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给你解开,然后你就能立刻收回刚才的允诺了。”少女语速很快,甚至没有征求他的意见,一刻都没有犹豫就念了解除的咒语。
银色的镯子应声而裂,化为点点银光,在空气中消散,仅有的一点碎屑落在他黑色的衣角旁,但很快也无影无踪了。
黑暗神愕然的看向她,一时说不出任何话。
她令他短暂的成为了一样的血肉之躯,但很快又亲手的把他重新送回神座上,甚至带着迫不及待。
她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让神走下神座,是一件骄傲得简直能发疯的事情。
神为她一个小小人类甘愿被束缚,而她完全不觉得那是绝无仅有、难以想象的事。
在做完这件事后,她扭过头,向拔出了红色长枪,正在发呆的迪维努斯走去。
“阿肯斯泰达大人,你的手有受伤吗?”
他听见她的声音里满是关切。
他该庆幸她只是以姓称呼白银骑士吗?可这又能比直呼他的名字好到哪里去,她甚至没有问他被束缚时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这么一场小比试,白银骑士能受些什么伤!他是人的躯体和他打,又不会一剑就把他的手震断了。
黑暗神沉默看向那抹淡金色,忽然意识到自己品尝着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情绪。
妒忌。
他居然在片刻间生出一种想取代他的手下败将的念头。
这在以前绝不可能。
他常战常胜,黑暗神只追逐胜利。
这微弱的妒忌如同毒蛇,咬在他的脏器上,黑暗神这次没有了往常的那种隐秘的不快,反而坦然起来。
他并不排斥这新奇的体验,但他感觉自己对眼前这个少女的渴望变得愈发的强烈。
他想要她。
这个念头在妒忌之火上,被烤得不断膨胀,蔓延到整个胸腔。
第53章
风吹云动,阳光被阴影遮盖。
阿洛菲在怀里牢牢抱着迪维努斯的剑,之前还对自己的佩剑无比珍重的白银骑士,此刻却握着红色的长枪,目光落在枪尖上,不知道发起着愣在想什么。
“你的手有受伤吗?”阿洛菲关切的问。
刚才的比试不能说不激烈,简直是让她感觉惊心动魄的地步。
赫墨尼最后一击袭向迪维努斯时,她几乎笃定白银骑士整个人要被巨剑拍飞,没想到他硬生生把动作调整过来,用枪身去挡了,尽管最后并没有成功,那种反应速度已经是无几人能及。
只是这样强行格挡一记重击,会不会对迪维努斯的手造成伤害,阿洛菲实在是吃不准。
她曾经在数年前见过西里斯和兰德利二人在寻常切磋里都上了头,光明神殿正副两位队长一个手臂挂了彩,另一个脸上多了片淤青。
最后两个人低着头在庇斯特的书房里,被王城大司祭训斥得像小孩子。
阿洛菲自己看到喜欢的小说时,也会不知不觉看通宵,多少能理解武者们竞技入迷时的难以自控。
“多谢圣女关心,主神与我的比试点到即止,没有任何不适。”迪维努斯回过神,说话间就像是肌肉记忆般让枪在手上转了一圈。
阿洛菲见他动作如常,也就放下心,身后却传来了赫墨尼懒洋洋的声音:“怎么不见你问问我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她奇怪的回过头,巨剑被神斜插在地上,他一手搭在上面,看起来连呼吸都没变化。
阿洛菲下意识就想反驳他,谨慎起见,她用的是最温和的神术,本身是不可能有任何副作用的,只要不是要强行突破效果,甚至都不会感受到它的存在。
但她还是有点不确定,快步走到对方面前,上下打量:“束缚已经解开了,你有哪儿不适吗?”
她的目光落在赫墨尼搭在巨剑的手臂上,迟疑了片刻,用一条胳膊搂紧了迪维努斯的剑,腾出一只手去摸对方的手腕:“效果应该完全消失了啊,是不是因为你的允诺,让它还有点延迟?”
她的动作很轻,几乎像是羽毛扫过,又是那种似有若无的触感,还没品出滋味就消失了,又在感觉到失落的那一刻重新落下。
黑暗神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在这个念头刚产生的同时,他一把攥住了少女的手。
温度相较偏低的肌肤白皙细腻,黑暗神忍不住用指腹摩挲了好几遍。
也许真是她故意勾起他注意力,那就更好。
他垂下眼眸,在他的掌控之中,眼前的手指纤细修长,并不骨感,非常完美。
尖尖的指尖,让他有种忍不住低下头亲吻甚至舔舐的冲动。
在这上面也留下点专属他的痕迹也不错。
阿洛菲吓了一跳,赫墨尼握着她的手又揉又捏,一直看着也不出声,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她的手有什么特别的?
不会是才回过味来意识到自己刚刚被人类上了个镣铐,有失神格,然后恼羞成怒,想让她也尝尝这种滋味吧?
【如果我是你,就会好好想想什么样的款式才最适合。】
她连忙把手抽回:“我看你的手很灵活,也不像有哪儿不舒服的样子。”
说话间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还好她刚刚是背对着迪维努斯的,再加上白银骑士注意力大部分还在长枪上,根本没有察觉他们两人之间的事。
她回过头,正好迎上赫墨尼沉沉的目光。
她心里一咯噔,这眼神一出现准没好事――
“看起来圣女很喜欢这把剑,既然如此,不如试试用它和白银骑士比试一下。”
哈?
阿洛菲控制力再好,也止不住自己发出惊呼,她猜应该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和白银骑士什么?”
赫墨尼勾着嘴角,眼里却看不出半点笑意:“比试近身战斗技术。”
阿洛菲憋了半晌,才勉强让自己的表情没有崩掉,神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让她和白银骑士比试剑技,跟让老鼠和猫比划有区别吗?这有什么意义?
“我不会用剑,”她叹了一口气,“白银骑士跟我有什么可打的?”
“我想看,”赫墨尼微微抬起下颌,睨着她,“这是神的命令。”
那头的迪维努斯虽然也面露异色,但面对神明的要求,只是低头行礼表示接受,没有多说什么。
行,你是神,神说要怎样,就怎么样!
阿洛菲在心里狠狠叹了好几口气:“白银骑士可能只要轻轻一挥手,我就输了。”
“看不出来你是这么缺乏自信的人,”赫墨尼歪了歪头,“或者你更喜欢我的剑?我不介意借你。”
“不需要,谢谢您!我比较喜欢阿肯斯泰达大人的剑。”
阿洛菲见那头的迪维努斯都没有异议,想来也是允许自己用他的佩剑的意思。
她看一眼赫墨尼那柄快要赶上她身高的阔身巨剑。
开玩笑,迪维努斯的剑虽然沉,好歹她两只手还是能抬起来,这一把被赫墨尼插在地上,她能不能拔出来都是个问题。
咬了咬牙,她提起一口气,一手握着剑柄,另一只手去拉剑鞘。
“但是剑――”
迪维努斯的声音在她用力拔剑的那刻戛然而止,就好像被谁瞬间掐灭了。
阿洛菲被刃上的光刺得下意识侧开头,适应后疑惑的抬起头,正好迎上迪维努斯震惊的双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微微张开了嘴,手也有点滑稽的举在了半空中,好像刚刚正准备阻止她的动作。
“啊,这剑我不能拔吗?”阿洛菲有点慌,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把剑重新插入剑鞘。
“不,没什么,”迪维努斯很快反应过来,收回了手,“圣女做得很好,非常好,就这样继续吧。”
拔个剑鞘也能夸,白银骑士应该很适合去当一位学龄前教师。
阿洛菲脑子里闪过这么个念头,突然感觉左手一轻。
剑鞘凭空消失了,只剩下另一只手上的剑。
“不见了!”她惊呼了一声。
她不会又闯祸了吧?白银骑士那么漂亮的剑鞘呢?她刚刚还拿在手里,一转眼就不见了。
有个故事说过神的眷属中有一种树,树上长的果子只要落在地上就会消失。
她发誓自己刚刚绝对是牢牢抓着那个剑鞘的,连一点点都没碰到地上。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过滑稽,迪维努斯的嘴角竟微微浮起浅笑:“圣女不用担心,只要离开了剑,我的剑鞘就会自动隐去,直到结束一次战斗,所以你我这场比试,不管怎么样都要分个胜负,否则我的剑鞘就回不来了。”
他这么一说,让阿洛菲生出了点责任感,她思考了片刻,最终决定两只手握着剑柄,有些颤巍巍的举起来。
庇斯特从来没有教过她用近身武器作战,因为他说“你要做的就是趁敌人还在远处就消灭了它,我也不会允许危险靠近你”。
她没学过用剑,用枪,甚至连匕首都不会用。
目睹她的笨拙举动,迪维努斯一手握枪,另一只手颇为无奈般捂着额头:“圣女,这剑其实......”
“原来你没骗我,是真的连怎么握剑都不懂,”身后传来赫墨尼的声音,“这只是把单手剑。”
“我早就说过我没学过。”阿洛菲有些凶巴巴的抗议。
“无妨。”
神明的声音低低响起,灼热的气息洒落在耳廓上,激得她的后背一阵阵的发麻。
“我是个很有耐心的好老师。”
他一手把她的右手抓离,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他的手很大,即使是这样的动作,也能包着她的手握紧了剑。
长剑被抬起,剑尖指向远处白银骑士的胸腔。
“当你用剑指着某个人时,”他贴着她的耳边,低沉的说,“你就要瞄准他的心脏,那里最脆弱,最容易制服,刺穿它,获得胜利,学会了吗?”
神发出提问,并不是为了听她的回答,因为下一秒,他就带着她往前跃出去,朝白银骑士挥舞起那柄漂亮的佩剑。
铛!
两把武器交碰在一起,力量顺着剑柄清晰的传到阿洛菲指尖,半个身体都被震麻了,她下意识就要缩手。
耳边传来神明的低笑:“别用你的手腕操控剑,否则用久了,它会废掉的,试着想象剑就是你手臂的一部分,你要控制你的手臂,就不能只倚赖它,知道吗?”
“还有,望向前方,望着你要杀掉的人。”
阿洛菲下意识抬头,她看见金蓝异瞳的白银骑士一脸严肃的同样望着自己,看见红色长枪上的银色纹路泛着光,还看见长剑上映出她和背后的赫墨尼,神明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势站在她身后。
“记住,一时找不到破绽,就退后。”
随着阿洛菲一声惊呼,两旁的画面急速往前,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没等她喘口气,整个人又被一股力量带着重新向前。
说是她和白银骑士的比试,其实更像是赫墨尼操控着她和对方的对抗。
“当他露出破绽,”他贴在她的耳边不停地低声说,“你就该抓住机会,给他措手不防的一击,记住了吗?”
记不住,根本记不住。
神明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揽着她的腰,因为这个姿势,他的胸膛甚至紧紧贴在她后背上,偏高的体温隔着天鹅绒材质,非常难以忽略的传到她身上。
她只能感受到火热的气息喷落在她的耳廓、脸颊上,耳边除了低沉的嗓音,就是因为激烈运动微微起伏的喘息声。
她紧紧咬着下唇,极力忽略后背不断生出的酥酥麻麻的感觉,心里却浮起一个罪大恶极的念头。
假如赫墨尼是瑰魅逸闻里的黑暗神,那该有多可怕,就连喘息,都是带着摄人心魂的味道。
只要他想,哪怕是最纯洁的人,也会被勾引着坠入恶欲,最虔诚的信徒也会信仰崩坏。
感谢光明神,在她身后的,不是传闻中的邪神。
第54章
迪维努斯没骗人,比试结束后,剑鞘果然重新出现,牢牢包裹着他的佩剑。
“感觉怎么样,想学吗?”白银骑士望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剑,顺口问道。
阿洛菲只感觉胳膊很酸胀,与其说刚刚是她和迪维努斯的比试,不如称为赫墨尼的恶趣味游戏更恰当。
也许这场算不上比试的对打只进行了几个来回就以平局结束了,但阿洛菲却觉得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他贴在她身后说的那些话,她几乎一句都没听进去,那些炙热的呼气和随着运动起伏的喘息完全占据了她的所有感官。
她摇摇头,把那点古怪的想法压下去:“还是不太感兴趣,不过亲自上场,比在一旁观战要更直观感受到阿肯斯泰达大人的技术高超。”
“你之前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赫墨尼漫不经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说白银骑士的剑技虽然在南大陆上难逢敌手,但法术还需要改进。”
阿洛菲震惊的回过头:“我没有!”
黑发神明挑了挑眉:“这不是你自己的原话吗?”
话虽然好像都是她说过的,但删除了前因后果,调换了语序,整个表达的意思就翻天覆地的不同了。
“圣女觉得哪里有问题,可以直接提出意见,难得我来一趟王城,要是有新的收获就更好了。”
“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阿洛菲弱弱解释,“阿肯斯泰达大人,你很好,冕下只是在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赫墨尼走过来,表情似乎很了然,“圣女脸皮薄,不好意思说。”
“原来是这样,是我考虑不周,”迪维努斯居然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最后抬眸,“那我们再来一次对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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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阿洛菲站在宽阔的场地中,还是没有想明白这转瞬之间发生的事。
“集中精神。”
该说不说,迪维努斯严肃起来,真的和庇斯特有几分相似。
阿洛菲叹了口气,明明自己只是在典礼后作为一个引路人,把白银骑士引荐给赫墨尼,然后就功成身退。
可事实完全超出她的预计,经过了诡异迷宫的脑力考验,又被赫墨尼拖着和白银骑士近身作战,到现在居然要进行法术测试。
她真的不是还在神术院里上学吗?这是到了期末考的时候了吧?
“圣女尽力而为即可,”迪维努斯似乎察觉到她的不情愿,安慰道,“我也不会留情的,不过,我的法术不如大司祭,你不必担心。”
用庇斯特来作为衡量标准的话,应该也没几个人能达标吧?!
她无意中往左边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赫墨尼也正望着她,黑漆漆的瞳里读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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