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才推开门,便看到自己买的蠢丫鬟傻兮兮的蹲在门口,看到他开门,才抬起头朝他笑了笑。
锦琛连骂她都没力气了,只是没好气地道:“你要进来服侍,不会敲门吗?竟在外头傻等?”
小丫鬟不好意思地说道:“因为不知公子什么时候醒,怕公子的起床气呢!”
他的确刚醒时脾气不太好,不过当人奴婢的还怕这个,躲着不敢进来,也真是没有别人了。锦琛无奈地挥了挥手。“算了,也不用你了,我自个儿都把衣服穿好了,你先摆饭吧!”
小丫鬟睁大了眼。“没有饭。”
“什么叫没有饭?”锦琛的眼睛眯了起来,神情有些愠怒了。
“衣姑娘说在这里要自食其力才有饭吃,她不收留灾民,不做事就得滚出去。”小丫鬟还有些得意地挺了挺肚子。“我早上替姑娘烧火,她让我吃了三个大馒头配酸菜红烧肉,还有一大碗肉骨汤呢!”
锦琛听得咬牙切齿,也就是这个蠢丫头自己吃饱了才想起他这个主人?
要换成别的主子,大概一脚已经踹上去了,不过锦琛倒真的没有打下人的习惯,也知道这里是衣向华的场子,逼这蠢丫头没用。
他索性摔门而出,越过那丫头也不理会,迳自到后院去寻能做主的人。
衣家不大,不过是间两进小院,锦琛很快便在灶房里找到衣向华。
她穿着一袭深蓝色的衫裙,套着围裙,头上顶着双丫髻,明明是农家女孩的俗气打扮,在她身上看来就是清新,让人联想到沾着晨露的小白花儿,不抢眼却别有风采。
衣向华见他已经起身了,无视他黑如锅底的脸色,泰然自若地笑道:“锦公子早啊!这么早起啊?”
明明她笑得如此和善,为什么他就是有一种被讽刺了的感觉?锦琛不语,看她什么时候良心发现,给他饭吃。
衣向华像是读了他心里的话,由蒸笼里挑了两个大馒头出来,还在里头夹上红烧肉与酸菜,另外还舀了一碗肉骨汤在旁边,那奶白色的汤汁油汪汪的,一舀动就是扑鼻的香气,锦琛觉得自己口水快流出来了。
“想吃吗?”她笑问。
“想。”他难得老实地答了。
衣向华指了指灶房外的柴火。“你将那些劈完就可以吃了,在这院子里,每个人各司其职,不养米虫,不干活就没饭吃。”
“你……”他火大地眯起了眼睛。“若我不劈呢?”
“那只能给红杏吃了,你不干活一定是推给她干,谁做事谁吃饭。”衣向华耸了耸肩,又像想到什么,提醒了他。“红杏就是你的婢女,我见你不常叫她名字,怕你忘了。”
蠢丫头叫习惯了,他还真忘了她叫红杏,不过他可是对那名字不屑至极,那丫头既不漂亮也没身材,叫什么红杏,她敢听他还不好意思叫。
“那蠢丫头早上都吃了三个馒头了,还吃?”锦琛咬牙切齿道。
“我觉得她可以。”想到红杏早上那凶猛的吃相,衣向华还余悸犹存。
锦琛哑然,难得同意了衣向华的看法。自从买了那丫头,盘缠就算没掉也迟早被她吃光,哪有小姑娘家一餐可以吃掉半桶饭的,论起吃饭的气势她比他这个主子还足!
灶房里的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锦琛最后还是败给了肚内的馋虫及食物的香气,臭着一张脸转身劈柴去了。
衣向华那清纯无害的外表就是装的,他相信自己若真的不做事,她绝对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他饿昏。
衣向华笑吟吟的看着纨裤少爷才来的第一天就败下阵来,昨日她爹回家问起他时,她据实以告,爹竟笑着要她往死里整,千万别可怜他,那笑里藏刀的样子让衣向华都怀疑锦琛什么时候得罪过她爹了。
外头的锦琛还是人生第一次劈柴,刚开始劈得有粗有细简直不能看,不过他是习过武的,试了几回上手后动作就快了起来,到最后看到柴火被劈得粗细一致,整整齐齐的排在柴房里时还挺有成就感的。
总可以吃饭了吧!
抱着这种大无畏的气势,他转头要回到灶间,想到那馒头里酱香味浓的红烧肉,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然而经过灶房大门时,他恰好见到衣向华在打水,她欲将井里挑来的水倒进缸里,可能因为力气不够抬不起水桶,她只能用瓢慢慢的从水桶舀水入缸。
锦琛原想视而不见,但他走进灶房时的脚步却越来越沉重,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最后他一咬牙,转头又出了灶房,到了水缸边抢过她的瓢,直接将水桶抬起来,把桶里的水哗啦啦的倒进缸里。
见水缸才半满,他粗声粗气地道:“井在哪里?”
衣向华愣愣地看着他,像是没反应过来他的帮忙,最后才默默的指了一个方向。
锦琛拎着两个空桶去打水了,衣向华看着他的背影,唇角慢慢的上扬,突然间心情大好。
她踏着轻快的脚步回到灶间,又由蒸笼里取出了一个大肉包子,搁到他早膳的盘子里,与那两颗馒头摆在一起,然后再从汤锅里舀了一大块带肉的骨头,放到了他的汤碗中。
第二章 拒绝解除婚约
挑完水回来,锦琛默默的发现自己的早膳升级了。
他半晌不语,最后撇了撇唇,一手抓起馒头夹肉,另一手端起汤碗,胡吃海塞的饱餐了一顿,吃完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那女孩的手艺出乎意料挺不错的。
吃饱喝足后,他施施然行至院子里,伸了个懒腰,好久没有这么早起了。
昨日来时正逢大雨,他没注意到这衣家的小院子还挺别致的。小池塘里的睡莲伸得笔直,一朵朵开得灿烂,旁边是一整丛的忘忧草,橘红色的花朵娇艳地独立在细叶之中,竹篱上爬的是凌霄花,点缀着飞燕草,大门边还有一树紫薇……
锦琛简直惊呆了,他从来没看过这么多花同时盛开,即使是在园林讲究、花木扶疏的安陆侯府,也绝没有这小院子里的花开得好!
他本能走到了紫藤架下,坐在那躺椅上,享受着早晨的微风,阳光稀稀落落的洒在身上,放眼望去是大好风景,让他觉得很是舒适,这眼皮也就慢慢重了……
衣向华拎着两个背篓来到院子,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不由令她觉得有趣。想想数个月前锦伯伯也是在躺椅上打盹,这对父子的行迳简直一模一样。
但锦伯伯是客,锦琛可不是,衣向华轻轻地上前推了下躺椅。
“别睡了!跟我上山去采蘑菇,昨天傍晚那场雨,山上定长了不少。”
衣向淳很听话,自己一个人在家她也放心,何况还有红杏可以帮衬,只消做上一大盘点心摆上,两个都会乖乖的看家。
“不去!”锦琛翻了个身,直接背对她。
“不去你的午膳可就没有了。”衣向华好整以暇地道。
锦琛随即翻过了身来直瞪着她,一张俊脸都阴沉了,却没有起身的打算,彷佛在挣扎着用午膳抵这么一次懒散划不划算。
衣向华也不勉强他,迳自背起了背篓,拿着布条把裤管绑紧了,抓起一把柴刀就要出门去。
“等一下!”锦琛皱起眉。“你拿刀做什么?”
“这时节山上有野猪,我拿柴刀防身啊。”
她笑咪咪的,就算是背着背篓的土样,看上去也是那么俐落清爽,不过说出来的话却让锦琛由躺椅上跳了起来。
“有野猪你还去?”他忍不住骂道。
衣向华不理会他的暴躁,仍是不疾不徐地笑道:“又不一定会遇到。难道你会因为可能噎到就不吃饭了?”
这是什么道理?锦琛被她说得认知都混乱了,只能一脸莫名其妙地瞪着她。
衣向华耸了耸肩,转身推开院门,才踏出一只脚,就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眨眼锦琛已背着背篓冲到她面前,一把抢过她的柴刀。
“还不走!”他黑着脸,不悦地道。
衣向华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差点没笑出来,果然就如锦伯伯所说,他这个儿子脾气不好,却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还有得救啊!
她笑着与他点点头,领着他出了院门后,两人便一齐出发往山上去。
衣家虽然住在镇上,却不在闹区,而是靠着山边,从门口走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就入了山。
这座山不高,密林遍布,靠近山脚下已经被人走出了一条小径,不过越往深山,渐渐地水气就重了,小径也越来越不明显,甚至还有挡路的藤蔓树枝。
默默的一个时辰过去,已换成锦琛走在衣向华前头,她只负责报路,他则拿着柴刀扫清前方一切障碍,倒是比她自己上山要快得多了。
她这才清楚的感觉到男人与女人的不同,也没看他使多大劲,一根大腿粗的倒木就被拉到了路旁,会割人的草也让他拨到了一旁,让她先由下方通过。
经过他身边时,她抬头便是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她想着这算是呵护她吗?不知怎么地心多跳了两下。
“怎么还没到,你到底要去哪里采蘑菇?”
他有些不耐地问,一下子便打破了她的胡思乱想。
“其实我平时不会走到这么深山的……”衣向华看着他犹豫地道。
锦琛沉下了脸,像要发火。
“不过因为有你在啊!我觉得走深一点也很安全。”她笑吟吟地看着他,完全不掩饰对他的依赖。
锦琛一愣,神情古怪地瞅着她,当下觉得耳根热了起来,随即转过身,脸诡异地红了。
明明他应该要讨厌她的,怎么说这话的她,看起来会有点可爱呢!
就着这奇怪的气氛,两人走到了一块满是腐叶的空地,有棵大树或许是被雷劈断了,就倒在空地的正中央,上头布满青苔,甚至长出了新的枝芽。
衣向华蓦然停步,喊了声让锦琛也停,偏头听了一下,突然笑道:“就这里了。”
说完她走到了那倾倒的树干旁,果然让她看到好几丛蘑菇,也不罗唆,弯下身就开始采。
她怎么知道这里有蘑菇?锦琛猜测或许是经验使然,并未多想。不过他不想太靠近她,总觉得有种奇怪的陌生感觉会让他失却冷静,心跳加速,所以他找了另一个方向摘蘑菇,但当他蹲下身去,看到各种各样的蘑菇时,他傻眼了。
“喂!”他一下不知怎么称呼她,便恶声恶气地一唤,“这么多蘑菇,哪株是有毒的,哪株可以吃?”
他不靠近她,但衣向华却走了过来,蹲在他身边,一一细说起来。
“这个叫平菇,炒菜煮汤都很不错,味道不重但口感好,还能抑制肿痛呢!这是小蘑菇,这是草菇,这两种可以拿来炒鸡……啊!居然有鸡枞菌,这个可好吃了,菌肉嫩味道香,用来炖汤可是一绝……”
锦琛认真地听她介绍,有些佩服她居然懂得这么多,不过他自是不会表现在脸上。
她清脆的声音如音乐般悦耳,两人离得极近,甚至他只要转过脸,就能碰到她的耳垂……
强自镇定的心神又开始恍惚了,他甚至本能的举起了手,有些好奇她细致的脸蛋摸起来是否像看起来那么滑嫩……
“我说了那么多,你记起来了吗?”衣向华突然问,转头见到他高举的手,一脸纳闷。
锦琛尴尬地放下手,尽量让自己面无表情。“自然记得,这是小蘑菇,这是草菇,那是平菇,还有鸡枞菌什么的……”
衣向华笑了。“记得就好,你应是从小练武的吧?以后还要做官,这山林里的野花野草野菇的,你最好多认识一些,说不定会有大用。”
依照平时的习惯,他该会嗤之以鼻地怼上一句,但这次他却罕见地闭上了嘴,认真的采起她说的那些能吃的蘑菇。
衣向华在旁观察了一阵,发现他的确没弄错,便放心地到另一个地方去采。
不一会儿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中,两人才歇手,几乎都装满了半个背篓。
“今天先这样,可以下山了。”衣向华见他满身汗,递给他一条帕子。
锦琛接了过来,发现这条帕子角落绣着茉莉花,白色重瓣的小花朵,连中间浅黄色的花蕊都绣得精细,像是跃然而出,竟让他一时舍不得用。
“擦擦汗吧!”她以为他不明白她递上手帕的用意,指了指他的额。
眉头一皱,锦琛拿着帕子正要胡乱的在脸上抹一把,余光却见到了不远处树丛里的动静,他突然警戒起来,抓住她的小手。
衣向华吓了一跳,正想缩回自己的手,却听他低声道——
“别动!”
她因此僵在了当场,不敢再有任何大动作,因为连她也听到了树丛里似乎有什么在动。
当她以极缓慢的速度转头过去看,赫然与一只钻出树丛的山猪对上了眼。
山猪如果不遇到挑衅,运气好的话会自己离开。
两人定在当场,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力,那山猪警戒地看了两人一阵子之后,突然慢慢的转头离开。
两人松了口气,原以为没事了,但那山猪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又一个回身,吭哧吭哧地朝他们直冲过来。
“小心!”锦琛抱着衣向华滚向一边,恰恰躲过了山猪的攻击。
“爬到树上去!”他很快地拉起衣向华,将她往身后推,自己则是抽起插在身后的柴刀,主动冲向了山猪。
衣向华知道自己不能成为锦琛的拖累,便找了棵粗壮的大树往上爬,但她细胳膊细腿的,也爬不高,恰恰在山猪构不到的地方便停了下来,担忧紧张地望向与山猪搏斗着的锦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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