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什么样子是您决定的吗?”阿洛菲不想跟他多说话,无视了他的手转头就走。
也不知道这句话触到曼乌布里尔哪条神经,他突然伸手就要扯阿洛菲的胳膊:“庇斯特这个来历不明的狗东西带个一样不知来路的小崽子,把王城弄得乌烟瘴气......”
话还没说完,他的怒斥突然就变成了惨叫,往后退了几步,脸颊捂着的地方渗出了血。
“你要是再敢骂王城大司祭。”
曼乌布里尔错愕抬起头,他在典礼上听闻过圣女端庄的语气,也偶尔在私底下路过和王城大司祭说悄悄话时俏皮的气音,但没想过她的声音能变得这么冰冷。
“我就用神术让你再也说不出话,念不了咒语,再也做不了主教!”
虽然不比白天被神割舌头来得疼,神术打在脸颊上的侮辱性质,对于曼乌布里尔来说也是十分强。
他瞪过去,却也被少女充满怒意的眼神吓了一跳,她抬起的手里还有一团跳动的金光,莫名让他不敢直视。
她的法力什么时候这么有攻击性了?
曼乌布里尔多次见她用法术,但这样锋芒毕露的感觉,他还是头一回感受到,除了庇斯特以外,这是第一个让他从心底里感觉到恐惧的人。
阿洛菲见他弓着身缩在路旁,也不再多做什么,抱着赛特就走了。
曼乌布里尔直起腰,恨恨的盯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啐出一口血水:“X子养的。”
他舌上的伤口明明用疗愈术做过修复,此时又裂开了。
本来他还觉得下午的那个计划有些太冒险,他只是想当王城大司祭,没必要赌上自己的一切。
但现在看来,连这个没有任何背景根基的圣女都敢这样对他,要是他再忍让,别说王城大司祭做不成,以后怕是见着这小圣女,也得被她压一头了。
他想起刚刚骂大司祭时,阿洛菲气得涨红的脸,忽然恶毒的笑了。
“这么维护大司祭,看来他是真的很疼爱你,要是你死了,他会崩溃吗?这王城大司祭位置,他还坐得稳吗?”
******
阿洛菲跑回星芒宫时,奥尔菲娜正在庭院里浇花,见了她一下子丢下了花洒跟了过来。
“哎哟我的圣女大人,您怎么穿这么少,冻病了可怎么办。”奥尔菲娜飞快的把手往裙子上擦了擦,然后语速极快的念了个回温术。
奥尔菲娜攻击类法术修炼可以说是一塌糊涂,可在神学院里,只要是家政课教授,提到她总是赞不绝口,极度偏科的她甚至在毕业后被神学院挽留当一名授课教师。
只是奥尔菲娜说自己不想当老师,只想把自己的法术在实际的地方派上用场,而且她想成为首席侍女长,婉拒了这样让人羡慕的邀请。
后背几乎是在她的咒语念动的那一刻就开始散发暖意,奥尔菲娜念咒速度在阿洛菲心中,是仅次于庇斯特的人,她长了一条灵活如蛇的巧舌,念咒时不仅语速快,而且准确无误。
“我没关系,奥尔菲娜,你快找个药师来,这小家伙好像病了。”
把阿洛菲半推半哄的带回室内,奥尔菲娜才探头去看斗篷里露出的脑袋,她又伸手摸了摸,笑了:“哪里是生病了?是太累了而已。”
按照奥尔菲娜的建议,阿洛菲在书房里铺了一块厚厚的毛毯,把银灰小团子放进去,正好从赫墨尼那带回的黑土城牛奶,也进了小家伙肚子里。
银灰色的小团子半闭着眼也不知道是睡是醒,倒也不抗拒她的动作,就着小勺子咕咚咕咚的喝热牛奶。
赛特看着小小一只,胃口倒不小,居然把赫墨尼给的牛奶喝了个精光,最后小声的呼了口气,又蜷作一团,在长毛毯上睡着了。
忙碌完一切的阿洛菲,坐在书桌前,打开下午才送来的卷宗。
王城每天的大事都需要向大司祭汇报,在阿洛菲心里,布兰登可以没有那个坐在王座上的人,但绝对不能缺了庇斯特。
圣女原本是不被允许了解上层决策的。
那些迂腐的老古板们认为,每一任圣女只需要给民众圣洁温柔的形象就已经足够,足够笨,足够好控制,最好一辈子都在高塔上无法下来。
但阿洛菲早已脱离了这个范畴。
阿洛菲觉得,这应该得益于庇斯特对她从小的教导,他会在最大范围内让她了解外界发生的事。
羊皮卷轴上记录了本周发生的大事,有一个不算起眼的报告吸引了她的目光。
远航北洋数年的船队日前返航回到布兰登了,布兰登一直有被教会外派的航海船队,之前没有太多的声响,不过这次他们收获颇丰。
【光明神保佑,在翻越了巨大雪山后,终于寻到了传说中的......】
记录员提及船员们带回了一种极度稀有的植物,对于之前无法攻破的某种疑难杂症,也许会有重大发现与突破。
人族被阳光照耀,但也有不被照亮的一面,所以难免有负面的情绪,妒忌、私欲、恐惧、憎恨......但也正是因为正负面交织的情绪,推动了神明眼中的短生种,在有限的生命中创造了不亚于神的,专属于人类的历史。
阿洛菲心中感慨,视线落在那个相当难念的名字上,隐约觉得有点眼熟,她读了好几遍后,终于想起这病症在哪里听过。
那是让柯芙娜即使失去荣誉、地位与金钱也要铤而走险研究黑暗神术,从而攻克的病症。
她站在最高审判庭里,面对所有高阶神官与审判官,从容无惧的陈述自己研究黑暗力量的理由。
她要研究出治疗这个病的方法,翻遍光明医书寻不得法,所以她把目光投向了黑暗力量。
虽然最后柯芙娜没能为自己赢得豁免的机会,但在年幼的阿洛菲脑子里留下相当深刻的印象,不管是她,还是那个病的名字。
阿洛菲望着这段并不长的文字思索了片刻,从抽屉里抽了张白纸,拿起羽毛笔在纸上唰唰的写了起来。
她把关于远航船队有重大发现的报告都誊写下来,然后把纸张卷成一团。
看来明天要偷偷去一趟巴伦塔,告诉柯芙娜这个好消息,她一定很高兴。
尽管被困在巴伦塔底,教会并没有中止柯芙娜的医术研究,也许他们知道曾经的神官柯芙娜医术精湛,王城难有人企及。
触犯教规是犯法,可要是能突破疑难杂症,研究出特殊的药品,对于当权者来说也是政绩。
阿洛菲不确定被困在塔底,柯芙娜有没有足够的器材完成研究,实在不行的话,她还得找庇斯特。
想好了第二天的行程,阿洛菲的注意力终于回到赛特身上。
然而,她转过头时,笑容却凝在了脸上。
羽毛笔从她手上落到地上,发出很轻的声响。
哪里还有赛特的影子,一个陌生少年安静的侧躺在厚重的毛毯上,除了银灰色的头发,阿洛菲实在不知道跟之前抱回来那只小兽有什么联系。
曼乌布里尔果然是混账东西。
这是阿洛菲第一时间的反应,赛特就是喝了黑土城的牛奶,好好的一只小狗就变成人了。
这到底是什么?黑暗神术吗?
羽毛笔落在地上的声音不大,但侧躺在地上的少年似乎也睡得不沉,睫毛轻轻抖了几下后,睁开了双眼,似乎因为没有很清醒,他直直的和阿洛菲对视着,没有动弹。
“......赛特?”阿洛菲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喊了出来。
“啊......”少年刚开口,突然又合上了,然后猛然坐起身,似乎非常难以置信的望着抬起的手掌。
阿洛菲这才看清了少年的面容,还处在过度到青年阶段的少年,面容清秀,天蓝色的眼睛,和赛特一样。
“你不要害怕,”她慢慢挪到他旁边,蹲了下来,小心安抚,“可能是刚才喝错了东西,我明天把你带回冕下――”
“我没事,”少年声线干净,很快打断了她的话,“是你把我带来这里的。”
“没错,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在外面睡着了?”
阿洛菲对他一下子产生了无数疑问,比如说它怎么对于自己变成人型毫不惊讶,又比如他怎么会说话。
这绝对不是一只普通的小狗。
第58章
“不冷。”
银灰色头发的少年在毛毯上盘腿而坐,天蓝色的眼睛没什么情绪波动,他盯着阿洛菲,语气没什么起伏。
“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
“你真的是赛特吗?”阿洛菲迟疑了一下,“你本来就能便成人?”
“是,我是狼灵。”少年连眼睛都没有眨,语气相当平淡。
!
阿洛菲倒抽一口气。
关于狼灵的记载,远古的先民歌谣和历史书几乎是相反的,按照先民歌谣的描述,它像是信奉黑暗力量的,但在南大陆史书中,狼灵是光明种。
这种古老的族群衍生至今,数量已经比较稀少,也不怎么在有人的地方出现了。
但在她眼前,就有一只,而且是化为人形了。能化人形的狼灵,应该也不是那种狼灵宝宝了吧?
其实她应该早就想到的,能在赫墨尼身边的,都不会是普通的小狗。
阿洛菲想了想,问:“你饿吗?喜欢吃什么,我让侍女去做点。”
少年沉默片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不怕我?”
“我为什么怕你?”阿洛菲有些奇怪,“你又没有伤害我。”
“在你们的历史书里,狼灵的性情凶戾,容易暴起伤人,而且――”少年压低声音,凑到她跟前,“不是有传闻说,我们是黑暗种吗?光明信徒对黑暗种,难道不都是深恶痛绝。”
他这些年都在南大陆上流浪,而后来到了黑暗神身边,观察这位年轻的光明圣女很久。
她是个无比虔诚的光明信徒,每日祈祷时都是全身心投入,似乎是把神明当作一切。
但在神殿外,她又和那些古板的教会神官大有不同,她的一言一行,似乎经常违反教会施加在圣女身上的教规。
这么多年了,她到底成长为光明神忠贞不二的信徒,还是能够转变为黑暗神的追随者?
今天在落日庭院里,她突然爆发出的力量连那白银骑士的防护罩都硬生生撞碎了,连他也被冲击得昏死过去,可见她身体里蕴含的能量比所有人想象都还要强大。
光明教会把圣女当作吉祥物,而她如果成为黑暗信徒,能得到的绝对会比她现在要多。
前提是她愿意成为黑暗信众。
他自以为声音足够震慑对方,没想到少女愣了一下,竟然噗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
书房里的灯火晃了晃,变暗了些许。
“抱歉,只是觉得你刚刚装凶的样子很可爱,”少女也学着他的样子就地坐下,一手托腮,目光落在他的腿上,“上回你受的伤,应该没有什么后遗症吧?流了很多血呢。”
赛特望着她,一时无话,他甚至都忘记了是哪条腿受的伤了,毕竟,随手划下的伤口,哪里会记着呢。
“我还是让侍女给你做点吃的吧,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今天这么累,不过这么冷的天气,还是吃点――嗯?”
阿洛菲站起来,本想到门外叫旎拉做点牛肉,然而等她再回头时,赛特已经不见了。
大开的窗户呼呼吹进冷风,卷起窗帘。
******
王城里有狼灵。
阿洛菲放下《南大陆通史》,整个身体靠在枕头上,盯着天花板的花纹陷入了思考。
狼灵一族生活在寒冷的北地,喜冷,而布兰登即使是最寒冷的冬季,也不会下雪,按照正常情况来说,这种生灵是不可能出现在王都的。
但会说话的赛特看起来也不像在撒谎。
先民有古语,一旦出现了什么反常的事,很可能就是一种预兆,但至于是好是坏,那就说不准了。
回忆起少年的话,阿洛菲心里有种怪异感。
南大陆史说狼灵是凶残罕见的光明种,但在残存的先民歌谣里,狼灵是得到黑暗神宠爱的族群。可是假如它是黑暗种,怎么可能还好好的活在王都里,还被光明神赫墨尼喂养在身边。
除非,收养它的,其实是黑暗神。
一阵冷风刮过,阿洛菲冻得打了个寒颤,猛然坐直了身体。
这样荒唐的念头放在以前,她一定会马上跑到光明神像前忏悔半个晚上,但这个时候,她的心里却出现了一丝恐慌。
众所周知,千年前,光明神经过七日七夜,湮灭黑暗之主。
他们是一同陨落的,那有没有可能,教会在制作召唤仪式的时候,出现了错误,从而召唤了――
“想什么这么入神,整个人都定住了。”
阿洛菲吓了一跳,扭头看到大司祭正解开身上的白色斗篷,厚厚的加绒斗篷看起来相当温暖。
“庇斯特!”她捂着胸口,“怎么进来也不说一声呢?把我的心都要吓出来啦。”
王城大司祭淡淡看了她一眼:“敲过门,你没听见,我走进来的时候喊了你,也没听见,现在倒是怪我没说。”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顺手抽过她手里的书,看了一眼:“怎么想起来看这种东西。”
想起刚才那个非常离奇的猜测,阿洛菲还心有余悸,她拉着对方的袖子,小声问:“庇斯特,如果布兰登里出现了以前没有的东西,是不是某种预兆?”
她本以为庇斯特会马上问是什么东西,没想到对方表情忽然变得僵硬,过了好一阵子才开口:“你从哪里听来的?”
“听来什么?”阿洛菲一头雾水。
茶灰长发的大司祭揉了揉太阳穴:“没什么,你是遇到了什么怪事?”
阿洛菲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话语,纠结着开口:“王城里出现了狼灵,这种生物本来应该是生活在北方的。”
她看见庇斯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干脆闭上了嘴。
“它袭击了你吗?”
说话间,庇斯特的手上凝出金色的光,眼看着就要给她来个全身检查。
“没有没有,”阿洛菲连连摆手,“它在我眼前咻的一下就溜了。”
最近庇斯特不知道是不是公务太繁忙,面色看起来总不像以前那么好,阿洛菲不想让他操心太多事,只含糊带过了。
“那你怎么知道它是狼灵?”庇斯特问。
“呃......我感觉像。”她有些心虚,面对大司祭的目光,讷讷的停止了胡说八道。
“阿洛菲,”庇斯特浅绿色的眼眸里有明显的疲惫,“你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不会事事刨根问底,但是我希望你在说话做事之前,好好想想有没有必要。”
他停顿片刻:“你今天冲撞了曼乌布里尔主教。”
提起这件事,阿洛菲就一肚子气:“他不说人话。”
“那也不是你出手伤他的理由,”庇斯特望着她,语气逐渐变得严厉,“他今日到审判庭控告你用神术谋害他,又向教会抗议你不守教规,品行有失,不配当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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