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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春事——长山里【完结+番外】

时间:2024-09-07 23:06:30  作者:长山里【完结+番外】
  所有才有了后来的留意与关注,才有了后来的难以割舍,原来,不知不觉中,他竟已爱得这么深了。
  ……
  雨天总是比平时更吝啬天明,这样的天气不寒不暖,连雨声也催着人好眠。
  四下除了雨声,安安静静,盗贼通常也不会挑这样的天气出手,宋府巡夜的护院便各自在廊子下打盹偷懒。
  雨声伴随着呼噜声,片刻,又加入了踏行在雨中的脚步声。
  廊子下的护院猛然惊醒,一把抓住了身边的棍棒,“是谁!”
  一人缓缓步入院中,却没有回应他,原本苍青色的长袍被雨水浸湿,呈现出如天空般深邃的墨蓝。
  杨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定睛一看,惊慌地喊了声:“大人。”
  宋卿时浑身已经被雨淋透了,他茫然向前走着,似乎并没有听到杨顺的声音。
  杨顺在四下看了一圈,廊子下哪儿来的伞,赶忙脱了自个儿的外袍冲上去替宋卿时遮雨。
  刚刚靠近,宋卿时抬手推开他,脚步上了连廊,留下一串串湿漉漉的脚印。
  卧房的门一开一阖,床上的人也没有醒来。
  宋卿时站在床前,在昏暗中盯着床上的人影,雨水从身上滴落,在地上氤开了大片的水渍。
  天快要亮了,杨顺不敢再偷懒,靠着廊柱想着,大人大半夜也不知去了哪儿?回来整个人魂不守舍的。
  男人么哪有不偷腥的,他一个护院都还偶尔逛一逛青楼,更别提大人这样的身份,家花不如野花香,也不知外头的哪个女人这么大本事,勾得大人魂不守舍的。
  天渐渐亮起来,雨还是不停,丫鬟端着铜盆入内伺候洗漱。
  又过一阵,宋卿时穿着官服走出院子,路过杨顺身边时脚步一顿。
  “你叫杨顺?”
  杨顺赶忙站直,谄媚道:“是是是,难为大人还记得小的的名字,我……”
  宋卿时打断他,“你昨夜看见我了?”
  杨顺一喜,邀功道:“没错,我见大人没打伞,一时也没找着伞,就用自个儿身上的衣裳给大人遮了遮。”
  原本说得兴高采烈,在宋卿时的目光之下,杨顺声音越来越小,后头几个字几乎没声。
  “你看见我了?”宋卿时寒声。
  杨顺不蠢,急忙改口,“没有,没看见,就今儿个早晨才看见大人去上朝。”
  宋卿时淡淡“嗯”了一声,抬脚离开。
  直到宋卿时的背影消失,杨顺还没能从方才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大人看他的眼神叫人后背发凉,瘆得慌。
  大人的情绪似乎越发让人捉摸不定了。
  做过亏心事的人就容易草木皆兵,杨顺替小姐做过那么多事,虽然小姐已经好几个月没找他了,但是大人那眼神倒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
  杨顺想了想,要是被宋府赶出去,他还能靠什么呢?小姐虽然神出鬼没的,但是办事也算没亏待过自己,若是能搭上这条线,就能以备不时之需。
  ……
  余晚之醒来时已是天明,外面雨声潇潇。
  她从前很喜欢雨天,雨天看书听雨都十分惬意,但如今雨天会令她想起那场暴雨,想起在林中的夺命狂奔。
  可人又那样矛盾,雨天同样能让她想起和沈让尘在那场雨中的一切,他抱着她的双手那样稳,又想起他们并排坐在山洞里,他靠着她的肩,睡得那样安静,五指紧紧地扣着她的手,连睡着了也没有松开。
  余晚之眼眸湿润了一下,她侧了侧头,把脸埋入枕头,让即将掉落的眼泪浸在了枕上。
  已经过了一夜,看来既白还没有发现瓶子里的东西,她不能寄希望于等人来救,总得想想办法才行。
  余晚之起身,脚上的锁链一动,都不用喊,哑巴便推门进来。
  “什么时辰了?”余晚之问。
  哑巴比划了一下,「快午时了。」
  梳理头发的手一顿,余晚之看向哑巴,确认道:“都快午时了吗?”
  哑巴点了点头,「可以用午饭了。」
  “我竟睡了这么久吗?”余晚之纳闷道。
  她身在囚笼,心神紧绷如何能踏实安睡,可昨夜她好像一直没有醒过,就连在家中也未曾睡过这样的安稳觉,这就有些奇怪了。
第 184 章 逼供
  午后大夫照旧来诊脉,都是用的上好的药材,加之余晚之用药十分配合,恢复得还算快。
  “照此调养,再过半月便差不多了。”大夫询问:“但折骨之处还得养上两月,小姐可还有胸口疼痛?”
  余晚之说:“起卧时会痛,其他时候都还好。”
  大夫点了点头,撩起衣袖收拾医箱,准备离开。
  余晚之想起昨夜有些不寻常的睡眠,若是放在平时,睡久了就是睡久了,也不会放在心上,但她身在囚笼,任何风吹草动都必须随时留意。
  她昨日就睡了一下午,到晚上还能睡到近午时,实在是有些不寻常。
  余晚之忽然道:“我恢复了这么多,需不需要换方子?加一些安眠的药材。”
  大夫一愣,转头问道:“方子早就换过了,小姐难道是睡眠不佳?小姐刚回来那段时间,倒是加了些镇痛安神的药,之后小姐恢复良好就去了,小姐若是睡不好想加安神的药材,倒是可以再加的。”
  大夫的表现已十分明显,她近日都药方中没有加安神的药材。
  “那倒不必。”余晚之说:“是药三分毒,兴许是前些日子天气炎太热,夜里睡不好,今日下过雨,倒是催得人困意绵绵,天凉快就好睡了。”
  大夫点了点头,收拾起药箱走了。
  大夫一走,余晚之心头沉了下来。
  她果然没有猜错,昨夜的确反常,至于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今夜过后便能见分晓。
  大夫拎着药箱走出院子,被院门口站着的人吓了一跳,躬身行礼。
  男人撑着伞,目光寡淡,照旧问:“如何?”
  大夫道:“小姐恢复得很好。”
  “小姐”二字让男人微微蹙眉,又道:“我似乎听见你们在说话,都说了些什么?”
  大夫一慌,赶忙如实道:“小姐只是问需不需要换一换方子,小姐说前些日子天气太热小姐睡得不太好,但近日凉快下来,就睡得不错了。”
  男人微微颔首,等太医离开,他却没有入内,而是在门口站了片刻便离开。
  脚镣的长度到不了窗边,余晚之便远远看着窗外的雨,连膝上摊开的书也没有看进去。
  脚腕上刺痛了一下,余晚之轻“嘶”一声,腿下意识往回一收,脚镣蹭到脚踝上的伤口,疼得她又是咬牙一缩。
  之前常待在床榻上,甚少挪动还好,随着她下床走动增多,脚腕被脚镣磨破了皮。
  哑巴心里觉得余晚之怪可怜的,虽然有人伺候,但是连门都出不去,加上余晚之经常和她说话,两人越发亲近起来。
  哑巴手里拿着药,手上飞快比划着:「都告诉你不要下床走动,你非要走来走去,碰伤了又喊疼。」
  余晚之看着她比划得手忙脚乱,一句没看懂,但是大致也猜到了,哑巴的样子让她想起了楼七,一样的嘴硬心软。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说:“知道了。”
  哑巴:「你怎么不告诉大夫?让大夫开药。」
  这句余晚之看懂了,她轻声说:“忘记了。”
  哑巴还想再比划点什么,却见她望着窗外没有看她,那就是不想再说话的意思了。
  过了一会儿,哑巴出去给她端上来今日的晚饭。
  “一起吃吗?”
  哑巴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走了。
  余晚之看着桌上的饭菜,饭菜有没有动过手脚,今夜确定之后就能知晓,就昨夜的情况来看,即便饭菜有问题,对她应该也没有什么影响。
  雨还没有停,天却渐渐暗了下来。
  郭自贤进了地牢,狱卒躬着身引路,一边低声道:“大人,那女人和楼五一样是个硬骨头,卑职什么办法都用尽了,也没能撬开她的嘴,要不是万不得已,卑职也不敢劳烦大人亲自来审。”
  郭自贤一言未发,仅一个眼神,狱卒便明白过来,边点头边说:“卑职这就把人提上来。”
  幽暗潮湿的牢房里,潮气弥漫,墙壁渗水。狱中之人仰头望着那扇狭窄的小窗,耳畔传来雨声,仿佛伸手可及。
  她意识有些模糊,却清晰的记得和余晚之分开那日的雨,比今日的雨还要大。
  那日她在泥流中将余晚之抛了出去,自己则被巨石撞了一下,等她再次醒来,已经身在牢狱之中。
  这些日子对方日日对她刑讯逼供,追问师兄留下的账本的下落,她咬死都没有开口。
  她如今才知道当初师兄为何一直坚持,因为身在其中才知道,只有账本在他们手中,他们才有活着的价值。
  牢门发出惊悚的声响,两个男人按部就班地走进来,一人一边拖起她往外走,双腿在地面蹭出斑驳的血迹。
  她照例被绑在了冰冷的石墙上,楼七闭上眼,准备迎接新一轮的鞭子。
  “我该说的都说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刑房外的廊子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在栏杆外摆上了一把椅子,有人在那头坐了下来。
  “楼七。”郭自贤过了许久才开口。
  楼七睁开眼,盯着前方。
  她面前的火盆中烧着发红的刑具,隔着火盆蒸腾的热意,她看不见对方的脸,但能感觉到黑暗中朝她射来的目光。
  “你师兄叫楼五,我说得没错吧?去年九月,你从刑部劫走一名要犯,正是你师兄楼五,之后楼五死于沈让尘之手——”
  一声嗤笑打断了郭自贤。
  楼七笑得脸颊发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郭自贤目露凶光,“姑娘,我看你还年轻,日子还长,何须和自己的命过不去?”
  “是你们和我过不去。”楼七道。
  郭自贤说:“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若非你不配合,你我也不用走到这样的地步。”
  “我说过了,放我出去,东西自然会给你们。”
  郭自贤当然不信,脸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
  坐到他这个位置,若非下面的人办事不力,何须他亲自来审问。
  他苦口婆心道:“你这又是何苦,你为他们二人办事,他们记挂过你吗?他二人脱险之后双宿双栖,而你呢,在这牢房中受刑狱之苦。”
  楼七猛然抬眼,双目猩红,她双手一挣,锁链登时铛锒作响,“你是说……”
  “你竟然不知道吗?”郭自贤看向身侧狱卒,故意问:“你们这都没告诉她?”
  狱卒赔笑道:“卑职给忘了。”
  郭自贤横他一眼,再次看向楼七,“据我所知,他们除了事发那日,之后可没有再找过你,估计是以为你已经死了吧。”
  ————————
  见面?后天。
第 185 章 策反
  郭自贤的每一句话都带着蛊惑,要把人内心最阴暗的那一面勾出来。
  他游走官场,最擅长的便是算计人心,一个受了十几日酷刑折磨的女人,原本抱着一线生机咬死不开口,那他就将她的生机给掐了,前无去路,背后无人,看她能坚持到几时。
  铁链磕在墙上锒铛作响,那是楼七颤抖的动静。
  郭自贤趁此机会火上浇油,“你又何必如此在意呢?人皆为利来,为利往。你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们当你是朋友,一旦没有了价值,谁还会顾念你?尤其是你这样无依无靠的江湖游士,除了这一身武艺,你还有什么?”
  楼七缓缓抬头,目光狠戾地盯着火盆对面,但眼底却是一片猩红,显然那些话全说在了她的心坎上,杀人诛心。
  “你这一身武艺,去做个家丁实在是大材小用。但你别忘了,沈让尘身边可是有两个绝顶高手,他本人的武艺也是登峰造极,余晚之已经不需要你了,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功夫都胜你一筹,你对她来说,你死了就死了,如果侥幸没死,赏你一口饭吃也无妨。”
  “住口——!”
  楼七怒吼一声,铁链被她挣得哗哗响
  郭自贤下意识往后一仰,这才想起两人之间还隔着锁链和牢门,他混迹官场数十载,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没见过?竟被这样一个黄毛丫头给吓了一跳。
  他煞有介事地理了理袍子,说道:“我身边正缺少你这样的人才,你若告诉我账本的下落,我不仅能保你性命无忧,还可许你享尽荣华富贵。”
  方才那一吼,令楼七气血翻涌,她咳嗽了两声,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对面,“你都不敢露面,叫我如何相信你的话。”
  牢中霎时一片静默,唯有装着烙红刑具的火盆,传来噼里啪啦的哔剥声音。
  半晌,郭自贤起身,带着椅脚摩擦出声响。
  一旁的狱吏忙不迭想要劝阻,“大人,您这样的身份何必……”
  郭自贤抬手打断他,“本官是个守信的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开门。”
  狱吏无奈,只得回头使了个眼色,狱卒会意,赶忙掏出钥匙上前打开刑房的门。
  郭自贤跨入刑房,落脚时感觉脚下略显黏腻,低头一看,都是被水冲刷过的血迹,他嫌恶地收回目光。
  楼七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那个人影,盯得双目充血,直到那个人在光亮中显露出来。
  出乎她的意料,传言中无恶不作的奸党,竟是这样一个微胖,甚至有些慈眉善目的老人。
  “想好了吗?”郭自贤问。
  楼七喉咙动了动,吞咽一下,“我该如何相信你?”
  “因为我完全可以杀了你。”
  楼七垂眸思索,片刻抬头,有些松动,“东西不在我身上。”
  郭自贤不自觉上前一步,“在哪儿?”
  郭自贤之所以笃定东西还在楼七手中,是因为他深知若账本已经落入沈让尘之手,那么沈让尘必定已经联合都察院的徐则桉向他发难。
  然而除了科举舞弊一事引起的波澜,都察院毫无其他动作,这表明他们手上还没有证据,账本落在外面,始终是个心腹大患,需得彻底解决。
  “我藏在了一个地方。”楼七说:“我没有那么傻,如果告诉你们位置,你们就可以卸磨杀驴了。”
  郭自贤皱眉,就听楼七继续说:“不过说了也无妨,你们拿不到,我把东西藏在了沈让尘的府中。”
  郭自贤眉头更深。
  东西在沈让尘府中的话确实棘手,除了他身边那两名贴身护卫,其余的护卫也都是高手,他没办法安插人手进去,更没有搜府的御令,若是贸然动手势必会闹出大动静,只怕没办法收场。
  这小丫头片子,还真会挑地方藏。
  郭自贤精锐的目光盯着楼七,楼七分毫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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