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舍她其谁。
尚芙蕖认命躺平。
月色清幽,如水漫过纱帐。殿内的炭火似乎烧的有些热过头了,她手心都出了一层湿漉漉的汗。
可陆怀今夜格外磨人,不紧不慢地一件件拆去她衣裳。
冷白的修长手指似月辉所凝。
怎么看怎么正经。
这样端肃严谨,甚至显得冷欲的一个人,为何偏偏就……
只希望不要像昨天那样,闹到三更半夜还不让人睡……
望着那双适合执朱笔握长剑,唯独不该挑开女子衣带的手。她试探地问,“陛下今日似乎心情不错?”
“你从前不是说自己养什么死什么,所以没有收母后送的兰花吗?”
陆怀低下身子,炽热的气息拂过她面颊,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衾褥渐乱,那股热意蒸的人骨头发软,尚芙蕖咬了咬唇。
确实是这样。
就连他给的那盆云竹,都险些被养死。
最后还是紧急送回宣室殿,才挽救了一条弱小无辜的生命。
所以鉴于自己的死亡之手,她连孩子都不怎么敢养。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那盆兰花我养活了,明日便让人搬过来摆在你宫里。”
她的手又不安分掉到账外,陆怀极有耐心地再次捞回,十指交扣按在枕上,“往后你喜欢什么,我就养什么。我负责养,你负责看。”
尚芙蕖感动的眼泪汪汪,“喜欢猪。”
“……”
真正的恃宠而骄,敢于蹬鼻子上脸,还无所畏惧。陆怀咬牙,掐着她的脸恶狠狠吻了一记,“行,等出宫了我给你养!”
不就是猪吗!
还能比孩子难养不成?
“盈盈,你在欺负我。”他答应完又气极反笑,越想越是笑,“就仗着我喜欢你,所以使劲地欺负我。”
这几年尚芙蕖对他的帝王身份,已经脱敏的差不多了。
她不比他,对史官那支笔还是有所顾忌的,所以明面上还能端一端,私底下使唤的得心应手。
这是陆怀自己惯的,也是自己想要的。但被叫去养猪……属实没想到。
尚芙蕖轻啧一声,将他那只手缓缓往下挪了挪,放在自己纤细的腰际,“什么欺负,这分明是补偿。”
掌下一片温软,犹如玉脂。
不知想到什么,对方心虚地没有再出声,甚至耳廓蔓上一抹绯色。
今晚废话有点多了。
他严重怀疑尚芙蕖是不想办正事,故意拖延时间。
最后那件绣着红鲤粉荷的小衣,顺着榻沿飘落到地上,银白月色流淌,仿佛能将莲鱼溺毙其中。
气温渐渐升高之际,齐忠颤颤巍巍的声音从外头传入,“陛、陛下,小殿下做了噩梦睡不着,过来找皇后娘娘了……”
透过那丝门缝,殿内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闻到似有若无的水沉香气息,熏的浓了,隔着门都能捕捉到丝丝缕缕。
冗长的寂静中,齐公公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好半晌,才隐约听到里头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随后,是帝王压着怒火的声音——
“让他滚进来!”
第182章 后记4】
这种情况在几个孩子早早被陆怀扔去偏殿睡后,就没再发生过。
寝殿暖香霭霭,如沸如燃。尚芙蕖兵荒马乱地一把推开身上的人,赤足就要下地去捡自己那件小衣。
但雪白足尖还未触到地面,腰肢便被有力的臂膀揽了回去。
男人滚烫的胸膛温度未褪,仍像块烙铁一样灼人。
“我给你捡。”
陆怀说着,拿了衣服给她套。
他眼尾泛着欲|望的薄红,气息不稳,音色更是低哑到惹人生出绮念。
目光所及与指尖所触,皆是白皙到晃眼的柔软雪莲色。见他越帮呼吸越重,尚芙蕖赶忙夺过衣物自己穿。
还不忘提醒。
“你等会儿别和孩子生气,和儿还小,胆子又小。”
毕竟原作父子俩关系恶劣,最后刀戎相见。既然如今事先知道,那她肯定是要阻止的。
“胆子小?”
陆怀半蹲下身给她穿鞋袜,自己却只套了件里衣,衣带松松垮垮,露出半面精壮胸膛。
“我看他胆子一点都不小!”
这儿子生来就克他的,都怪自己当初一时冲动!
如今正头夫妻搞成这样,倒像是做了什么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事。
尚芙蕖拍了拍他心口,给他顺气,“和儿又不是故意的,想想以后啊,咱们就不和孩子置气了。”
自从这对龙凤胎出世后,陆怀的情绪就不是那么稳定了。
少年时他在朝还是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却是每日鸡飞狗跳,人设与皇帝包袱齐飞。
但离宫终身券,她还是不想陆怀领的。
“胳膊肘,胳膊肘。”陆怀正了正她的胳膊肘,将其对准自己,恨铁不成钢道,“御极多年,还从未见过这么爱哭的,男儿流血不流泪。他倒好,眼泪一箩筐。”
“这话说的。”尚芙蕖笑道,“你小时候就不哭似的。”
“眼泪又不能填饱肚子,也不能解决事情。”陆怀正起脸色,“我小时候几乎没有哭过。”
在知道哭没有用,甚至只会招来更严厉的惩罚后,他便不哭了。
尚芙蕖知道他那段灰暗过去,不由心疼,“往后想哭就哭。”
但陆怀硬着脖子不点头。坚定认为男儿哭哭啼啼不像话。
灯盏剔亮,门被推开一条缝。
伴随潺潺流入的月华,一道小小的身影探头探脑钻了进来。
孩童抱着自己的那只干菊花做的枕头,两截小臂如白嫩藕节。
浓长卷翘的睫羽上还挂在泪珠,鼻头和眼眶红红的,微抿着唇,像之受惊的兔子,极易激起他人怜爱。
小皇子还没开口,尚芙蕖心就已经软了半边了。陆怀轻咳一声,她这才重新坐直身子。
“什么事非得这个点来打扰你阿娘?”陆怀淡淡开口。
“我、我是来找阿娘的。”小皇子看了一眼父亲,很快垂下脑袋,看起来明显心里是有点怕这份严厉。
“我刚刚做了一个好可怕的噩梦……”
“和儿。”
尚芙蕖抬手招他过来,捏了捏孩子软乎乎的小脸,“什么噩梦这么可怕?告诉阿娘就不害怕了。”
“我看见了好多好多的血……”小皇子眼眶又红了起来,吸了吸鼻子,仰头怯生生地问,“阿娘,我今晚可不可以跟你睡?”
“不行!”
没等尚芙蕖回答,陆怀便黑着脸,一口否决。
“你如今几岁了,还要你阿娘陪着睡?”
尚芙蕖手绕到后面,悄悄拧了他的腰好几把以作暗示。
无奈这人也不知道是皮糙肉厚还是装聋作哑怎么了,愣是继续说道,“还有你这脸上的眼泪,赶紧给我擦干净了。我大辰儿郎流血不流泪,眼泪这种东西,丢人现眼。”
一番话下来,陆清和更加哭唧唧了。
尚芙蕖拧人提示无果,只能无奈摆烂。
看着正在努力将眼泪收回,结果断珠子般越擦越多,天生自带破碎感的小儿子。她深深觉得,陆怀有极大的可能再次将自己作成离宫二次游。
陆清和抽抽搭搭,也不敢再说话,只可怜巴巴站在原地。
对视片刻后,尚芙蕖率先没忍住,往旁挪了挪位置,掀开被子一角,“和儿,过来吧,阿娘今晚跟你睡。”
忽略头顶上亲爹的眼神,陆清和抱着枕头一步三挪地上前。
“谢谢阿娘……”
于是,两人中间挤了超亮的电灯泡。
被撩拨起来的邪火还没压下去,就再添一股,陆怀彻底睡不着了,长发散在背后,披衣起身。
“我先去让人将那盆兰花搬过来……”今晚的事情是办不成了,顺便去外面吹吹冷风,清醒一下。
但听到兰花两字,原本趴在尚芙蕖怀里乖乖不动的陆清和,突然睁开双眼,声音小到喉咙里,“阿爹、阿爹,你那个花没掉了……”
陆怀耳力极佳。
唰地回过头,额角青筋重重跳了一下,确认道,“什么没了?”
“就是、就是放在宣室殿的那盆花……”
品相金贵的兰本就娇嫩不好伺候,更何况眼下还是冬日,天寒地冻难度倍增。陆怀特地让人将东西移到宣室殿,烧了暖炭。
好不容易亲自伺候到开花,还来得及没给尚芙蕖看上一眼,结果就没了。
饶是方才尚芙蕖再三提醒过,他还是觉得血液突突直往上涌。
“怎么没的?”
“我捡到一只快要被冻死的小兔子。”
陆清和自觉惭愧,抹着眼泪道,“那天没来得及回去,就一起带去宣室殿做功课了,放在衣服底下想要捂暖它,结果兔子醒来后偷跑出来,把你给阿娘种的花给吃了……对不起阿爹,我不是故意的。”
“这是你的主意?”
陆怀压制着怒气,但还是清楚自己这几个崽子的德行。
陆清和胆小,一时之间想不出这样的招。
“长宁让你把兔子直接带到宣室殿的?”疑问的语句,却是肯定的话语。
陆清和不说话了。
好半晌,才生硬回道,“不是二姐,是我自己这样做的。”
倒挺讲义气。
陆怀咬牙,朝着殿外的齐忠道,“去把陆齐光给朕请过来!”
这下,尚芙蕖终于知道事情犯在哪了。
第183章 后记5】
屏风后映出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陆清和原本还眼泪啪嗒啪嗒,止不住直往下掉。
但在陆齐光被提溜过来开训后,听着那一声高过一声的严厉训斥后,突然什么都哭不出来了。
对比之下,甚至觉得阿爹还挺爱他的……
不同于陆清和的脆弱易碎,陆齐光可以称的上是厚颜无耻,谁碎了她都不会碎。
尚芙蕖不是第一次见这种情景,但还是有些心惊肉跳。半时辰功夫后,小姑娘这才垂着脑袋绕到她跟前,连个眼圈都没红。
她背着双手,话音清晰,“阿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虽是胆大包天的馊主意,但确实不是有意而为之。
尚芙蕖捏了捏她尖尖的小羊角。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屏风后就又爆出一声——
“陆齐光,你写的这是什么课业!”
又过半个时辰。
两个孩子连人带枕头被打包丢了回去。
而大半辈子坚毅硬气到就连最伤痛最困难那几年,都不曾掉过一颗眼泪的青年帝王,此刻捂着眼睛,重重往后一靠。
“实在作孽!”
一朝冲动,失悔半生。
能有本事把他气哭的,除了尚芙蕖,也就只有一个陆齐光了。
想起他一个多时辰前才说的男儿流血不流泪……尚芙蕖不由沉默了下。
但该哄的还是要哄,她起身过去喊道,“子昭……”
陆怀顺势靠入她怀中。
将微红眼尾的那点晶莹,连带着额间被气出的汗,往上捋去。
他还是要强的很,擦泪都是往上,还偏要假装成擦汗的样子。
“何必这般严厉,长宁这才蒙学,有的是时间慢慢教。”尚芙蕖拿帕子给他抹了抹,“倒把自己气成这样……”
陆怀按住她的手,说道,“玉不琢不成器,长宁性子顽劣,眼下不严加管教,等往后定了性就更不好引到正路上去。”
“取易守难,大辰暂时不需要信奉中庸之道的守成之君。”
尽管被气的不轻,但小女儿就是他看中的储贰。
是不安于现状的聪慧与灵活。
尚芙蕖轻叹,“那往后可有的你受了。”
京兆三月春景喧闹。
莺初解语,香尘染惹,满城桃红争相破萼,处处挤满看花赏景人。尚府家丁特地买了枝娇艳欲滴,上面晨露未晞的,将这一枝春捎带到宫里去。
王双鹭穿着一袭杏色软缎衣裙,衣领袖口处绣了卷草纹。水滴般的耳坠子在白皙颊侧轻轻晃动,折射出柔和光芒。
从后面看,依旧雅致婉约。
只在她微转过身,宽大袖袍被风吹起,可以注意到衣裳下明显鼓起的小腹。
人一被领进去,尚芙蕖便忍不住念叨,“清儿也是,你如今身子渐渐重了,怎么还让你在外跑。”
“娘娘别怪他。”
王双鹭摸了摸隆起的肚皮,语气轻柔,“都是我自己待不住,觉得家里太闷了,想来寻娘娘说说话。”
她眼热尚芙蕖膝下的长安公主,只盼着也能生出个这样的孩子。
“那也得怪他。”尚芙蕖却道,“怎么能让媳妇儿觉得闷呢?”
尚清沉稳内敛的性子是拧不过来了。
所以成婚前,家中狠狠训话一顿,让他务必与媳妇儿多说话,哪怕每句多说五个字,也是好的。
省得人家姑娘进门以后,还得去猜他心思,日子过得心累委屈。
所以,与王双鹭的话算是多了。
“他每次回来都有与我说话,还会给我肚子里的孩子讲故事。”
这算是极其难得的了。
嫁入尚家后,王双鹭肉眼可见脸颊盈润了圈。她原本是略微削瘦的少女体型,头一个月回去时,直把王夫人惊的目瞪口呆,险些没把女儿认出来。
最后得出尚家风水果然养人,自己女儿眼光也实在是好。
“小蝶。”
伸手喊来贴身侍女,尚芙蕖吩咐道,“让东厨炖些上好的血燕送过来。”
王双鹭赶忙摆手,“不用不用,娘娘之前送的那些都还没吃完呢。”
尚母和林姨娘如今两个人四只眼,就盯在她身上,生怕磕着碰着。提及此事,她明显头大,“所以,娘娘还是让我在这里躲一段时日吧。”
拿出绣了一半的虎头帽。
王双鹭趁机会边穿针引线,边与尚芙蕖絮絮说着闲话,“前几日薛家女君来寻我说话了。”
只听了前半句,尚芙蕖便明白,“是为了小王爷的事吧?”
王双鹭点头,“是,她与我交好,便想着帮她一把。”
陆扬这些年脑子还是不开窍。
人家姑娘几乎都摆到明面上。投其所好不知道送了多少吃的,但他也只会真心实意夸一句她送的东西好吃,再问一句哪买的。
“娘娘,阿筝都已经过及笄之年了……”王双鹭措辞委婉。
总不能真在陆扬这棵大树上吊死,硬生生熬成老姑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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