府,王夫人脸色很不好,身后服侍的丫鬟婆子们站了一排。
王夫人见贾滟来,让她在炕上坐了,诉苦似的说道:“今年我们这两府也不知是不是犯了太岁,这头大老爷没了,才办完大事,东府的珍大爷和蓉哥儿也没了。方才传事板响了四下,我还不知出了什么事,便已吓出一身冷汗。”
贾滟也被弄得很无语。
虽说她心里觉得不管是贾赦还是贾珍贾蓉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拖后腿的纨绔子弟,但也没觉得他们死了便是一了百了,就能化解两府将要面临的困境。
尤其是宁国府,贾敬忙着修仙问道,贾珍虽然私德有亏,但是在外头还是能管点事情的。如今他和贾蓉都没了,那本来就乱糟糟的宁国府怎么整?
指望尤氏和秦可卿吗?
贾滟是局外人,但此刻也不免为这两个年轻的女子感到担忧。
尤氏今年不过三十出头,秦可卿就更别说了,还不到二十。家里能顶门立户的贾珍死了,嫡子也跟着一块死了,尤氏和秦可卿怎么办?
没有贾珍和贾蓉给她们撑腰,宁国府那几百号仆妇小厮,能服她们管家吗?
贾滟不为贾珍和贾蓉的死感到可惜,却忍不住为尤氏和秦可卿发愁。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贾滟比较好奇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就没了。
她看王夫人脸色很不好,于是温声劝慰道:“嫂嫂本就身体欠恙,如今这时候,两府都乱成一团,还是别想太多,保重身体为要。珍大爷和蓉哥儿是怎么回事?”
“传话的人只跟老爷说了。”王夫人压低了声音,“老爷听说了之后,脸色铁青,又是震怒又是心痛,匆忙穿了衣服便过去主持大局了。两人是在天香楼出事的。”
天香楼。
贾滟记得,上次她和王熙凤去宁国府的时候,便是和尤氏等人在天香楼看戏的。
王夫人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隐隐约约只听到喝酒,将下人都屏退了,戏子之类的字眼。贾政听完,脸色铁青,传令让在场的戏子也好什么人也好,一步不许离开天香楼,等他去处理。
贾滟料想这父子俩一起出事,肯定也不会什么好事。
王夫人十分疲惫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东府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老太太想来也睡不着,先去老太太屋里再说吧。”
贾滟和王夫人都去了荣庆堂。
荣庆堂里灯火通明,贾母早已起来,坐在炕上,王熙凤和贾宝玉也在。
原来两人听说贾珍和贾蓉没了,便过来见贾母,说也想去宁国府。
王熙凤双眼红肿,垂泪道:“琏二爷晚上也去东府了,因着还在家孝,珍大哥哥和蓉儿在天香楼看戏的时候,他便家来了。回来时与我说东府今年的中秋节也比往年冷清,嘴里还胡乱念叨什么青天有月来几时之类的话便睡了。谁知才睡下没多久,便被惊醒,说梦到珍大哥哥和蓉儿来跟他辞别,告诫他以后不要再做什么荒唐的混账事,守住祖业光耀门楣才是正经。我还说他喝多了说浑话,竟然是真的。”
红楼的世界里,总是有很多玄乎的事情。
好比原著里秦可卿去世的时候,托梦给王熙凤,告诉她三春去后诸芳尽,还教她如何为贾氏一族留一条后路。
如今贾珍和贾蓉去世,也给贾琏托梦。
众人见王熙凤眼睛都哭肿了,劝道:“仔细身体,如今本就比平时体弱,别哭坏了眼睛。”
王熙凤这才止住了眼泪,“我想去东府看看,大嫂子和蓉儿媳妇如今可不知要哭成什么样了。”
贾宝玉听王熙凤说要过去,也要跟着去。
贾母不许,跟贾宝玉说道:“你与凤丫头比不得旁人。珍儿和蓉儿才咽气,那里不干净。再说,夜里风大,过去不小心受寒了如何是好?别是一事未了,又起一事。你母亲和林姑姑忙家里的事很累了,东府那边出了事,说不准还要去帮忙。你们两个小祖宗眼下就安分点在家待着,等明早天大亮了再去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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