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见他说得这样重都有些尴尬,她们本只是饭后凑在一起随便聊聊,谁能想到刘美娟个缺心眼的直接问啊?她们把视线投向了缩到角落的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脸急得通红,她丈夫只是个营长,哪里敢惹韩宥的记恨,她今早听见了侯语希夫妻的话,心里觉得痒痒,没忍住才和其他人说了这个消息的。
“姐姐、姐夫,是我的错,应该是我今早和世元随口聊了几句,被嫂子听岔了吧。”侯语希从楼梯转角转出来,这半年因为有柯春花精心的照顾和文杰在精神上的引导,她的气色好了不少,整个人长开了很多,从小家碧玉蜕变成了颇有味道的清丽美人。
众人因为这句姐姐姐夫惊讶,刘美娟眼珠一转,假装小声,“本就是你的错,能被别人理解成这样,还不知道你本来的话有多难听呢。什么妹妹,来的第一天就说姐姐坏话的妹妹,谁想要谁要,离我远点。”
侯语希的笑僵住了,眼见着气氛僵持,高世元从四楼围栏探出头,“姐夫,晚上上来喝一杯啊?”
韩宥摇摇头,“晚上还有点事要处理。”他见祝熙语的鼻头都有些冻红了,和众人告辞,临走前又特意当着众人的面发出邀请,“付主任、张婶、刘姐,明天中午来我家吃饭。”
没提就在一边的侯语希,院子里的人眼睛都快转出烟了。看来这对姐妹关系很不好啊,也是了,就和刘美娟说的一样,一来就说自己小话的妹妹谁也不稀罕要吧?
而且刚刚韩宥说的是啥来着?原来在北城有工作、被养父安排下了乡?众人恨不得韩宥立马上楼,好继续讨论这对大红人夫妻的八卦。
众人的反应就是韩宥这样做的目的,侯语希特意当着众人挑明关系,他也就直接表现自己不待见她的态度。正好有今日这事在,家属院的人本就因刘美娟的话隐约有个侯语希说自己姐姐的坏话的印象在,见到这个局面只会猜想妹妹是过错方,既牵扯不到祝熙语身上去,又避免了侯语希用姐姐身份绑架祝熙语的可能。
至于也许会有人说他掺和妻子娘家的事?韩宥觉得无所谓,再怎么算,都是划得来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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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进了屋就凑到了火笼旁褪寒意,猛地换了温度,祝熙语侧过头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韩宥起身去找红糖,“我去熬点姜水。”
祝熙语缓过来点,抱住他的后腰亦步亦趋,“韩宥,有你真好,今天看见她又这样做,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就像个局外人在看笑话。”
她将脸贴在韩宥的后背,“从小就总有人把我们放在一起比,我其实很厌烦的。我们有自己的人生,不是就只是谁的姐姐或者妹妹。”她顿了顿,“我那时候回一次厂区就要受一次气,但我竟然还有闲心思觉得她可怜。”
韩宥蹲下来往炉子里加蜂窝煤,一只手往后想拍拍她的后背却拍到了她的腿窝,“我们满满是个善良又心软的姑娘。”
祝熙语觉得痒,笑着躲开,也蹲在炉子旁边,“说真的,她也不幸福。我记得有一次学校里有个作文比赛,我拿了第一,那天晚上我就听见乔淮娟在厨房里骂她,说她再这样就不认她这个女儿了。我那时候十一岁,她才九岁,怎么可能赢呀,她却不敢反驳,抱着乔淮娟的腿认错。”
她说着有些怅然,“后来这样的事还有很多,我们越大就越有人喜欢把我们放在一起比,要是哪次没比过,她就要挨骂,乔淮娟还故意不理她。其实我有时候会想,她应该很恨我吧,突然出现在她家,害她挨了那么多骂。”
韩宥已经通过祝熙语这些日子偶尔的闲谈拼凑出了她在侯家的日子,他认认真真注视祝熙语的眼睛,“满满,如果没有你,他们一家不会有现在的位置。你不是错,她的父母才是造成她悲剧人生的真正凶手。”
祝熙语回望他的眼睛,然后凑近轻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巴,“韩宥,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韩宥感受着她牙尖在自己的下巴下陷,心也跟着往更深的地方坠落,明明是危险的,他却只觉得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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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大哥,我已经安顿好了。”
“我见到姐姐了,我就住在她楼上。他们感情看起来很好。”
“姐姐还是不愿意理我,高世元似乎也觉察出了我和姐姐的关系不好,还没看出来他对此的反应。”
......
电话尾声,侯语希撇了眼在楼道抽烟的高世元,低声快速问了句,“他还好吗?”
“没有新的消息。”侯政谦叹了口气,“小希,如果做了决定就不要瞻前顾后,高世元能走到这个位置,就不会是个迟钝的人。”
侯语希拿着话筒的手因为用力颤抖,“我...我只是想问问他还好吗...以后不会了。”
侯政谦沉默片刻,“我会替你照看他的。”几次张口,终是说出了口,“小希,你知道哥哥的心思吧?”
侯语希垂着眼看不清表情,“我知道的,哥哥。我会尝试的。”
兄妹俩的电话挂断后,冀省军区传达室往川省寄了一封信。一周后,高世元打开了这封信。
看完之后高世元把信收进了自己的笔记本里,腿架在办公桌上,“这两兄妹,真有意思,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
他弹弹烟灰,“要不要卖韩宥那小子个人情呢?”真可惜,他其实还挺喜欢自己的新婚妻子的,长得娇弱、性格可爱可怜,家世也很拿得出手,但他最不喜欢别人把他当傻子玩/弄。
第47章 请客
祝熙语是被香醒的,她披上被子上的长袄,趿着棉拖顺着香味去了厨房。韩宥的腰被围裙系带清晰地卡出来,祝熙语顺着心意环住靠过去,“在做什么呀,好香。”
韩宥左手锅勺右手筷子,行动间有种慢条斯理的好看,“怎么醒这么早?在热猪蹄。”
祝熙语伸出头去看,剁得整整齐齐的猪肘泛着油光,软糯得似乎一碰就能戳出个洞来,空气里斥着带着蜜意的黄酒香味。祝熙语吞吞口水,果断舍弃韩宥的后背,“我去刷牙!最中间那块留给我!”
等人来的时候祝熙语都有些饱了,本来她还只是矜持地提前吃了一块肘子,但韩宥一直以“尝尝咸淡”、“尝尝软硬”诱惑她,还会夹着东西送到书桌这边来,祝熙语便干脆端上小凳子乖乖坐在厨房门口接受投喂了。
来的最早的是楼下的孙家,一家三个大人三个小孩全来了,张婶端了一大碗拌菜说是添菜,还要去厨房帮忙,被韩宥拒绝了。
“诶哟,小韩真是做啥啥行呀,这些天闻到的香味都是打你这儿来的吧。”张婶站在厨房门口称赞韩宥,她是真的欣赏这个年轻人,工作上是个百里挑一的好战士,在家更是个万里挑一的好丈夫。小祝这真是掉进福窝窝了哟。
孙滔面上有些尴尬,他原以为是祝熙语做菜才会这会儿就上来,结果现在韩宥在厨房,客厅里就他一个大男人。他总不能进去给韩宥打下手吧?
“妈妈,这个椅椅好漂亮,我们也换成这种好不好?”小女儿孙思文稀奇地在沙发上到处摸摸,奶声奶气地提要求。
李云也正在打量韩家,和他们家一样的户型,看起来却是截然不同的档次。家具齐全又大气,还有同材质但不同样式的盖布,斗柜上的垂着流苏、书桌则只在靠窗置了一段,但细看花纹更繁复...每一件都是恰到好处的好看。
女儿嘴里的沙发更不用说了,和谐的配色、毛茸茸的材质,看着就温暖又柔软,引着人靠近。
李云神色复杂,她来随军以前幻想的楼房就是这样的,但实际上,她家经过这几年已经满得无处落脚了,更别说讲究什么好不好看、洋不洋气了。
她问正忙着给孩子们泡麦乳精的祝熙语,“小祝,你家沙发是韩副团在公社打的吗?”
祝熙语把三杯都放在了最大的小男孩那里,“晾冷了再给弟弟妹妹,你自己也要小心,很烫的。”孙思逸赶紧点头,他一周才能喝一次麦乳精,很是珍惜。
祝熙语给客厅里的夫妻二人递水果,“不是的,就是后勤配的那个,垫子和靠背是我在公社粮油站旁边的裁缝铺做的。嫂子喜欢的话可以去找那里的小何裁缝,她的手艺又快又好。”
李云接过苹果,更仔细地察看了一下垫子和靠背,“这样一套要多少钱啊?”
“手工费就一块。垫子里面用的是旧布料、棉花,好像还有麦秸秆,到时候小何裁缝会提前列单子的。”祝熙语自然不会说全套都是买的。
李云抿抿唇,这些听起来开销就不会太小,“等我们老三长大了再说,现在她吃东西汤汤水水的,不好打理。”
“打理什么?”刘美娟标志的大嗓门,“诶哟,祝妹子,几天不来你家大变样啊,真洋气!”
她后面还跟着其他几个妇女,都应和,祝熙语又被她们拉着介绍了一番。
“好看是好看,但我们比不上你们,两口子吃饱了就没人饿,家里老的小的一堆,哪有闲钱做这个?”这是后勤保障处一个小领导的妻子。
祝熙语并不反驳,只笑着听她们又说起些关于生养小孩的ῳ*Ɩ家长。也许是看她是新媳妇,讲得都是些生产的危险和养小孩的费劲,祝熙语听得脸都发白了。
韩宥特意从餐桌处路过,“熙语,你帮我找找冰糖放哪里去了?”
祝熙语连忙跟着他溜进厨房,再听下去她今晚可能要把韩宥踹到床下去了。
韩宥走到她身边,摸摸她的脸,“累不累?”
祝熙语歪头把脸靠进他掌心,“不累,你比较辛苦...”
“咳咳!”孙虎的脑袋从厨房靠着过道的窗户探进来,后面跟着好几个红着脸挤眉弄眼的小伙子。祝熙语赶紧转身逃跑,留韩宥一个人尴尬。
韩宥根本不尴尬,他继续切土豆,“还不赶紧进来,帮我剥点蒜。”跟着孙虎的都是他在部队里亲近些的同龄人,大家相处起来并不会论职位,韩宥使唤他们就跟使唤韩青阳差不多。
几人也不拒绝,都挤到了厨房里,“好嘞,这就来跟着韩副团学怎么当好丈夫!哈哈哈哈...”
大小伙的笑闹声传到外面,客厅里坐着的孙滔更尴尬了,但还好其他男士没跟着去厨房帮忙,不然他这辈子第一次进厨房就要献给韩宥了。
老爷们儿对此反应不大,爱做就做呗,顶多笑韩宥两句耙耳朵,他们更稀奇韩宥能做出啥菜。但屋里的妇人们无论老少就都神色复杂了起来,她们都听说过或者看见过韩宥做些洗东西、打扫卫生的活。韩家的阳台正对菜地,她们几乎每天傍晚都能看见韩宥出来晾晒衣服。
但她们依旧被韩家是韩宥做饭做菜这件事震撼到了。在这个油瓶倒了男人也不会扶的年代,在这个大多数女人都依附丈夫生活的家属院,比他们丈夫更厉害或者更年轻的韩宥在厨房里忙活,而他的妻子穿得漂漂亮亮的、像个花蝴蝶似的在屋里飞来飞去...
无论善意与否,所有人都酸了。等她们尝到了韩宥的手艺以后,更酸了,这怎么做的比她们还好吃啊?
祝熙语可真是命好啊,男人在外面职位高本事强大家都给面子,在家里大事小事啥都愿意做把媳妇当女儿养,在床上长得帅身材又好体力也强...看她的气度也能猜到娘家条件不会差。算了别数了,安心吃饭吧,再想下去肉都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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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熙语本还担心侯语希会不请自来,不是怕她,而是在这样的好日子里实在不想见到任何侯家人。还好今天是圆满的一天,祝熙语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凑到最大功臣身边给他锤肩,“你真厉害,咱们竟然真得请了二三十人来家里做客,累不累呀?”
韩宥感受着肩膀上仿若小猫在踩的力度,反手将人抱在怀里,凑到她耳后深吸一口气,“还好,就是油烟气太难闻了。还是满满香。”他像只小狗一样往她的耳后、胸前拱。
祝熙语被他惹得直笑,也闻到了他身上的烟火气,她故意捏住鼻子,“你都把我拱得和你一样啦!快起来,咱们去澡堂洗个澡!”善后工作是孙虎领着人做的,按照内勤的标准,现在家里还脏着的应该就只剩韩宥了。
韩宥叹口气,“早知道当时家属院建造投票的时候我就不弃权了,有个澡间原来这样重要啊!”
祝熙语拉着他的手往外拽,“快啦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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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从澡间回来的时候碰到了正在下楼的高世元,他正在扣衬衣领子,锁骨间有一道清晰又新鲜的抓痕。见着他们,高世元先笑着打招呼,“韩宥,祝同志。”
没有侯语希在韩宥就把高世元当正常同事相处,更何况高世元自己也换了称呼,想是经过昨日已经重新定位了两家的关系。韩宥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便停下和高世元寒暄几句才离开。
高世元盯着两人相携着消失在房门后的身影,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推测,侯家和韩宥的关系想必差到了极点,根本不是侯母和侯语希嘴里的“有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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