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这会儿终于憋不住了,“没有田,可能他们想折成现银。一百亩良田值四百两银子。去掉咱们家分的二十亩,只给他们家八十亩,也得三……”她卡了壳,看向张希瑶。
张希瑶补充,“三百二十两银子。”
许氏点头,“对!三百二十两银子。”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三百二十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们全部家当卖了,也凑不够这么多钱。
张婆子一拍大腿,“你们以为他们要八十亩良田就完了?他肯定还问咱们家要这二十多年的产出。一年种田结余五贯,二十年有……”她也卡了壳。
张希瑶再次补充,“一百贯,加起来就是四百二十贯钱。”
这怎么越算越多。
众人低下头,一声不吭。这么多钱,他们可拿不出!
张老头倒是没被价钱吓住,这些人一句有用的没说,反倒说那么多借口不资助,他开始点名,“阿瑶,你怎么说?”
他觉得阿瑶有几分聪慧,而且说话总能说到别人的痒痒肉。
第60章
张希瑶想了想, “阿爷,我觉得咱们就算把钱全部还给大房,大爷爷也未必会出钱给石子读书。”
阿奶说了, 大爷爷也很抠门。
张老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咱们家为了供我爹读书,花了那么多钱。我爹还仅仅只是秀才。石子要是考举人, 花费只会更多。与其让他们去博不确定的未来, 还不如拿着百亩良田过着富家翁的好日子。”张希瑶的猜测是基于大房的性格来判断。
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许氏拍了下大腿, “可不是嘛。阿瑶这话倒是提醒我了,大伯娘为什么那么偏心文氏?她可是连生三个丫头片子,连儿子都没生!就因为文氏陪嫁多。她就偏疼些。”
陆氏看了眼张婆子, 心里多少有点欣慰。虽然她娘家穷,可是婆母从来没有因为她嫁妆给的少嫌弃她。
张婆子颔首,“老二媳妇说得对!大嫂这么做肯定是大哥授意的。大哥估计也是这种人。你把田还给他,我看他也不会供石子念书。”
张老头有点不甘心, 他重重叹了口气, “爹临死的时候, 就一直念叨着让明礼考上秀才, 给咱们张家光耀门楣。难不成就这么放弃了?”
张希瑶问他, “阿爷,你在族里能排老几?”
这个排名不是族谱的排名,而是他说话有没有人听。
张老头有点汗颜,“当初爹分财产时,他们都替大哥抱屈。让我把田还给大哥, 我不同意。他们就责怪我不懂事, 只能算是面子情。”
张希瑶也想到了,她也没有指望, “阿爷,你想让大房心甘情愿供石子,首先你得提升自己在族里的地位。”
许氏急得抓耳挠腮,一个劲儿给她使眼色,奈何张希瑶根本没注意到。
“咋提升啊?要是你爹还活着,他们肯定会来巴结我们家。可现在……”张老头摇头叹息,何其难。
张希瑶翘起唇角,“既然他们家在意钱,那就让他们跟着咱家赚钱。咱们吃肉,他们喝汤。手头有了钱,再出去见世面,他们自然知晓读书的好。”
张希瑶一直不排斥供家里人考科举。因为颂朝就是重文轻武的社会。家里出个读书人,别人都不敢随意使坏。
也就是说,她赚的钱越多,他们家就越危险。因为他们就是最普通的平民,是个官员都能上来啃一口。
虽然石子不如三郎四郎更亲近。但外人可不管这些。只要石子姓张,而且也没有出族谱,外人就会把他们看成一家人。
至于石子会不会护着他们家。一定会。因为大房家底不厚,将来石子考上举人,想当官,少不得他们房出钱出力。有了利益就相当于一根绳上的蚂蚱。
张家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他们心里想的是:只要不是供石子读书,带大房赚钱,也没什么不行。
张老头仔细想想,阿瑶说得有几分道理,不过该怎么实施呢,“你有什么想法吗?”
“阿爷,咱们得让他们看得近在眼前的好处。种甜菜。”张希瑶拍着巴掌,“让他们种甜菜,咱们家出钱收购。”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们那小摊能消耗那么多红糖吗?”张老头之前算过,他们家四十亩红糖差不我刚好够他们摆摊一年。可他们那四十亩是刚开荒的地,产量不高。可大哥家的四十亩都是好地。产量肯定很高。
“可以。咱们只能用十亩好田和两亩旱地种甜菜,大爷爷家一开始肯定不可能把四十亩地全部种甜菜。他们家有二十亩旱地和二十亩水田,估计会把旱地种甜菜,咱们摆摊肯定用得完。”水田种水稻,收入会很高。大爷爷肯定不愿意冒险。
张老头觉得可行。
张家其他人点头,他们家的地不能种甜菜了,肯定要赁别家的地。与其累死累活浇水,还不如让大房直接种好卖给他们。
许氏有点不放心,“那咱们出多少钱收啊?”
张老头问张希瑶,“汴京甜菜多少钱一斤啊?”
他们这儿没有种甜菜的。
张希瑶看向张二伯。一直都是张二伯负责买菜。
张二伯仔细回想,“好像是一文钱两斤。”
甜菜跟萝卜一样,大部分都是水。而且它的产量比不上萝卜。萝卜可以腌制成萝卜干,腌制的甜菜不符合华国人的口味。
张老头有点算不明白账,他让阿瑶帮忙算算,“你大爷爷家的二十亩旱地,种黄豆,产量估计一百二十斤。一斤按照三文四,是多少钱?”
张希瑶蘸水在桌上算了一下,“408文。”
“他们那旱地是好田,甜菜产量肯定比你的高,咱们就按照1800斤算。一文钱两斤是多少钱?”张老头抽了口烟袋锅子,等她答案。
张希瑶又算了一下,“900文。”
众人眼前一亮,多了一倍。大房肯定会心动!
张老头也是乐呵呵的,“那成!这生意可行。”
不过他拉不下面子,就指派大儿子和二儿子亲自出马,“你就说我是看在石子想读书,但是大房却出不起束的份上,帮他们一把。”
张婆子无奈,“你说了也不管用。他赚了钱也不会听你的。”
“一步一步,慢慢来。刚开始不参加考试,花销不大。”张老头重视读书,但他自己却不认字,也没法记账,但这些事情已经牢牢记在他脑子里。读书并不是一开始就花得多,而是越到后头,花的钱越多。尤其是考试,要找人担保,路上也要花销,那些才是大头。
张希瑶笑道,“阿爷这说法也挺好,总有个理由。要不然他们还以为咱家向他们家低头了呢。”
张二伯挠挠头,“咱们就这么上门,大伯能信?”
主要是多年不来往。而且又闹过不愉快。突然上门告诉他们赚钱点子,他们能信吗?
张老头觉得老二想得很对,“这样吧。我给你拿一贯钱算是定钱。对了,咱们家还有不少种子,你们也拿过去,算是赊欠他们的。一斤种子是五十文,汴京也是这个价。咱们也不多赚他们。”他扭头让张希瑶写张契书,“让他们家种甜菜,咱们按照一文钱两斤的价格收购。如果他们家不乐意,他们就去找别家。你们态度要硬,不能让他们看出来咱们是上杆着帮他们。”
他仔细想想,应该没什么遗漏。
张希瑶去书房写契书,她好些字不会写,先写完简体版,而后开始翻书把简体替成繁体,最终再誊抄一遍。把简体的纸扔进灶膛烧掉。
张大伯扛着满满一袋种子,张二伯抱着钱袋,揣着契书去了大房。
家里人出去忙活了,只有张老头在堂屋转来转去,跟张希瑶抱怨,“要是咱家三郎四郎读书好,也不用这么被动了。”
张希瑶想想,“不如让三郎四郎吃些好的。看看能不能有点长进?”
张老头肉疼,但想想还是答应了,“那你来安排。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效果。”
张希瑶点头。她去灶房蒸馒头。
张大伯和张二伯去了半个时辰,终于回来了。看他们两手空空,张老头可算松了口气,不过等他们坐下后,还是迫不及待问,“怎么样?”
“我们去的时候,先生也在,劝大伯给石子读书,但是大伯一直找借口拒绝。先生就走了。我们把来意说了。大伯刚开始不信,可是后来看到现钱,他才信了几分。”张二伯知晓他爹着急,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我一开始没说是二十亩,我让他种四十亩。大伯跟我讨价还价半天,最终种二十亩。”
许氏就笑,“孩子他爹,还是你聪明。”
张老头示意她别打岔,让张二伯继续说。
张二伯摊手,“说完了呀。他拿了钱和契书,又问咱们怎么种甜菜。我就告诉他跟种萝卜一样,起垄子更好。”
张大伯补充,“咱们家之前种的四十亩甜菜,全村都知道,他们当时也看到产量了。他还说咱家地不行,产量才那么低。要是他来种,产量至少能翻一倍。”
张老头不关心甜菜产量,他急了,“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送石子去学堂念书?”
这才是最关键的。这俩孩子说了半天,把最重要的事给漏了呢。
张二伯知道爹心急,但这事急不来,“他只收了一贯钱,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送石子念书。至少也得等甜菜种出来。看到现钱,他才会送石子念书。”
张老头重重拍了下桌面,恨声骂道,“鼠目寸光。难怪爹当初不肯多分他地。爹一早就知道他的德性!”
张二伯不好接话,脸上讪讪的。
张希瑶好奇问,“石子爹娘就没有提出意见?”
张大伯插了一句嘴,“他们能说什么呀。他们两口子一直不得大伯和大伯娘喜欢。供石子读书要花很多钱。石头眼瞅着要说亲,家里正是缺钱的时候。”
大房一共生了两个儿子,文氏是老大媳妇,生了三个闺女,两个已经成婚,最小的姑娘也已经说了人家。二房媳妇李氏生了三个儿子,石头今年17(过年18)。石子是最小的,今年才5岁。
张二伯叹气,“其实大伯也不是不疼二房。而是花的钱太多了。就算石子认字,那镇上的掌柜也不会用他啊。人家都是用自己人。”
说来说去他们就是见识短浅,不知道读书的好。不愿花大价钱投资。
张希瑶只能劝张老头,“慢慢来。时间还早着呢。要是您真的着急,不如跟三郎四郎说,让他们教石子认字。从小一起读书,情分自然也会不同。”
张老头眼睛一亮,“对对!你说得对。石子才五岁,他们也不会让他干重活,他有大把时间可以学习。回头我就请夫子让石子也跟着三郎四郎一块读书。至于束暂时由我出。”
这事就算敲定了。张老头再心急,也只能一步步来。
第61章
这是张希瑶第一次在许家村过年。
许家村以许姓为多, 他们为了彰显人口众多,在过年这几天举办两场活动,仅限本姓村民参加。
张家人也都去观望。其中一条最隆重的是祭祖。
许家人丁兴旺, 族长念名字,念了好长时间都没结束。
张希瑶就问张婆子, “他们村有没有出息人?”
张婆子摇头, “没有!祖祖辈辈都在村里种地。男丁很多,也很老实本分, 就是没什么大出息。”
张希瑶点点头,不过她也注意到好多村民其实没有成婚。这也很正常,男女比例如此悬殊, 肯定有许多家庭绝了户。
祭祖只能由家里的男丁进去。
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
第二条就是扫墓。其实跟祭祖一个意思,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分两次举办。
张希瑶看了一眼,觉得没什么意思,她就回来了。
大年初二的时候, 出嫁的姑娘要回娘家。
张希瑶母亲没了, 舅家远在县城, 张希瑶自然不可能独自走亲戚。
她只能看着大伯娘和二伯娘带着自家男和孩子, 拎着礼物离开家门。
张婆子再三叮嘱, 他们不许把家里的事往外说。
之前张老头已经说过了。要是敢把甜菜往外说,媳妇休弃,姑娘不给嫁妆,儿子不给盖屋娶媳妇。
张老头是一家之主,他说的话还是很有份量的。没人敢不听!
这会儿听到张婆子的话, 他们只能点头附和。
他们都走了, 只剩下张婆子、张老头和张希瑶。
张希瑶好奇,“奶, 你咋不回娘家啊?”
今天是走礼的日子。阿奶嫁了人,也得走亲戚吧?
张婆子沉默良久道,“我走什么亲戚?他们配吗?”
说完,直接走人了。
张希瑶见她发火,只觉得莫名其妙,看向张老头。
张老头给她解释,“你阿奶跟你舅公关系不好。以后别提这事。也别往外说。”
张希瑶疑惑,“怎么不好了?”
“你奶嫁了两次,彩礼都被长辈们扣下了。你奶就恨上他们了。”张老头向来言简意赅,直截了当开口,“你舅公前些年一直想跟你奶恢复来往,但你奶就是不肯原谅他们。”
张希瑶点点头,这古代没有嫁妆的女子到了夫家会被人瞧不起。但是阿爷对阿奶却是很好。
她就笑道,“阿爷,你对阿奶挺好的。”
张老头老脸一红,差点呛住,“你阿奶挺好的。”
张希瑶嘿嘿笑,张老头面皮挂不住,故意咳了咳,“不许这么笑。太不雅观了。”
张希瑶才不在意呢,“这是我家,我想怎么笑就怎么笑。”
张老头听了也高兴,“是是是!你以后要独当一面,笑吧笑吧!”只要不笑他就中!
张婆子要带张希瑶去镇上,买点东西,村里有好多人家要一块去,路上也能有个伴。
张老头蹙眉,“你们也走,只留下我老头子一个人在家?那春花回来,怎么办?”
“老大两口子很快就回来。”张婆子顿了顿又道,“我们去找铁匠打个锅和炉子,很快就回来。不会耽误时间的。”
“你俩咋去?”
“骑毛驴啊?”张婆子可不想走路,来回两个时辰,要把她累死。
张老头想了想,“你们俩又不会赶车,我来吧。”
张希瑶趴在张婆子耳边小声嘀咕,“阿爷也想出去溜达,他不好意思直说。”
张婆子打量张老头几眼,意味深长笑了笑,张老头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轻咳一声,将目光移向旁处。
张婆子这才笑眯眯道,“行吧!劳累你给我们赶车了。”
张老头把缰绳套上毛驴,张婆子在村里喊了一嗓子,有好几个村民坐上车。
他们有的是回娘家,有的则是去镇上买点东西。
上车后,有村民向张希瑶打探在汴京卖东西怎么样。
张希瑶是个低调的性子,她专挑贵的说,比如去一趟汴京,城门费要多少钱。住一晚要多少钱。客人有多挑剔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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