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许氏瞪大眼睛,“我什么时候说要分家了?”
“阿奶说话的时候,你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没有半点规矩,我还以为现在当家作主的人是你呢。”张希瑶一脸无辜。她好性,可不代表可以任由对方觊觎她的东西。
张老头看向张二伯。
张二伯吓得不轻,忙道,“爹,我没想分家。”他扭头瞪向媳妇,“爹娘作主,有你什么事!快跟爹娘道歉!”
许氏不想被分出去。父母在,不分家。父母在世,要是分家,全村人就会戳他们的脊梁骨,骂他们不孝。而且家里日子眼见好过起来,现在分出去,她什么也得不到。她忙跪下道歉,“爹娘,我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希瑶补刀,“我知道,你是嫉妒我,嫉妒我嫁妆多。可是当初阿爷给每房都分了一贯钱。你那钱也可以用来做生意,让它钱生钱。你老盯着我作甚!要是天下的人都像你这样嫉妒心重,那你娘家就不配拥有那么多地,应该跟咱们一样住窝棚才对。”
许氏家境很好。家里有四五十亩田地。但是他们家对许氏这个女儿并不好。明明张家那时候已经日落西山,田地卖得七七八八。可许家为了少出嫁妆,还是将许氏许给了张二伯。
许氏涨红着脸,“我没有!”
张希瑶死盯着她不放,“你有!”
许氏没想到她会如此咄咄逼人,恼羞成怒,就要骂起来,“我是你长辈,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
张婆子哼了哼,“有你这样的长辈吗?!我还活着呢,轮不到你教训!你要是对我的分配不满意,那趁早分家。你过你的舒心日子,我们也不耽误你们发财。”
二郎、秋花和四郎忙跪在许氏身边,替爹娘求情,“爷奶,我娘知错了,她下次再也不敢了。”
二郎押着许氏,让她快些道歉,不要再把事态扩大。
许氏咬着后槽牙,“爹娘,我错了。”
张老头也不想闹得这么不愉快,他将目光逡巡一圈,“我给你们各房的嫁妆,你们自己攒的私房钱,全由你们自己支配。你们要是用它赚了钱,也属于你们。不用交到公中。那二十亩荒地是阿瑶自己花钱买的。跟公中无关,你们也不许惦记!下次再阴阳怪气,就别怪我把他撵出去!”
这算是警告,所有人不敢忤逆他的意见,再三向他们保证,一定不会再提这事。
这事算是揭过去了。
接下来,全家人忙着种甜菜。有了铁锨,起垄子的确要方便许多。
张希瑶为了浇水方便,先弄了个育苗床,这样浇水比较省力。
连续浇七日,甜菜终于冒出头。他们变成两三天浇一次。直到甜菜叶长到十厘米,叶片也变厚,他们才开始移栽。
移栽一定要挑天气不好,最好是阴天。没有太阳暴晒,称栽的成活率会比较高。
一个人在垄子上刨坑,一个人将甜菜苗放进去,一个负责盖土,一个人负责浇水。分工合作,速度会比较快!
等移栽完毕,他们每隔两三天就得浇一次水。
这些都是大家做惯的活计。真正让孩子们伤心的是知了猴没有了。
夏花浇水都没什么力气了,“咱们攒的那点钱也吃不了几回吧。”
这些天都是张希瑶做饭。她舍得用细面,做的包子又轻软又好吃。
这可是他们长这么大,吃得最好的时候。现在这种好日子很快就要没了。他们能不伤心嘛。
张希瑶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她也想天天吃好吃的。不想一天到晚吃疙瘩汤。她就安慰他们,“等甜菜长成,家里赚了钱,咱们家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夏花嘟嘴,“咱们哪年不种粮食,交过税就不剩什么了。”甚至更糟糕。因为钱见了底,家里人又得为生活发愁。那几天他们都得躲着爷奶走。
张希瑶让她别不高兴了,“今晚我给你们做油条!面已经发好了!”
张希瑶之前做包子时,没能掌握住老面发面的技巧,第一次并不成功。但是这些孩子也不嫌弃,依旧吃得津津有味。现在练了好几次,她发面已经掌握了技巧,就打算换个花样。
夏花果然被她吸引,“油条好吃吗?比包子还好?”
张希瑶想了想,包子和油条哪个更好吃。这得因人而异。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含糊说,“一样吧!都好吃。”
夏花笑了,“那我帮你烧火。”
“行!等咱们浇完水,就回去炸油条!”张希瑶将木桶倒扣,让最后的水落进葫芦瓢里,然后将水洒到菜根处。
家里摆摊的生意是不能停的,地里的活全部落在孩子们、张老头和女人们身上。
得亏这菜地是两三天浇一次,要是天天浇,他们还真忙不过来。
回到家,张希瑶就开始将发好的面弄成一条条。夏花喝了碗凉白开就去烧火。
当张希瑶将一勺猪油放进锅里,夏花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么多油啊?阿奶会骂人吧?”
张希瑶没回答,她继续舀第二勺,夏花眼睛瞪直了。
第三勺,第四勺,直到将全部猪油全部倒进锅。夏花的嘴已经合不拢了,指着张希瑶“你你你”半天,“日子不过了啊?”
张希瑶耸耸肩,“没办法!就得倒很多油才行!”
她将面条放进去,没一会儿,油条就快速膨胀,并漂上来,她用加长板的筷子翻面。这个筷子是张老头用竹子做的。
张老头手艺不错,他还会编筐,张希瑶让他编了十来个小筐,就为了采摘时方便拎着。
炸油条要用小火,夏花不需一直往灶膛填火,她就站起来,看着张希瑶不停翻滚,“这也太香了吧!”
张希瑶将炸好的一根油条夹出来,放到竹篓里。夏花馋得直流口水。
张希瑶怕她烫到手,“等一会儿,凉了再吃!”
夏花点点头,不错眼盯着油锅。
孩子们闻到香味,也从外面挤进来,“好香啊。今天做什么吃的?”
待看到油锅,孩子们的吃惊一点也不比张希瑶少,“这也太费油了吧?!”
“好吃不就行了。”张希瑶让他们先出去,别挡着光。
孩子们哗啦啦全出去了,但他们不舍得走,就趴在门口张望。
等陆氏拔完草回来,就看到这一幕,也站在门口张望。
张希瑶炸好油条,又把多余的油盛出来。这油还是要用的。至于里面胆固醇超标,对于农家来说,这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张希瑶重新烧火,做了一碗疙瘩汤,这疙瘩张希瑶用筛子筛过,麦麸已经被扬出去了。虽然比不上细面好吃,但没有麦麸,口感已经非常好了。
她又倒了些紫菜叶进去,将它炸香。她今天发现沟边许多紫菜叶,听夏花说,她以前经常用紫菜叶擦屁股,因为这叶子很大,没有刺。
等张婆子一行人回到家,全家人都等着他们吃饭呢。
孩子们馋得直流口水,看到他们回来,一个个全跑过来帮忙。
张婆子觉得今天的孩子们格外听话懂事,“你们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闯祸了?”
夏花有点心虚,“没有啊。我们今天乖着呢。还帮着浇水了。”
张婆子可不信。那脸上都写着呢。没做坏事,你们心虚什么。
等坐上桌,张希瑶把簸箩交给张婆子,让她负责分食,“阿奶,这是我今天新做的吃食。要去东京卖的。大家吃了之后,发表意见。”
张婆子点点头,给每人都分了一个。多的就分给孩子一个。因为阿瑶说了,这油和面粉都是从孩子们赚的钱扣的。大人们尝一尝就行。
夏花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又酥又香,她不可思议瞪大眼睛,头一个发出感慨,“好好吃!”
其他人速度比她慢,但是咬了一口,全都不敢置信。怎么会这么好吃!
张二伯首先问的是这东西成本多少。
张希瑶算了一下账,“要是咱们自己磨面,卖四文钱一根能赚一半。要是买面,咱们至少得卖六文钱一根才能赚两文钱。”
“你用的不会是细面吧?”张二伯没想到这么贵。明明吃起来没什么份量啊。一捏就碎。用油多倒是真的。吃进嘴里油汪汪的。
“对!必须细面。不能有麦麸。”张希瑶给了他答案。
张婆子无奈摇头,“镇上可卖不起来。这也太贵了。吃进肚一点也不扛饿。”
张大伯也罕见表态,“是啊。咱们镇上得卖价格低的。就像那个豆饼,我拿去书院,有不少人跟我买。”
别以为读书人都是有钱人。事实上他们当中有许多原本是地主家庭,可是读了许久也没能考上功名,把家里拖垮,他们就只能节衣缩食过日子。这些豆饼压饿。张大伯见张婆子在镇上卖豆饼生意那么好,他也拿些到书院,许多读书人争着买。
张老头听他们都不看好在镇上卖,就冲两人道,“回头你们拿去东京卖吧。正好你俩一个卖臭豆腐,一个卖油条。两样买卖,也能多赚点。”
张希瑶颔首,“可以啊。到时候咱们家也能多些进项。”
第43章
第二日, 张希瑶跟着张婆子一起去摆摊。她是过来打铁锅和铁板的。
要去东京做生意,肯定得有两口锅。至于铁板是用来煎豆腐的。
这铁板是张老头给的钱,铁锅是张希瑶自己付的钱。
她去之前的铁匠铺子, 把自己的要求说了。
铁锅没什么问题。无非就是给铁锅加两个把柄,这样端的时候不会烫到手。没什么难度。
可是铁板就有些问题了。因为她要的铁板太大。宽四尺, 长七尺。
“你下面用的也是炉子。你这么烧的话, 有的地方温度高很快就熟了,有的地方东西可能还没熟。”
张希瑶是知道这点的。现代用的铁板车都是电磁炉, 她笑道,“我不用炉子,我想直接烧炭。你帮我加一下。”
铁匠迟疑, “你摆摊做生意用的是最劣等的炭,烧太多炭,烟雾肯定很大。”铁匠劝她做小一些。
张希瑶除了想做煎豆腐,还想做别的吃食, 自然不肯改小, 反而问他, “你是不是可以弄个烟囱?”
铁匠被问住, 仔细盘算半天, “行是行,但得加钱。”
“多少钱?”张希瑶追问。
“你要的锅是四十斤,要两贯八百钱,铁板锅重量至少得一百斤,还得加烟囱, 这个必须得用铁来做。两口锅, 一个铁板,总共要九贯一百文。”铁匠算了一下, 给她报了价。
张希瑶有点肉疼,居然如此之贵,但摆摊做生意,没有锅可不行,她点头答应了,“再给我加个烧火的炉子。”
普通的炉子用的是黄泥土烧成,它不贵,但是容易蹦裂。她要做生意,肯定是铁炉更耐用。
好在炉子价格不贵,也无需用上好的铁,只要一贯六百文。
不过即便如此,三样东西就花了十贯还多,让张希瑶肉疼不已。
定完铁,她又去木匠铺子,请求定两个小推车。
之所以不用一个,张希瑶考虑东京人多,小吃摊挤在一起,可能会抢不到那么大的位置。做成两个,方便推。
木匠听了她要求,两样小推车总共收费一贯两百文。用的就是普通的杨木。价格倒是不贵,贵的是人工。
等她回到家,跟张老头报账,他同样心疼,“这要是赚不回来,这东西就砸手里了。”
铁锅可以卖出去,可是这铁板谁会买。
张希瑶有点好笑,“这可是铁,哪怕重新卖给铁匠也能至少收回一半的成本。”
张老头只能忍着肉疼,无力地摆摆手,罢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转眼过去半个月,张希瑶去镇上拿她的铁锅。
还别说这铁板做得真不错。加炭取炭后,可以将它关上。烟全部都顺着烟囱跑走了。
秋花围着小推车,站在车前,学着镇上小摊吆喝,乐得合不拢嘴。
其他孩子将她挤过去,也有样学样。
就在孩子们玩得正欢时,从院外走进来一个穿着喜庆,头戴大红花的老妇人。
看着这打扮,张希瑶脑海立刻蹦出“媒婆”二字,实在是媒婆在影视剧里的形象太让人印象深刻了。很难不让人记住。
媒婆捏着帕子扭着腰进院子,夏花见死,立刻朝屋里喊,“娘,大伯娘,有客人来了。”
听到动静,陆氏和许氏从屋里出来,看到媒婆,两人愣了一下。
媒婆甩了下帕子,脸上堆满笑,“我给你们报喜来啦!”
她打量院里的几个孩子,“天大的喜事。”
陆氏和许氏立刻换上笑脸,将人请进屋。
陆氏让夏花端茶倒水。张希瑶给拿了些红糖,放进去。
媒婆看到是红糖水,那双小眼都弯起来。
孩子们都站在门口,看热闹。陆氏直接将人哄出家门,只有张希瑶被她放进来。
媒婆喝完一碗水,轻了轻嗓子就开唱,“张家大嫂,你们家有福啦。我代表徐家给你家夏花说亲。他家老大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子嗣旺盛,与你家夏花正是郎才女貌,将来成婚,一定能成为佳偶。”
这一长串的四个字让陆氏都听傻眼了,许氏就稳多了,她不会被这点好话糊弄,就追问,“哪个村子的徐家?”
媒婆笑成一朵花,“还能有哪个徐家?当然是咱们许家村的徐家,徐兴旺的长子,徐大牛。”
话音刚落,陆氏刚刚还晕呼的脑子瞬间恢复清明,她拔高音调,“徐家?”
她气得脸红脖子粗。徐家?他们家也配!什么东西!
陆氏腾地站起来,就要开骂,被许氏拦住,冲大嫂使眼色,见大嫂还在挣扎,根本不听,她忙趴在大嫂耳边小声劝,“咱们可不能得罪媒婆,这么多孩子都等着说亲呢。”
陆氏憋屈地坐回椅子里。
许氏冲媒婆一拱手,“我大嫂干活太累了。坐不住,让她直直腿。你继续说。”
媒婆最擅长察言观色,哪里看不出陆氏在生气,她是个人精,见对方不打算跟她对着干,就当作不知道,笑着点点头,“理解!我们都是乡下泥腿子,你家都沦到当佃户的地步了,估计也不会嫌弃徐家有五十亩好田的殷实人家。”
许氏就不乐意听了,“我家有四十二亩地。”
“是!但你那地是新开出来的,荒地有产出吗?那点产出还不够交税的。”媒婆也是直往人心窝戳,“再说了,就算有产出,你们会让夏花带走吗?”
许氏还真没法保证公中会给夏花多少嫁妆,但她不容易让人糊弄,反过来问媒婆,“不知徐家给多少彩礼?”
媒婆伸出一根手指,“别家都是给五贯聘礼,但徐家不一样,人家大方,给了十贯聘礼,徐家也知晓你家已经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也不指望你们给多少陪嫁。让夏花把聘礼全部带回来就行了。”
这话说得好听,十两聘银看似很多,但是嫁过去后,等夏花生了孩子,他们就可以找个理由把聘礼要回去。其实就等于一分钱没出,他们家白白得个可以干活,又可以生孩子的女人嘛。这算盘珠子都快绷到她脸了,张希瑶不知道徐大牛是谁,但她只媒婆短短几句话,就觉得这徐家不是一门好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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