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怕了?怕我一旦出去就不受你控制。”
郭自贤忽然一笑,“丫头,你还嫩了点。”
说完手一招,狱吏立刻上前,郭自贤低语了两句。
楼七凝神倾听,却什么也听不清,她的听力不知是被撞击还是在严刑逼供中受损,如今已大不如前。
狱吏听完点头哈腰,“卑职这就去取。”
狱吏匆匆跑了个来回,回来时郭自贤已经坐回了之前的位置。
“喂给她。”郭自贤一指楼七。
狱吏哪儿敢自己靠近,这女人跟个疯婆子似的,此前手脚被缚,还咬伤了一名狱卒。
狱吏把东西递给狱卒,那东西在火光下一晃,楼七已经猜到了是什么。
师兄死于中毒,郭自贤定然不会轻易放她离开,多半会用毒药控制她。
郭自贤悠悠道:“此毒名噬魂丹,服下之后初始无异样,然而每隔半月便会毒发一次,发作之时如万蚁噬心,若无解药,便会静脉逆行直至死亡,怎么样,想好了吗?”
“给我。”楼七平静道。
狱卒将毒药喂给楼七,看着她吞咽下去,回头冲郭自贤点了点头。
郭自贤给了巴掌,必然要给个甜枣,以防穷鼠啮狸。
“我这也是无奈之举,你不信任我,我也同样不信任你,届时你拿账本来换解药,我不但给你解药,还给你下半辈子花不完的银子,姑娘,这买卖,合算得很。”
楼七垂下眼,听见脚步声渐渐远离,狱卒替她解开锁链,又将她拖回牢中。
达成协议,狱卒对她的态度也好了许多,端了饭菜上来。
“姑娘,大人说了,你这浑身的伤现在也走不了,先养个几天再放你出去,你瞧,咱们大人对自己人向来不错。”
楼七靠在墙角,饭菜比她前些日子吃的馊饭要好上太多,甚至还有肉。
她哆哆嗦嗦地端起来,一个劲往嘴里塞,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味道和饭菜一样咸涩。
第 186 章 竟然是他
日光从花窗照进来,余晚之睁开眼便知道,她又睡了很久。
她撑着手臂慢慢坐起来,刚一动,脚上便察觉出了异样。
余晚之掀开薄被,昨日被脚镣刮伤的脚腕已经包扎过,原本在左脚的脚镣,此刻换到了右脚上,脚镣上还裹着一层软布。
方才的响动让哑巴推门而入,余晚之在腿上再次看了一眼。
“你趁我睡着了替我包扎的?”
哑巴眼珠子轻轻动了动,点了点头。
余晚之并不揭穿,摸着脚腕上的细布,“你连脚镣都替我换了。”她转头冲哑巴一笑,“你既然有钥匙,那你帮我打开,我想去院子里走走,不去别的地方。”
哑巴转身走向盆架,低头拧着帕子,心虚地摇了摇头。
她哪里有钥匙呀,她要是有钥匙,肯定早就给她解开了,而且她脚腕上的伤也不是她包扎的。
哑巴就觉得奇怪了,主人亲自为她包扎伤口,想来是十分在意才对,可是又为什么一直将她锁在这里呢,她想不明白。
「擦脸。」哑巴把帕子递过去。
余晚之擦完脸将毛巾递还给哑巴,哑巴拧干后又仔细地替她擦拭双手,待哑巴端起铜盆转身离开,余晚之才缓缓起身下床。
才走几步,她便察觉到了异样。
脚镣似乎比之前更沉重了一些,然而却没有加粗的痕迹,她试着走了几步,走到之前能走到的最远的地方,脚镣也并未卡住,直到走到窗边,才感觉到铁链已经绷紧。
余晚之伸出手,轻轻推开窗户。
刺目的阳光令她不禁闭上双眼,雨后的潮气被日光蒸腾,弥漫在空气中,这是她多日来第一次感受到阳光的温暖,第一次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哑巴倒完水回来,看见站在窗边的余晚之,不禁一愣。
她匆匆跑入房中,蹲下身摸了摸余晚之脚上的锁链,然后拍了拍她的腿,两臂展开,比出一个长长的手势。
刚才哑巴还在假装是她换的锁链,现在又被她自己的惊讶给出卖。
余晚之低头看着她,微微一笑,心中的疑惑愈发深重了。
对方是她见过的人,所以不敢露面,也不敢开口,带着善意救下她,又带着恶意囚禁她,到底会是谁呢?这个人的行为如此复杂,实在令人费解。
余晚之醒得晚,醒来不多时便用饭,哑巴近日都不等她吃完再吃了,而是径自去厨房与厨子一同用饭。
房中“哐啷”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院中两名护卫交换了下眼神,其中一个走过去叩门。
“怎么回事?”
“饭菜洒了。”余晚之在屋内回道:“一会儿让小哑巴用完饭再进来收拾吧。”
用完饭,哑巴进入房中,进门便是一愣,饭菜掉了一地,忙打手势问:「怎么了?」
护院只说饭菜洒了,却没说摔了好几个碗。
余晚之淡淡道:“不小心碰到地上,摔坏了。”
哑巴握住她的手翻来覆去查看,确认没有被割伤,这才松了口气。
「你不要动。」哑巴比划:「我来收拾。」
余晚之朝她笑了笑,起身走到另一边,留下一地残渣给她收拾。
屋子很快被收拾干净,哑巴对她嘿嘿一笑,端着残羹剩饭走了。
余晚之看着她走出去,收回目光,捏紧了袖中的瓷片。
对方看她看得很紧,房中不留利器,就连绾发的簪子也没有,但即便对方千防万防,总不能防着她吃饭。
多摔碎几个碗,他们总不能一个一个拼回去,看看少了哪一块。
瓷片她挑的是最尖最锋利的那一块,午后偷偷用布条裹了一边塞在枕头下,安然等着夜晚的到来。
这一日似乎过得格外漫长,总觉的太阳走得特别慢,好不容易,夜晚才姗姗而来。
房中没有点灯,窗户留了一条细缝,房中些微有些闷热,但送入的夜风是微凉的。
哑巴夜里都睡在她榻边的脚踏上,以防她夜里需要什么,两人除了用饭,其他时间几乎是形影不离。
夜色如墨,愈发深沉,脚踏边上的哑巴已然发出了阵阵鼾声。
余晚之毫无困意,仰躺着盯着黑暗的帐顶。
为了今夜保持清醒,看看囚禁她的人到底是谁,她强迫自己睡了一下午,晚饭也没吃,而是把饭菜包好藏起来,佯装成已经吃过的样子。
她不确定那人今夜会不会会来,只能碰一碰运气,但依照前两夜的情形,那人多半会来。
梆子声响了又响,一轮又一轮,直到第三轮更声之后,屋外总算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人推开。
余晚之在开门声中迅速合上眼,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清晰地感知到有个人正在缓缓靠近床榻,轻微的脚步声如同鼓点,一下,又一下地敲在她心上,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身体逐渐紧绷起来。
身旁响起了窸窣声,还有哑巴含混不清的“啊”的一声。
哑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房门关闭,余晚之藏在被子下的双手,不自觉抓紧了床单和手中的瓷片,脑中充斥着自己想象出身影,一种难以名状的紧张和恐惧将她围困其中。
每一丝空气里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让她难以呼吸,她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缓。
床沿微微一沉,有人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
余晚之浑身绷成了一根弦,有些后悔她今日做的决定,此时此刻,倒还不如昏过去。
那人只是静静地坐在榻上,但余晚之能感受到黑暗中落在自己身上,沉甸甸的目光。
片刻,她听见那人起身,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下,然而下一刻,房中亮起了烛光,眼皮上弥漫起雾蒙蒙的光晕。
那人重新回到榻边,被子发出轻微的窸窣声,余晚之如临大敌,浑身僵硬,攥紧手中的瓷片,几乎就要动手。
出乎她的意料,被子却只是被轻轻掀开了一角。
脚镣响动,冰冷不时与脚腕触碰,余晚之用尽全力才把自己固定在原地,眼睛偷偷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人侧坐在榻上,借着灯烛的光查看她的的脚腕,他的侧脸鼻梁高挺,剑眉薄唇。
宋卿时!
余晚之脑中陡然一道惊雷,劈得她下意识缩了一下腿。
但脚腕上冰冷的铁链又将她的理智瞬间拽了回来。
在宋卿时转头看她的同时,她翻了个身朝着床榻里面,手臂也挪动了一下位置。
然后就那样静静地躺在了那里,仿佛方才只是翻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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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7 章 他配么
宋卿时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方才在她动腿的一刹,他几乎就要以为她已经醒了。
如此看来,药效正常,哑巴说她这两日都睡到晌午,今夜应该也不会出错。
宋卿时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眼中藏不住的脆弱和悲伤。
直到此刻,他仍旧觉得或许是自己疯了,这天下怎会有如此荒谬诡诞的事情?
可所有的事情都在告诉他不对劲。
疯疯傻傻的江晚之,不识字的江晚之,梦呓时喊哥哥的江晚之……
聪慧绝伦的余晚之,爱吃苦瓜的余晚之,不碰姜的余晚之,还有想要杀他的那一夜,在山中对他泪流满面的余晚之……
怎么会如此?怎会如此呢?
这几日他日日难眠,一闭上眼,想起的便是她诱他前去,哽咽着问他:“你的‘道’,比她更重要吗?比你们相伴的日子更重要吗?”
彼时他笃定地说是,可此刻,他竟不想承认自己已经后悔了。
他怎敢去想,想象她孤零零从另一具身体中醒来时的彷徨,那种失去了所有却偏偏记得一切的孤独。
那可是为他远嫁的人,是他爱了整整五年的岁月,最怕她难过,曾发誓要护她一生的人。
宋卿时用力地闭上,伸出颤抖的手,即将要碰到她 ,却又顿在了咫尺。
他配么?
他总算知道她为何对他抱有那么大的敌意了,人一旦清醒,之前所有的细枝末节的细节都会被串联起来。
余晚之背对着他半阖着眼,心跳的鼓点逐渐平和,在极致的震惊之后,人反倒是平静下来,开始思索宋卿时将她囚困于此的目的。
宋卿时依附郭自贤,她和沈让尘在林中遇袭若不是郭党所为,宋卿时又怎能刚好在林中找到自己。
那他囚禁她的目的是什么?用她来要挟沈让尘?还是……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脚腕上清凉一片,像是被人涂上了膏药,然后再被细致地包裹起来。
曾经最是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如今竟连这样的触碰都令人难以忍受。
宋卿时细致的包裹着,这是一副他全然陌生的身体,但他知道里面住着她的灵魂。
收拾完毕,他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了些,大夫说天气炎热她便睡不好,方才他见她后颈已冒出了薄汗。
做完这些,宋卿时走出去关上房门。
听见关门的声音,余晚之整个人顿时松懈下来,她翻身仰躺着,这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
先前的暴雨之后,十几日都没再下雨,如今一下就不停,昨日还是晴天,半夜又下了一场,院子里还是湿漉漉的。
沈让尘昨夜半夜被雨声惊醒,醒来便没再睡着过,既白值夜在廊子下睡着了,醒来才发觉房中已经没人,还是在芙蓉林中找到的人。
澹风站在书桌前禀报,窗就那样开着,他说话时沈让尘便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偶尔“嗯”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那个太监审完了,是秦王安插进来的,皇上赐了府邸之后那太监就入了府,只是他们没料到公子一直没搬进来,秦王部署得这么早,看来也并非他表面上表现的那样淡定。”
沈让尘收回目光,终于开口,“他是建元帝长子,岂会没抱过登顶的心思。”
“秦王……”沈让尘顿了顿,眸中骤然狠戾,“不论他是刻意,还是被人拉入局中,这笔账,我要算在他和郭自贤头上,让那太监继续给秦王传信。”
澹风明白,点了下头,该传什么消息自然由他们说了算。
沈让尘继续说:“安排一下,明日出发,我要去一趟逢州。”
澹风一惊,逢州有余三小姐让盯着的人,还有游远也是从逢州来,公子是想从逢州入手,从下往上查,还是说……重要的不是地点,而是时间。
明日,明日刚好是第二十天,是余家定下给三小姐出殡的日子。
澹风想问却不敢问,忽然听见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既白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人,澹风没记错的话,是之前三小姐身边的那名叫川连的小厮。
既白一直沉着脸,对川连没个好脸色,但也不敢耽误事,把人带到门口。
“公子,余府的川连有事禀报。”
“进来。”
既白下巴一扬,示意,“进去吧。”
川连连忙点头,进门后没敢抬头看,直接在房中跪了下去。
“二公子,若不是有急事,奴才万万不敢来打扰您,奴才有罪,我当时,我当时……”
“说正事。”沈让尘打断。
川连磕头,压低了身说:“今早有个宋府的家丁来找我,那人叫杨顺,是三小姐的线人,之前专程盯着宋府的动向,他和我说近来宋大人时常深夜外出,又在天明前回来,形迹十分可疑,奴才不知这消息还有没有用,三小姐不在,也不知该向何人报,只好来找二公子。”
杨顺昨日就找过人,但余晚之当初没露面,中间还有人传信,联系上川连还颇费了一番功夫。
“知道了。”沈让尘淡淡吩咐,“派人盯着宋府,查一查宋卿时动向,既白,你送川连出去。”
既白撇嘴,当初抛下三小姐和楼七独自骑马逃走的车夫,虽说是三小姐让他离开,但他一个车夫也真敢跑,要不是公子吩咐,他早一刀砍了他。
“走吧。”既白拖长了调子说,语气中全是不满。
川连再次磕过头起身,对既白说:“有劳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书房,一言不发朝着院外走,两名丫鬟从廊子上经过,赶忙垂首让到一边。
眼看就要擦肩而过,既白脚步忽地一顿,侧眸扫向其中一名丫鬟腰间,手指一挑,丫鬟系在腰上的东西东西落入既白手中。
既白摩挲了下手中的瓷瓶,盯着丫鬟问:“这东西哪儿来的?”
丫鬟小声答道:“别人,送的。”
“谁送的?”他语气严厉。
丫鬟吓得两腿发颤,说:“是……门房的柴福。”
门房的柴福对她有意思,便送了这物件,她觉得好看,便用绳子系了缀在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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