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知晚走去床边,继续铺他刚才没铺好的床单,沈彬收回手,站在床边看她。
很长时间没说话,导致她说话声音有些泛哑:“秋雨的死…和闻平渊有没有关系?”
沈彬叹了一口气:“你还想查俞秋雨的事?”
黎知晚没说话,手抚在印着粉色郁金香的床单上。
沈彬低头看着她:“监控显示是她自己跳江的,没有任何人推她。你就当她是自己跳江的,你自己心里也舒服点,不是么?”
黎知晚仰头直视他:“所以你也知道她不是自己跳江的?”
“我不知道。”沈彬稍作停顿, 才说道:“她跳江证据确凿,你想翻案,绝无可能。”
“连她父母都已经认命了,你何必淌这个浑水。”
黎知晚听着窗外潇潇风声,声音低稳而有力:“所以我们这些人的命天生就该如草芥一样,任人欺凌折辱。”
“这世道就是叫我们认命,对吗?”
“高位者随意生杀予夺,而我们就必须认命,这是个什么道理。”
沈彬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她面容上:“那你想如何?”
黎知晚转身看着玻璃窗上生出的丝丝裂纹,缓声说:“雁过留痕,风过留声,不会没有任何证据。”
“若是秋雨没有死,很多事我忍就忍了,可她…是我最好的知己,我不能让她死的不明不白。”
沈彬听完她的话,走过去站在她身后:“再等几年好不好?”
“等我真正掌权之后,我帮你翻案。现在还不是时候,事情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证据或许好找,但不会让你揭露出来的。”
“等时机成熟,我——”
他话都还未说完,黎知晚就转身打断他:“沈彬,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不会那么容易崩溃。”
“真的很感激你,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但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都会——”
沈彬陡然出声打断她下面的话:“我不要你报恩。”
“黎知晚,我不会挟恩图报。”
“我说过的,只希望你以后过得开心一些。”
黎知晚闻言一怔,这些话很难不让人多想。
沈彬却看着她,淡淡的笑了笑:“黎知晚,我虽然算不上好人,但也不差。”
“我在圈子里风评不太好,都说我玩的花,但我也不是…真的那样。”
“其实你可以试着…慢慢了解我。”
黎知晚看着他眉眼里的温柔之情,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本能的觉得两人之间不该是这样的氛围。
沈彬看到她脸上的表情,苦笑了一声,退了几步说:“就是开个玩笑。”
“你好好休息吧。”
他转身走到门边时,又侧头看向她:“黎知晚,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你以后最好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但你…可以毫无保留的相信谦哥,他是真心爱你。”
“你可以完全信赖他。”
黎知晚点了点头,本能的反问他:“我可以相信你吗?”
沈彬没有犹豫一秒:“可以。”
他说完后,并没有解释一句,给她关上卧室的门,就走了出去。
*
大年初一,京北城暮色降临之际,周庭在实验室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黎知晚的定位。
至今仍停留在江城南宁旧巷的住宅里。
章鸣从外面走进来,看到他放下手机,才说:“下面的人说,顾总已经到达江城了,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周庭看着手里的器皿,淡淡道:“你派人跟的?”
章鸣点头说:“是的周总。”
“下次尽量别派人查顾禹谦了。”周庭低头调配药剂,吩咐道:“他又不是傻子,稍微一查就知道是我们派人跟着他。”
“沈彬和晚晚一起去的,也没回来?”
章鸣说:“是,沈总和黎小姐应该一直在一起,我们的人不敢一直跟着,就看到他们进了南宁旧巷。”
“一直在一起?”周庭蹙眉:“这沈彬到底在搞什么?他不是顾禹谦的兄弟么?”
章鸣不敢多说话,只是说:“我们也不清楚,而且下面的人说…顾总派的人也查到了他们的位置,顾总应该已经快赶到南宁旧巷了。”
周庭放下药剂,把手套摘下来,想了几秒说:“把我们的人全都叫回来。”
“想必顾禹谦和沈彬要兄弟异心了。”
章鸣有些诧异:“不会吧,他们做了二十多年的好兄弟,应该不会因为这个事闹掰吧?”
周庭一笑:“情义越重,生的芥蒂就越深。”
“沈彬这次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靠近晚晚,都太没分寸了。”
“顾禹谦那么爱晚晚,很难不多想。”
章鸣似乎听懂了,点点头说:“好的,周总。”
周庭嗯了一声,拿出一瓶药给他:“周齐山的药该换了。”
“这个药效果好,拿给徐医生给他用用。”
章鸣小心的接过来,说:“好的周总,我这就拿给徐医生。”
*
晚上七点半时,江城的雪渐渐小了一些。
顾禹谦走进巷子里时,冬日寒风穿巷而过,昏黄的路灯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寻着记忆停留在陈旧的筒子楼前,迈步走进楼道里。
楼道里的灯年久失修,照不清脚下的路。
他停在记忆里熟悉的门前,不知道站了多久,久到心里沉重到无力,才抬起手敲响了门。
敲了两下,里面就传来脚步声。
里面的人像是也在做心理建设一样,脚步声驻在门边停留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打开了铁质的门。
顾禹谦隔着慢慢打开的门,渐渐看清了里面站着的沈彬。
第224章 “你抱抱我好不好?”
晚冬雪夜,客厅里灯光很亮,足以照清两人脸上的神情。
沈彬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心虚,反而敞开门,轻唤了一声:“谦哥。”
顾禹谦没应声,迈步走了进去,目光极淡的落在他脸上,第一句话问的是:“昨晚谁开的车?”
沈彬如实说:“她开的。”
顾禹谦闻言稍转身,像是在极力压抑情绪,没几秒就转身给了他一拳。
那一拳力道很重,沈彬不设任何防备的倒在地上。
他左手撑在客厅的桌子上,抬起右手腕蹭去唇角的血迹,一句话都没解释。
顾禹谦冷声问:“她人呢?”
沈彬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在卧室休息。”
顾禹谦看着他侧脸的伤,质问道:“为什么带她来这?”
沈彬不答,只是撑着桌子站起身。
两人的目光交接,沈彬眼眸坦荡到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事一样。
顾禹谦眸中满是冷意:“沈彬,除夕夜你私自带着晚晚来江城,你置我于何地?”
沈彬望着他,低声说:“我的错。”
“既然你来了,就好好陪她,我先走了。”
他刚走了几步,顾禹谦就唤住他:“站住。”
沈彬没回头,而是停下脚步,背对着他。
顾禹谦看着他的背影,话语说不出的凛然:“沈彬,你不是第一次这样失分寸了。”
“从澳洲旅行开始,你就已经不对劲了,我不是看不出来。”
“我以前不当面提醒你,是念在你我多年兄弟情义。我觉得你总该分的清孰轻孰重。”
“可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分得清么?”
沈彬听完他的话,隔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面对他:“我分得清。”
“我如果分不清,你们分离那七年我就已经出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昨晚的事是个意外,是我冲动了。”
“你别多想。”
顾禹谦冷笑一声:“你还真存过这样的心思。”
沈彬没否认,只是说:“不会有下次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两人之间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顾禹谦站在原地看他:“宋婉怎么回事?你送到程弘昌床上的?”
沈彬淡淡的笑了下:“你都查出来了,何必问我。”
顾禹谦眸色幽深不见底:“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沈彬避开他的目光:“很晚了,我该回京北了。”
他说完后,就径直往门外走,却在门口停住脚步,侧身说:“谦哥,倘若你和黎知晚真的有未来,我不是不能让步。”
顾禹谦静静等着他下文。
听到他继续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你,除夕夜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黎知晚去苏家的。”
“她善解人意,不代表她不委屈。”
沈彬说完这些话,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楼道里传来沉闷的脚步声。
等他离开后,顾禹谦独自在客厅站了一会儿,才轻轻打开卧室的门。
本来不想打扰她休息的,但卧室门因为年久失修,门缝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黎知晚转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待看清是他后,愣了一秒。
顾禹谦沉默着往床边走,看到她似乎无措的在穿鞋。
待站定后,黎知晚朝门外看了一眼 ,低声问:“沈彬走了?”
顾禹谦听到她的话,说不上为什么,突然很是难过,停顿了几秒才说:“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黎知晚仰头看向他的眼睛,脑袋还在发疼,从清晨一直疼到现在都没有缓解。
猝然醒来后,又看见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禹谦低头看她,看到她眼眶很红,担忧了十几个小时的心情,一时难以抑制:“黎知晚,谁给你的胆子,风雪天在高速开车十个小时?”
“你有开车上过高速么?就敢这么开?”
“你有没有想过,你昨晚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你考虑过我么?”
黎知晚在他的声声训诫和担忧声里,突然扑在他怀里,嗓音有些哽咽:“…顾禹谦,你抱抱我好不好?”
第225章 “你抱抱我。”
她的手紧紧圈在他腰上,脸埋在他胸膛,声音满是哭腔,像是积攒了很多的委屈和难过:“…你抱抱我。”
顾禹谦听到她的声音,稍弯腰将她抱紧,右手放在她脑后,左手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对不起,我刚才太着急了,声音大了一些。”
“我跟你道歉。”
黎知晚在他怀里摇了摇头,难受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从中午沈彬说了那些事后,她的情绪一直都十分低沉,像是一根随时会崩断的线一样。
但她又不想在沈彬面前表现出来,只能一直强压着情绪,逼着自己睡觉。
直到顾禹谦出现,她一直隐忍的情绪,才终于找到了可以宣泄的出口。
顾禹谦见她一直哭,却不说话,只好主动开口:“对不起晚晚,我昨晚不该去苏家的。”
她一直劝他去苏家,却没细想过她是口是心非。
“你是因为这个,才和沈彬来江城的吗?”
黎知晚抽着声说:“…不是。”
顾禹谦:“那是为什么?”
黎知晚在他怀里沉默了很久,真的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现在告诉他。
她是闻平渊的女儿,林莞从未提过。这件事若不是沈彬说出来,没有任何人会联想到。
此时说出,她和顾禹谦的关系就变得太过微妙,同时也会牵扯出她和沈彬七年前的事。
桩桩件件,理都理不清楚。
她想了很久,放开了手,仰起头看他:“沈彬叫我来,是想跟我说一件事,他喝酒了,不能开车,所以…让我来开。”
顾禹谦没先问什么事,而是就开车这个事说起,语气尽量温和道:“他喝酒了让你开,你就开车?”
“从京北到这里将近十个小时的车程,你身体不好,你不知道吗?”
“你没上过高速,昨晚又是风雪天,万一出点什么事,你想过后果没有?”
“沈彬做事莽撞,你就陪着他么?”
“我的手机不是摆设,你哪次电话消息我不是秒接秒回,昨晚的事,你完全可以打个电话给我,无论我在苏家干什么,都会立刻赶过来。”
他说到最后,叹了口气,嗓音很沉:“晚晚,你是不信任我吗?”
黎知晚望着他的眼睛,轻抿唇说:“不是。”
“昨晚是个意外,他说我开车来江城,就赠我…一个秘密。”
顾禹谦直问:“什么秘密?”
黎知晚低了会儿头,压着声说:“…顾禹谦,我需要自己缓一阵, 才能告诉你。”
顾禹谦一点也不想逼她,抬手用指腹温柔的擦去她脸上的泪:“好。”
“等你想好了,再跟我说。”
*
那晚,顾禹谦陪着她在江城休息了一晚,直到第二日傍晚才起身回到京北。
大年初五之前那几天,黎知晚一直都过得浑浑噩噩的,林莞叫她回去吃饭,她也没回去。
如今一想到见这个母亲,她都莫名的有些压抑和抗拒。
周庭发的消息,打来的电话她也都没接过。
只简单回复了一些许芷晴和楚菁的微信。
楚菁的老家在青城,京大教职工放假早,她赶着春节前就回去了。
许芷晴的家就在京北,过年在家里亲戚的唠叨下,相了几次亲。
没一个看对眼的,要么长得歪瓜裂枣,要么就是上来第一句让她生儿子,传宗接代的。
全给她下头完了。
这些相亲遇见的奇葩男,还被她当成玩笑,打视频讲给黎知晚听。
许芷晴每次说到最后,都会来一句:“我真想上去扇他两嘴巴。”
黎知晚每次都会浅笑着回应她的话,敬佩她洒脱的性格。
时间就这样慢悠悠晃荡到大年初七,由于她在微信上拒绝了闻玥的数次邀请,闻玥干脆直接开着车找到了圣和苑来。
她来时,黎知晚还穿着睡衣,抱着小橘猫趴在客厅看顾明政给的棋谱。
是顾禹谦去开的门:“姐,你怎么来了?”
闻玥挎着黑色小肩包,大冬天穿着高筒靴,露着白皙的腿,一身超级御姐的装扮,抱着双臂说:“你把晚晚囚禁了?”
顾禹谦甚是无语的看着她:“我是那种人么?”
闻玥推开他,往里面走:“那我回国后,叫了她那么多次,她怎么都不出来玩?”
顾禹谦跟上她的脚步:“这几天天气冷,她有点感冒,就让她在家里休息。”
闻玥朝着沙发走过去,见到黎知晚坐起来,忙走过去:“禹谦说你感冒了,严重吗?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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