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近一直在医院陪床,人都瘦了点,但精神头还行。
罗妈却认真地说:“给你和大勇留了屋。我跟你爸商量了,这房子一家人都能住,就是紧凑点,总比现在这个房要强吧。”
罗惠连忙说:“妈,我就是开个玩笑,我弟还得娶媳妇呢,不用给我留。我要是回去住,跟你挤一挤,打地铺也行啊。”
提到儿子娶媳妇的事,罗妈就不爽了,她哼了声,说:“你弟没有结婚打算,说要专心研究玉雕,等他当上大师傅再考虑结婚的事。”
“那还得等几年?到时候他都成老帮菜了,谁要他啊?”罗妈理解不了儿子的想法。
罗裳却知道,她哥罗腾目前还在玉雕厂当学徒,是有希望当上大师傅的。
前世他被家庭所累,不得不没日没夜的赚钱,没时间练习雕工,时间长了,便与他梦想中的玉雕大师渐行渐远了。
她就说:“他自己有想法,不用管他太多。你老是跟他唠叨,他都不愿意回家了。”
罗妈也不得不承认罗裳说的是对的,这一年来,儿子很少回来,估计是在家里嫌烦,不想听她唠叨。
说完儿子,罗妈又看了眼罗裳,问她:“你也不小了,过年二十三,也该紧着点找对象。找着了还得处一两年才结婚,所以这事不能拖。要不要妈再托人帮忙介绍下?”
罗裳立刻道:“再过阵子吧,遇到合适的,我可能会自己处。这事我自己会考虑。”
她可不希望再出一次张旺的事,让她妈托人,还不如她自己找。
“行吧,这一个个的……都大了,有主意。”
经过张旺的事之后,罗妈也不好再像以前催促罗裳相亲了,就怕又相了个不靠谱的。
窗帘快缝完的时候,罗妈问起了亲家的病,罗惠不满地说:“说起这事儿我就生气,陶大勇他哥嫂不是个东西,平时回爸妈家拿东西蹭饭挺积极的,一遇上事儿就往后躲。”
罗妈不高兴地说:“他们拿多少?你跟大勇拿多少?”
罗惠说:“医药费现在花了七百,陶大勇太老实了,给掏了五百。他哥才拿了一百,剩下一百是老头自己攒的。他嫂子还跟我哭穷,说家里孩子老生病,实在没攒下钱。”
“过两天老头就得出院,出院前还得花一百多。这钱他们还指望我跟陶大勇出呢。”
“两个不要脸的,家里有钱都上供给丈母娘了,自家老爹出事就往弟弟身上推,没个哥嫂的样。”
“妈你等着,这个钱我非得让他们出不可,要是不出,看我不骂他们。就算跟他们打,这个大亏我也不能白吃。”
罗惠憋了几天的气,到娘家才有了诉苦的地方。罗裳和罗妈都静静地听着,谁也没阻止她。
罗妈并不反对女儿跟哥嫂去争,她是过来人,知道女儿在婆家是什么情况。
如果现在性子太软,由着人拿捏,那以后真是什么事都得他们小两口扛了。
她叹了口气,说:“惠,实在不够,妈给你拿点。”
罗惠当即说道:“那不用,家里要换房子了,好多东西要买,本来我还想出一两百给家里用呢。”
“现在这样,我估计是拿不出来了,顶多就能拿个五十。因为照像馆那边也得上点道具,进一批衣服,要不顾客嫌拍照能用的衣服少。”
她看上去有点歉疚,罗裳笑着说:“姐,你以后会发大财的!信我一回,等你发财了,记得给我买衣服,买鞋,要质量好的。”
她说得认真,罗惠却只当妹妹在开玩笑。
虽然她不信,但她觉得妹妹比以前开朗多了,这也是个好事,就笑着说:“行啊,真有那一天,我肯定给你买。”
罗惠没有待太久,又待了一会儿,就披着雨衣走了。
罗妈在门口看着她走远,这才回头跟罗裳说:“你以后找对象要是碰到兄弟两个的人家,得好好观察下他兄弟的人品,还有他家里人,都得好好看看。要是碰到不好的,能折腾人一辈子啊。”
“妈,你放心吧,我肯定会好好观察,真有了会带回来给你相看的。”罗裳的保证让罗妈多少放了些心。
“哟,漏雨了!”
两人回屋后,发现屋子西北角有几个地方开始往屋子里渗水。罗妈立刻去找了几个盆,将盆放在地上接水。
罗裳是在滴滴嗒嗒的声音中睡着的,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罗妈已经往外泼了两次水了。
第二天下午三点来钟,罗裳要的木柴被人用马车送到了山河路。车夫帮忙,几个人忙了一个小时,才把罗裳要的柴火都堆在一间厢房里。
这个房子里还有一个大锅一个小锅。其余空地则用来堆放木柴和煤球。
这时候市内很多平房住户都烧炉子做饭取暖,所以市内也是可以烧柴火的。
挨着制药间的房间现在基本还空着,还需要打一些架子,用来阴干药材。目前只是用钉子简单地钉了几层木板凑合用。
老韩头今天没去钓鱼,因为拉木柴的人是他帮忙找的,所以他得留下来照看着点。
等那些木柴都摆好了,老韩头就问罗裳:“这些柴火,还有你订的煤,大概够烧多长时间的?”
“两三个月差不多了,我可能隔一阵才做一批药。”罗裳说。
老头一想,那还行,这要是隔三差五做一回,还挺累人的。瞧这姑娘的手,也不像是干粗活的。
老头暗暗琢磨着,小姑娘最近投了不少钱,也不知道钱够不够。但他不好随便乱问,就只能在心里想一想。
他刚才也帮着搬了几根木头,手上脏了,老头就弯腰打水,准备在井边洗洗手。
头天下了场大雨,现在天气明显凉快了,在外边待着挺舒服的,所以老头打算在院子里坐会,乘乘凉再出去转一转。
他洗完手,正用毛巾擦着,这时走廊上的门帘被人从外掀开,老韩头往那边瞧了一眼,只认出了左边那位,另个两个他都不认识。
“大海媳妇,你们这是来看病啊?”老韩头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走了过来。
左边那位中年妇女就是街对面大海杂货店的老板娘,她脸上明显有点犯愁,看到老韩头,苦笑着说:“也算是看病吧。”
“哦,那赶紧进去吧。”老韩头看得出来,跟杂货店老板娘一起来的两个人状态都很不好,尤其是那个年轻女人,看上去好像哭过,瞧着非常萎靡,难道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病?
他想跟进去瞧瞧,但那杂货店老板娘却看了他一眼,说:“韩大叔,要不,你还是先回避下吧。”
老韩头尴尬地摸了摸下巴,抬手道:“那行,你们先看吧。”
老头走了,回院里继续乘凉,心里却是满腹疑团。
到底是什么事儿啊,居然还不让他看!
难道是妇科病,不方便让他看?
罗裳请那几位坐下,杂货店老板娘汪翠便指着自己向罗裳做自我介绍,还邀请罗裳有空时过去玩。
罗裳礼貌性地答应了,接着道:“哪位要看病?”
年轻女人就坐在罗裳对面,她皮肤挺白,五官也不错,就算憔悴,也能看出来,是个漂亮的。
年轻女人转头看了眼汪翠,眼里的悲伤浓得像是化不开一样。
罗裳看出来这几个人可能有别的来意,她没再多问,静静地等着。
汪翠想了下,然后她走到罗裳面前,小声说:“罗大夫,程严的事,是你算的吧?”
“谁跟你说什么了吗?”罗裳反问。
“没谁告诉我,那天他们家几口人来这的时候,我看见了。他们前脚走,后脚程严就得救了。这事我觉得太巧了。”
“我们家那口子,那天也跟着出去找人了。程家人让帮忙的人专心找洞,这要不是事先请人算过,他们不可能这么办。”
她推理得还挺有道理的,罗裳便没再否认,但她也没直接承认。
“那你们这次来希望我做什么?”罗裳平静地道。
汪翠见她默认了,脸上一喜,立刻拉过那年轻女人的手,跟罗裳说:“我外甥女小洁上个月刚生过一个小孩,那孩子也是没福气,生下来就没了。”
“她想求你帮忙算算,她还能顺利生下小孩吗?大概什么时候能怀上?”
罗裳看了眼年轻女人,这才道:“我强调一下,普通的事不要找我算,比如算流年,算前程,算财运这些,我一般不接。”
“不过我愿意给她算一算,50块一次,能不能接受?”
五十?
那对年轻夫妻略为迟疑,最终那男人点了下头,说:“行,我们算。”
五十块钱对普通人来说,差不多是一个月的工资,所以他们有迟疑、有犹豫都很正常。罗裳还挺理解的,因为罗妈平时出去买东西,一分两分都要精打细算。
罗裳让对方报上八字,随后她开始低头写写算算,还在纸上画图。汪翠和小洁他们都不懂,但谁也不敢打扰罗裳。
过了几分钟,汪翠注意到罗裳好像皱了下眉头,这个动作很短暂,但她还是捕捉到了。
她心里有点急,结果不会很差吧?
又过了几分钟,罗裳才抬头,但她的表情有点怪,没有直接说结果,反倒问小洁:“你是在哪儿生的孩子,在家还是在医院?”
“在新乡医院啊,怎么了?”小洁紧张地道。
她两手冒汗,手指紧张地绞着,生怕罗裳说她再不能生了。
罗裳看出她很紧张,便安抚地拍了拍她胳膊,说:“先别急,我就是想问问当时的情况,了解下。”
小洁的紧张稍微减轻了一些,这时罗裳又问她:“在新乡医院?那你们亲眼看到孩子没了吗?”
小洁丈夫隐约察觉出来不对劲,他站了起来,走得近了些,道:“没见着,大夫说孩子生下来就没有呼吸,他们处理了,没给看。”
罗裳脸色沉了下来,这就对了。
她抬头,怕小洁过于慌张,便拉着小洁的手,一字一句地道:“你们上个月生的孩子还活着,被别人抱走了。是哪个大夫跟你们说孩子生下来就没有呼吸的?就去找他,这事跟他脱不开干系。”
小洁脑子里轰轰地,一时间感觉头重脚轻,天眩地转,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汪翠瞪大眼睛,盯着罗裳,紧张地追问:“罗…罗大夫,这是真的吗?”
“算出来的结果就是这样的,孩子还在青州,确实还活着。你们查查吧,看看这个大夫亲戚朋友家,谁家多了个新生儿。”
小洁丈夫死死咬着嘴唇,差点咬出血来。现在他多少有点想明白了,为什么大夫连看都没让他们看,就把孩子给处理了?
让家属看看怎么了?就算担心家属接受不了,那在处理之前至少得问问家属要不要看吧?
既然连问都没问,那这里边就很可能有猫腻!
那可是他们一家盼了好久的孩子,就这么被人偷走了,他这时候想杀人的心都有。
罗裳看出来这几个人都很激动,就说:“孩子暂时没危险,我建议你们不要冲动,不要现在就去找大夫对质。”
“因为你们没有证据,警察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所以你们要是现在就去闹,去要孩子的话,反而会打草惊蛇。”
“大夫一旦听到风声,让人把孩子转移或者藏起来,那谁都拿他们没办法了。”
“具体怎么办,你们商量着看。最重要的是先把孩子找回来,其他的事可以慢慢处理。”
“千万不要冲动啊!”
小洁身体颤抖着,已经快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最近状态本来就很差,突然又听到这个消息,神情都有点恍惚了。
汪翠见状,连忙说:“罗大夫说得有道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冲动反而会坏事。万一孩子让人给藏起来,咱们还能上哪儿找去?那么大点的孩子,一天一个样,认都不好认。”
小洁丈夫抖着手拿出五十块钱,哽咽着说:“你说的,我们记住了,我先回去,找人商量下。”
罗裳站了起来,目送这三个人离开诊所。
老韩头耳朵还挺灵的,听到了低低的哭声。这几个人一走,他就过来问罗裳:“到底什么事啊?这家人怎么这样了?”
罗裳看出来他很好奇,但这种事,没经过别人允许,她是不能往外透露的。
她就说:“你要实在想知道,就去对面问问。不过得晚点,他们现在可能还在商量事,短时间应该没空。”
还真有事?
老韩头重新回到树下,摇着蒲扇,把他能想到的可能都想了一遍,仍然确定不了具体是什么事。
让他意外的是,他还没去找汪翠呢,汪翠自己倒是过来找他了。
汪翠一见他,就道:“韩大叔啊,这次你可得帮我们家一个大忙。”
老韩头一脸懵,很是不解,这事怎么还牵扯到他这里了?
他站了起来,让汪翠先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汪翠这才道:“我是想请你跟你家韩沉说一声,让他出面,在派出所找人帮忙,查一下新乡医院产科大夫祝万福的兄弟和所有亲戚。”
什么东西,怎么还查到产科大夫身上了?
老头百思不得其解,汪翠也知道,这件事她要是不说清楚,就没法求人帮忙。
韩沉他就在公安局,虽然他是在处突大处,不负责查案子。但他认识的人绝对不会少,由韩沉出面帮忙打听,总比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自己瞎扑腾要好。
听完汪翠说的事,老韩头好一会儿没说话。过了好几分钟,他才叹口气,说:“这种事,有可能是真的。你那外甥女和女婿,也是有点粗心啊。医生不让看也得看哪,真不让就找主任找院长去告状。”
“哎…算了,这事儿已经发生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要不这么着,找人帮忙查查他家亲戚这个也不是不行,再过一会儿韩沉能回来,他妈让他帮忙送柜子。”
“等他回来了,你跟他说。不过这小子跟咱们不一样,他不信这个,所以有可能得跟他磨,要不他不一定能帮。”
汪翠见老韩头愿意帮忙,一颗心便放到了肚子里。她连声说:“那可太好了,我也在这儿等着吧。”
汪翠还真在这儿等上了,罗裳给一个街坊看完病了,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透过窗户,罗裳看了她一眼,随后她坐了回来,随手从笔筒里抛出六枚铜钱,甩成一条线。
吉!
她收回笔筒,拿出纸笔,安静地开始抄写这两天处理的医案。
韩沉是五点二十回来的,他妈找的货车,让他顺路押车回来。
听到汽车声,罗裳放下笔,站起来迎到门口。她没想到押车的人是韩沉,本来想道谢的,但韩沉从车上跳下来后,就跟那两个人合力把百子柜顺着木板从车上滑下来,紧接着,几个人又合力把柜子抬了进去。
等他们干完活,罗裳就在旁边热情的递水递毛巾,还连声问渴不渴,热不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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